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仁家的事情稳定之后,志信依旧上班。秋收正酣之时,他除了原先担任的文化工作,又担任了镇里一个农村工作区的区长。倒不是他想要担当区长,他其实更乐意对柳兰镇的历史文化做一些探讨。但是镇党委赵书记认为他对于农村工作有一定的经验,并且处理各种事务都很有策略,因此让他接替了一个快要退休的老区长。
这样一来,他的工作就有些繁忙了,不但要干好文化上的事情,还要负责数十个村庄鸡拉狗尿的事务。这两年里,农村工作越来越忙,先是整治农村环境卫生,各级上下齐动手,将农村区域村里村外积攒了数十年的垃圾彻底清扫一空。接下来又要进行全国范围的三年脱贫攻坚战略,要将中国近一亿贫困人口彻底脱贫。关于这项工作,已经开始在农村进行贫困调查。
除此之外,在业余时间里,志信已经开始投入到关于文昌阁的长篇历史小说创作上,这是他的一个特别重要的心愿。他发现,关于建造文昌阁的主人曲长生,应该是沽河镇近代历史中的一个传奇人物,他的文化并不高,却有着经商的天赋。他自少年时给人当伙计,只用了一两年时间就成为老板的得力助手,靠销售农产品帮老板挣了大钱。后来他又说服老板到岛城开铺经商,还曾建房出售,类似于现代社会中的房地产开发商,又挖到第二桶金。再然后,他又回到农产品销售上,甚至做上期货,专营进出口生意,竟成为岛城农产品出口的大亨,不但与各国大资本家竞争做生意,还拥有自己的大仓库和生油加工厂,几乎拥有岛城花生及生油的出口定价权。除此之外,他还是一位红色资本家,他的儿子曲书天从天津南开大学毕业,又报名入学日本东京陆军士官学校,这是一所日本著名的军校,曲书天参加这所军校,却也有“师以长技以制夷”的思想。但他的收获却不止于此,因为资助了一个具有红色家庭背景的学生,他与其成为好朋友,后受其影响,竟加入了旅日中共支部,成为一名中共党员。学成为国后,根据党组织要求主动投入国民党军队,成为国民党陈调元部第四十六师的一名团副,一年后即升为团长。再过一段时间,苏家埠战役打响,国民党四十六师被红军包围,他趁机鼓动数名旅长、团长率士兵向红军投降,从而导致敌四十六师大败,他也正式回到共产党阵营加入到红军队伍里。在此期间,因红军生活困难,他还写了一封信让自己的勤务兵带着,到岛城找其父亲借钱,曲长生得知儿子的需要,立即筹措六千五百块大洋托勤务兵捎回,为红军解了燃眉之急……
现在,他已经被这些传奇的故事所吸引,无论工作有多么累,他必须得把这件事情彻底完成。只是每天晚上熬夜,令他的身体有些支撑不住,经常睡眠不足,连血压也升高不少,有时胸口闷得厉害。志信曾去找过医生,医生说,你这是跟熬夜睡眠不足有关系,必须得改正自己的作息时间。但是因为长期熬夜,志信的生物钟全乱了,根本改不过来。工作与业余爱好的冲突,一度令他很苦恼。有时干脆把写作停下一阵子,但是当夜深人静睁大双眼平躺在床上之时,他依旧扼止不住写东西的冲动。
关于长篇小说的创作,他以前曾经做过尝试,那一部作品写的是反映远古时期部落首领带领炎黄子民创业的故事,但只是写了五六万字就写不下去。后来他又写了几部中短篇小说,最长的一篇小说才五万来字。现在他充分利用搜集到的历史资料,已经谋划出整篇小说的大纲,并构思完成大部分章节,一旦写起来,他发现尤其需要极大的精力,因为这是一个很大的工程,需要长时间坚持不懈,他深怕自己一旦中途放下,就再也接续不起来。
除了工作和写作,志信最近一段时间的个人生活也出现了问题。他和冷如秋的婚姻终于发生了危机,危机的根源似乎跟冷如秋的私人生活有关,另外跟余乐乐也有一定的关系。
