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的生活很精神过得很快。忽然间,潘志坚离开了连队,他要上军校了。
潘志坚上军校是想进修,按规定要学习一年左右。实际上他回到老家那所通信学院上学是为了离老婆孩子更近些。军地两地分居特别不方便,这是全社会都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因为潘志坚只是暂时离开连队,所以团里必须安排一个人代理连长,经团党委研究,决定由副连级的刘聚奎代理连长。其时,志信依旧在连队从事文书工作。对于志信来说,他很希望潘志坚继续当连长。不过,刘聚奎毕竟是老乡,对于他当代理连长,志信感觉还不错。
这段时间里,志信和刘聚奎在工作上配合得还算默契。刘聚奎的军事素养不错,为人也实在,充分展现了胶东人心直口快的特点。刘聚奎最大的优点是学识和理论素养较高,在连队里算是个知识分子,因此许多战士都很服他。在刘聚奎代理连长的日子里,他跟自己相恋数年的对象窦海玲结婚了。两个人当初认识时,刘聚奎还曾感觉窦海玲的学历有点低,因为他自己是本科,对方才是大专毕业。但未来的发展谁也预料不到,若干年后,窦海玲的事业远比刘聚奎要大。
在刘聚奎代理连长期间,经过过一次新兵退役工作。其时,志信已经是第四年兵,周子山也是。可能是因为刘聚奎的存在,他们俩都没有退伍。刘聚奎心里也明白,他们俩都想留在部队里转志愿兵,但是最终能不能转,还得看有没有指标。
这期间,志信和金翠善的关系不愠不火。两个人倒是经常通信,金翠善似乎对志信挺信任,但是在信里,她又对志信透露着一点点不满,是关于他贫穷的家庭?志信偶尔想起她带着自己走亲戚,心里也不痛快。但他想,或者这就是命吧!毕竟自己的家庭条件不太好,恐怕想要找再好的也难。所以他打算和金翠善继续保持联系,或者两个人能够过一辈子。
志信想不到,自己又迎来一个机会,原在电台里的吴台长调走了,空出台长的位置。刘聚奎虽然是代理连长,但他对于连队军事还有一定的话语权。他在跟苏尚荣商量之后,决定让志信接任台长。志信心想,只要当了台长,自己离转志愿兵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刘聚奎重新选一个新文书接替志信,志信顺利地接任了台长。他是同年兵中第一个当台长的,其他的台长都是志愿兵,唯独他是义务兵。
志信当台长时,排长已经换成赵立方。赵立方和刘聚奎毕业自同一所通信学院,有些书生气。赵立方挺有个性,在他眼里,欣赏的人不太多,但他挺欣赏志信,因为志信会经常写几篇稿子发到部队广播室,或是寄到军区报纸上,曾经还发过一小块豆腐块。赵立方自从到二连后,身上的故事一直挺多。刚刚毕业时,他为了交通方便,自己花钱买了一辆彩色自行车,看上去挺时尚。但是这辆自行车给他带来好几次麻烦,一次是他骑车摔倒了,把刚刚发下来穿到身上的毛呢军官制服给摔了一个大窟窿,只好托人到军需仓库另外价拨一套。第二个麻烦是他的彩色自行车引起许多人的议论,在志信眼里,那辆漂亮的彩色自行车真是没有什么。但在一些人的眼里,似乎只要当兵就不能赶时髦,根本不能骑那种色彩斑斓的自行车。时间不长,团政治处就派一名叫李诤的干事到连队调查赵立方,询问他为何要买这样一辆自行车,是不是想要引起地方社会女青年的注意?李诤用挺严肃的语气对赵立方道:“赵排长,这件事情已经引起团领导的高度注意,团领导特别委托我来找你认真地谈一谈,希望你能提高自己的政治敏锐性,赶紧把自行车给卖了,千万不要在这方面犯错误。
