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孟尝君田文有三千多门客,他在薛地的收入,并不够供给门客的。孟尝君不得已在薛地放贷,每年收取利息,以贴补养士费用。
一天,一位身材魁梧、衣裳褴褛的汉子来投奔孟尝君田文,自称是齐国人冯谖。孟尝君上下打量着此人,相貌堂堂、慈眉善目,就答应收留他,并告诉他,相府的门客分三个等级,因各自才能不一,待遇也各有不同。上等门客住“代舍”,可以吃肉乘车;中等门客住“幸舍”,吃肉无车;普通门客住“传舍”,粗茶淡饭,出行不派车,只保证其最基本的生活。一会儿又问他家庭情况,以及工作经历。冯谖都如实道来。因从没听说过冯谖这个人,本人又无特别的技能,孟尝君就把他安顿在传舍中。
十多天后,孟尝君和传舍长聊起新来的门客冯谖。孟尝君问传舍长,近日冯谖还适应新环境吧?表现如何?传舍长皱眉道:“冯先生家贫,身上别无长物,只有一把剑,没有剑囊,用蒯草绳系在腰间。别看他穷,还特别挑食。这样不吃那样不吃,牢骚满腹。每天吃完饭,就弹着剑唱道:‘长铗啊,咱们回去罢,吃饭没有鱼!’”孟尝君听了,笑道:“他这是在嫌我伙食不好!”孟尝君见冯谖骨瘦如柴,面如菜色,担心他长期下去不饿死也会营养不良,就心生怜悯,让他住在幸舍中,吃鱼吃肉。并叮嘱幸舍长,多注意冯谖的举动。
过了五天,幸舍长报告孟尝君说:“冯先生仍然弹剑唱歌,只是歌辞不同。”孟尝君心想,伙食已有改善,这次冯谖该不会再有怨言了吧?于是笑问:“他都唱些什么?”幸舍长说:“冯谖饭后,弹着剑唱:‘长铗啊,咱们回去罢,出门没有车!’”孟尝君惊奇地说:“他要做我的上等门客吗?此人定有特殊的才能。”
孟尝君让冯谖住在代舍中。又让代舍长注意他是否还唱歌。
不久,代舍长向孟尝君反映情况,说冯谖早出晚归,早上乘车出去,晚上回来,酒足饭饱,唱道:“长铗啊,咱们回去吧!在这儿呆着无法养家啊!”
孟尝君有点不高兴地说:“客人为何如此贪心,还真是没完没了呢?”但想到孟子曾说,仁者无敌。于是,调转话锋,改口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应该继续善待他。他家里目前有什么困难吗?”代舍长答道:“他经常回家看望老母。最近,他老母卧病在床,无钱医治。冯谖心急如焚,到处找人筹钱给母亲看病……”原来冯谖是个孝子。田文听了,很受感动,于是资助冯谖家,请来当地最好的郎中,医好了他母亲,冯谖心怀感激,从此没有再唱。
一年后,相府钱、粮只够用一个月的了。孟尝君查看高利贷债券,见民间欠帐很多,就问左右:“谁能为我到薛地收债?”代舍长建议让冯谖去办此事,说他诚实可信。先前自己要求做上等客人,请让他去试试。”
孟尝君请冯谖去薛地收债,冯谖爽快地答应了。
冯谖乘车来到薛地,住在公府之中。薛地居民有一万户,大多数都借贷,听说孟尝君田文派上等门客来征收利息,许多人主动来交息,很快收到齐国刀币十万。冯谖把这些钱大都买了牛肉和酒,然后贴出告示:“凡欠孟尝君钱的人,明天统一来官府中验证债券,活动结束后,集体聚餐……”听说有酒肉犒劳,百姓都按期来到。冯谖用酒食热情款待大家,并在一旁察言观色,对他们贫富情况了然于胸。
席散后,冯谖拿出债券与众人合对,估计只是一时手头紧,以后有能力偿还的人,与其约定好归还日期;对贫穷无力偿还的,冯谖命左右拿火来,把一竹篮穷人债券都付之一炬,然后对众人说:“孟尝君之所以把钱借给百姓,是担心你们无法生活,而不是为了利益。但是他的食客有几千人,俸食不足,所以不得已才征收利息来奉养宾客。现在有能力偿还的重新订好合约,无力偿还的债券都烧掉了。孟尝君对薛邑百姓的恩德,不能说不厚啊!”百姓们感动流泪,都磕头高呼:“孟尝君真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啊!”
