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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雅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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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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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周演义》连载

第五章 石碏大义灭亲 庄公“奉天讨罪”

第五回  石碏大义灭亲  庄公“奉天讨罪”

      话说宋、鲁、卫、陈、蔡五国联军,把滎阳东门围困住了。郑庄公急召文武群臣前来商议。面对泱泱大军突然来袭,群臣有的怯战,建议受降请和,也有说固守城池的,意见不一。郑庄公思虑片刻,说:“这两种法子都不可取。”接着,他分析道,五国联军看似来势汹汹,坚不可摧,其实并不可怕。这五国中,鲁、陈、蔡三国都对我国无敌意。鲁公子翚只是奔着钱财而来的,不会拼死力敌。陈、蔡是碍于周王的情面,不得已来完成任务的。只有宋国为着公子冯这件事,要动真格。有大臣说,就算只有宋、卫两国也不好对付啊!郑庄公付之淡淡一笑,说:“好说好说。既然宋国此次讨伐的目标是公子冯,不妨把公子冯调离到长葛(郑国地名,在河南省长葛县)去。如此一来,宋兵必然会被引开,去长葛追杀公子冯。郑国攻打我国是因州吁夺了君位,不得民心,要打个胜仗,好叫老百姓服他。我国曾因公孙滑之乱打过卫国。卫庄公向我国投降,所以决定打我国。没了其他同盟国的援助,卫国必士气大减。得饶人处且饶人,本王也不想大开杀戒。既然州吁这么想赢此仗,我们不妨给他点面子,配合他演一场戏,诈败佯输。州吁胜后,定会退兵回国。”有大臣担忧地问:“要是下次州吁再来骚扰本国呢?”郑庄公撇嘴一笑,说:“卫大夫石碏是忠义之臣,他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州吁、石厚串通一气,弑君篡位,到时石碏定会奉天讨逆,收拾二人。不久,卫国将会内乱。那时,恐怕二人自身都难保了,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听了郑庄公的一番话,群臣都称赞、佩服不已。

当即,郑庄公先是令公子吕(字子封)引步兵五百,到东门迎敌。并交代他,只许败不许赢。接着,又叫大夫瑕叔盈领一支军兵,护送公子冯去长葛。并遣使臣和宋侯说:公子冯一直躲到我们郑国,因无仇怨,我们没管他。现在他听说宋兵来捉拿他,又逃到长葛去了。要不要杀他,是你们宋国内部的事,与我郑国无关。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宋殇公出兵本是为杀公子冯,一听这话,就调军往长葛。

宋军一走,鲁、陈、蔡三国军心有些动摇了,士兵们议论纷纷,正犹豫这仗还打不打,忽有人来报,公子吕已出东门来搦战。三国军兵便起着哄,在壁垒上袖手观战。

石厚引兵与公子吕交锋不久,公子吕就佯装败阵,引兵回城固守。滎阳城墙高且坚固,郑兵力强盛。石厚一时没法攻城,只好叫五国联军把郑都东门围住,足足围了5天,史称“东门之役”。

郑兵一直固守不出。恰逢盛夏,酷暑难当,盟兵个个叫苦不迭,很多都想回家。石厚对州吁说:“我们将郑兵赶回城里吓得不敢出来,已是赢了。不如举办个庆功宴,犒劳一下四国盟军,趁早班师回朝?”州吁说:“我们还只是小胜,怎么好就这么走了呢?”石厚望望周围,说:“借一步说话。”州吁并屏退左右。石厚才缓缓地道:“郑侯是王朝卿士,连周王都敬畏他。敢逼周王与他交换人质的,也只有他一人了。郑国兵力为众诸侯国之首,现在我们能与郑国抗衡5日,足以立威。主公刚即位不久,一切都还未稳定下来,如果在外耽搁久了,怕朝中引起内变。”州吁说:“寡人没有想到这些。谢谢你提醒了我。”石厚又说:“东门外,郑国的稻子今年丰收,不如将它收割了,用来犒赏军士们吧!”州吁同意了。当即,石厚带着一支军兵,到滎阳东门外,将周围稻田里的稻谷抢收一空。

州吁吩咐设下庆功宴,鲁、陈、蔡三国都来祝贺。席散后,诸国各自班师回朝。滎阳也因此解围了。

周桓王听说郑国荥阳城外稻谷被宋、卫、鲁、陈、蔡五国打劫一空,心中不胜欢喜。终于有人替他灭灭郑庄公的嚣张气焰了。

州吁、石厚“得胜回朝”,本以为为国争了光,国人该服他们了。哪知臣民百姓却到处议论说新主好战嗜杀,刚杀兄篡位,就兴起战争。以后恐怕卫国要遭殃了,百姓要生灵涂炭了!暴君当政,国家不知何时才能太平?……当时都城街上还盛传一首民谣:一雄毙,一雄兴。歌舞变刀兵,何时见太平?恨无人兮诉洛京!

