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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的春节转眼又过去了。一年一年，所有的华夏儿女都在重复着看似相同的故事，但每个人又都明白，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岁月无情催人老，是一个谁都避免不了的事实。
自正月初八开始，各大企业和商贸超市的门口陆续响起鞭炮，继续憧憬新一年的发展。
中国人对于过年的概念，其实跟二十四节气有着密切的关系。他们从来不把西历元旦当成一年的终结，真正的终结一般都放在春节之前的除夕之日。等到过完整个春节之后，新的一年才正式开始。即使如此，农村里过年的欢乐还会再延续一点，直到正月十五之后，整个年算是彻底过完。从这一点看，中国的春节实在是应该由除夕到正月十五。由此可见，人们对于节日的重视远远超过西方的圣诞节。
今年过春节时，书远也从湖南高校返回老家。才出去半年左右，他整个人似乎显胖了些，脸色也变得白皙，说明他所在的学校生活条件还不错。书远上学半年多，回来时人也稍显成熟了些，尽管见到村里人时说话还是有一点点懒，但早不是当年在家时对谁都不搭理的情景。书远回家过年，志信和志月一齐问他在学校里谈没谈对象。书远不好意思地回道，学校里多数是湖南湖北的学生，并且他们班里女生较少。志月说，这个倒不急，咱家就有不少好女孩，到时候我给你介绍一个。过了两天，志月果然打电话到志仁家，说是给书远介绍一个女孩，请他过去看看。志仁催促书远赶紧上志月家，书远骑自行车跑了八里多路，到志月家跟女孩见面，女孩长得挺漂亮，头上烫着黄色的发梢，眉眼儿也经过描画，显得挺时髦。只是她一见书远的腼腆样子脸色就沉下去，后来书远说两句，她也不回一句。书远一见她的态度，便不乐意搭理她，果断出门跟志月说声：“姑妈，我还有点事，我先回去了。”然后就骑上自行车走了。弄得女孩挺没趣，赶紧也告辞走了。
书远是在正月十九离开家门，正应了那句话：“三六九，往外走。”少不得志仁骑着摩托车把他送到镇上汽车站，然后再乘坐长途客车到岛城火车站，买到湖南长沙的火车票，自行返回学校。
农历的二月初二是龙抬头的日子，意味着一年农耕的开始。其实早在正月十五之后几天，志任已经和李明秀开始往地里运送农家肥了。其时，三九严寒冻住的黄土地尚未融化，拖拉机的轱辘对土地轧得较轻一些。当然，早争农时的肯定不止志仁一家，常年种庄稼的农民都明白一句话，叫做“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还有一句话叫做“人勤地不懒”，只有把土地当成自己的孩子来抚养，到时候它就会给主人带来丰厚的回报。
再过数日，时常刮起初春的南风，一阵阵抚过每个人的脸。由池塘边的嫩柳枝儿率先带来的春意也开始显现。
现在，志仁和李明秀已经准备春耕及备播花生。志礼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但他和志仁略有不同，他现在和秦红娟一起把农家肥运到地里之后，还要赶紧给家里的四亩麦子浇一遍返青水，浇完麦子之后，他才有时间外出继续打工。他打工的目的倒是跟志仁一样，就是为了能给壮壮盖起一栋房子，等他长大了，再考虑给他说媳妇的事儿，然后他们的人生目标就会了却大半。
志信现在住的是冷如秋所在工厂的家属房，并没有建房的压力。不过最近社会上的风声传起来挺快，好些酒厂的工人说，现在各个企业都在忙着改制，在改制的同时，住房也要进行改革，听说有些单位已经把单位家属院的所有权改到职工个人名下。志信想，这股风并非空穴来风，可能以后还是要自己花钱购房吧？幸亏这一年志信转业时听说，部队自今年起将为转业干部和志愿兵发放住房补贴，自服役之月起按月计算，大概能有两万多块钱，算是顺应社会的形势。所以，他肯定也要考虑购一套房。另外目前住的这两间职工家属房还算不错，带有一个小院子，要是改制的话，花钱买下来也行。