志信确信,自从结婚以来,他对于个人感情把握得比较严格。他认为一个人结婚之后应该忠诚于家庭,尤其在有了书霖之后,他和冷如秋都需要给她一个安全稳定的生活环境。但是每人的意志都不是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总是会受到一些莫名的干扰。
那天上午,当他于十点多钟从柳兰镇政府骑摩托车到市文化局报完材料,然后骑着摩托车直接回家时,意外发现,冷如秋和尚卫国正坐在沙发上坐着看电视,并且尚卫国的外套居然放在卧室的床头之上。
志信的突然出现,令冷如秋和尚卫国都稍稍表现出一点点慌乱,他们显然并未料到志信会提前回家。冷如秋甚至立即解释:“咱家里的电脑坏了,我找不到对电脑熟悉的人,只好请他过来看看……”
哦!尚卫国会修电脑?多么肤浅的理由啊!志信当场在心里一阵冷笑。
志信现在有理由认为,他们俩肯定有事,但是他并未发现什么确切的把柄。他倒是清楚一点,在现代社会里,有许多曾经谈过恋爱后来又分手的男女,要么分手后成为仇敌,至死不相往来,要么在一个偶然的机会旧情复燃,从此开始藕断丝连。自从和冷如秋认识,志信一直希望冷如秋和尚卫国会是第一种结果。事实上却是,自从他转业回到地方工作,他所希望的事情几乎就是一个破碎的梦,根本从来未令他心里踏实过。
现在当这种难堪的情况发生之后,他到底该怎么办?跟冷如秋和尚卫国干上一架?那样的话大家就全部撕破脸皮了。但是如果不这么做,他又该做点什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力地幻想着他们完全是正当行为,根本没有做任何越轨的事情?哦,客人已经上门,是不是还要尽一下地主之谊请对方留下来吃个午饭?他极力控制着自己行将爆发的情绪,阴沉着脸道:“我先出去买一点菜,中午就在这儿吃饭吧!”志信说完,扭头想要往外走。不想尚卫国赶紧起身,勉强笑着道:“不用不用,现在事情已经处理完了,我中午酒厂里还有事情,我先走了。”
尚卫国说完,立刻起身抓起外套出门离去。
尚卫国刚刚走出院门,屋子里已经响起志信暴怒的吼声:“冷如秋,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过够了?过够了咱们就离婚……”
“秦志信,你不要血口喷人,不是你想象的那种样子……”冷如秋居然振振有辞。
“那会是什么样子?是把我当成一个傻子吗?你们难道真的放不下吗……”志信感觉大脑的思维已经全乱了,整个天空几乎都要塌下来了……
那天上午,志信跟冷如秋吵完架之后,立刻骑着摩托车回到单位。他现在全部心思都被耻辱和怒火给占满了。他真是想不到,自己的人生为什么会走到这种地步?曾经在当兵之后,那一年他才十八岁,他看到身边战友一个个给自己所谓的对象写信,他当时也憧憬过,那时候他就想,这辈子一定要找一个互相中意且互守忠诚的对象,等以后结婚了,他和她一定会一生相爱,永远也不会发生吵架之事。他一度以为,那个能够厮守一生的人应该是蔡小凤,然而她却永远地返回东北老家。直到后来,当冷如秋成为他感情的支柱,他认为这一次应该是找到真爱了。但是今天他才发现,现实永远比理想要残酷。
他浑浑噩噩回到单位,连中午饭都没吃就躺下了。他想先睡一觉让自己冷静一下,他在躺下之后,满脑子都是冷如秋和尚卫国的身影。他无奈地起身,目光落到办公桌底下放着的大半瓶清河老烧上,那是他上次为了表达对法律服务所毛所长的谢意,请他吃饭时喝剩下的。这种酒的酒精度高达六十六度,是产自沽河镇清河村的一种特产,传说当年秦始皇东游海上时,曾经路过东莱山,当地官员曾献此酒以祝兴,始皇帝饮此酒后大悦之。确切的历史记载是,这种酒最早出自明朝中叶,时有沽河镇兰底村万姓大户拥田数千亩,因每年所收粮食太多,便试着开酒坊,用当地原产的红高粱加清河水酿酒,发酵数月的酒糟蒸出酒后,再储藏于半埋地下的酒缸中,不上一年,竟酒香四溢,成为当地最著名的特产。民国时,该酒已行销岛城及黑龙江等地,万姓大户竟也因此暴富,良田增至上万亩。只可惜,解放前的万姓大户一心与人民为敌,先是投靠日本鬼子做傀儡,后又与国民党军队沆瀣一气。当地解放之后,万姓大户只能狼狈而逃,据说后来定居美国再未回来。20世纪80年代初,中美关系解冻,市侨办曾陪同一中年女子回到清河村考察,据村民说,此女子即是万姓大户的闺女,但其只是绕村一周便离去,从此再无音信。