焚烧债券的事传到孟尝君耳朵里,孟尝君大怒。
冯谖回去后,孟尝君假装不知此事,问道:“冯先生辛苦了,债都收回了吗?”冯谖回答:“我不但为君收回了钱,还为君收回了德!”孟尝君沉下脸,责备他说:“你明知我府上有三千食客,如不向薛地百姓放贷,收些利息,填补开支,光靠朝廷给我的这点俸禄是根本不够用的。听说先生却将所收利息钱都和众人一同吃喝用完了,又焚烧了一半债券,还说为我收德,不知所收的是什么德?”冯谖不慌不忙地说:“君请息怒,容禀。我之所以这样做,是深思熟虑过的。第一,我设宴,是为召集齐所有薛地借贷百姓。欠债者太多,如不备酒肉,一些人可能不会来。只有人到齐了,我才好了解情况,看有多少人能够还贷。第二,我烧掉的都是无用的债券。有能力偿还的,我已与之重定期约。但有些百姓,的确家徒四壁,一贫如洗,再怎么督促,也无力偿还,而且越欠越多,累计到一定数额就会逃亡。烧掉穷人债券,给穷人一线存活的生机,他们必定会对相国感恩戴德。借此以证明君轻财爱民。仁义的名声,广为流传,此乃我所说的收德。”债券已烧,虽然孟尝君觉得此话不无道理,但眼下,他正为养活三千食客而发愁,于是勉强对冯谖笑着道谢。
再说,樗里疾听说秦昭襄王放走孟尝君,立即入朝求见秦昭襄王,说就算不杀孟尝君田文,也不能白白放走他,该留下做人质。秦昭襄于是立即派人去追回孟尝君。使者追到函谷关,扑了个空,回报秦昭襄王,孟尝君一行已走远了,无法追上。秦昭襄王后悔不迭,担心孟尝君能量大,如被齐国重用,会对秦国不利,一方面,派人到齐国散布谣言,说:“天下人只知齐有孟尝君,而不知有齐闵王,不久孟尝君将取代齐闵王了。”另一方面,挑拨齐楚关系,使楚人恨齐相孟尝君。秦昭襄王派人劝楚顷襄王说:“从前六国伐秦,只有齐兵落后,是因楚怀王做纵约长,孟尝君不服,所以不肯一同发兵。楚怀王到秦国咸阳赴约,秦昭襄王本想放他回国,孟尝君却派使者劝秦昭襄王不要放,因为楚世子横在齐国做人质,想借秦国之手除掉楚怀王,齐国能扣下世子横,好向楚国索要土地。所以世子横几乎不能回国,而楚怀王死在秦国。寡君得罪楚国,皆因孟尝君之故。为了楚国,寡君想杀孟尝君,不料他手下各种人才都聚集齐了,在鸡鸣狗盗之徒、善于造伪券证之人的帮助下,盗走白狐裘,买通燕姬帮其求情,更改通告证中‘出关人员登记簿’上孟尝君的名字,逃走了……现在孟尝君又重为齐相,一心专权,早晚就要篡夺齐国了,秦、楚两国以后就会多事了。寡君愿痛改前非,与楚结好,送女儿为楚顷襄王做夫人,准备共同抵御孟尝君。请大王裁定!”楚顷襄王被他的话所迷惑,迎秦昭襄王之女做夫人,与秦国和好,也让人到齐国散布流言。
孟尝君权倾朝野,齐闵王本感到威胁,被谣言蛊惑,就开始怀疑孟尝君了,于是和他说:“寡人不敢以先王之臣为臣。”孟尝君听出了弦外之音,只好交还相印,辞去相国,返回其封地薛。
孟尝君失去相位,宾客们纷纷散去,只有冯谖在一旁为孟尝君驾车。听说孟尝君要回薛地,当地百姓早早地就准备好了酒食。离薛地还有百余里时,百姓就扶老携幼争相来迎,嘘寒问暖,询问起居。孟尝君万分感动,不禁对冯谖叹道:“先生说为我收德,果真不假啊!”冯谖微笑着,默默点头。一会儿又说:“俗语说,‘狡兔三窟。’君至少该有三个能安身之地,方可高枕无忧。如果您借给我一辆车,让我去秦国一趟,我定能让君重新被秦、齐两国重用,而且增加您的俸禄。到那时,薛地、咸阳、临淄三个地方都会欢迎您。”孟尝君大喜,说:“一切听先生的!”
