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三晋”中,数魏国最强。魏惠王也效仿秦孝公下令招贤。
一日,相国王错向魏惠王举荐了庞涓。魏惠王听说庞涓是鬼谷子(王诩,学识渊博,上知天文,下通地理,通晓数学、兵学、游学、出世学,有通天彻地之能,因其隐居在周的阳城鬼谷(地名)潜心做学问,人称“鬼谷子”)的弟子,精通兵法,便召见庞涓。
庞涓入朝拜见魏惠王,魏惠王见他衣冠楚楚,一表人材,很是高兴,说,听王丞相说你很懂兵法。庞涓说:“臣在鬼谷先生门下学习多年,颇得其用兵之道的精髓。”于是便将三年所学的兵法要领尽数讲给魏惠王听。听他讲得头头是道,魏惠王十分高兴,不断地点头,一会儿叹道:“可惜先君魏武侯当年没有善待吴起,使他被猜疑而离去。要不然魏国是何等强盛!”庞涓说:“下山之前,我师傅鬼谷子先生说,大王如起用微臣,微臣定能使魏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兼并天下,重建吴起的功业。”魏惠王大喜,即刻拜庞涓为元帅,兼任军师。庞涓儿子庞英、侄子庞葱、庞茅也都被封为将军。
庞涓操练兵马,先进攻卫、宋等小国,屡屡得胜,卫、宋、鲁、郑等国诸侯纷纷归附魏国。齐国兵马进犯魏境,也被庞涓击退。庞涓自认为建立了不世之功,自鸣得意。
张仪与庞涓同是魏人,见庞涓在魏国发迹,甚是羡慕。于是,张仪拜别师傅鬼谷子,也欲下山求取功名。鬼谷子说他还年轻,资质尚浅,不如先继续留在山中潜心修学……张仪坚持要走,道:“宝剑不能总藏在匣中。魏国正需要人才,日月如梭,我不能蹉跎岁月,应乘着年轻,建功立业,报效国家。况且朝中不是还有庞涓师兄吗?我们可以互相照应。师傅别担心!……感谢夫子教导多年,弟子去了。师傅多保重!”见张仪主意已决,鬼谷子只好不再劝留,叫他好自为之。
张仪返回魏国,先拜见师兄庞涓庞涓地位高了,人心也变了。他见到张仪,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对其爱理不理。张仪微笑着,请求他帮忙向魏惠王推荐自己为官。庞涓没答应,板着脸反问他,为何一定要留在魏国?张仪十分气恼,告辞走了。一路上,他心里嘀咕:“有些人发达了,就飘飘然,有些忘本了,丝毫不念昔日同门师兄弟之情了。哼!天下这么大,魏国不留我,我可以去他国谋发展。你不推荐我可以,那我就推荐师兄孙膑。孙膑之才,远胜于你。”如此想着,他直接去拜见魏惠王。
魏惠王听说张仪是鬼谷子门徒,见他能言善辩,思维敏捷,便想将其留在魏国做官。张仪知庞涓容不下自己,便推辞说:“在下不通兵法,学的是杂学游说,难为魏国效劳。在下另一同门师兄孙膑,乃孙武后人,此人有将帅之才,大王何不派人将他召来?”魏惠王惊问:“孙膑与庞涓同学兵法,二人谁更强?”张仪说:“听说孙膑已学得先祖孙武兵法,天下无敌,庞涓怎能和他相比?”魏惠王听了,心里道:“本以为庞涓是天下第一,想不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孙膑如此厉害,如果被他国所用,那魏国还了得?”恨不得马上聘请孙膑来魏为官。
张仪拜别魏惠王后,便去了楚国。
魏惠王召见庞涓,问道:“寡人听说将军有个同学叫孙膑,人们说他是兵圣孙武的后代,已独得孙武秘传兵法,其才能天下无人能比,将军为何不替寡人将他召来?”庞涓心中纳闷:听说当年孙武子将他的《兵法十三篇》献给吴王阖闾,吴王阖闾不愿让此书流传世上,将它藏在姑苏台内。自越兵焚毁姑苏台,此书就已失传,再无人见过。不知孙膑是怎么得到《兵法十三篇》的?……他愣了片刻,道:“臣也曾想过举荐孙膑为官,只是担心他是齐国人,心在齐国,不会真心为魏国效力。”魏惠王说:“士为知己者死,难道非得是本国人才能得到重用吗?”庞涓见魏惠王一定要召见孙膑,只好道:“既然大王如此看中孙膑,臣这就修书请他来。”于是,庞涓当即写了一封信,先让魏惠王过目,魏惠王命人用驷马大车,带着玉璧和信去鬼谷迎请孙膑。
孙膑收到信,只见信中说:“庞涓托孙兄之福,一见魏王,即受重用。我曾答应将孙兄举荐给魏王,我一直记得此事,今日我特向魏王推荐,请孙兄应召出山,共图大业。”
孙膑大喜,将庞涓的信呈给鬼谷子。鬼谷子看完信,有些失望。三年了,庞涓不曾写信问候过他。这次偶有音讯,信中却只说约请孙膑下山之事,只字未提到他。鬼谷子心中叹道,地位显赫,享受荣华富贵了,就把自己的老师给忘了。如此寡恩忘本,真是不肖弟子!