臣民百姓都不服州吁,州吁只好又找石厚出主意。石厚说:“昔日我父亲在朝中很有威信,深受百姓爱戴、君王赏识。要么,我回去劝他老人家重返朝政?主公若有他辅佐,君位必稳!”州吁道,如此甚好!欣喜之余,又担忧地说,可是你父亲既然已经辞职了,恐他不肯轻易回朝呢!石厚说:“主公待我情深义重。无论如何,我也要说服他来。”州吁又说:“卫大夫好像对咱俩有些成见,就算勉强把他请来了,他会用心辅佐寡人不?”石厚迟豫片刻,笑一笑说:“主公放心吧!他人品好,责任心强。对臣下,从小他尽了做父亲的职责。对主公,我担保,肯定会好。”州吁虽依然有些半信半疑,但他的确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于是点头答应。

为表示诚意,州吁命取白璧一双、白粟五百钟,遣使臣赐给石碏,并召他入朝议事。石碏佯装卧病在床,不肯接见使臣。

石碏不肯入朝议事,州吁又找石厚商量,请他想办法劝服。

石厚回到家,恳求父亲道:“爹,你就答应辅佐新主吧!他十分仰慕您的才德……”石厚说了半天,石碏依然沉默不语,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一样。石厚还要继续说。石碏干脆走开了。石厚终于忍不住生气了。他略带责备的语气说:“父亲,行不行您吱一声嘛?为何不收礼,还要装病?您原来不是一直抱怨先君卫桓公完无能,不作为,而因此罢朝辞官吗?新主能征善战,将来开疆拓土,说不定能称霸一方呢!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却不珍惜。您为何不重返朝廷,效力新主,一展雄才?难道您就甘愿一辈子闲在家中吗?”石碏摇头叹道:“为父老了,不中用了。”石厚说:“又不是要您上阵杀敌,您只需动动嘴皮子,说几句话,出谋划策。”石碏见石厚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只好道:“新主何事召我?还搞得这样隆重,恐我收受不起。”石厚说:“新主即位以来,朝臣多半都不怎么信服,百姓也有怨言。好不容易联合宋、鲁、陈、蔡四国军打赢了郑国,臣民百姓不但不领情,还继续批评、抱怨。父亲有什么好点子能帮助新主得民心,巩固王位吗?”石碏皱眉,明知故问,道:“哎呀,是谁给出的这个馊主意?州吁弑兄篡位,已是被众人指斥不道德,乱了伦常。又是联合多国挑起战事。如此不人道,怎可安民心?再这样下去,恐新主王位不保,国家难以长治久安。”石厚更急了,说:“父亲快帮忙想想法子呀!”石碏心想,从前,他劝谏卫庄公不要溺爱、纵容其子州吁,以免将来走上邪路,反倒害了他。没想到,他自己的儿子也没管束好。虽然他从小对石厚严加看管,但石厚生性顽劣,无法管教。真令他头痛!州吁和石厚两个逆子,在一起尽干坏事,现在,二人闯了大祸,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想着这些,石碏懊恨不已。看石碏若有所思,石厚催问:“父亲,您在想什么?”石碏回过神来,捋一捋银白的胡须,不急不缓地道:“别急!让我想想。”石碏心里特别矛盾。如果他助纣为虐,将来如何面对列祖列宗?石厚怂恿州吁弑兄篡位,已经错了,他不能再错……如果他拒绝帮二人出点子想办法,依石厚的个性,定会不依不饶,死缠烂打。为今之计,只能将计就计,假装答应帮他……想毕,石碏说:“新主即位,若能像其他诸侯一样,事先禀告周王,得到周王许可和其赏赐的黻冕车服,国人还有什么闲话好说的呢?”石厚说:“可是登基前已经没有请示周王。新主与周王不熟,现在去补说,就怕周王不高兴。要是能有人从旁说个情,引荐一下,或许效果会好些。”石碏说:“陈侯忠于朝政,周王向来宠爱他。陈国与我国是友好之邦。最近,陈军又支援过我国,关系更近了。如果你们先上陈国去一趟,请陈侯帮他在周王面前引荐一下。我想,此事应该不会有什么难的吧?”

二人正说着,突然门裂开一道缝。“谁?!”石碏警惕地喊了一声,快速踱步到门边,打开门一看:只见一个身影飞快地闪过了走廊……

话说,石厚夫人正在房里绣花。小窗外,风吹得枝头不停地摇晃。随着落霞凋零了满空,天光依渐黯淡……突然一不留神,手指被扎破了。她轻轻叫了声“哎哟”,将出血的手指含到嘴里吮吸着。这时,听到“咚咚”有人敲门,她忙起身去开门。来者是石夫人丫鬟。

原来,石碏和石厚父子俩谈话的时候,石碏夫人丫鬟路过,她感到好奇就站在门后偷听。回到石夫人厢房,丫鬟将偷听到的内容复述给石夫人听。石夫人惊讶道,这个石碏不是已发过誓,不再问朝政了吗?

再说,当日,石厚就兴冲冲地拜见州吁,将石碏的话转述给他。州吁大喜,一面催促石厚赶紧回去准备行李,一面吩咐人备好给陈侯的见面礼。

石厚风风火火收拾好行李,正要出门。石夫人一把叫住了他,问:“你这是要去哪里呀?”石厚如实道来。石夫人双手叉腰,拦在大门口,说:“你哪儿也不许去,这段时间给我老实待在家。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我近几天右眼皮跳得厉害,心里乱窜。恐怕家里有祸事要发生呵!”石厚说:“母亲,这是迷信的说法。怎可当真?您一定是太劳累了,好好休息下就没事了……”任凭石厚怎么说,石夫人死活不放他走。石厚没法,只好回屋,把行李放下,坐在镂空雕花太师椅上。他心中焦急万分,两眼一直盯着门外,喃喃自语:“新主就要去陈国,我已答应为之护驾。”坐了一会儿,石碏过来了。他对石厚说:“宫里来人了。新君已经准备好了,命你速回宫中觐见。”石夫人还是不肯放人。石碏微笑道:“夫人你就让他去吧!不是还有我在家里陪你吗?”石厚随身附和:“是啊是啊。有父亲陪您还不够吗?又不是什么生死诀别,很快就会再见的。”君命难为,石夫人说不过父子俩,只好答应让石厚走。她目送石厚远去的背影,恋恋不舍地用帕拭泪。