冯谖驾着车西行来到咸阳,求见昭襄王说:“凡是在秦国游学的士人,都想使秦国强大,削弱齐国;相反,在齐国游学的士人,都想齐强秦弱。秦齐同为当今天下数一数二的强国,二国势不两立。二雄谁胜就能得到天下。”秦昭襄王问冯谖有何妙计能使秦国称雄?冯谖说:“主意倒是有一个。大王听说齐国废黜孟尝君了吗?”秦昭襄王说:“听说过,这是真的吧?齐闵王为何要废黜孟尝君的相位?”冯谖说:“孟尝君是难得的将相之才。齐国正是因为有了孟尝君这样的贤才,才在诸侯国中举足轻重。现在齐闵王被谗言迷惑,竟怀疑他忠心,不念君臣之情,忽视其汗马功劳,收回他的相印。孟尝君心中定恨齐国,秦国乘机重用他,那么齐国机密都会被秦国所知,以此对付齐国,易如反掌。待吞并齐,岂止是在诸侯中称雄?大王应尽快遣使者,私下去薛地迎接孟尝君,机不可失!万一齐闵王悔悟,重新任用他,那么齐、秦两国谁称雄就难说了。”当时樗里疾刚去世,急需贤相,秦昭襄王听了很高兴,装潢了十辆好车,载着百镒黄金,以丞相的仪仗,去迎接孟尝君。冯谖见事已成,趁机对秦昭襄王说:“臣请先去通知孟尝君。使他做好准备,免得耽误使者的时间。”秦昭襄王同意。
冯谖急忙赶回齐国,求见齐闵王,劝说道:“齐、秦两国互为雌雄,得人才的国家就会称雄,失人才则会退居第二。听说秦昭襄王庆幸孟尝君被罢官,私下派十辆好车,装着黄金百镒,要聘请孟尝君为丞相。孟尝君对于齐国情况了如指掌,如果有他为秦国出谋划策,那么秦国将称雄天下,齐国就危险了。”齐闵王急问对策。冯谖说:“乘秦使还在去往薛地的途中,大王不如先恢复孟尝君相位,增加其封地,或许孟尝君会欣然接受。”齐闵王嘴上答应,但心中还不信,便派人到边境上探听虚实。只见车马纷至,一问,果然是秦国使臣。探子连夜回报齐闵王,齐闵王命令冯谖拿着符节去迎接孟尝君,恢复他的相位,增封一千户。秦国使臣到了薛地,听说孟尝君已重做相国,只好转辕向西,返回秦国。
孟尝君重新为相,之前走了的门客又都重新来投靠他。孟尝君疑惑地对冯谖说:“我从不亏待门客,可一旦罢相,门客们都对我弃而远之;现在赖先生之力使我官复原职,这些门客还有何面目再见我呢?”冯谖回答:“荣辱盛衰,是天地万物的常理。就像集市,早晨人们争先恐后挤进去,晚上却阒无一人,这是因为人们所需要的东西已不在这里了。有何奇怪的呢?”孟尝君恍然大悟,再次向他拜谢,仍然待客如初。
这时,魏昭王和韩僖王奉周天子之命,“合纵”伐秦。秦国派白起带兵迎战。在伊阙(今河南洛阳的龙门)大战,斩首二十四万,活捉韩国大将公孙喜,占领武遂土地二百里。随后又乘胜伐魏,攻占河东土地四百里。
当时七国称王,为显尊贵,公元前288年,秦昭襄王自称西帝。七国中,属秦、齐、赵最强,呈三国鼎立之势。秦国当政者魏冉,采取了远交近攻,联齐伐赵的策略。魏冉亲自赴齐,劝齐闵王自立为东帝,与秦平分天下。之后,秦国又邀楚、韩、魏等共同伐赵。