赵立方对于团领导的调查很是反感,一听李干事的语气,当场变了脸色,一时情绪急躁地道:“我就不理解了,我买一辆彩色自行车怎么啦?买车不是为了骑吗?我骑自行车怎么就思想有问题了?反正车我已经买了,我不可能再卖了,你们爱咋的咋的。”
李干事说服不了赵立方,只能把调查的情况和赵立方的态度如实向团领导汇报。而团领导在集体讨论之后,也感觉这件事情可大可小,无非赵立方的态度不是很端正冷静,以后在提拔使用时肯定得慎重。
一年之后,赵立方终于犯了一个更大的错误,这次是跟地方一个女青年谈恋爱出了问题。在此期间,潘志坚已经学满一年返回连队了,而刘聚奎则被团里调到报训连任连长。
关于赵立方跟地方女青年之间发生的故事,志信感到挺意外。有一个周末他外出逛公园时,曾见过赵立方带着那个女青年也在逛公园,女孩个头挺高,模样也还行,只是脸盘有点宽大,也不知道脾气怎么样。刚开始时,赵立方对于和女青年约会还挺谨慎,只在周末时出去见一面,后来赵立方经常晚上骑车上街。部队对于干部在当地谈恋爱的事情还是持支持态度,小家安好了,自然能安心工作。但是赵立方在和女青年交往了有两个来月后,突然想要中止,于是麻烦来了,女青年立刻给团领导寄了一封信,志信根据苏指导员的要求专程到政治处拿信,他看到政治处夏主任在装信,只看到最前面一句话:“尊敬的团领导,当你们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不在人世……”
志信只看到这一句话,信就被装起来了。但是这一句话给了志信无限遐想,赵立方和地方女青年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难道两个人之间已经……可是,如果真是发生了那种事情,赵立方应该对女方负责任啊?他为什么还要跟女方断绝关系呢?莫非他是喜新厌旧?想当现实中的陈世美?如果是这样,那赵立方这次真就惨了,说不定团领导也会搬出专门“铡”陈世美的大铡刀。要知道,光是彩色自行车之事,就令赵立方已经给团领导留下了挺坏的印象,现在居然又牵涉到男女之间的感情问题,团里一定不会放过赵立方。
志信将信带回连队交给苏尚荣,苏尚荣果然按照团领导的意思立刻找赵立方谈话,苏尚荣跟赵立方谈话,肯定不是李干事那种口气,说他是苦口婆心也行,晓之以利害也可以,总之苏尚荣把好话歹话说了能有一解放汽车,赵立方依旧坚持道:“指导员,我知道团领导和你都是为我好,但是感情上的事情是你情我愿,并非是一厢情愿,我和她真是谈不来,所以我对此不想过多地解释到底是为什么。”
赵立方是志信的排长,平时跟志信沟通挺多。赵立方回到宿舍之后,对于团领导过问他和女青年的事情依旧愤愤不平。志信心里一直惦记着信上的第一句话,倒替他担心,问:“排长,她是不是真出事了?她现在不要紧吧?”赵立方闻听,用一种并不常见的目光狠狠地瞪他一眼,道:“你懂什么呀?她一点事情也没有,她现在根本就是想搞事情,她根本就是胡搅蛮缠。”
志信想不到他是这种态度,有些意外,又怕伤他的自尊,怔了一下,又小心地问:“你和她,你们之间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吧……”赵立方的眼睛又瞪起来,很坚决地道:“你想到哪儿了?我不管别人怎么看这件事情,反正谈恋爱是我个人的自由,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这辈子只想找一个好媳妇,然后好好过日子。”