信中也没提张仪,张仪本想留在魏国为官,却突然改道去了楚国。难道他受到了庞涓的排挤?……鬼谷子想着,更觉庞涓骄狂嫉妒,自私自利。鬼谷子担心孙膑今后在魏国不被庞涓所容,本想劝阻,但见魏惠王使者郑重有礼,孙膑本人也跃跃欲试,昔日,孙膑和庞涓十分要好,常形影不离,知拦劝不住,就不再多说了。
孙膑临行前,鬼谷子将一个棉囊交给他,叮嘱道:“不到万分紧急时,不能拆开。切记!”孙膑拜辞师傅鬼谷子先生,随魏惠王使者下山,登车而去。
孙膑到了魏国,先见过庞涓,谢他举荐之恩。次日,二人一同朝见魏惠王,魏惠王下阶相迎,对孙膑十分尊敬。孙膑叩拜行礼说:“臣不过是一个村民,今日蒙受大王如此厚待,真是惭愧!”魏惠王说:“听说你独得孙武秘传兵法,寡人盼望你如久旱盼雨,今日先生到来,寡人真是大慰平生!”又问庞涓:“寡人想拜孙膑为军师,让他与你同掌兵权,你意下如何?”军师即军事之师,平日为国君的军事谋士,战时为将军的谋略助手。庞涓道:“臣与孙膑同窗结义,孙膑是臣的兄长,哪有兄长当弟弟的副手之理?不如暂且拜孙膑为客卿,待他建立功勋后,臣将爵位让给他,臣甘居其下。”客卿地位高,待遇好,却无实权。孙膑并不知道庞涓有所企图,在一旁应允。魏惠王准奏,立即拜孙膑为客卿,并赐他一座府邸。
往后的日子,庞涓和孙膑依然如以前在鬼谷求学时一样无所不谈,形影不离。庞涓表面上对孙膑热情、友好,但心里总是不安,怕孙膑分他的兵权。他想:“不知孙膑是否真有孙武秘传兵法,从未见他吐露,我先试探一下。”于是宴请孙膑。
席间,二人谈论兵法,孙膑滔滔不绝,对答如流。待孙膑说到一段自己未曾学过的兵法时,故意问道:“这不是孙武兵法上的话吗?”孙膑不知庞涓的用心,脱口答道:“是!”庞涓说:“我当时也曾得师傅传授这一兵法,只是因当时未曾用心,现在已忘记了。孙兄能将此书借给小弟看看吗?”鬼谷子曾交代过孙膑,孙子兵法只传授给他一人,他日任何人问起,都不能透露。但孙膑又想,庞涓不是别人,他与庞涓一向友好,这次又靠庞涓举荐才有今日,于是他如实道来:“这部兵法,师傅曾经注释,已与原本不同,师傅当时只让我读了三日便收回去了,也没抄下来。”庞涓问:“孙兄还记得兵书内容吗?”孙膑说:“还记得一些。”庞涓想让孙膑立即给自己讲孙子兵法,但觉得有点唐突,欲言又止。
几天后,魏惠王想试试孙膑的才学,便传令在校场检阅兵马,让孙膑、庞涓二人演练阵法。庞涓布的阵法,孙膑一看,就能说出阵名和破阵之法。孙膑布下一阵,庞涓却茫然不识。他悄悄问孙膑,孙膑告诉他说:“这就是‘颠倒八门阵’,一旦受到攻击它就会变成‘长蛇阵’。”庞涓探得此阵大概,就上前向魏惠王奏道:“孙膑布的是‘颠倒八门阵’。”一会儿,魏惠王询问孙膑,孙膑回答果然与庞涓一样。魏惠王认为庞涓的才干不亚于孙膑,甚是高兴。
虽然骗过了魏惠王,但庞涓心知肚明,孙膑才干远在他之上。如不早日除掉他,将来必会压倒他。他思索片刻,又生一计。