此时,齐秦要联合伐赵,而燕又要攻齐。攻齐必先拆散齐秦之盟,再借秦国之力共同伐齐。
苏代奉燕昭王之命出使齐国,劝其改变策略,合纵伐秦。在苏代的鼓动下,形势由齐、秦、魏、韩、燕五国伐赵之约转为五国伐秦。
魏冉到齐国劝齐闵王称东帝,离开不久,苏代来到齐国。见到故人,齐闵王大喜,问他秦国派魏冉劝他称帝,是否要答应?苏代说:“愿王勿称帝。秦国称帝,天下憎恶;大王如不称帝,可得天下之心。且天下有两帝,大王以为天下尊齐还是尊秦?”齐闵王答:“尊秦。秦势力更强。”苏代又问:“若齐不参与和秦一起并称东西两帝,天下爱齐吗?”齐闵王点头道:“爱齐而憎秦。”苏代说:“可以先等秦国称帝,西方诸侯都能接受以后,大王再称帝也不晚!齐秦伐赵,师出无名,事情不会成功。得到土地后是秦国的,齐国没有好处。现在宋国无道,天下人称其为桀宋。大王与其伐赵,不如伐宋,得到土地可以把守,得到百姓可以支配,还有诛伐暴君的名声,这是汤武王的行为。”齐闵王答道:“当然伐宋对齐更有利。”苏代不紧不慢地说:“如与秦共同称帝,天下独尊秦而轻齐,若齐去帝号,则天下爱齐而憎秦,加之伐赵不如伐宋利于齐,故,请大王废帝号而收天下之心,放弃与秦之约,不争高下,借机伐宋。若将宋据为齐国所有,北可制约赵国,南可挟制楚国,西可威胁魏国。愿大王深思。”在这之前,孟尝君也曾劝阻齐闵王说:“秦国强横,故诸侯国都恨秦,大王切莫效仿。”
齐闵王于是听从其计,去帝号,仍称王。秦昭襄王才称帝两个月,听说齐国仍然称王,也废去帝号。
齐闵王问苏代有何良策伐宋。苏代建议齐联合赵、魏、韩、燕五国共同伐秦。转移各国注意力的同时派兵攻宋。
宋国经济发达,兵力薄弱,地处中原腹地,地势平坦,是当时各国交通枢纽。宋康王偃是宋辟公辟兵之子,剔成之弟,他身长九尺四寸,双目有神,力大能徒手拉直铁钩。周显王四十一年,宋康王驱逐哥哥剔成,自立为王。宋康王在位十一年后,一日,有人来向宋康王献鸟,说遇到一件怪事,在城中雀巢里发现一只刚出壳的小鹯鸟。宋康王召太史占卜此事。太史卜卦说:“小麻雀生大鹯鸟,这是反弱为强,崛起而成为霸主之兆。”宋康王听了很高兴,急于称霸天下。于是招收壮丁,亲自训练,组成了十万多人的精锐之师。进攻东面的齐国,占领五座城池;打败南面的楚国,开拓三百余里的疆土;战胜西面的魏国,夺取两座城池;攻灭滕国,占领其地。并派使者与秦国通好,秦国也派人回报。此后宋国号称强国,与齐国、楚国、三晋并称。宋康王于是也自称为宋王,自以为天下无敌,于是想速成霸业。
为震慑各国诸侯,宋康王命人用皮袋装上牛血,高悬在木竿上,张弓而射,穿透皮袋,血如雨下, 遍地横流,然后让人在市中传言宋王能制服鬼神,射天得胜……左右臣子,为讨他欢心,拜贺道:“王之贤明远过商汤、周武矣。商汤王与武王只是胜人,今王胜天,已无以复加。”朝中内外山呼万岁,喊声如雷。