州吁和石厚来到陈国。城门外,公子佗应陈侯之命迎接他们到来。见到州吁、石厚,公子佗微笑道:“热烈欢迎二位圣君远道来敝国作客。近日陈侯政务繁忙,二君突至,陈侯走不开身,只好吩咐我替他暂为招待你们了。如有礼数不周怠慢之处,还请多多见谅!”州吁和石厚见陈侯如此盛情,很是高兴。州吁问:“我们何时能见到陈贤侯?”公子佗就把陈侯约他们次日在太庙中相会一事道来。当晚,公子佗招待他们到附近一家很豪华的客栈住下,至于晚宴有多丰盛,宴会上的节目如何精彩自不必说。州吁见陈侯待客礼仪殷勤周到,心里很是高兴。

次日一早,太庙中燃起庭燎,陈桓公立于主位,左边是宾客座席,右边是陈国臣相之位。庙内,打扫得干干净净,座椅、牌位皆摆放得整整齐齐。石厚先到太庙。见庙门外竖着一块白牌,上面写着“为臣不忠,为子不孝者,不许入庙。”石厚顿时吃了一惊,问大夫子针说:“此牌搁在这里有什么用意吗?”子针含笑说:“这是先君从前定下的规矩,用来警示国人,没什么别的意思。”石厚“哦”了一声,这才放下心来。

一会儿,州吁驾到。他手持礼器,正要向陈桓公行礼,突然只听陈桓公大声地说:“周王有令,逮住杀害卫侯的乱臣州吁和石厚!”话还没说完,旁边的武士先将州吁擒下。石厚闻声,欲拔出佩剑,不料,因为太慌张,剑没拔出鞘。他只好徒手与几名扑杀过来的武士格斗。好不容易奋力打倒了两名武士。这时,只听有人发声喊,事先潜伏在庙中左右壁厢的甲士,都一齐拥出,将石厚团团围住,拉圆了弓。石厚知自己无处可逃,只好束手就擒。庙门外,跟从州吁二人一起来的士兵,听闻里边响动,想进来救主。无奈,考虑到陈兵人多示众,又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只好在庙门外干着急,徘徊观望。

州吁和石厚突然被绑,二人皆感到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这时,子针将石碏来信宣读了一遍,大意是:外臣石碏百拜陈贤侯殿下:卫国不幸,有人弑君篡位。这虽然是卫桓公之胞弟州吁所为,其实是臣之逆子石厚给他出的坏主意。若二逆不诛,将助长歪风邪气,今后天下乱臣贼子更加胆大妄为了。老夫已是耋耄之年,无力制服他们了,愧对先君。今二逆来到贵国,其实是老夫的计谋。请贵国将二人治罪,以正臣纲。为民除害,这不单对卫国好,对天下都好!

众人才知,州吁和石厚被擒是石碏主谋,假手陈侯。

陈侯欲将州吁和石厚行戮正罪,群臣谏言:“先别杀他们。石厚是石碏之子,我们不好动手。还是将二人交由卫国,让他们自己来执法吧!不然怕今后有说辞。”陈侯说:“诸卿考虑得有理。”于是,陈侯命人将君臣二人分开监禁。将州吁囚于濮邑,石厚则囚于本国,使其音信隔绝。然后写一封信,遣使臣星夜驰往卫国,送给石碏。

接到陈侯亲笔信,石碏请诸大夫在朝中相见。因石碏自从告老回家后,深居简出,从不过问朝廷之事。今突然出现在朝堂上,群臣都感到很惊讶。石碏把陈侯书信取出,告诉群臣,法网恢恢,州吁、石厚二人现已在陈国被拘,专门等着卫国大夫去执法。然后将信让群臣互相传阅。百官齐声说:“这是国家大事,全凭国老作主。”石碏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二逆弑君作乱,罪不可赦。今严明法纪,以告慰无辜亡灵。谁去陈国履行此事?”右宰丑自告奋勇说:“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丑虽不才,但我嫉恶如仇,正义感还是有的。除恶这种美差就交给我吧!”考虑到石碏年纪大了,怕他承受不住丧子之痛,诸大夫都说:“右宰丑胜任此事没问题。首恶州吁既然已经正法,石厚只是从犯,可以从轻发落。”石碏大怒说:“都是逆子石厚怂恿州吁篡位夺权,才酿此大错。诸君叫我从轻处罚他,是在怀疑我有舐犊之私啊!我怎能为了一己私情而罔顾国家大义?如果没人代劳,就待老夫亲自跑一趟陈国,手诛此贼。”家臣獳羊肩说:“国老不必发怒,某当代往。”于是,右宰丑到濮杀州吁,獳羊肩到陈杀石厚。与此同时,石碏又准备法驾,迎公子晋回卫国即王位。

右宰丑来到濮,将犯人州吁押到市中心繁华地段准备处决。州吁见到丑,大声道:“你是我的手下臣子,胆敢欺君犯上?”右宰丑说:“某些人还弑君篡位呢!”州吁无话可说,低头受刑。

獳羊肩来到陈国都城,准备将石厚正法。执行死刑的令牌已落到地上,刀斧手正要行刑,石厚不想死,哀求道:“且慢!让我见我父亲最后一面,好吗?”獳羊肩说:“我是奉你父亲之命,来诛杀逆子的。等我执行命令后,再带着你的脑袋去见他吧!”说着,一声令下,刀起头落……

