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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法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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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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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民兄弟》》连载

第四十九章 有所收获

 这一年的秋收基本结束,中原的田野又开始空旷起来。

志信所在的古城地处大平原,古城郊区的土地,因为处于历史上的黄泛区,沙化特别严重。当地一年中所种的粮食作物和胶东几乎一样,也是麦子和玉米两季轮作,春季作物同样是大花生。

在古城之外,刚刚翻耕平整过的土地,正顶着季节逆行,迅速冒出一行行新绿,那是勤劳的农民前期种下的冬小麦已经发芽,它们是当地农民明年丰收的希望。

在古城城区的军营内,志信现在的工作和生活都有些程式化,每日早起出操,回来洗漱,然后就是吃早饭、上训练课、下课、吃中饭、午休、再下课、再吃晚饭。晚饭后有一段时间可以活动。幸亏连队里的足球是强项,并且吸引了大部分干部战士参加。只有到那时,志信才心无杂念,和战友们任性地在大操场上纵横驰奔。

闲暇时,志信也会想念冷如秋,心想,又该请年假回家看看她了。对了,她前段时期曾提到过跟单位要房子的事情,房子现在已经解决了吗?尽管他现在和冷如秋有地方居住,他却总有些不自在,只要他回老家探家,别人都在忙事情,只有他是闲人一个。但是冷如秋现在算是他最大的牵挂吧!所以他有时忍不住,只能跑到部队驻地附近的邮电局打一个公用电话回家,哪怕跟她聊几分钟也好。

再有闲暇时间,他却也怀疑自己的未来。他在部队里是不是已经无所作为了?志信一直很羡慕赵立方的好学精神,他居然能够用三年时间完成从法律大专到律师资格的考试,这是一种怎样的学习态度?志信感觉自己也该做一点事情,但是他并无特别的目标,索性重新拾回自己当年的爱好,每天读一点书,希望从中汲取一点灵感,然后从生活中寻找一点感悟。

一段时间里,他试着写了几篇小小说,分别投到军区报纸和几本地方杂志,均没有回音。他后来又写了一个关于士兵成长的小小说,这次他把小说投给北京一份很有名的杂志,顺便给编辑老师写了一封信,请对方给予批评指导。过了有半个月,他竟收到了杂志编辑的回信,信上非常肯定了他对于文学的追求精神,并指出他的小说存在着几个小小的问题。他由此发现,自己似乎并不太会写小说,于是又把心思放到写电视剧本上。无论如何,他必须得尝试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为了写好电视剧本,他专门到驻地的新华书店买了一本国外出版的关于如何写影视剧的书。他在通读一遍之后,悲哀地发现,自己依旧无法找到写影视剧本的灵感。但是他既然已经给自己定下目标,总得做点什么。有一天,他从军报看到一篇关于战士带病押运军列的新闻报道,决定把它改编成电视剧,便仿着书上介绍的关于影视剧创作的套路,又回忆起20世纪80年代中期看过的一部电视剧《芳香的栀子花》,费了有半个月功夫,依样画葫芦写出四集电视剧《特别押运》,足足有四本信纸。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写电视剧,因此特别兴奋。

剧本是写出来了,该如何处理它?哪怕找个人给看看也行。但是在他身边,并没有几个写小说和剧本的老师。他正郁闷着,忽然听闻,江南某剧组在古城驻地拍一部关于华东野战军在中原古城作战的电视剧,剧组特意邀请了当地部队的战士配合当群演。有一天,志信和同连队的战友也到黄河滩上当群演,发现剧组导演经常跟一位六十多岁的头发花白的老人交流,听一位演员说,老人是编剧,站在他身边的那位女同志同样头发花白,是他的夫人,据说是南京某高校已经退休的教授。志信闻听欣喜,当时就有一种冲动,想要跟编剧老师沟通交流,但是看到编剧老师一直在关注拍摄现场,便不好意思打扰他。整整一天,志信根本没有找到机会。

当天下午返回部队时,志信一直惦记着白天见到的那位编剧老师。他想,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位真正的老师,要是不当面向他请教,估计错过去就没有机会了。他在伙房餐厅吃晚饭时,便下了决心,干脆等吃完饭后,直接跟排长请假,到剧组所居住的宾馆当面求教。