志信闻听,心说,想不到赵排长也有一副犟脾气,这点倒跟他挺像。
但是在一个月之后,赵立方意外地向老连队的干部和战士发出了结婚通知,请大家一起去喝喜酒。等志信到婚宴现场一看,新娘还是曾经给团领导写信的那位女青年。志信想,赵立方明明要跟她散伙,现在又要跟她结婚,莫非他是在赌气?或者是他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已经改正了人生观,努力做到痛改前非,务必让团领导满意。
赵立方和地方女青年结婚时,志信已经服役满五年。幸运的是,他于退伍之前得到消息,说今年一共有两个转志愿兵的名额,而连队里搞通信专业并且服役满五年的义务兵也只有两名,一个是他,另外一个是周金宇。当年年底,他通过一系列的考试,终于转成志愿兵。
不过,一直想要在部队转志愿兵的周子山这次却失望了。尽管他已经服役到第五年,但是炊事兵并没有转志愿兵的名额,这令周子山很受打击。他当然想继续服役,但是无论他找到潘志坚,还是找苏尚荣,部队里都没有超期五年继续服役的先例,他最后还是上了连队的退伍名单。
当连队把全连干部战士召集到一块儿,宣布退伍名单时,周子山站在退伍兵的队伍里当场第一个哭了,眼泪哗哗的,志信心里感到莫名的心酸。
因为是老乡,志信自然要送打着背包的周子山坐火车回老家。其时,从东莱县到古城当兵的已经所剩无几,在二连更是只有志信一个老乡。志信送周子山登上火车,眼见他失落地站在车窗口向着站台外面张望,目光一直呆滞。五年前,他和志信不就是从这座站台下的火车?如今他却要返回家乡了。他是不是很留恋这座古老的城市?现在,他在这座城市里的人生梦想已经彻底地破碎。他整整当了五年兵,以为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最后的现实却是,他还要继续回老家耕耘胶东那片他一直想要脱离的黄土地。
令志信意想不到,周子山尽管已经退伍回老家,他却仍不肯屈服于命运的安排。在老兵集体退伍数十天后,周子山突然又出现在连队,他现在穿的是一身不佩戴肩章领花的旧军服。他很小心地找到志信,偷偷告诉志信,他现在回来是想学开车,营区附近就有一个汽车教导队,正在为退伍老兵开设一个军地两用人才速成培训班。志信惊讶地问他:“你开车能行吗?”周子山眨巴着小眼睛,很坚决地说:“没问题,俺二叔家里就有大汽车,正好缺司机,我回去后就给他开。”
培训班是速成班,周子山只学了半个月左右就毕业了。这期间,周子山还参加了当地的三级厨师考试,这是他之前报的名,他最初的意图不是想开车,是想当一名厨师。很显然,是他二叔家里的汽车诱惑了他,令他暂时改变了人生目标。
周子山参加厨师考试,陪同的人还是志信。志信认为,周子山在当兵时应该是一个能干活的好兵,但是他在灵活性上总是差一点点。厨师考试一共需要做两道菜,志信一直站在灶头边看着周子山忙活。第一道菜出锅后,监考老师很满意。第二道菜是一道芙蓉鸡片,是用鸡蛋清炒鸡胸脯肉,讲究双色雪白。志信看见周子山将油刚刚烧热,赶紧倒进香料爆锅,顺手将鸡胸脯肉片倒进锅内,只搅了两下,立刻又倒进鸡蛋清,眼见鸡胸脯肉片还带着点点血丝,瞬间便出锅端到了考官面前。
志信心里疑惑,肉片熟了吗?这种菜能吃吗?难道这芙蓉鸡片就是这种特殊的做法?
不出一分钟,端菜的师傅就回来了,叫周子山去见监考老师。又过了不到二分钟,周子山就垂头丧气端着芙蓉鸡片回来了,对志信道:“肉片没做熟。老师问我,你看看能吃吗?吓得我赶紧认错,老师让我重新炒一道菜参加考试。”
志信有些担忧地想,周子山能把菜做成这样,他能开汽车吗?