志信上次和毛所长一起吃饭时带的两瓶白酒,两个人根本喝不完两瓶,只喝了一瓶另一杯,便几乎同时大醉。志信不太喜欢喝白酒,只是感觉这种白酒的口味还算纯正,就把剩下的大半瓶给捎回来。
志信此时忽然产生冲动,他想要让自己醉死过去,就像古人说的,希望借酒来浇愁。他抓起酒瓶打开瓶盖,小心地倒出一茶杯酒,闻一闻,有点辛辣,又夹杂些酒曲的芳香。他端起酒杯抿一小口,口感挺火辣,味道还算醇厚,用力咽下去,便感觉一股热流瞬间由喉咙滑至小腹,真他妈的舒服。他索性一口将杯中的酒喝干,毫不犹豫地全部咽下去,然后再倒一杯酒,又分两小口喝下去。现在酒瓶中大概还剩有一杯酒,可是他不敢再喝了,任是柳兰镇上的人们再好的酒量,轻易不敢喝半斤清河老烧。
不上五分钟,清河老烧的酒劲就开始发作了。志信料想自己一定会醉死过去,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哦,他现在需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缓缓躺倒在办公室的单人宿舍里,用一件大衣把自己盖上,眼前又涌现出冷如秋和尚卫国的身影。这辈子,他真是摔不开这些镜头了,他该怎么办?就这样跟冷如秋过下去?凭什么?他凭什么要承担这些后果?不不,他们还有小书霖呢!她才刚刚上初中,听说下一步就是叛逆期。他要是和冷如秋离婚了,她该怎么办?
志信感觉酒劲越来越强烈,他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他只能合上眼睛,潜意识里,他还在念念不忘地告诉自己:不可以轻易离婚,哪怕只是保持名义上的夫妻,他必须得为书霖的未来着想……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志信挣扎着醒来,他感觉头很疼,口里泛着一股子难闻的酒气。办公桌上的台灯是什么时候打开的?他完全不记得。他才要再眯一会眼睛,忽听一个女人嘤嘤说话:“你醒了?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不知道喝多了对身体不好?你喝一点水好吗?”
是余乐乐?还是传说中画上的河蚌姑娘?分明还有一点点女人的体香,闻起来很熟悉。真是她来了?他大惊,再次睁开眼睛,看到余乐乐就坐在床尾,刚才她一定是在玩手机。见他醒来,她立刻乖巧地倒一杯水递给他。他现在真的很渴,试着不烫,赶紧喝了一口,稍有点清甜,里面似乎调兑有蜂蜜。他的目光落到办公桌上,那儿果然摆放着一瓶蜂蜜。他这儿根本就没有蜂蜜,她一定是特意出去给他买的。
她静静地坐在他面前,看着他疑惑的目光,甜蜜地微笑道:“蜂蜜水能醒酒,你多喝一点吧!”
她真是体贴温柔,志信想。冷如秋何时又如此对待过他?她除了对书霖带些温情,对他永远都是冷如秋风吧?这就是命,要是当初先认识余乐乐该多好?
“我,我今天中午,怎么就喝多了?本来不该喝的……”他不敢说是自己一个人喝醉,只能推说是中午有应酬。可是余乐乐显然不信。“自从有了八项规定,你们中午从来不敢喝酒的,你骗谁呢?你是自己喝醉的吧?你是遇上心事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实话?”