这一年的3月中旬，志信接到部队的电话，让他回去办理转业相关手续。志信赶紧坐长途车返回部队，先回老连队跟潘连长、苏指导员他们见了面，然后连队文书小李领着他到部队军务科办完相关手续。当军务科的一名中士将一本红皮退出现役证书递到志信手里，志信的手有些控制不住，微微哆嗦，闪念间，脑海中又闪现当年在镇政府大院门口被敲锣打鼓送上小客车的情景。然后他和同乡镇的战友被送到县武装部换了衣服，再乘上大客车直奔岛城火车站，凭窗听着火车一路鸣笛直奔古城，一夜间，完成从农民到士兵形式上的改变。又历经两个月的新兵生活，始完成从社会青年到军人的真正转变。那一年，他们也是遇到部队改革，从红领章改为领花，肩上扛起两道黄杠，成为上等兵，一年后变成下士，再一年升为中士。到第五年时，他已经成为一名上士，然后就是转志愿兵，从此成为部队的骨干。在他个人的生活中，也曾经历过窦桂芳的去世，后来恋爱成家，并有了孩子。
眼看着一切都那么美好，如今已过而立之年的他，却又要面临第二次的就业。
下午四点左右，当志信乘车离开部队驻扎的那座县城时，意味着他现在已经正式退出现役，再不用返回部队了。从长途车站下车后，他又转乘市内公交车赶往酒厂方向，一路看到大街上的人们平静地来来往往。街上的小汽车并不多，偶尔驶过一辆奥迪或者桑塔纳，一定是公家的车。带顶棚的三轮车倒是不少，当地人看过由老舍的电影《骆驼祥子》改编的电影，对于那种人力车记忆犹新。但是祥子拉的是两个轮子的人力车，而现在满大街跑的都是人力蹬的三轮车。志新感觉当年制作脚踏三轮车的理想抱负有点可惜，要是那时候上马，估计现早就把企业给做大了。可人生一辈子根本不允许假设，要想成就一番事业，除了一直瞄准目标奋勇前进之外，再无捷径可走。
眼看到达酒厂附近，志信下了公交车，先到附近的市场买了一些菜，同时买了两条青鱼，又割了一斤猪下货。市场里有一家“李记肉食”，老板有四十多岁，人长得挺黑，但手里有秘方，善做熟肉制品，煮的下货非常烂，且料香味十足，已经成为全县城的品牌。
志信提着菜走进家属院时，在拐进他家的胡同口又遇见上次在他家碰见的那个男人，两个人侧面路过，尚卫国只是淡淡地瞅他一眼，就挺着胸口快步离去。志信已经知道他叫尚卫国，还知道他以前曾跟冷如秋谈过恋爱。心想，难不成他今天又过来了解房子的维修问题？好像这并不是他负责的工作范围。
志信提着肉和菜回到家中，看到冷如秋正穿着一件薄毛衣收拾床铺，并把床单卷起来扔在沙发上。乖乖不在家，一定是到幼儿园上学了。她脸上的皮肤真好，迎着窗外的光亮泛着细腻的光泽。她的身段也显得相当柔软，举手投足间，整个人看上去挺有女人味。志信心想，她真是一个爱干净的女人。对了，昨天她曾说过今天要歇一天班。志信的脚步声心动了她，她急转回身，看到志信进来，略有些慌张，下意识地瞅一眼床单，道：“你回来了？事情都办完了？”
“嗯！手续并不麻烦，填个表就好，刚才有人上咱家看房子了？没有要修的地方吧？”志信问她。
“谁上咱家来了？没有啊？家里一直就我一个人。”冷如秋的语气挺坚决，令志信立刻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先入为主的错误。于是他赶紧道：“没有就好，对了，我顺路买了鱼和猪下货，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该好好庆贺一下。”
志信说完，立刻提着肉菜去了院子外面的厨房。他对于做菜做饭并不陌生，因为在部队时为了入党，他曾接受苏指导员的安排到饲养圈工作了一周，然后到菜地种了一周的菜，最后被安排到炊事班接受锻炼，整整做了两个月的饭菜。他做事挺麻利，等冷如秋到幼儿园接回乖乖时，他已经做好四菜一汤，另外还焖了一锅米饭。
一家人坐下，看上去是一个挺温馨的小家。家里还有几瓶啤酒，是前些天买回来的一捆本市啤酒厂出产的啤酒，已经喝了有一多半。志信打开一瓶啤酒，先问冷如秋：“你喝不喝？”冷如为犹豫一下，道：“喝一点也行。”于是志信拿了两个茶碗，将其中一个放到她面前，想要添啤酒，乖乖却一把捂住茶碗道：“妈妈不许喝酒，一喝就会醉。”志信微笑着拿开她的手，道：“没事，你妈喝三杯也不醉，今天是特殊的日子，就让妈妈陪爸爸喝一杯好不好？乖乖也可以喝，乖乖喝牛奶，咱三个人碰杯好不好？”
“好！”乖乖一边说着，一边自己跑去拿了一只茶碗和一袋牛奶回来。志信赶紧帮女儿倒一杯奶，把自己的茶碗也倒满酒，端起茶碗，看一眼冷如秋，又看一眼乖乖，内心里微微起伏。忽然，一个男人的影子在他眼前一闪而过。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志信感觉鼻子微微发酸，眼眶中似乎溢满泪水，只能强力压抑住，缓缓道：“小冷，乖乖，从今天开始，我不用再回部队了，以后我会有很多时间陪着乖乖玩。为了今天，我们干一杯好不好？”
“太好了，爸爸，干杯！”乖乖兴奋地举起茶碗，在跟乖乖碰杯时，志信的嘴角终于溢出一丝笑意，然后再跟冷如秋碰一下酒杯，一口将澄黄的酒液连同泡沫全部吞进肚子。