事实正如志信所料。周子山学成两般武艺之后又回到家乡。等到过年时,志信回老家探家,顺便去看望周子山,听周子山说,他只开了两个星期的车就不开了,因为他把车给开翻到路边沟里了。他想还是当厨师稳妥些,便又到城里找了一个饭店当厨师。志信想起周子山一直没有谈过对象,问他:“你对象的事情怎么样了?”周子山说:“这个不急,还是先攒几年钱,等有了合适的再说。”
周子山是十八岁当的兵,退伍那一年是二十三岁,一年年不知不觉过去,一直到二十七岁时,他才跟一个三十岁的老大嫚成了亲,结婚之后。老大嫚接连给他生了一个女孩和一个男孩,生活质量立刻得到提高。
对了,关于赵立方还有一点故事。
赵立方在结婚一年之后,还是离婚了,他们的爱情火焰终于被无情的现实给烧灭。赵立方后来又找了一个对象,一年后就有了一个可爱的小男孩。赵立方有了儿子之后,特意在一个周末的晚上,找志信一起,二人上小饭馆吃了一顿饭,并且喝了不少古城啤酒。那天晚上,赵立方喝到三瓶啤酒之后,突然哭了,揉着通红的眼睛难过地对志信道:“小秦,你看我有多不容易?所以对于感情这件事情,必须得慎重再慎重,不能随意将就。”
志信当时闻听,一时想起自己和金翠善之间的关系,不由得一阵唏嘘。
赵立方在离婚之后,根本想不到又发生一件事情,团党委居然召开一个专题会议,专门研究了他的家庭变故,认为他的人生观可能存在一些问题。第二天上午,团政治处李俊林主任亲自到二连宣布把他调到教导队任教员的命令。其实这个决定几乎同时宣布了赵立方在部队再无发展的空间,也就是他在事业方面的死刑。
赵立方很明白这一点,他很是失落,却也并不悲观。他在打起背包准备离开连队时,略显激动地对送行的志信道:“这没什么,这是我自己应该承受的。但我一定会有自己的路,一定会走得很好,这个你放心。”
赵立方被调离之后,志信挺怀念跟赵立方在一起的时光,甚至曾把他的学习态度当成一种榜样。赵立方也是出身农村,一个标准的农家子弟,他能够从地方考上军校,毕业后成为一名军官,自然学习成绩优异。自从他到排里工作,为人挺和气,学习很努力,工作其实也很积极。志信最为佩服他一直有着自己独立的个性和清晰的人生目标。他其实也算是一个爱岗敬业的好军官,但他的个性对他在部队的发展似乎有不利的因素。最难得的是,他是连队历史上第一个参加地方高等教育自学考试并拿到毕业证的。他从参加法律专业的高教自学考试到毕业只用了不到两年时间,然后又用一年时间考取了律师从业资格证书。他在考取律师从业资格证书以后,很显然对于自己的未来已经有了清晰的定位,所以他才可能会有自己的新打算,并且在未来中,一直执着于律师工作。
从赵立方对于感情的处理上,志信隐约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影子。他和金翠善又算是怎么回事?或许感情这个东西真是不能够勉强。这一个月,金翠善一连来了两封信,但志信都没有急着回。那一天,他默默地拿出金翠善的照片独自在房间里发呆。对于金翠善,他真是说不出到底是怀有好感,还是敷衍应付。他感觉自己该做一个了断了,否则一定也会发生和赵立方相似的感情问题。但是,如果和金翠善了断,他还能找到比她更好的对象吗?这个可真不好说。
他终于还是写了一封信,在信中表露出想要了断的意思。他对金翠善说:“实在不行,我们还是算了吧!忽然不想再勉强我们之间的感情,如果大家可以松一下手……”
他是希望金翠善松开感情之手?他们之间已经通信一年多了呵!并且在去年过春节时志信回老家探亲,还曾到她家去看过她,而她也曾到志信家看过,再然后,两个人稍稍有了那种亲密的接触……
事实正如志信所料,金翠善显然不想撒手,而她后来的举动,则令志信彻底陷入恐惧之中。她居然也像赵立方的女朋友一样,给团领导写了一封信,信中历数志信有可能变心的证据,希望团领导为她做主。然后这一封信又被团领导转至苏尚荣手里,再然后,苏尚荣很严肃地把志信叫到他的办公室,拿出一封信递给他,志信一看见那熟悉的笔迹,就知道事情严重了,事情的处理方式和团里处理赵立方如出一辙。苏尚荣这一次绝对不是跟赵立方谈话的口气,而是特别严厉地道:“你是怎么搞的?怎么会造成这么大的影响?你必须要负起责任来,一定把这件事情给处理好,你要处理不好,组织上一定会处理你。”
志信从苏尚荣办公室出来,悲哀地想到,完了,一切都完了,我跟金翠善可能走到尽头了。
志信后来专程回家一趟,跟金翠善认真见了一面,想要大家努力把事情说开去。金翠善显然还想跟他继续,但是志信认为两个人再没有未来。
那天晚上,志信正在家中和窦桂芳拉着关于自己的一些事情,村书记秦明广突然到他家传一个口信,说是有人从金家疃打来一个电话,说金翠善出事了。志信闻听吓了一大跳,立刻到志仁家借来自行车,骑上车直奔金家疃。十几里的夜路,志信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志信骑车赶到时,发现金翠善家的大门口静悄悄的。志信一路上早猜想了数个不祥的结果,心说,万一真出事了咋办?他需要承担一切责任吗?可能应该吧!如果真是那样,那他就真成了罪人。
志信怀着极度的恐惧走进金翠善的屋门,意想不到,金翠善和她的爹娘都坐在炕头上,一家子眼前守着一桌菜一动不动,似乎只缺少志信一个客人。
志信又一次陷入悲哀中,心想,你们这是想干什么?赶鸭子上架吗?志信有些无奈地站在炕下,静静地看着金翠善。金翠善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倒是金翠善她爹稍稍动了下身子,也没下炕,只是低沉着声音道:“小秦,你来了?今天晚上咱们得把事情理一理,你要知道,我们并非是想赖你,我们只是为翠善的未来着想……”
志信在心里说,他说的似乎不错,难道是我错了?不错,他想要和金翠善断绝关系,这就是最大的错误,或许他做出这个决定很不道德,但是他的确自一开始就和她有一点隔阂,要不是她后来坚持,能有今天这种扯不断理还乱的事情?