我?告诉她有用吗?不会让她猜想自己在婚姻上出现问题了吧?这可不妙,她本来就是一个单身的女人,她本来在镇上就是带着风声的女人,好像有些人正喜欢看他们出些光景呢。
“我是遇到一点事情,心里有点烦,因此自己就喝了一点酒,没想到这酒的劲头太大。”
“是家里的事?一定是。你跟您媳妇闹别扭了?是不是这样?”余乐乐现在坐到他面前了,志信感觉到体香更浓,他有点意迷心乱,同时还想,她有必要知道真相吗?莫非是有什么目的?可是他真的不想说什么。
“你是怎么过来的?你为什么要过来?现在单位里有些人经常议论咱俩,我怕对你有影响……”志信只能敷衍道。
“下午下课时,我就给你打电话,我最近也有点烦,想要今天晚上找你一起坐坐,可能我也想喝一点酒聊解一下心情,但是我打给你电话你一个也不接。我想找不到你就算了。等天黑下来,我就耐不住,想过来看看你到底在不在,于是就过来了,发现你的办公室根本没关门,并且你躺在床上一身酒气……”
“你可以不过来,让他们看见不好。”志信没好气道。
“可是我真的放不下心,你以前从来没喝成这样子。”余乐乐的声音带些哀怨。
“我喝再多也跟你没关系。”志信坚持道。
“什么叫没关系?你说这种话我不爱听,你真以为我没事找事?我是怕你出事好不好?咱俩交往了这么久,你应该早就知道,我现在根本没有什么异性朋友,只有你一个。我感觉自己在心理上开始接受你,但我不敢,因为我知道你已经结婚,并且还有孩子,我怕自己担上破坏别人婚姻的骂名。如果你的家庭里埋藏着不幸,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我只是希望你能幸福,不希望你活在痛苦里……”
余乐乐未等说完,忽然轻微地耸动肩膀,同时用手捂住鼻子轻声抽泣。她是伤心了?志信大急,赶紧轻轻抓住她的胳膊推一推,道:“你不要这样,万一让人听见就麻烦了。”可是余乐乐已经抑制不住,有可能很久以前她在社会上听到有人议论她和志信的关系时,她心里就憋着委屈了。现在,她本来想关心一下志信,却又被他责备,她再也无法承受,只能把憋在心里的东西全吐露出来。就在她想要进一步放纵自己情绪之时,她感觉志信的双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继尔,他用力把她整个人拉近,紧紧抱在怀里,用他满是酒气的嘴唇紧紧堵住她柔软的唇……
只是一瞬间,她感觉全身被一种温暖的幸福所包围,整个人几乎要融化了。哦!自从和他交往,她就被他给吸引了。她一直不肯屈就于这世上的男人,是感觉没有遇到适合自己的。但是当她认识他之后,发现他的工作以及兴趣爱好,等等一切,应该是她心目中最理想的形式,这难道是她的命吗?不过她却坚持控制自己,认为可以和他交往,但却不能破坏他的家庭,她当然不会做一个让别人唾弃的小三,也不会让她和他的关系被单位、被世人绑架到道德的法庭之上进行审判。所以她以为自己跟他永远也不可能。想不到,他的内心竟然也有脆弱的一面,他显然是在感情方面受到打击了。如果他家中的她对他不好,那么即使跟他有更深入的交往,她心里也没有什么负担了吧……
但是,突然迸发的激情缠绵,究竟是一种幸福?还是一种罪过?包括未来会有怎样的后果?他们谁也不知道,此时也无暇考虑,突如其来的激情早冲昏了二人的大脑。
秋收秋种的工作终于结束,志信算是忙过一段时间,稍稍有了喘息的机会。
北风逐渐多于南风,且越刮越大。早晚的秋风也是越来越凉,只有上午九点钟之后到下午三点左右,阳光还能带来一些温暖。伴随着季节的变化,天气倒是越来越清朗,真正应了“秋高气爽”四个字。
那天晚上,志信吃过晚饭之后,照例坐下来打开电脑想要写一点文字。那本关于文昌阁的小说,他已经写了有五六万字,他感觉自己已经进入到故事里面,伴随着主人公以及每一个人物角色的感情共鸣。他把男主人公的商战谋略刻划细致,把他的感情生活也描述得纯朴生动。当他写到这一段时,忽然想,为什么自己的感情生活也会出现意外?不错,那天晚上,他真是混了头,他不该跟余乐乐发生那样的结果,他应该把握住自己。可是,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了,并且余乐乐是那样的投入。事后,她趁着黑夜恋恋不舍地回到学校,又给他发来一条信息:“我一点也不后悔,你也不用自责,一切该发生的总是要发生,不该发生的,永远也不会发生……”但是他却自责得一直不敢给她打电话。她应该是第一次吧!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要是她那天晚上不出现,是不是什么也不会发生?