晚饭后,他立刻向排长请假,然后抱着一摞稿子出发。一路上,他的心情很激动。他的心里有一个很高大的憧憬,或许这篇稿子能够得到编剧老师的肯定,哪怕让他使劲改改也行,如果稿子能被导演看中,然后拍出电视剧,他未来的人生是不是要被彻底改变?但愿如此,一旦有那一天,他从小就向往的最高人生目标就可以达到了。

现在,志信已当兵有六七年,但是古城的街道并没有太多变化,路边依旧是很多门市店面,其中兰州拉面和刀削面馆门前永远生意红火,那家油炸馃子摊每天只是上午出摊,粗大的油炸馃子一毛钱一根,特别便宜,再配上一碗西华县逍遥镇风味胡辣汤,吃起来特别过瘾。但是到下午时他们就收摊了。

志信认为古城的饮食环境挺不错,但是环保环境很一般,原因主要来自于古城附近的一座发电厂,再加上古城之内许多工厂自家燃烧的锅炉,因此在整个秋冬季,一直到来年春天,整个城市似乎一直被一层薄薄的煤尘包围着。一到夏天,女孩几乎都不敢打赤脚,必须穿上丝袜,因为只要打赤脚,一定会被灰黑色的煤尘所亲吻,任何人都可以想象到,一双女孩雪白的赤脚被煤灰污染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志信和他的战友一直不知道那座发电厂所在的位置,但曾经在古城东北二十公里外见过两座盛煤尘水的大池子。发电厂把燃烧之后的煤灰用水搅合,利用两根粗大的管道分别输送到这两座煤灰池中,其中一座装满后,就把输送口改到另外一座池中。等先前的池中水慢慢渗掉,另外一座基本也装满了,再把输水口改回来。在那个年代里,经常有军地合作组织生产活动,为了给输水口挖水道,志信和战友们在那座煤灰池子足足挖了一星期水沟。有一天,当西北风刮起时,志信亲眼见证了干燥的煤尘铺天盖地四面飞扬的惊人场景。那时社会上还没有足够的环保意识,大家都感觉这一切很正常,但在煤灰池周边的数个村庄,村民的意见很大,志信他们在挖水道时,就有村民跑来制止,幸亏地方政府有人在场把他们劝走。

志信正朝着招待所方向前行,一歪头,看见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站在街头抻拉面,只见他一边用力抻着,一边不停地用手背擦脸上的汗。哦,这可有一点极不卫生也不雅观,这样的拉面还能吃吗?以后倒不要上他们店里吃饭才好。

半个多小时后,志信步行到达剧组居住的宾馆。其时,他看到剧组里的人正陆续从餐厅里走出来,隔着门能够看到白天见到的编剧老师和他的夫人正在里面用餐。他小心地立在餐厅门外,稍稍有点羞赧,自己这是在干什么?拜师学艺吗?他手里抱着的可都是一些不成熟的稿子,万一写的东西根本不行,丢不丢人?他一时有点后悔自己的莽撞。幸亏那些吃完饭的演职人员并未太多注意他,只是往他手里的稿子盯了几眼。

编剧老师和他的夫人终于吃完饭,一起走出来,他们看到了志信,也发现了他手里的稿子。编剧老师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但是并不知道志信的来历。志信确信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赶紧上前一步,特别紧张地道:“老师,我是当地部队的,非常爱好写东西,我写了一篇东西,不知道有没有价值,您能不能帮我看看?”编剧老师的目光再次落到稿子上,神情依旧惊讶,道:“你喜欢写东西啊?这还写挺厚,那行,请随我来吧!”

志信跟着编剧老师一直上二楼,进入他们居住的客房。志信现在挺紧张,这是他第一次和真正的编剧老师接触。其实他感觉自己写的东西并不成熟,如此低劣的稿子拿给别人看,估计自己的脸皮也是挺厚的。但是编剧老师并没有一丝嘲笑他的意思,郑重地从他手里接过稿子,仔细看了他的名字,并请他坐下。编剧老师的夫人赶紧泡了一杯茶递到他手里,请他喝茶。此时,编剧老师已经坐在床头翻看他的稿子。编剧老师的夫人向编剧老师手里的剧本探了一下头,已经看到他的名字,很关切地问:“小秦同志,你写剧本有多久了?”志信老老实实回答:“我只是业余爱好,这是我写的第一个剧本。”编剧老师的夫人说:“写这个东西很不容易,你敢写很也不容易,其实你可能不知道,写这些东西不能盲目,一般做电视剧不是像你这种路子,是要先有策划和资金,然后再找人写剧本。但是你能写出来真是难能可贵。”志信第一次听说电视剧本的来历过程,心里立刻有些失落,不安地道:“老师,我只是爱好,倒真不敢指望能写出什么名堂。”