一日,庞涓与孙武小聚时,有意问道:“孙兄宗族还在齐国,何不遣人将他们都接来魏国,同享富贵?”孙膑垂泪说:“你虽与我同窗几年,却不知道我家门的事。我四岁丧母,九岁丧父,从小跟着叔父过活。叔父孙乔当过齐康公的大夫,后来田太公把齐康公迁到孤岛上去住,驱逐其故臣,故臣有的流落异乡;有的被杀害,我孙家宗族因此离散。后来我叔叔带着从兄孙平、孙卓和我逃到周都洛阳。因遇灾荒,不得已,他们又将我送到洛阳城北门外做佣人,从此,便与叔父父子失去联络。我长大后,听邻人说鬼谷先生学识渊博,神机妙算,心中仰慕他,就只身投到先生门下求学。多年来,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哪还有什么宗族亲人?”庞涓有些尴尬地道:“不好意思,提到你的伤心往事,让你难过了。我不知道你的身世这么悲惨。那么,孙兄还回乡祭祀祖宗坟墓吧!”孙膑回答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临行前,先生曾为我占卜过,说我将在齐国故土建功立业,如今我已身为魏臣,这话不必再说了。”庞涓假意应承道:“孙兄说得对,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何必非在故乡。”
约半年后,一日,有个齐国口音的人来找孙膑,孙膑问他来历,他说:“小人姓丁名乙,临淄人氏,一直在周都洛阳经商,令兄孙平、孙卓有信托我送到鬼谷,后来我听说先生已在魏国做了大官,这才找到这儿来。”说完,拿出一封书信交给孙膑。孙膑拆信,读道:自从家门惨遭不幸,宗族离散,至今不觉已有数十载。你叔父因病已经去世,我们也一直在宋国谋生,飘零异乡,孤苦无依,苦不堪言。如今幸好齐君仁德,尽释前嫌,召请前朝故臣回国,我们准备归齐,也正想将兄弟迎回,重立门户。听说兄弟曾在鬼谷先生门下求学,名师出高徒,将来必成大器。现在托人捎信给兄弟,望早日团聚!……孙膑日夜思念家乡和亲人,一直到处打听叔父父子的消息,皆石沉大海……如今,终于有了叔父父子音讯,他一时激动万分,喜极而泣。丁乙劝道:“承客卿贤兄叮嘱,让我劝先生早早还乡,骨肉相聚。”孙膑说:“我如今已是魏国客卿,不能随便喊走就走。”于是让人设酒饭款待丁乙,又写了一封回信,托丁乙带回去。信中说:“小弟今日已出仕魏国,不便立刻归去,等将来稍有建树后,我们兄弟再团聚。”又送了锭黄金给丁乙,作为路费。
次日,庞涓来见孙膑,说:“听说孙兄最近收到一封家信?”孙膑笑着点头。庞涓说:“怪不得孙兄这么开心。”孙膑将信的内容复述了一遍。庞涓说:“小弟也替您感到高兴!久别思归是人的天性。还等什么呢?孙兄何不向魏王上表,请假回乡探亲扫墓呢?这要换作是我,早坐不住了。”孙膑叹说:“我的心早已飞回齐国与亲人团聚去了。只是怕大王对我起疑,不肯放我回去。”庞涓拍拍孙膑的肩膀,说:“怕什么呢?小弟一定帮孙兄美言几句。”孙膑谢过庞涓,于是二人当即就去见魏惠王。
第二天,孙膑果然上表请假。魏惠王见表大怒,立即下令将孙膑的爵位削去,派人将他押赴将军府问罪。孙膑惊呆了!