州吁、石厚二人被处死,卫国百姓皆大欢喜,有的甚至还敲锣打鼓、放鞭炮庆祝。

当石厚的尸体运回,石碏扶着棺材失声痛哭道:“逆子!早和你说,要好好做人。你作恶多端,谋害先君,天地不容。杀人偿命,我也帮不了你!如果还有下辈子,不图你有多大出息,只希望你做个好人,一生平安。”

石碏背着家人,将其子石厚,送上断头台。他怕家人怪罪,迟迟不敢回家。磨磨蹭蹭挨到天黑,他回到家,坐在书房,一言不发。回首依稀往事,他老泪纵横……

“你还我厚儿!还我厚儿……”一会儿,石夫人过来了。她倚在门边,边大哭边捶打着门。“砰砰砰……”门板被她打得山响,沉重而急促,像是出征前擂战鼓。听闻响动,石府的人都围了过来……见石夫人哭得死去活来,众人都担心石碏夫妇会为此“大战一场”,又担心石夫人悲伤过度而想不开。稀里哗啦哭了半晌,突然,门外锣鼓声、鞭炮声一阵接一阵,此起彼伏。石碏说:“今天是什么日子,好不热闹?!”这时,府上一家丁跑来,指着弥散半天的硝烟说:“是街头百姓在庆祝逆贼被除。”“是啊,天下又太平了!”石碏长叹一声道。石夫人听到对话,哭声莫名地小了下来,一会儿就只剩下抽噎了。街头巷尾,锣鼓和炮声倒是依旧响亮,一阵盖过一阵……兀自伤心了一回,石夫人便不再指责石碏了。她想,宁可丧失一子,不可得罪天下人。或许石碏是对的。于是,她说:“孽子死有余辜!愿他在九泉之下安息吧!”

公子晋得到州吁、石厚被斩的消息,当天就从刑国返回卫国。他将州吁、石厚之事宣告全国,并重新为卫桓公发丧。

公元前718年,公子晋即侯位,为卫宣公。尊石碏为国老,世代为官。

史学家左丘明《左传》称石碏:“为大义而灭亲,真纯臣也!”

五国都退兵后,郑庄公正欲遣人打探长葛消息,忽有人来报:“主公,公子冯从长葛逃回来了,想觐见大王,此时正在朝门外等候。”郑庄公召见公子冯。公子冯跪拜道:“长葛已被宋兵攻占破,我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求郑侯收留!”说完,痛哭不已。郑庄公先好言抚慰他一番,再叫人安排公子冯在馆舍住下,每日好酒好菜招待,不得怠慢。

一日,有卫国的使臣求见郑庄公,说州吁已在濮被处死。新主卫宣公特地遣他来为上次州吁约会宋、鲁、陈、蔡四国攻打荥阳一事赔礼道歉。然后献上厚礼。希望郑、卫两国永结友好。郑庄公接待了卫使,客气地说“侵犯我们郑国的是州吁,既然他已经死了,此事与你们现在的新主无关,以后我们就不再过问了。你们都回去吧!”

卫使走后,郑庄公召集群臣,说:“上次宋、鲁、卫、陈、蔡五国联军攻打我国荥阳,此事不能就这样算了。尤其是宋军,还占领了我国长葛。因此首先就得攻打宋。再说宋穆公之子公子冯,本应继承王位,却只能被迫流落异国他乡。宋殇公担心公子冯夺回王位,根本容不下他,到处追杀他。自从公子冯侥幸从长葛逃回后,这段时间老对我哭诉,一再恳求我帮他讨回公道。我不好不答应啊!”祭足说:“单独打宋国,其他四国准会害怕。要是宋、鲁、卫、陈、蔡五国再合起来打咱们,那就麻烦了。依臣之见,不如遣使臣去陈国、鲁国,说服他们与我国结盟。如果陈、鲁同意与我国交好,这样宋国就被孤立了……”郑庄公听从了祭足的建议,即刻就打发使臣去陈、鲁两国聘问。

陈桓公不想与郑国结盟,他问群臣有何意见。公子佗进谏,说:“亲仁善邻,国之宝也。郑来讲好,不可违之。”陈桓公听不进去,他说:“郑侯狡诈多端、气量狭小,他的话岂可轻信?宋、卫都是大国,怎么没听说郑与他们讲和,却先到我国来讲和?这分明是离间计。何况我国曾与宋、卫等国一起攻打过郑国,现在我国突然与郑国言和,宋、卫必怒!”公子佗说:“如果主公不答应,郑侯必恼,定会借机来寻衅报复我们。郑强陈弱,岂是对手?”陈桓公无话可说。群臣皆议论纷纷,惶惑不安。一番犹豫后,陈桓公最终还是决定回绝郑使。

见陈桓公不肯结盟,郑庄公勃然大怒道:“陈所怕的是宋、卫,卫国内乱刚刚平息,自顾不暇,哪有心思打仗?”祭足先是温语劝慰郑庄公息怒,继而又说:“陈侯不跟咱们和好,定是有原因的。毕竟陈是弱国,郑是强国。强国向弱国求和,难免叫人生疑,所以不答应。如果命边界士兵假装操练,乘其不备,侵入陈国境内,打劫他们财物,抓走他们的年轻人,给他们个下马威。然后再遣能言善辨之士,将我们俘获的战利品物归原主,并告知他们,之前郑兵到边境扰乱治安,我们并不知情,对这些作乱的士兵,我们会严惩不贷。我们是诚心想与陈国结为友邦的。这样的话,陈侯才会相信。”郑庄公听了,转怒为喜,兴奋地道:“好主意!”于是叫两鄙宰率步兵五千,假装出猎,潜入陈界抢掠。

