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的初冬,胶东大地迎来第一波寒潮。
那几天里,一直刮着五到八级的偏北风,气温骤然下降,凡是有水的池塘,全部结上一层层薄薄的冰。天气预报说,这绝对是一次断崖式的降温。据有关专家分析,今年冬天可能会受到拉尼娜现象的影响,气温会比往年偏低很多。
其实今年的严寒并未对胶东人民带来怎样严重的影响。但是在志信心里,这个严冬却给他留下了一生中最为难忘的记忆。
自从那天晚上余乐乐打来无声的电话,志信就在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本想立刻去找余乐乐,但是志仁突然打来的求助电话,暂时中断了他和余乐乐的联系。等他把跟书远沟通的结果跟志仁说明。志仁当时闻听后,在电话里沉默了片刻,道:“这样也行,反正我是再借不到钱帮他了,他有本事就让他自己使吧!”
志信想,志仁现在总算有点明白了。
他现在必须和余乐乐正式聊一聊,之前他和她只是文友,并无任何私密的关系,但是现在不同了,她居然将自己的一切全部付出,一定是把他当成了终身的依靠。但是,如果他给予不了她,会不会发生什么严重的后果?
电话铃振了有数十下,她终于接了,还是不说话。
“你怎么了?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需要我帮忙吗?”他有些急切地道。
“我想,如果现在我有事情,你会不会帮我?”谢天谢地,她终于开口说话了。她是什么意思?家里遇到什么重大的变故了?
“我当然会帮你,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可是,你总得先跟我说说到底有没有事情发生?”他的大脑现在飞速运转着猜测着,会不会是她家里遇到经济上的困难了?他手里还攒了些钱,大概有三万多,不过,这些钱能算是借给她吗?管她呢!她对他那么信任,他有什么理由不去帮她?
但她又在电话里沉默。志信的心越来越不安,只得主动追问:“乐乐,你现在在哪里?方不方便?我现在想见见你。”
她迟疑了一下,道:“行,我们就到学校后面的小路吧!”说完之后,电话立刻挂断了。
志信立刻走出办公室,赶紧向中学后面的路快步而去。现在,天虽然黑下来,可是天空中却爬上来半个月亮。西北风已经不像白天那么疯狂,不过空旷的野外天气真是挺冷,刺骨的寒意顺着衣襟缝儿直往身上钻,冻得志信忍不住双手紧紧抱在胸前。数分钟后,他到达中学后面的小路,远远看到小路上站着一个灰白的人影。她一定是穿了白色的羽绒服。他走近她,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茉莉花香。
他快步上前,心跳开始加快,略有些激动。那天晚上,为什么要和她发生那么多意外的故事?他们在一起做了什么?天哪!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做出那种事情,他也完全想不到,余乐乐根本就没有挣扎,而是疯狂地配合着他的动作,一件件脱掉身上的衣服,最后死死地抱住他……
自从他们有了那种实质性的关系,志信感觉到现在的余乐乐已经不是之前的余乐乐。他现在的心理上也不再有来自冷如秋的巨大压力。如果她想要离开他,就由她去吧。志信有理由相信,这个社会中的许多家庭可能都是生活在各种不幸之中,有些父母是为了孩子的未来而凑合一生,极少数才会坚决地走向决裂,试图寻找到新的幸福。可是,他们真的能够找到新的幸福吗?如果他们有能力从痛苦中走出来,到底是对是错?可能这个社会真不该轻易对他们进行道德的谴责。一辈子生活在龌龊的阴影中才是真正的悲剧呢。
现在,当他面对着冷如秋时,他突然拿不定主意,到底可不可以给她一个拥抱?可能她会希望他有如此的动作。可是,万一她拒绝他呢?
“你冷不冷?还有,你饿不饿?要不找一个饭店吃点东西?”他生怕吓到她,只是轻声提醒她。月光下,余乐乐的面部并不清晰,幽暗的目光只是平静地看他一眼,淡淡地道:“我哪儿也不想去,就想在这儿见你一面。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志信老实地摇头道:“不知道。”
余乐乐轻轻叹了一口气,似乎释放出一丝失望,跟着微微点头道:“志信,我理解你现在的想法和态度。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一个心胸广大的男人,根本不会把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放在心上。你感觉挺可笑是吧?我也感觉可笑。本来我不太喜欢这种貌似的心胸广大,我真的不想找你,害怕会吓到你。但是这几天我心里一直很乱,根本平静不下来。我想,对于未来的生活,我现在根本理不出头绪,我到底该怎么办?”