两个人简单聊了一阵,志信不住地瞅编剧老师,只见他偶尔看得仔细,偶尔翻得很快。志信的目光追随着他翻动的手指,心里愈加失望。他竟有些后悔自己因一时冲动而写出这些似乎没有价值的文字了。

编剧老师终于翻看到最后一页,他又简略地往回翻了一下,然后以一种诚恳的态度道:“总体来看,写的还不错,故事也挺感人。不过,这里面还是有些问题,比如在语言上,生活化的语言不到位,书面语不少。另外剧本的格式也不太对,你得再找一些剧本看看,包括一些外国的舞台剧,你都可以借鉴。另外在剧本完善的基础上,还是要找一找路子,你们军区也有剧团制作电视剧,前几年曾拍了一个《少年军校》在全国挺有名,你可以联系一下他们,让他们帮助你修改。总之你既然想写,就不要盲目,一定要认真地写,并提前考虑剧本的出路。对了,前几年还有不少杂志发表剧本,现在能发表剧本的越来越少。还有,这里面还有一个对于剧情保密的问题,总之是你的脑力劳动,一定要注意保护版权……”

编剧老师林林总总谈了很多,志信懵懵懂懂听懂了很多,也有些不懂的,像是什么“蒙太奇”等关于场景的转换。志信想,有这些就够了,他得赶紧回去修改剧本,以便让编剧老师再帮着看看。

自那天晚上拜访编剧老师之后,志信又费了整整一个星期的业余时间完成稿子的修改,然后又抱着跑去找编剧老师,但没有找到,因为剧组在古城的拍摄任务已经完成,他们早已经撤走了。

到此时,志信感觉挺失落。就想,下一步该如何处理?不如按照编剧老师的建议,把稿子寄给军区话剧团试试?他试着将稿子通过邮局寄往军区话剧团,并写了一封求助信,请求联系一位当年拍摄《少年军校》的老师给看一下。时隔不久,志信居然收到回信了,是一位当年电视剧的策划老师给他回的信,信里对他写的剧本还是提出好几个意见,显然很不满意。不过在信末,策划老师问他:“你能不能筹到三万块钱?只要有经费,稿子我们帮你修改,并且我们可以把它拍出来。”

需要三万块钱?志信想,这也太多了吧?直到现在,他每个月才仅仅只有三百多块,要是能攒够三万块,估计得十年时间,还得不吃不喝。志信考虑再三,只能给策划老师回一封信,老老实实说自己无法筹到足够的款项,请老师把稿子给随机处理掉完事。

若干年后,志信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他感觉策划老师不像是要蒙骗人的样子,拍电视剧哪有不花钱的?但是,如果他手里真的有三万块钱,只要电视剧拍出来,他一生的命运是不是就会改变了?

第一次写剧本受到打击,志信几乎已经放弃走写剧本的路子。但是,他在连队俱乐部里观看了电视剧《过把瘾》和《三国演义》之后,想要创作的冲动又萌发了。他有点不甘心,凭什么别人就能写出剧本,并且可以拍摄并登上荧屏,而他却写不出一点像样的文字?于是,他又试着寻找写作的素材。那天在连队图书室,他偶然翻出一本连队军史,竟被其中的一个英雄人物给打动了。这个人物姓包,当年抗日战争时期在冀东是赫赫有名的八路军团长,长期与敌人英勇作战,机智勇敢,但他最终牺牲在抗战第一线。