郑兵突然入侵陈国边界,陈边疆守官将情况报与陈桓公。陈桓公大惊,速召群臣商议对策。大臣们得知此事,都说定是郑国要攻打陈国了。有大臣甚至抱怨陈桓公当初没把握好机会,难得郑国向我国示好,却拒绝与之交好。现在郑兵杀来了,我们又招架不住。再向他讨饶求情吧?什么面子都没了……大臣们正七嘴八舌地说着,这时,有士兵匆匆跑进来,报说:“有郑使颍考叔在朝门外求见,说是要归还这次郑兵抢掠的财物。”陈桓公问公子佗说:“不知郑使此次来的目的是什么?”公子佗说:“如果他这次是代郑侯来讲和的,不能再拒绝了。”桓公于是召见颍考叔。

颖考叔拜见陈侯,将国书呈上。桓公打开看,信中大概意思是:寤生再拜奉书陈贤侯殿下:周天子所最器重就是的君侯你了。寡人是个微不足道的卿士。咱们理应一条心,同为周天子尽忠效力,保家卫国。上次贤侯不答应我们交好,边界士兵就当我们两国之间有嫌隙呢!这才擅自入侵抢掠,相互打起来。寡人听说这事,当时就办了他们的罪。还怕您见怪,卧不安枕。这会儿将所俘人口辎重,如数奉还,特意遣使臣颖考叔来之代为谢罪。望您多多见谅!要是贤侯能体谅我的心意,和我结为兄弟,今后两国之间互相帮助,这就是我的造化了。

陈侯看毕,才知原来郑国想与陈国修好,是非常有诚意的。遂以贵客之礼款待颍考叔。又遣公子佗报聘。于是陈、郑两国和好。

郑庄公见过了陈国使臣,就对祭足说:“陈国已收服,可以出兵伐宋了吗?”祭足奏说:“宋爵尊国大,原来是商朝的后代,周王对待宋侯都非常礼待,不可轻易讨伐。主公本来打算朝觐周王,只因齐侯约会石门,又遇州吁兵至,才耽搁至今。今宜先入周朝见周王,然后假称是周王的命令,号召齐、鲁一起联军伐宋。这样的话,出兵名正言顺,定可一举取胜!”郑庄公大喜,说:“卿谋事总是考虑很周全!”

于是,郑庄公命世子忽监国,他则与祭足上洛阳朝见周王去了。

时值寒冬,十一月初一,群臣朝贺。面对郑侯这次专程来为盗劫麦禾一事道歉,周公黑肩劝周王好好招待郑侯,算是对列国诸侯的一种鼓励。周桓王素来不喜欢郑庄公,哪里听得进去?他故意问郑庄公:“卿国今年收成如何?”郑庄公答道:“托大王洪福,郑国风调雨顺,无水旱之灾。”周桓王冷笑一声,说:“所幸今年年头好,温之麦、成周之禾,朕都可留着自个儿享用了。”郑庄公一时无话可说,哑默片刻,推说有事要忙,如果周王这里没别的事,他就告辞了。周桓王冷冰冰地摆摆手,说:“没啥事。卿请回吧!”他既不设宴挽留郑庄公,也不回赠礼物。

待郑庄公走远了,周公黑肩对周桓王道:“我看郑庄公带这么多礼物来向大王道歉,很是有诚心啊!大王难道打算就这样让他空着手回去吗?如果是这样,一来,让郑侯觉得没面子难堪。二来,人们会说大王失礼、气量狭小。事情既已过去,大王何必耿耿于怀,与之计较呢?”周桓王思虑片刻,说:“好吧!那本王就给他送份‘厚礼’吧!”当即遣人去送十车黍米给郑庄公,便吩咐传话说:“这些粮食赐予他荒年备用。”周公黑肩正想要说什么,周桓王打断他的话,说:“卿不是想寡人给郑侯送礼吗?寡人已遵嘱照办了。卿不必再多言了。此事就到此为止吧!”说毕,周桓王甩袖走了。身后,周公黑肩站在那里,眉头紧皱,摇头叹息:“周王这样做,只怕郑庄公会受不了呵!”为缓解周桓王与郑庄公君臣间的矛盾,周公黑肩决定私下送他两车彩帛,再好言抚慰他。

郑庄公收到周桓王的黍米后,很是恼火。他对祭足说:“大夫劝寡人入朝,今周王如此怠慢,口出怨言,且用几车黍禾来嘲讽寡人。如果寡人不想收这十车黍米,该怎么做呢?”祭足说:“诸侯之所以倚重郑国,是因为郑世代为周朝卿士。主公若辞而不受,会让人认为您与周桓王不和。郑如果失去周朝的任用,今后诸侯又岂会再如此倚重您?”……正议论间,忽有人来报,周公黑肩前来拜访,并带来两车彩帛赠予郑侯。郑庄公问祭足:“周公这次来有何用意?”祭足说:“周王有二子,长子沱,次子克,周王宠爱次子,有心让他将来夺嫡即位。于是让周公黑肩做克的老师,并辅佐他。周公今日想与我国结交,将来作为外援。主公不妨收下他的彩帛,正好能派上用场。”郑庄公不解,又问:“卿准备拿彩帛作何用?”祭足说:“郑这次来朝觐周王,邻国没有不知道的。现在将周公所赠彩帛,盖住十车黍米,出了都城,就对所有人说这是周王赐的十车彩帛,再加上彤弓弧矢,就说:‘宋侯很久没上周朝朝贡了,周王命主公率兵征讨!’以此号召列国联合攻打宋国。如有不服从的,就作为对抗王命处理,诸侯必然信从。宋虽是大国,能号令众诸侯吗?”郑庄公拍拍祭足的肩,说:“卿真是智士啊!一切都照卿意办!”