熟悉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是余乐乐打过来的。他抓起手机,这是她一个多月来第一次给他打电话。手机明明通了,她却不说话,只是在手机里微微喘息着。
“怎么了你?说话好不好?我能听见你。”
她还是没有回答,忽然将电话挂断了。他赶紧试着打回去,她却又挂断。
她是怎么了?后悔了?或者,想要跟他结婚?志信心中充满疑惑。他刚刚理好的写作思绪瞬间打乱了。他静静地坐在电脑前,心想,我该不该去看看她?她不会想不开吧?
他正胡思乱想着,手机又响起来,他看也不看,赶紧接起来,张口就问:“你怎么回事?要不我过去找你……”电话里忽然传来志仁的声音:“你是跟谁说话?是我,我是志仁。”
志信吓了一跳,立马改口:“哥,我以为是我同事,哥你有事吗?”
“当然有事,你再给书远打个电话问问吧!这才过去多长时间?我以为把钱给了他,他应该把所有事情给摆平了。可是这两天又有好几个乱七八糟的人打电话给我,我根本不敢接。他们居然打给了秦明广,秦明广问我,说你们家书远怎么回事?到底在外边欠下多少账啊?你得赶紧想想办法,要是出大事就麻烦了。”
志信闻听有些震惊,心想,完了完了,书远做事一定不周密。当初志仁把这笔巨款凑借起来时,二哥志礼还曾劝过志仁,说你还是不要给他了,把这笔钱留着自己应急吧,另外你还替他们照顾着孩子呢!但是志仁根本听不进去,他内心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不能够让书远受到伤害。
志信对志仁说:“你先等一等,我这就打电话问问他。”
志信挂断志仁的电话,又打给书远,书远倒是挺痛快地接了。
志信平静地问:“喂,你下班了?你这些日子是怎么回事?前些日子的账处理完了?”
书远的语气极其平静:“没,只处理了一部分。”
志信问:“现在还有没处理的?还有多少?”
书远现在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紧张的情绪:“我也不知道。”
“你说什么?你不知道?你现在连自己欠了多少债都不知道?我就问你一句,比以前是多了还是少了?”
“比以前?应该多了……”书远真是有超常的心理素质,从手机里根本听不出一点点他对欠账的恐惧。
“比以前多了?”志信听到他的回答,大吃一惊。他万万想不到,志仁顶着那么大的压力帮书远筹起巨款,以为可以把事情摆平,然后这二十多万到达书远手里,不但没有把事情摆平,反而欠账比以前更多。
志信的怒火立刻控制不住,第一次对着书远大声地喝斥道:“你是怎么回事?你说你一个大学毕业生,怎么连过日子都不会?你到底有没有一点担当,有没有责任心?你不知道你爸现在什么年纪了?他还替你拉着孩子,他还有一身病,你是想把你爸和你妈都拖下水啊?我跟你说,从今天开始,再有人打电话找你,你就跟他们明着谈,不要躲避,不要不接电话。你跟他们说,你可以还他们钱,但是只能归还本金,那些利息你真是还不起。他们要是不同意,就让他们起诉好了,你要有个心理准备,你现在不是不还款,是一下子还不起,但是你可以一点一点地还,所以你必须得制定一个还款的计划……”
电话那边现在一片静悄悄,志信根本无法确定书远是不是听到他所说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