志信想,这个题材如果能写好,一定会被相关影视剧组看中。于是,他完全从零开始,坚持写了整整两个月,终于完成一部上中下三集的电视剧。直到此时,他还习惯于用钢笔写稿,而不会用电脑打字。在那个年代里,电脑还算是娇贵之物吧!这次写完稿子之后,他带着稿子去了部队宣传科,把它送给一位姓汤的干事。汤干事很惊讶他对于写作的痴迷,翻看稿子之后,对他也作了一番表扬,但最后依旧委婉地道:“秦志信同志,尽管这部稿子写得还不错,但是拍电视剧是一个大工程,目前主要是社会上的一些团队在做,尤其还需要投资方支持,所以,你这篇作品很难得到更好的处理。”

汤干事的话,再次打破了志信的文学梦想。志信心想,或许自己该去干一点踏实的小事情,比如写一点小新闻稿,或者写一点小的小说散文,只要能够发表就行。很多著名的新闻工作者和专业作家,不都是从发表小文章开始成名的?

就在志信沉闷之时,意想不到,汤干事给了他一个新的希望。那天他正在连队教室训练,突然接到通知,让他三天后到军区话剧团参加一个文学文艺创作班。志信闻听精神不由得一振,什么意思?难道他所追求的理想之路还没有断绝,他还有一点点希望?

三天之后,志信坐着火车踏上了去军区话剧团培训班的路。他并不知道这次培训是否能彻底改变人生,只是感觉自己多年的努力已经有了收获,似乎并不是谁都可以去军区参加创作班的学习。不过,这次他是到话剧团去参加培训?他立刻回想起当年和话剧团策划老师的沟通。不知这次能不能见到他,终于可以当面向他请教关于剧本写作的问题。

从古城部队驻地乘坐火车到达军区话剧团,只需要大半天时间。志信下火车后,感觉到军区所在的城市又是一种崭新的形象,这儿的高楼大厦以及宽阔的马路跟古城完全不相同。志信想,一个人想要成长,一定要不断地走到新的环境中,去感受那些从来没见过的东西。

志信到达话剧团时,拿着介绍信报到,发现已经有很多干部战士到达培训班,其中军官和志愿兵占了大多数,义务兵只有极少数。志信被分配和一位同一个军区的干部住一个房间。闲聊时,志信得知他叫左太阳,和自己是同年兵,老家是安徽的,他说他只会唱一种地方曲艺,叫做金腔大鼓。志信心想,他似乎当年在电视上看见过这种类似的曲艺,那些说书艺人操着很浓重的地方口音,往台上一站,左手中响板一打,右手中鼓槌往架子上的小鼓一敲,“咿咿呀呀”唱起谁也听不懂的大鼓书,志信内心里真是不喜欢这种曲艺,心想,难道基层部队的干部战士会喜欢吗?真不一定。

中午吃饭时,把志信给吓了一跳,想不到培训班的生活竟如此丰盛。他们只是八人一桌,服务员也只给他们上了两菜一汤,都是非常结实的硬菜,第一道菜是八个大红烧猪蹄,每人一只,光是这一只猪蹄就足够吃一顿饭了,因此把几名女学员吓得都不肯多看一眼,只有个别稍胖些的女学员,才和男学员一样用手抓起大猪蹄啃得不亦乐乎。志信在连队时就发现,连队官兵在餐厅里每一次吃炖排骨都很有趣,各现在大家一起啃大猪蹄的模样极像。如果大家都在吃而你停下来,一定会看到满屋的人的吃相都不佳,尤其耳朵里全是啃骨头的声音……

第二道菜是一小盆红烧牛肉,香气扑鼻,闻着就诱人。第三道菜是一道冬瓜排骨汤,冬瓜和排骨都炖得稀烂,汤味浓郁芳香。

听负责管理培训班的老师说,他们这次办培训班,每人每天的伙食费是十八元。十八元?现在基层连队干部战士的伙食费刚刚涨到六元,培训班的伙食标准足足是基层连队的三倍,按照培训班老师的说法,已经达到空军飞行员小灶的标准了。

不过,他这次到培训班可不是为了吃到好东西,他的目的还是想提高自己。

这次培训班的班长是军区文学杂志社的张社长,志信在连队曾看到过这本文学杂志,里面的刊载的小说和诗歌散文都非常有味道,很受连队干部战士欢迎。现在,他居然能够和张社长面对面接触。更加想不到的是,听张社长在开班仪式上介绍,他们这次的授课老师都挺有名气,其中有全国著名的相声老师唐爱国,另外还有军区创作室著名的苗长水老师。志信心里挺激动,想不到当年只能在电视上见到的名人,现在竟然坐进同一个教室里。