“你这几天是不是遇到事情了?到底是什么事情?你不要绕弯子好不好?”志信继续在心里揣摸着,难道余乐乐是想告诉他,她已经爱上他了?哦,这倒有些麻烦,毕竟他现在还是拖着家庭的男人。不过也无所谓,无论她要求什么,他其实能够接受,因为他现在对于冷如秋已经变得十分陌生,他的确再无法忍受在她身上所发生的那些微妙事情。
“我现在只想问你一句,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些事情需要你来承担,你能不能答应?”余乐乐现在的目光里似乎包含着某种期待。志信的心陡然一震,看起来余乐乐并非毫无所指。他很干脆地回答道:“应该都没有问题,乐乐,你还是直说吧,我觉得我可以的。”
余乐乐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字一顿地道:“秦志信,那你听好了,我上个月应该来的情况没有来,到现在已经快五十天了,我已经到医院检查过,我,我有了。”
“什么?你,你现在有了?孩子?”志信听到这个消息,身躯微微一震,这种结果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又似乎在意料之外。这是怎么回事?他和她仅仅放纵一次,她居然就有了?到底是真的假的?不会这么巧吧?对了,她不会是籍此欺骗自己,进而想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吧?
“你真的确定有了?如果真的有了,我,我肯定接受。”尽管有些吃惊,但是他不会推脱责任。不过,余乐乐显然并不需要他这种轻描淡写的话,她干脆给他划线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不直接表态?你应该明确地告诉我你在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做?”
“我不是已经告诉你?我可以的,一切都是可以的,我想告诉你,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志信嘴上说的无比坚定。
果然,余乐乐并不相信他的回答,她只是质问他:“你确定你真的可以?我跟你说,我从小到大一直很要强,只有跟你交往我才把自己当成一个有点矫情的小女人。现在,我的确需要你的帮助,特别需要。我跟你说,其实我希望你能够理解我今天为什么要跟你谈这些,我根本不想谈这些无聊的话题。但是我又特别害怕,万一你控制不住局面,最终让她把这件事情给闹起来……我今天只是想明确地告诉你,我从小就很要强,我伤不起的,所以我一定不会接受她的胡闹。如果有这种情况发生,那你一定再也见不到我。”
余乐乐略带焦虑地说完这些,然后归复平静,只等着月光下的志信给她最后的回话。她想不到,志信居依旧是毫不犹豫不假思索地回答她:“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我说到做到。”
他的回答似乎给了余乐乐一种信心。余乐乐便不再跟他对话,而是立刻调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十分钟后,志信回到他的办公室。他现在的大脑细胞异常地兴奋。他知道,自己必须要有所行动了。余乐乐居然怀孕了?他会给自己生一个儿子,还是一个女儿?不管儿子女儿,应该都是他的骨肉。一直以来,他感觉和余乐乐有说不完的共同话题,已经互相认可对方的存在。如果她的心从此在他身上,整个人也在他身上,会不会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幸福?
他拿起手机,立即给冷如秋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通了,想不到冷如秋却负一些情绪问他:“都这么晚了,你还打电话过来?是要查我的岗吗?”志信平静地道:“我没有那个意思,主要是想跟你商量一个事情。其实我们俩根本用不着这样,你怀疑我,我疑心你,大家都把自己过得都挺累。我想,如果大家实在都不痛快,倒不如有一个解脱,我们,不行就离婚吧!”
想不到,电话那边在沉默片刻之后,突然挂断了。她不会是不想离婚吧?既然不想破坏这个家庭,那她以前为什么会保持着那样一种生活?她能够理解他这些年忍受了怎样的压抑?最关键的是,如果他不能和她完成离婚的手续,余乐乐这边他该怎么交待?