志信正听着金翠善的父亲分析他和金翠善的未来,忽听门外有动静,志信慌忙出屋门,金翠善他爹也出了屋门,志信吃惊地发现,竟然是志仁和志礼一起赶过来,他们就站在院门口。
志信意识到,他们俩一定是担心他的安危。哦!不亏是亲兄弟,在他处于急难之时,除了他们俩,再没有别人能够帮到他……
等他离开金翠善的家之后,两个人就断了来往,从此再没有一丝一毫联系。
志信处理完和金翠善之间的感情纠纷之后,第二天就回到了部队。
志信和金翠善之间的事情,显然影响到了窦桂芳。志信在准备返回部队时,窦桂芳的心情有些沉重,情绪明显低落。窦桂芳说:“你得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不要叫村里人在背后嚼舌头。”志信说:“娘我知道,一开始时我就不想跟她好,后来心里一直有疙瘩,可能再没有别的办法了。”窦桂芳说:“人活一辈子,怎么都能过去,无非在一起过日子往后养个孩子,等你像我的年纪,就什么都明白了。”志信听出娘话里的意思,心里就有些难受,其实他也不想把事情搞成这样,想不到最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他现在真是内疚的很,只好道:“娘你不用管,我自己能处理好。”
窦桂芳嘴唇嚅动着,还想说什么,但是什么也没说,只是怔怔地看志礼骑着自行车驮着志信远去。
志信回到部队不久,志仁给志信寄来一封信,信里说,娘最近的身体很不好,精神上也不好,真是担心她会出什么事情。志信回信说,等过些日子我再请假回去看看她。志仁又回信说,你不要多心,有我和你二哥在家没事。她现在年纪大了,这辈子吃的苦也多,想来在你身上的心事多些。
志信收到信后很是不安,正好这个月的津贴发下来,一共是五十五块钱。志信赶紧又写一封信,并在信封里夹了五十块钱寄回去。
志信自从当台长之后,对于工作挺负责任。台里连他共有五个兵,其中四名是报务员,都是挺老实的农家孩子,另外一名是司机,叫安海山,脾气有些急躁。安海山经常跟台里的兵,还有连队其他的兵发生一点冲突,惹得指导员和刘聚奎连长经常找他谈话。但是事情正如当年潘志坚连长所言,人的脾气秉性难移,安海山从当兵到退伍,一直没有改变自己暴躁的脾气性格,也没有入党,仅仅当了三年兵就退役了。
赵立方调离连队之后,二排就缺少一个排长,其时当年的军校生毕业生早在三个月前就分配完毕,下一批得等到明年6月份。因为二连的专业性太强,团里根本无合适的干部派过来。潘志坚对此很着急,他跟苏尚荣指导员商量说,经过慎重考虑,不如让志信代理二排排长。苏尚荣和潘志坚是同一年担任连队军政主官,两个人在工作上一直配合得挺默契。他也很清楚志信在连队里的表现,知道潘志坚一直很欣赏志信,就同意了。
那天上午,潘志坚突然把志信叫到连部,对他说:“从今天起,你来代理二排排长吧!”志信挺吃惊:“我,我能行吗?”潘志坚很坚定地道:“没问题,你肯定能行,只需要大胆干就行。”
志信真是想不到,自己就这样当上了代理排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