培训班如期开班,著名的老师陆续登场,他们的讲课风格各有不同,有的讲的较系统,比如主讲文艺创作的老师,包括唐爱国老师,因为他算是曲艺方面的专家,专门讲了相声创作方面的问题,重点是相声中抖包裹的技巧。有的老师讲的较为散漫,基本是自由提问式,主讲文学课的苗长水老师是其中代表。上课时,学员们遇到的都是名人,大家免不了买一个漂亮的笔记本,每次课一讲完,纷纷请老师们签字。志信发现唐老师的字写得很漂亮,而苗老师的字就一般,几乎跟他的字有些相像。听几名学员私下里议论,好像著名的作家写字都不咋地,是因为他们只专著于写热情洋溢的文字,而无暇注重练字。

在听另外一名老师讲授文艺创作时,志信才知道左太阳的厉害。老师说:“我们搞文艺创作,除了作品优秀,还要有特立独行的东西,比如左太阳同志,他的金腔大鼓尽管听不懂,但是有一种韵味在里面,最关键的是,我们军区每年组织节目参加全军文艺汇演比赛,他都能拿到奖。他为什么能拿到奖?是因为他表演完节目之后,评委们听不懂,但是听不懂又不能表现出来自己不懂,所以只能打高分,要是把分打低了,岂不显示自己孤陋寡闻?”

他的话,把全班学员都给逗笑了。

和志信同班的还有一名来自同一个部队的女干部,叫江若英,她是一名军官,肩上扛着一颗星,应该年纪不大,长着一张娃娃般的圆脸,眼睛挺大挺耐看。上课时,志信经常偷偷瞅她的背影,心想,要是当年没遇见冷如秋该多好?又想到,即使碰不见冷如秋,江若英可是干部,而他只是一名志愿兵,他和她应该也没什么希望。不想下课后,江若英竟主动跟他打招呼,说志信同志,你要是有空,就多写几段相声给我看看,好不好?志信心想,原来她会说相声?连忙点头答应。

整整五天的培训班,志信感觉学到了很多东西,尤其是他个人对于小说的理解。关于小说创作,张老师讲的最多。张老师讲完第一节课后,让大家把各自的习作交上来,说如果有合适的作品可以在军区杂志上发表。志信手里根本没有现成的作品,他只好于当天晚上连夜加班,一直写到半夜十二点,把自己去年外出参加野外训练时遇到的一些奇事给写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他将厚厚十几张稿纸交给张老师,张老师只用了十几分钟就看完了,然后微微摇头,稍稍看他一眼,拉长语气道:“志信同志,你这个不太行,主要是故事不合适,对外发表肯定不行。另外有一个大问题,你写的这些东西根本就不是小说的语言。”志信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皮,道:“张老师,我以前没怎么写过小说,所以不会写。”张老师闻听,立即正色道:“不会写就不要写,没写过小说还没见过猪跑吗?要是让你照葫芦画个瓢,你还不会画了?”志信顿时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心想,平时只是把写作当成一种爱好,难道自己真不是写作的料?以后倒是不要再丢人显眼才好。他低垂着脑袋刚要走开,又听张老师温和地道:“要不,你就再写一篇吧,你好好想想,你们营区有什么有意义的事情?或者是能够给别人一点启发的事情?写东西是要给别人看的,要让看的人有一点回味才行。”

有了张老师这句话,志信才稍感心安。当天晚上,他依旧顾不上休息,试着又构思写出一个新的“东西”,他现在已经不敢把自己写的东西叫做小说,只能把它叫一篇“东西”。故事的结构极简单,是关于营区两名主官在绿化栽种什么树种时引起的争执,而最终,因上级领导的喜好而影响到了树的种植。志信把这篇“东西”起个名字叫《种杨得柳》。

志信把写好的“东西”交给张老师之后,张老师只是淡淡地说:“先放我这儿吧!等有空我再看看。”然后直到培训班结业,再无声息。

志信回到老部队后,又过了一个月,连队通信员突然交给他一个邮件,他打开来看,原来是一本军区文学杂志,他欣喜地发现,目录中赫然印着《种杨得柳》四个字,另外还有自己的名字,自己写的那篇“东西”居然被选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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