宋康王自取得一点战绩,便飘飘然了。他开始安逸享乐,骄奢淫逸,疏于朝政,无视周边列强。他日夜饮宴,常用酒灌醉群臣,而暗中让左右给自己以热水代酒。酒量大的臣子都醉倒了,只有他还安然无恙。有人为取悦宋王,献媚说他酒量如海,就是喝上一千石也不会醉。
宋康王好美色,他一夜与数十个女人同睡,并让人传言:“宋王精力旺盛,从不疲倦。”常常以此炫耀。
一天,宋康王到封父游玩,见一个采桑女十分貌美,很是喜欢,就筑起青陵台观看。经过一番寻访,得知此女是舍人韩凭之妻息氏,夫妻俩情投意合,如胶似漆,十分恩爱。宋王也不管,派人上门道明来意,让韩凭献妻。韩凭万分不舍,他与妻商量此事。妻不愿改嫁他人。
宋康王思慕息氏,见请不动息氏,于是就派人去抢。妻子被抢走,韩凭于心不忍,自杀身亡。
宋王召息氏一同登上青陵台,对她说:“我是宋王,能让人富贵,也能杀人。你丈夫已死,现在除了我之外,你还能依靠谁呢?如果你从了我,当即立你为王后。你好好想想吧!”息氏听说丈夫已死,泪水直流,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会儿,宋王又威胁她说:“你既已到此,想不顺从都难!”息氏泪眼朦胧道:“请容我沐浴更衣,拜别丈夫亡灵,然后再服侍大王。”宋王答应了。
息氏梳洗后,向空中拜了两拜,就跳下台去。此时,宋王已来不及制止。宋王叫人过去一看,息氏已经没气了。在她的裙带上,绑着一封信,写着:“我死以后,乞请大王将我与韩凭合葬在一处,九泉之下也会感激您的大恩大德!”宋王大怒,并不理会,故意分葬二人……
宋国群臣见宋康王暴虐,纷纷劝谏。宋王对此很反感,于是在座位旁放着弓箭,谁劝谏,就用箭射谁。曾经一天之内射死景成、戴乌、公子勃三人。从此,群臣都不敢开口。宋康王昏庸无道,致使朝中上下离心,天怒人怨。因此,诸侯们称他为桀宋。
此时齐闵王听从苏代的建议,派人去楚国、魏国,约二国联军伐宋,三分其地。
秦昭王得知此事,大怒,道:“宋国刚刚与秦国结盟,建立友好关系,齐国以强欺弱,攻打宋国,我定要救它,没有什么可商量的。”齐闵王闻讯,担心秦兵救宋,向苏代求计。苏代为不使计划落空,主动请求出使秦国,劝阻秦昭襄王出兵援宋。
苏代来到秦国,求见秦王,秦昭襄王说:“苏先生来此有何贵干?”苏代说:“齐国现在已经征伐宋国,我特地来向大王祝贺。”秦王纳闷,说:“齐国联合楚、魏两国伐宋,害得我要出兵援宋,先生为何祝贺我?”苏代说:“齐闵王与宋康公二人有点像,都一样贪婪、强暴。他现在虽然会同楚、魏两国伐宋,但只不过是为了利用两国而已,并不同心;一旦打败了宋国,他必然以主人身份居功自傲,对楚魏两国颐指气使,欺负它们。而楚魏两国受到欺压,必然会依附秦国。此乃秦国把宋国当作诱饵送给齐国,却毫不费力地得到楚、魏两国,大王失一得二,获此大利,我岂敢不贺?”秦昭襄王问:“如果我一定要援救宋国呢?”苏代回答:“桀宋凶恣暴戾犯天下的公怒,天下人都希望他早点灭亡,秦国如果救它,众怒将转移到秦国。为了一个昏君,冒天下之大不韪,与天下人对抗,大王还怎样收取民心,向中原发展呢?望大王慎重!”秦王于是罢兵,不去救宋国。