到了将军府,庞涓见到孙膑,显出一副十分惊讶的样子问道:“孙兄为何来到这里?!”军政司向庞涓宣读了魏惠王的命令,等众人退下,庞涓焦急地对孙膑说:“孙兄受到冤枉,小弟这就替您去向大王求情辩白。”说罢,便乘车去见魏惠王。
不久,庞涓回到府中,对孙膑说:“魏王十分恼怒,执意要将孙兄处死,小弟再三求情,魏王才同意饶您不死,但须剔去双膝盖骨,并在脸上刺字,这是魏国国法,小弟已尽力。”孙膑叹道:“今日我虽受膑刑,但能保住性命,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多亏贤弟相助!”
庞涓叫来刀斧手,将孙膑绑住,用刑。随着一声大叫,孙膑昏倒在地。良久,孙膑才苏醒,庞涓又让人在孙膑脸上刺“私通外国”四个字,然后涂墨。庞涓泪流满面,哭着亲自为孙膑的残腿敷药、包扎,然后让人把他扶入客房,好言抚慰,美食款待。魏惠王所赐孙膑府第,已被收回,孙膑无处可去,只能住在庞涓府上。一个月以后,孙膑伤口愈合,但因失去膝盖骨,从此只能盘腿而坐,不能行走。
孙膑一下成了残疾,终日受庞涓三餐供养,心中很是过意不去。庞涓便请求他将鬼谷子注解过的孙子兵法传给自己,孙膑慨然答应。庞涓便命人备好木简,让孙膑凭着记忆将兵法誊写出来。
孙膑誊写了不到十分之一,庞涓便将服侍孙膑的家仆诚儿叫去,问他孙膑何日能写完,诚儿答道:“孙膑两腿不便,不能久坐,每日最多只能写两三段。”庞涓怒道:“这么慢,猴年马月才能写完?你给我多催催他!”家仆退下。
诚儿有些不解,偷偷问庞涓的近侍:“将军让孙膑为他誊写兵法,何必如此急急催逼?”近侍笑着说:“你不知道吧?将军与孙膑表面和睦,内心却对他非常忌恨。当时留下他的性命,就是为了得到这部兵书。只等孙膑将兵书誉写完,将军就会断绝他的饮食。你千万不可泄密!”诚儿连连答应,一会儿又不解地道:“听说孙膑和庞涓是同窗好友,孙膑也是他举荐来魏国为官的。二人才华不相上下,为何突然之间要谋害他?”近侍说:“庞涓寡淡薄情,嫉妒心强,他看不得别人比自己强。先是摸清孙膑家中底细,得知他自幼父母双亡,寄居在叔父家长大。后来齐国内乱,孙膑跟着叔父父子一起逃到周都洛阳,又遇饥荒。不久,孙膑与叔父父子失散……孙膑一直惦念着叔父父子,庞涓知道孙膑的心事,就想出一个计策害他。过了一段时间,庞涓借孙膑族兄孙平、孙卓的名义,写了封信,让一临淄人送给孙膑,骗孙膑回齐。孙膑一直把他当好友,就相信了。庞涓又怂恿他请假回齐国,说是会帮他说好话。孙膑真的照做。期间,庞涓乘夜鬼鬼祟祟在魏惠王面前奏说,他奉王命曾劝孙膑留下,孙膑却坚持要走,且对大王很有怨言。并建议魏惠王,待孙膑上表请假之时,公开定他通齐叛魏之罪……后来,孙膑去向魏惠王告假回齐时,魏惠王不问三七二十一,就叫人将他拿下,治他与齐国私通之罪。庞涓庞涓又假装慈悲,替孙膑求情,看似救他,实则目的达成后,就将其铲除。”
诚儿恨庞涓虚伪狡诈,妒才忌能,残忍无情,加上孙膑平日待诚儿很友善,诚儿不忍看着他被人害死,犹豫一番后,还是将此实情私下告诉了孙膑。孙膑听了大惊,一个劲地摇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不!这不是真的!我不相信!”庞涓利用孙膑对他的信任,下狠手害他,孙膑气得欲将辛辛苦苦写好的兵法付之一炬。但转念又想,若不传,庞涓必大怒,将他处死。左思右想,困惑之中,忽想起临别前师傅鬼谷子送给他的那个锦囊。找出锦囊,打开一看,只见黄绢上写着:“诈疯魔”孙膑心领神会。