出了周境,郑庄公一路上大张旗鼓,到处散播谣言,说宋久不朝贡,目无周王,有不臣之罪,周王特赐郑侯彤弓弧矢、“蝥弧”大旗和十车绸缎,代为征讨宋国。……听到这消息的人们都信以为真。

这话传到宋国,宋殇公大惊,急召群臣商议对策。大臣们都说,宋国刚协助卫国攻打过郑国,得罪了郑国。这下郑国许是借机来复仇了。此事一切皆因卫国而起,因此只能再找卫宣公从中调解,方可能免此一战。宋殇公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写一封密信,遣使臣赐以重金给卫宣公,并约他在犬邱见面,商议郑国一事。

卫宣公收到宋殇公的亲笔急信,其意是想免去这一战,托他代为联络齐僖公、郑庄公,他们四国讲和结盟。宋、卫素来交情深,卫宣公爽快地答应了。他写信给齐侯、郑侯,转达了宋侯的心意,约定了时间,期望二位诸侯在瓦屋相会,歃血订盟,冰释前嫌。

会盟前一天,宋殇公又找卫宣公商议此事。宋殇公担心这次会盟郑、齐两国不一定会到。卫宣公慰藉他说:“万一郑侯不肯结盟,实在要召集列国讨伐宋,我一定站在你这边,鼎力支持你。”宋殇公听了,道:“多谢了!不枉我们两国多年的交情。寡人真是铭感五内!”

到了会盟那天,宋殇公与卫宣公一起乘坐车驾到瓦屋,齐僖公也如期而至,只有郑庄公迟迟未到。时辰早已过,等了老半天,齐侯有些不耐烦地说:“郑侯不来的话,和议谈不成了!寡人有事,不奉陪二位了,先告辞了!”说着,正要驾车回国,宋殇公强留道:“既然齐公打老远来了,总不能让您白跑一趟吧?郑侯虽没来,不如我们三人先结盟吧!等郑侯什么时候来了,再把他补进来也行啊!”齐侯心中举棋不定,感到有些犯难,迟迟未答应。宋侯见齐侯不想与之结盟,就笑一笑,说:“不过老兄想等郑侯一起也没关系。那我和卫侯先结盟了!”于是,宋、卫一起举行结盟仪式。

听说宋、卫会盟,齐侯也去参加了。郑庄公把祭足召来,便把他的担心道来。他说,齐国是个大国。今寡人还未召集群雄,宋国听到风声就已开始行动,拉拢卫、齐了。祭足说:“齐、宋原非深交,都是因为卫侯从中说合,虽然勉强同盟,其实并非他本心。主公可以周王之命,召令齐、鲁协力讨伐宋国。齐鲁两国接壤,且一直有通婚,关系密切。齐国与宋卫结了盟,如不便来的话,可以先托鲁侯说服齐侯一起来。蔡、郕、卫、许(许是小国,在河南省许昌市,是个男爵诸侯,即第五等侯)等诸国,也要传檄召他们过来。如有不来的,就讨伐它。”郑庄公拍手称好,当即吩咐下去依计行事。

鲁国公子翚爱财,郑庄公投其所好,遣使到鲁国,向公子翚承诺,要是鲁国同意并说服齐国一起出兵协助郑国攻打宋国的话,攻占的土地都归鲁国所有。公子翚听了,爽快地答应了。

公子翚将出兵一事奏报鲁侯。鲁侯准奏,并命公子翚为将,出车二百乘助郑。然后鲁侯去说服齐侯。齐侯使其弟夷仲年为将,出车三百乘协助郑国伐宋。只有许国,郑使游说一番,终未派一兵一卒来。郑庄公十分生气。祭足安慰他说,有了三国兵马差不多能对付宋国了。许国是小国,来不来都影响不大。

择日,郑庄公在校场点兵出征。郑庄公亲统中军,手下主将有公子吕、高渠弥、颍考叔、公孙阏等。齐国夷仲年统领左军,鲁国公子翚统领右军。辂车上竖一面大旗,上面写着“奉天讨罪”四个大字。车上还悬挂着彤弓弧矢。三军将士,浩浩荡荡,一齐杀奔宋国。

军队经过老挑,公子翚先奋勇当先引兵打头阵。宋守兵出城迎敌。一阵下来,鲁兵直杀得宋兵丢盔弃甲,闻风丧胆,被俘者二百五十余人。

公子翚首战告捷,郑庄公大喜,赞不绝口,命幕府填上第一功,杀牛设宴犒劳将士。郑兵整饬休息三日后,郑庄公采取兵分两路进攻,他命颍考叔、公子翚领兵攻打郜城(在山东省城武县东南),公子吕接应;命公孙阏、夷仲年领兵攻打防城(在山东省金乡县西),高渠弥接应。老营就安在老挑。

宋军精锐之师迅猛突袭,势不可挡,郜城、防城守兵猝不及防,很快,颍考叔等攻破郜城,公孙阏等攻破防城,各自遣人到老营传捷报,郑侯得知两路军皆大获全胜,喜得合不拢嘴。

听说三国联军皆已入境,一下子老挑、郜城、防城接连沦陷,宋殇公惊愕万分,急召司马(掌管军事的大官)孔父嘉前来问计。孔父嘉,名嘉,字孔父。孔子六世祖。宋穆公临终前,交代孔父嘉拥立其侄子与夷(宋殇公)即王位。宋殇公在位期间,孔父嘉很是受重用。朝中大小事都尊重他的意见。