那天晚上,志信独自躺在办公室的单人床上完全失眠。整整一夜,他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他的脑海中如同电影中的蒙太奇,一幕幕闪过和冷如秋一起度过数十年,春夏秋冬,暑去秋寒,当年婴儿的书霖现在成长为美丽少年……在外人看来,他们是挺幸福的一家人,但两个人之间又似乎一直隔着一层陌生的膜。他又开始回忆和余乐乐一起度过的时光,他们之间,不光有共同的爱好,还有些挺温情的东西,二人相处时,总是感到愉悦。可是,真要离婚了,书霖怎么办?冷如秋一定不会放手,她会带着书霖嫁给她心目中的男人?
一想到书霖,他顿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许多年来,或许书霖是维系他和冷如秋关系的唯一存在。
整整三天时间,余乐乐没有给志信打过一个电话。志信认为,余乐乐是在等他的消息,不管是光明,还是黑暗。其实就在第二天,志信趁着晚上下班时间回了一趟家,下定决心想要和冷如秋摊开所有的问题。出乎他的意料,当他把一切挑明,希望冷如秋表示一下态度,冷如秋只是稍稍愣了一下,道:“这是你真实的意思?你倒先考虑好了,其实我心里的确有些想法,这几天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到你们单位找领导谈谈,无论如何我们还有孩子。除此之外,我还没想那么多。”
她这是什么意思?倒打一耙?志信心想,这件事情似乎有点可笑,可是他现在已经摊牌,就已经输掉了底牌而她至今从未正式承认过自己是否存在错误。
那天上午,志信回到单位之后,静静地等着冷如秋的到来。上午十点钟左右,万副书记突然打电话给他,语气严厉地道:“志信,你在哪里?你马上到我办公室里来……”
志信挂断电话,悲哀地想,原来看似幸福的爱情并不都是美好,其中还有痛苦的深渊。现在,他跟冷如秋之间的一切到底该何去何从?似乎由不得他做主……
那天中午,当万副书记以代表镇党委的名义严肃地跟志信谈过话后,志信的大脑中立刻回忆起当年在部队时苏尚荣和赵四方谈话的情景,以及苏尚荣跟自己谈话的情景。当年担心走错婚姻的路,他曾坚决地跟金翠善决裂,想不到,路还是错了。那么,未来应该怎么办?是继续走下去,还是再赌一把,寻找一条新生的路?现在,他的心情极度失落,连中午饭都没吃,一直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反思。下午四点左右,志仁突然又给志信打来电话。志信现在已经非常害怕接到志仁的电话,无非又是书远和辛娜娜拉下新债务,从此之后,志仁和李明秀,包括秦书远等一大家子人再也无法填补这个无底洞。
志仁在电话里诉说的事情令人震惊。志仁在电话里绝对是一副哭腔:“志信,快点救救书远吧!书远被他们给弄走啦,他们说这次必须得给他们筹到五十万……”
志信本来因为余乐乐而失落的心情,瞬间被这消息给击得大脑一片空白,他妈的,人生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为什么他的命运,志仁的命运,还有志礼,他们三兄弟的命运如此多舛……
自接到志仁的电话,志信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足足有五分钟没有动弹,他现在大脑很乱,他不知道余乐乐会不会出什么事,更担心书远会受到那些恶意讨债的人伤害。等到他的大脑稍稍清醒,他自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书远现在遭遇的分明是一桩绑架案。不错,他现在连自己都不知道借了几个网络平台,不知道现在该还谁的钱,他和辛娜娜的“拆东墙补西墙”策略现在已经完全失败。前几天志信曾和金所长一起吃过一次饭,听金所长说,虽然那些网络平台离东莱县很远,多数是南方的,但是他们现在善于转移债权,即他们根本不用亲自到胶东来上门要账,而是通过一些不正常的社会关系,将这些债权转移到债务人所在地,找一些当地不务正业的社会青年来代替讨债。如果能够把钱要上来,那些社会青年就能够得到一笔不菲的佣金。
就在数天前,志信还听说过一件意外惨案。柳兰镇有三个男青年和一名女青年,四个人晚上在一起大吃大喝一顿,都沾了九分以上酒意,然后驾驶一辆租来的宝马X5一起到北山讨债,可能是醉酒的缘故,路上把车开得飞快,一头撞到一辆拉铁板的大货车后尾,车子未刹住,整个车顶被齐齐切掉,四个人的惨状目不忍睹……
书远遇到类似的讨债者了?