苏代立即回报齐闵王。齐闵王大喜,一边命大将韩聂为主帅,一边知会魏楚两国出兵。三国联军在宋国边境集中后,三国主帅一起研究攻宋计划。
齐军先到宋国郊外,楚、魏的部队也相继到了。齐将韩聂、楚将唐昧、魏将芒卯,三人在一起商议,楚将唐昧献计说:“宋康公为人好大喜功,我们不妨向他示弱,诈败引诱他出宋都雎阳,然后用重兵包围他,打他一个措手不及。”魏将芒卯说:“宋康公荒淫暴虐,民心离怨,我们三个国家都有丧师失地的耻辱,要宣传檄文,公布他的罪恶,用来故地百姓,会有反戈。我们应当把他的罪行公布于世,以招唤宋国军民,他们必定会反戈抗击宋国,而投降我们的。”韩聂说:“二位所言甚是。”于是三人定下计策,写檄文,数落桀宋的十大罪状。一、逐兄篡位,得国不正;二、吞并腾国,恃强凌弱; 三、喜好攻战,侵犯大国;四、革袋射天,得罪上帝;五、长夜酣饮,不恤国政;六、夺人妻女,淫荡无耻;七、射杀谏臣,忠良闭口;八、私用王号,妄自尊大;九、献媚强秦,结怨邻国;十、慢神虐民,全无君道。檄文所到之处,人心惊惧。齐、魏、楚以前所失之地的百姓都不愿依附宋国,都驱逐官吏,登城墙自守,等待来兵。三国军队所向披靡,直逼睢阳。
得知齐、魏、楚三国联军已来到边境,宋康王大怒,检阅兵马,亲自率领中军,出城十里扎营,以防三国联军来攻。
齐将命令手下将领闾丘俭率五千兵马到宋营挑战。并叮嘱他说:“务必引宋康公出来交战;交战时,一定要输给他,把他引到远离雎阳的地方。”闾丘俭接令,即率兵出营去了。
闾丘俭来到宋营前,即命令士兵擂响战鼓,亲自上前叫阵挑战。
怎奈,齐兵把战鼓擂得山响,宋营里却一片寂静。宋康公按兵不动,下令将士紧守阵营,没他命令,不准接战。闾丘俭就叫人擂鼓不停,但任凭怎样擂鼓呐喊,宋康公都不出兵。闾丘俭又气又急,忽然想起,那篇数落桀宋的罪状的檄文,能让臣民百姓憎恨宋康公,也定然能激怒宋康公出营应战。于是,闾丘俭即令将士轮番到宋营前大声数落宋康公的罪状。果然,齐军大骂一会儿,宋康公就无法忍受了,他咬牙切齿,无比震怒,立即命令大将卢曼率军出营对敌。
宋将卢曼一出营房门,齐将闾丘俭就冷不防地杀了过来。二人大战二十多个回合后,闾丘俭虚晃一招,卖个破绽,回头便走,卢曼尾随追击,闾丘俭败逃,抛下兵器盔甲、战车不计其数。
首仗告捷,宋康公高兴地说:“打败齐国兵马,楚、魏两军就丧失了勇气,不击而溃!将士们!全军出动,还犹豫什么呢?现在,我们要乘胜追击,一举歼灭齐军。”
宋康公只道是齐兵软弱,无力再战,次日,他拔寨齐进,直攻齐营。