那天晚上，志信一连喝了四瓶啤酒，人生中第一次，他完全地喝醉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志信开始考虑和安排自己的未来。士官转业需要参加地方安置。他按照在部队时的安排，先到市民政局报了到，将档案和军人退出现役证都交上，完成登记后，他又拿回退出现役证明，然后根据通知要求等待安置考试，考试的书籍也做了指定，是公务员考试中的两大块理论部分。根据民政局的安排，志信专门到新华书店买回教材，又到市里一家小百货商场买了一本信纸和一支钢笔。他决定好好准备一下考试，因为在安置通知书上有明确提示，他们这些转业的士官和城镇士兵，有十分之一会在机会被安置到事业单位，剩下的只能安置到各大企业单位。
志信在回家备考时，当然要考虑到两手准备。不错，尽管他有一定的文字功底和较好的写作能力，但能够安置到事业单位的仅仅十分之一，如果考不上该怎么办？接受其他单位的安置？如果能够转业到酒厂跟冷如秋同在一个单位也可以。但是市级层面的改革春风越刮越猛，已经有粮油厂、食品厂等数十个工厂利用破产的形式完成改制，从此再不是国有或集体所有制企业，许多工人也已经下岗自谋职业。最近还传说，连市啤酒厂也要被兼并，白酒厂里现在也有传言，说准备落实市委、市政府的号召尽快完成改制。这可怎么办好？难不成一进工厂就要下岗？
有鉴于此，志信开始从街头购买报纸，或是到书店里翻阅资料，想要寻找一个能够投入的小项目。那天他在家陪着冷如秋吃饭，冷如秋意外提到，咱家是不是该上一台太阳能？以后洗澡也不用到厂里女澡堂去了。志信闻听心中一动，前些日子家属院里倒是安装了几台，这玩意儿算是个时髦玩意儿。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到市街上转悠，一直打听到一家五金交电公司，见里面摆放着一台太阳能热水器，黑色的太阳能管还没有安装到架子上。
“这个，是热水器？得多少钱一台？”志信问一个挺年轻的女售货员。
“这一台要九百二十元，你想要吗？”女售货员目测着志信的衣着打扮，似乎并不把他当成真正的顾客。
九百二？都比他在部队时一个月的工资高了，志信吃了一惊。“这个，能把热水烧到多少度？”
“应该能到八九十度以上吧！反正挺热，洗澡可舒服了，家里要是装一台，以后就不用往大澡堂子跑了。”女服务员看出他有点感兴趣，服务的热情瞬间高涨。
“这个，安装麻不麻烦？”志信又提出一个顾虑。
“麻烦什么？这个我们带售后服务，有工人专门上门安装的，您只要交了钱，只管拿回家用就行。”女售货员大概看出他的购买欲望，脸上立刻增加几分笑容。
是这样？志信第一次听说有产品卖出后还带售后服务。他真是心动了。回家之后，跟冷如秋一说，冷如秋闻听眼前一亮，道：“要不咱买一台吧！我也不愿意去澡堂子，那么多女人在一块儿指指点点，去了总不舒服。”
第二天上午，志信就把太阳能热水器给买回来。当安装工人一件一件将太阳能组装起来将它安装到小平房的卫生间里，志信怦然心动，自己想要寻找的项目不就在眼前？不错，现在的社会真是发展了，人们也越来越文明，对于生活质量的要求也是越来越高。伴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像这种能够提升生活品质的太阳能热水器，往后安装的家庭会越来越多，它的价格还那么贵，一个月的工资居然还买不到一台……
那天晚上，当志信从已经晒了大半天的太阳能里放出热水时，冷如秋兴奋地先给乖乖洗了一个澡，然后她抱着乖乖上床侍候她睡觉。志信也想要上床睡觉，但太阳能里的热水却牵挂着他的心思。冷如秋看他坐卧不安的样子，对他道：“你先去洗洗吧！都那么多天没洗澡了。”志信说：“听说里面一天的热水只够两三个人洗，我怕热水不够，还是你洗吧！”冷如秋白他一眼，道：“男人身上汗臭多，闻着不得劲儿，你快去吧！”
志信立刻去了卫生间。他脱去衣服，试着打开热水开关，水蓬头喷出的温暖的水丝，如同少女柔嫰的手指拂过肌肤，丝丝滑滑，令他无限陶醉。
卫生间的门突然被推开，天哪，冷如秋居然只穿着两件仅剩的小内衣进来？她身上的肌肤真是细腻洁白，在水雾中若隐若隐，她现在平静地脱却身上仅剩的两件衣物，两条修长的美腿，胳膊和身上的肌肤白晰耀眼，如同一条白色的人鱼，向着志信一步步靠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