志信使劲让自己冷静下来,努力将余乐乐的事情放到一边。他深知事情紧急,立即又给志仁打回电话。电话只振了两下就接通。志信在电话里焦急地道:“哥你不要急,你慢慢说,书远到底怎么了?你有没有听到他的信儿?”志仁刚才正心焦如火地站在院内平房顶上向远处坡地里张望,书远可是他一生的希望,万一出什么事情,他可什么盼头也没有了。此时一听志信问话,哭丧着脸道:“今天早上时候他还去县城上班,中午时候还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叫我帮他想办法再借两万块钱,可是我上哪里去借?所有的亲戚早就借遍了。不成想,到过晌三点半来钟,他突然又给我打手机,我正想埋怨他,想不到电话里除了他说话,还有一个人说话,这个人说,要是我到天黑凑不起五十万,他就要砍掉书远一只手,天哪,这不要命了吗?”
“这能怨谁?不叫他乱贷乱借,他就是不听,谁愿意看见他走到今天这地步?”志信也是被一股子怒火堵着,憋气道。
“这也怨不得他,不都是他媳妇叫他贷的?现在都知道错了,可是他们想改还来不及,他们还都是孩子……”志仁还在替他们辩解着。志信闻听,再也忍不住,对着手机大声道:“你还当他们是孩子?他都快三十岁啦!大哥,你现在醒醒吧!他听他媳妇的,你却听他的,是不是这样?是不是?”志信的怒火,似乎把志仁给吓倒了。志信立刻意识到自己有点过头,因为志仁现在一定是方寸大乱了,当局者迷,他倒怕志仁想不开。于是他只能稍稍压一压埋在胸口的怒气,缓一口气道:“行,现在也顾不上说别的了,你先在家里等着,一会我再给你打电话。”
志仁却又着急地追加一句:“志信你记住,千万别报警,他们说只要报警人绝对没了。”
志信挂断电话,真正是无可奈何,当场长叹一口气。现在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他的处理能力,他决定立刻找上班之后已经熟悉的柳兰镇派出所金所长报案,请他想想办法。其实秦王庄本属沽河镇管辖,柳兰镇的金所长当然管不到沽河镇。但是金所长跟沽河镇派出所的李兆丰所长关系很好,二人平时经常串门子喝茶。志信已经想过,志仁现在无论如何也筹不到五十万,即使因为报警而导致书远的性命受到威胁,恐怕这也是最好的处置方法。
志信和金所长通完电话之后,听了金所长对于这件事情的大概分析,心里稍稍安定了些。他匆匆给分管领导万副书记打电话请假,又找出锁在抽屉里的两张存折立即出发……
天色未黑之前,志信开着他新买不久的一辆二手桑塔纳车回到了秦王庄。他特意很平静地将车停在志仁门口,然后,提着箱子进入志仁家大门。
现在,志仁和李明秀正呆呆地坐在炕沿上,两个人的脸上全都是泪水,都是一副痴呆的样子。他们一看见志信手里的手提箱,眼睛里立刻有了亮光,一齐激动地从炕沿上偎下来,志仁伸手想要接钱箱,却被志信用左手挡住。
志仁现在的心思全部在书远和钱身上,他紧张地问:“这,这里面是钱吧?你不会是拿假钱骗他们吧?咱可千万不敢试探他们,万一把他们惹急了,肯定会伤害书远。”
志信默不作声地将手提箱放到炕沿上,两只手一摁,打开钱箱,只见里面整整齐摆放着一摞摞人民币。志仁吃惊地伸手一摸,竟然是真钱!志仁还想拿一摞看看,却被志信一把挡开他的手,平静地道:“他们没跟你说送钱的地点?”