傍晚,诚儿来给孙膑送晚餐。吃了大半,孙膑突然把桌子一掀,饭菜全洒了,大叫:“饭里有毒!魏王要害我!”接着,又把写好的书简扔入取暖用的炭火中。然后往地上一滚,颠三倒四不知所云地骂骂咧咧个不停。诚儿吓得顾不上收拾东西,赶紧跑去报知庞涓。庞涓有点不信,去看孙膑。只见孙膑莫名其妙自言自语,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庞涓问他,为何又哭又笑?孙膑答道:“我笑魏王想要害我,却不知我有十万天兵相助,他能将我怎样?我哭是因为没了我孙膑,魏国再无人领兵打仗了。”说完,又向庞涓叩头道:“鬼谷先生,请您救我孙膑一命!”庞涓说:“你认错人了!”孙膑拉住庞涓衣袖不放,张口连连叫道:“夫子救我!夫子救我!”庞涓怀疑孙膑是在装疯卖傻,于是命人将他拖入猪圈,试探真假。
猪圈里臭烘烘的,孙膑披头散发,倒头就睡。庞涓又派心腹之人给他送去酒食,谎称:“久仰先生大名,不幸先生被害,在下背着将军偷偷送些酒食来略表寸心,想必先生已饿了,快快享用吧!”孙膑怒目圆睁,大喊道:“这酒中有毒,你想毒死我啊!”说着,把酒食全倒在地上。那人又拾起一根棍子,串上粪土送给孙膑,孙膑接过就吃。
心腹回去报告庞涓,庞涓喜道:“看来他真的疯了,不足为虑了!”从此便让孙武自由出入,不再派人监管。
打那以后,孙膑就住到猪圈里。他常常自言自语,喜怒无常,有时蜷缩在猪圈角落里睡懒觉,一动不动;有时爬到猪圈外晒太阳;有时上街溜达,数日不归,混宿在市井之间。城中百姓知他遭到陷害,变得又疯又残,时常送他些干粮残饭。
数月后,齐国大夫田忌出使魏国,经过魏都安邑街市。孙膑听闻是齐使,便匍匐向前,抱住田忌的双腿。田忌和蔼地笑着问,先生有何贵干?孙膑依旧装疯卖癫。周边魏人告诉田忌:“此人叫孙膑,齐国人,原是魏国客卿,因私通齐国,受到刑罚,以致疯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田忌心里纳闷:“魏国客卿私通齐国,这么大的事,我怎么没听说过?为何满大街的人,孙膑都不抱,单抱住齐使……”田忌脑海里一连串疑问。于是便派人留心孙膑的行踪。
当天,田忌秘密夜访孙膑。孙膑倚在猪圈栏上,含泪道:“我是齐人,与魏国将军庞涓同在鬼谷子门下求学,如今受他陷害,无计可施,被迫装疯,以保性命。我想回齐国,无奈双腿残废,不能远行,故在街市上抱住您,请您不要见怪!”田忌知道事情大概,忙小声道:“此地不便久谈,明日清晨,我让一辆车从此经过,你可躲到车里。中午时分,我们就返回齐国。”孙膑激动不已,泪如雨下,连连道谢。
次日,田忌上朝向魏惠王辞行,魏惠王以重金相赠。庞涓在长亭设酒为田忌饯行。
齐使走后不久,忽有人慌忙来见庞涓,献上一件又脏又破的衣裳,说是孙膑不见了!到处都找遍了,仍杳无踪影。这是在一口井边发现的。孙膑衣裳!庞涓瞪大眼睛。他怀疑孙膑已投井自尽,于是命此人引路,带他去那口井边。派人打捞了半天,却不见其尸。庞涓怕魏惠王责备,就慌称孙膑投水自尽了。
原来,田忌早已安排好了一切。他让随从悄悄将孙膑藏在温车中,先走一步。待他辞别魏惠王君臣,就来追他们。孙膑上车前,故意脱下外衣,扔在井边,为疑兵之计……
田忌赶上孙膑,带他离开魏境,来到齐都临淄。二人一路交谈,田忌知道孙膑兵法造诣深厚,便将他推荐给齐威王,并讲了他的身世。齐威王听说孙膑是鬼谷子门生,才能出众,十分高兴,立即召见孙膑。