孔父嘉见了宋殇公,奏说:“臣曾遣人到王城打听虚实,得知周王并没叫郑率诸侯伐宋,是郑庄公为了一己私仇,打着周王的幌子号令群雄。齐、鲁已中计,三国联盟,势不可挡,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可使郑不战而退。”宋殇公疑惑道:“什么办法?郑既已得利,岂肯轻易退兵?”孔父嘉说:“现在郑侯主力军都集中在宋国,其国内必然空虚。主公可重赂卫、蔡两国,一起袭郑。郑侯知道国内被袭,必撤兵自救。为首的郑兵退了,齐、鲁还会继续攻打我们吗?”宋殇公赞许道:“好主意!”于是宋殇公命孔父嘉为将,率领两百辆兵车的大军。又分别打发使臣带着黄金、白璧、彩缎等贵重物品,到卫、蔡两国借兵。

卫侯、蔡侯都收下了宋使送来的礼物,同意借兵。卫侯遣右宰丑为将,领一支援兵随孔父嘉伐宋。蔡国也派出一支军队援助卫国。

宋卫蔡联军在孔父嘉指挥下,从小路出其不意,直逼荥阳。

宋卫蔡联军抵达城外时,大肆进行抢掠。世子忽和祭足一边急忙传令守城,一边派人去向郑庄公报吿。宋卫蔡联军虏获一笔财物后,右宰丑正准备攻城,孔父嘉却制止道:“我反复考虑过,我们还是不攻荥阳城算了。如果在这里停留太久,就算攻下荥阳城,待郑国援兵来救的话,那时,我军腹背受敌,无处可逃,将会陷入险境。”右宰丑不解,皱眉问:“大司马,我们原是专门来攻打荥阳的。既然都来了,不攻城那干嘛?”孔父嘉说:“我们不妨从戴国(郑国的附属国,在河南省商丘市)借道,再去打郑国其他地方。等我军抵达郑国时,郑侯可能还以为我们去了宋国哩!”说到这里,孔父嘉“哈哈”得意地笑了两声。右宰丑等只好听从孔父嘉的建议,假道伐宋。

戴人看到有他国士兵突然来到境内,误以为是来袭击本国的,慌忙闭上城门,叫士兵严防守城。孔父嘉叫士兵前去通报,不是攻城,只是借道。但戴人还是不通融开城门放行。孔父嘉大怒,决计攻打戴城。在离戴城约十里处,他和右宰丑分作前后两寨攻城。戴人竭力固守。两军交战,旗鼓相当,久不分输赢。

郜城、防城报捷不久,郑庄公就收到了世子忽的告急文书,得知宋、卫、蔡三国合兵来攻城。郑庄公即刻传令班师。夷仲年、公子翚等正与敌军打得起劲,突然被召回军营。二将十分不解地对郑庄公说:“小将等乘胜正欲进取,忽闻班师之命,是咋回事?”郑庄公并不提宋、卫等袭郑之事,只说:“寡人奉命讨宋,今仰仗上国兵威,拿下了郜、防两座城。宋侯已经受到惩罚,就饶了他吧!所取得的郜、防两座城,你们齐、鲁两国就各自任意选择其中一座城吧!寡人不敢私自占为己有。”夷仲年再三谦让,说:“郑奉天讨罪,敝国听从效劳,理所应当,决不是为了要土地才来的。”郑庄公说:“既然公子客气,那这两座城就都给鲁国吧,也算是酬劳公子翚的头功。”公子翚求之不得,欣然收下。接下来,郑庄公大犒三军,临别前,又与夷仲年、公子翚结为友邦,并立下共存亡的誓言。

郑军在回荥阳的途中,又得到消息,宋卫联军已撤离,正向郑国附近的戴国进发,准备攻打戴国。郑庄公纳闷道:“孔父嘉不敢取荥阳,却拿小小戴国撒气,这算哪门子事?看我如何巧夺戴城!”话罢,郑庄公秘密召急诸将,把他的计策道来。诸将都说好计策。于是当日,郑庄公改令大军赶往戴国,并派一轻骑快马加鞭先到戴国,对戴君说:“郑庄公听说宋卫蔡联军正向戴国进发,意图占领戴国,特地派我来告诉您,郑国愿出兵援救戴国。”戴国君主听了,很是高兴,正准备答应,身旁一将军忙对戴君附耳道:“大王小心!素闻郑庄公为人阴险狡诈,这其中是否有诈?”戴君一下又改变了脸色,有些怀疑郑国用意。郑使见戴君迟不表态,为了使戴君放心,他微笑着解释道,郑庄公只派上将公子吕前来救援,不会把郑国的主力军队全部调来。戴国君主听了,这才放心。

宋卫蔡三国联军久不撤兵,戴兵渐有些抵敌不住了。忽有人来报,郑国遣上将公子吕领援兵已到,在离城五十里处下寨。戴君欣喜不已,吩咐下去,准备开城门迎接郑兵到来。

宋卫蔡三国联军听说郑兵来援,都泄气,不想打了。右宰丑鼓舞众兵,说:“公子吕没什么能耐,不过是大夫石厚手下败将,有何好怕的?!”众兵依旧露出畏难情绪。有士兵抱怨,这仗怎么打?本来戴兵就不好对付,现在又添郑兵。素闻郑兵训练有素,彪悍勇猛,加上长年征战,作战经验丰富,战斗力非比寻常啊!有部分士兵喊着收兵回国。一时,军中吵吵嚷嚷,混乱不堪,局面难以控制……这时,有探兵来报,郑兵大队人马已入戴城。孔父嘉慨叹道:“此城本来唾手可得,可惜郑兵来援助,现在要攻下此城不知要费多少时日?”右宰丑说:“戴有了援手,戴郑二军必然合军来战。你我不如先一起到壁垒上查看寨城中动静,再根据敌情伺机作战。”话罢,二将登上壁垒……