志仁摇头道:“没有,他们说等我弄到钱后先给他们打电话,就打书远的电话。”
志信坚决地道:“你现在就打电话,跟他们说,三十万已经弄到了,不过你必须跟他们说清楚,这是你尽最大的努力才弄到三十万,你只能弄到这么多。”
志仁说:“万一他们还要五十万怎么办?你要是弄齐了该多好?”
志信闻听,愣了一愣,反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是百万富翁?我上哪弄那么多回来?”话一出口,却见志仁脸色如同黑炭,心知他的心情太糟糕,连忙又缓一缓语气,道:“现在说什么也来不及了。他们要是问,你就一口咬死再没有办法了。”志信说完,心想,现在还不敢让他知道箱子里只有三万块是真钱,这是李所长的主意,他们只让志信取了三万块现金 然后到派出所做了假,只要打开箱子,上面的钱看上去都像是真的。
志仁还是挺担心:“这可是三十万呢!万一他们拿到钱不放人怎么办?”
志信微微摇头道:“我也不敢保证,但是他们要是收了钱不放人,我保证他们一定会倒大霉。”
志仁闻听愣了一下,紧张地道:“你是不是报警了?咱们可真不敢报警,书远还在他们手上呢!”
志信又急了,瞪一眼志仁,道:“我知道,咱就别纠缠这些事了好不好?你到底救还是不救?你要想救,就赶紧打电话。你要是不救,那你自己想办法,我可不管了。”
志仁吓了一跳,一叠声道:“救,救,他可是我的儿子,就是我出事也不能让他出事。”
志信想,你对书远如此心情,但是书远能够明白你的一片苦心吗?如果书远这一次平安无事,希望这一次能够给他一个警醒。
志仁一连给书远的手机拨了两次电话,才有人接听,是一个语气挺古板的青年接的电话,志仁特别小心地对着手机道:“喂,老板,我儿子没事吧?钱我已经准备好了,不过只有三十万,这是我能筹到的所有钱……什么?还少二十万?你们现在就是要我的老命,我也没办法。什么?一会再给我电话?那行,我等你们电话……”
电话挂断了,志仁两眼傻愣愣地盯着手机屏幕看,一直盯了能有一个钟头,电话才又打过来,还是挺古板的青年在电话里道:“一会到八点半时候,你一个人骑自行车到第二节的变压器房那儿,等到了再给我打电话,我会告诉你放在哪个位置。”
志仁连声答应着,眼见手机又挂断了。志仁的目光落到手提箱上,对志信说:“他叫我八点半到第二节的变压器那儿,说到了再联系他。”志信说:“行,一切都听他们的。记住了,这可是我这辈子所有的积蓄,原来还打算拿它到城里买房子交首付呢!”志仁坚定地道:“你放心,等把事情都过去,这笔钱我一定还你。”
等到晚上八点十分左右,志仁立刻带着手提箱出发了。志仁出门的时候,志信看到李明秀完全是一副心绪无状的样子,很是令人心痛。志信立即给金所长打电话,介绍了刚才发生的大致情况。李所长今天下午时本来想安排人直接到志仁家里了解实际情况,被金所长给阻止了,金所长说如果有太多人进入志仁家,很容易引起那些人的注意,说不定早就有人在暗处盯着志仁家的动静。志信根本不放心志仁做事,本想跟在志仁身后一起到变压器附近,但是金所长提前嘱咐过他,叫他千万不要凑热闹,所有的事情都由他和李所长统筹安排,只要嫌疑人一露面,立即动手抓人,绝不手软。
现在,志信只能站在志仁家的院子里聆听着黑夜里的动静。远处有几声狗吠,又有街上的人走动说话。村后的公路上不时有汽车驰过,轮胎越过减速带时发出的声音特别刺耳。志信手里紧紧攒着手机,眼看到八点半,他试探着踏上院内小平房的楼梯,略从墙头露了小半个脑袋,向第二节方向张望。突然,从变压器房方向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只听黑夜里有人大喊:“站住,不要跑,再跑就开枪了……”跟着夜空中“砰砰”响了两枪,然后又一阵嘈杂的声音里夹杂着有人叫唤:“哎约,痛死我了,轻点儿……”
直到此时,志信才着急地跑出院门,并发动起桑塔纳朝着第二节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