闾丘俭打着韩聂的旗号,列好阵势,两军鏖战。从早晨到中午,交战三十多次,宋将卢曼战死阵中。宋康公彪悍勇猛,亲自上阵,斩杀二十多员齐国将领、一百余名齐兵。闻丘俭又大败而逃,丢弃车马兵器无数,宋军争先抢占。忽然,有探子来报:“楚、魏联军来犯睢阳,危矣。”宋康公大怒,忙传令班师。
走了不到五里,斜刺里冲出一支大军,一将威风凛凛地横枪跃马站在路中央,叫道:“齐国上将韩聂在此!无道昏君,还不快投降!”声若炸雷,吓得宋军将士连忙后退。宋康公身边戴直、屈志高二将冲出。韩聂大展神威,几下就把屈志高斩于车下。戴直见势,唬得连连后退,不敢交锋。宋军将士纷纷放下武器投降。大势已去,宋康公见只好在几员亲信将领的保护下,突出重围,边战边走,逃回雎阳城。
退到睢阳城下,守将公孙拔在城上远远地望见是自家兵马,速开城门,迎宋康公入城。
齐、楚、魏三国兵马日以继夜,合力强攻。
这天忽然尘土飞扬,又有大军到来,原来是齐闵王怕韩聂不能取胜,带领大将王蠋、太史敫等,率三万精兵来援,攻城队伍更加浩荡,士气更壮。宋军知道齐闵王亲自领兵前来,皆闻风丧胆,未战先怯。再加上宋康公不知体恤士卒,昼夜驱赶男女上城守卫,毫无恩赏,怨声载道。戴直见此,对宋康公说:“敌势猖狂,人心已变,大王不如放弃睢阳,暂时到河南避祸,再图复国。”宋康公一片称霸的雄心,顿时付诸东流,一声长叹,与戴直在半夜弃城而逃。公孙拔只好竖起降旗,迎接齐闵王入城。齐闵王一面安抚百姓,一面命令诸军追赶宋康公。宋康公跑到温邑,被追兵赶上,戴直先被斩首。宋康公走投无路,欲跳入神农涧自尽,被敌兵发现,拉出斩首,送到雎阳。
齐、楚、魏三国共同灭掉宋国,三分其地。至此,宋国灭亡。齐闵王认为这次伐宋,齐国出力最多,楚、魏两国怎么能得到土地,于是带兵悄悄尾随在唐昧后面,在重丘击败楚军,又乘胜掠取淮北的土地。又向西侵略三晋,多次取胜。楚、魏二国恨齐闵王负约,皆依附秦国,秦王将此归功于苏代。
齐闵王兼并宋国土地后,领土扩张,势力大增,齐闵王逐渐有了称霸的雄心,他在朝堂上向众臣说道:“寡人打败燕、楚、魏,灭宋,辟地千里,威加诸侯;曹、卫、邾等国无不惧怕,拱手称臣。寡人早晚要带一旅之师兼并周地,把九鼎迁到临淄,登天子之位以令天下,谁敢不从!”孟尝君劝谏道:“宋王戴宋康王因为骄横自大,齐国才乘机战胜他,愿大王以宋王为前车之鉴!周室虽然弱小,但仍然是天下共主。七国互相攻战,不敢攻周,是顾忌到灭周的名声呀!诸侯如知道大王有要取代周天子的想法,恐怕不会再向从前一样礼让齐国了。这对齐国不是好事啊!”齐闵王恼怒道:“商汤放逐桀王,武王讨伐纣王,难道桀纣不是他们的国主吗?我哪里不如汤武?可惜你不是伊尹和姜太公!”于是不听劝,收回孟尝君的相印。
孟尝君担心自己被害,听说魏昭王的小儿子魏公子无忌,为人恭谦好客,礼贤下士,无论贤愚之士,都纷纷投奔他,现在也有食客三千,便收拾好行李,和门客一起逃往大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