话说戴君正高兴郑援兵要来了。这时,有探兵慌慌张张跪倒在地,报说:“上当了!郑庄公带兵来攻城了。”“什么?!”戴君以为自己听岔了,道,“你再说一次?”探兵就将方才他看到的情景描述一遍。原来,郑庄公谎称只有公子吕率一支军队前来救援,不料,入戴城的却是郑国的精锐之师,且郑庄公就藏在军队中一辆戎车上。直到郑庄公下车,喝令郑兵包围戴城,并当场擒拿了代戴君迎接郑兵到来的将军。然后逼问他戴君何在?戴兵这才恍然大悟,知道上当了。

听说郑庄公的真实意图,戴君悔恨万千,慌乱中携宫眷,在贴身护卫队的掩护下,才得以从后门狼狈逃脱,投奔西秦去了……

为首的戴君逃走了,其他将士连日守城困倦,都听说了郑庄公的威名,自知敌不过郑兵,于是纷纷主动受降,改投郑军。郑庄公不费吹灰之力吞并了戴军,占领了戴城。

占领戴城后,城上插满了郑国旗号,并放鞭炮以示庆贺。随后,郑庄公又叫公子吕将此事宣告城外的宋卫蔡三国联军。

在喜庆的鸣炮声中,在猎猎飘荡的郑国旌旗下,公子吕雄姿英发站立在城楼上,高声道:“多谢三位将军帮助我们得了戴城!”

孔父嘉拼死攻城,眼看戴城快要攻下,却被郑庄公白白抢占了。他十分生气,说要和郑庄公拼了。右宰丑劝阻他说:“郑侯老奸巨猾,善于用兵。我军攻城已久,将士们都疲乏了。如果这时郑兵内外夹击,我们就危险了!”正说着,城中已差人来下战书。孔父嘉无奈只好批来日决战。一面叫三军将士,退后二十里,以防冲突,并立下营寨整军休息。孔父嘉居中,蔡、卫分别在左、右营,相互间隔不过三里。

宋卫蔡三国联军还没开始休息,忽听寨后一声号炮,左边火光冲天,鼓角齐鸣,喊杀声、车声震耳。有探兵火速奔来,急报:“郑兵到了。”孔父嘉大怒,手持方天画戟,召集兵将准备战车迎敌。刚冲过去不远,这时,车声顿息,火光没了。他正要收兵回营,右边又响起炮声,火光映天。孔父嘉只好调转马头,又引兵将往右边奔去。不想,一会儿炮声和火光又没了。左边炮声、火光重现。孔父嘉只好又引军改道往左边赶去……如此忽左忽右,郑兵行踪揣摩不定。宋卫蔡三国联军被戏耍得晕头转向,茫然不知所措。右宰丑说:“这仗该怎么打?!郑军使的什么诡计?老这样无头苍蝇似地跑来跑去,白白耗费咱们体力呵!”孔父嘉怒道:“这是郑贼的疑兵之计。”右宰丑说:“有何破敌良策?”孔父嘉叹道:“只能让将士们各自回营,先按兵不动,保存体力。待观察一下再说。”于是叫传令“乱动者斩”。

须臾,探兵来报:“左营蔡军被劫。”孔父嘉叫士兵推车向左。士兵慌乱中没听清楚,胡乱把车推往右边去了。到了卫营,孔父嘉发现走错了,很是生气。正欲与卫军合军再去左营时,接到败报,左营已被占领。二军悲愤伤心了一回,就一起去往中营。马不停蹄赶到中营,发现中营被高渠弥占了。想调转马头往回跑时,又被郑兵截住了去路。沉沉夜色中,两军互相厮杀。直到天亮,宋卫联军才勉强脱身,伤亡过半。

败逃不多远,途经一片树林,又遇着郑伏兵。高渠弥带领一支精兵强将,围堵宋卫联军。两军又拼杀一阵。郑军势不可挡,只打得宋卫联军落花流水,右宰丑不幸阵亡。最后,孔父嘉在手下将领的拼死保护下,冲突数次,终于突出重围,侥幸逃脱。两百辆兵车的大军,仅剩二十余人存活。三国兵车、步卒,都被郑所俘获。之前宋、卫、蔡三国所掳郑国郊外的人口辎重,仍归郑所有。

郑庄公得了戴城,击退宋、卫、蔡三国联军,凯旋而归。郑庄公大排筵宴,款待跟随他一起作战的将士们。诸将轮番敬酒祝贺。郑庄公面有德色,说:“寡人感谢天地祖宗保佑,诸卿协助,打了这场胜仗。可否称得上‘方伯’(一方诸侯之长)?”群臣都连呼郑庄公“千岁”,只有颍考叔沉默不语。郑庄公瞪了颍考叔一眼。颖考叔奏说:“主公错了。方伯是受王命为一方诸侯之长,号令群雄,无人不敢不从。今主公伐宋,其实周天子并不知道,只是假借他的名义而已。何况传檄征兵时,蔡、卫反助宋,郕、许两个小国,连请都请不来。这是否离方伯之威还有点差距?”几句话说得郑庄公面红耳赤,沉默半晌,他说:“蔡、卫全军覆没,已受到惩罚。看何时问罪郕、许,这两个国家先打哪个?”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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