孙膑入朝拜见齐威王,齐威王问他鬼谷先生传授给他的兵机要诀。孙膑用几句话,精辟总结道:“用兵打仗,制胜之谋是,审其情,定其基。掌握敌情要快、要全。暴露给敌人的要少、要慢。阳谋与阴谋,方略与圆略,要交替运用,不可固守一端。兵无定策,策无定形,使人无可乘之机。这就是我师傅鬼谷子所说的天神兵法。真正读懂吃透天神兵法,灵活运用到战争中,便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齐威工大喜,当即要拜他为大夫。孙膑婉言推辞说:“谢大王厚爱!只是臣现在寸功未树,就接受大王爵禄,受之有愧。再说庞涓若知臣受齐国重用,定会兴兵制造事端,不如暂将臣归齐一事隐瞒。待需要用臣之时,再为大王效力,如何?”齐威王答应,便让孙膑暂住田忌府中,待如上宾。
齐威王喜欢赛马,闲时,常与公族大臣一起赛马。齐威王的马脚力比田忌的马好,每次比赛,田忌总是三场连败。田忌老输,心里很是郁闷。
一天,又是赛马。田忌带着孙膑一同去参加赛马。孙膑认真观看赛马后,发现田忌的马与齐威王的马脚力相差不远,仅差几尺或几丈,田忌却三赛皆负,便私下对田忌说:“大王明日若还举行比赛,我定能使大夫获胜。”田忌喜道:“太好了!有先生相助,我终于有望扭转败局了。我这就去请求大王,用千金作为彩头一决输赢。”
田忌入宫请求齐威王说:“臣近日屡赛屡输,明日臣愿倾家荡产,以千金作彩,与大王一赌输赢。”齐威王笑着答应。
次日,公族大臣都驾着车马前来观赛,好不热闹。田忌问孙膑说:“先生究竟有何良策可使我获胜?千金之赌可不是闹着玩的!”孙膑说:“按照常理,大王的马比大夫的强,赛马难以取胜,但我有一计可使您获胜。”然后将计策道来……
第一局完,两马相差很远,田忌惨败。齐威王大笑,说:“历史记录里,你就还没有打破输的神话。”田忌说:“还有两局呢!等臣全输了,大王再笑臣也不晚。”
第二、三局,田忌果然反败为胜,得到彩头千金。
齐威王心中疑惑,问田忌是怎么做到的?天下良驹可都在他手。田忌奏道:“今日得胜,并非臣的马比大王的马强,而是臣有孙膑相助。”于是便将孙膑的计谋报告齐威王。参赛的三匹马根据力气大小都有上中下之分,田忌将自己的下马当作上马,与齐威王的上马比赛,用上马对其中马,用中马对其下马,这样一来,田忌虽败一局,却能赢两局。齐威王听了,叹道:“虽是小事,却能看出孙膑智谋过人!”从此对孙膑更加敬重有礼。
不久,一日,赵国使臣来齐国借兵,说赵国都城邯郸告急,无以抵挡魏军,事成后,赵成侯愿将中山献给齐国。齐威王同意了。他欲拜孙膑为将军,孙膑推辞道:“臣受刑身残,如果让我为将率兵,恐他国会笑。请拜田忌为大将,我全力辅佐。”齐威王于是拜田忌为将军、孙膑为军师,命二人率军援赵。
魏人为何要攻打赵国邯郸呢?原来,中山本是魏国领土,自被赵国夺去后,魏惠王一直想洗雪国耻,恢复中山,只因赵人尚武、强悍,故迟未出兵征讨。今见条件成熟,便责令庞涓收复中山。庞涓奏道:“中山离魏远而离赵近,与其舍近求远,争夺这块远离魏国的土地,不如逼他们就近割让土地。臣请率兵攻赵国邯郸,以报夺我中山之仇。”魏惠王准奏。
庞涓率领兵车五百乘攻赵,围邯郸。邯郸守兵连战告败,抵挡不住魏军。赵成侯无计可施,只好派人向齐求救……
田忌想率军直奔邯郸解围,孙膑劝阻道:“待我们赶到邯郸,庞涓早已破城了。我们不如半道扎营,扬言要攻打魏国襄陵。襄陵是魏国战略要地,一旦失守,危及魏都。庞涓闻讯,定会退兵。我们事先在路边埋伏好,偷袭他,必胜。”田忌称好,采用孙膑的围魏救赵之计。
果如孙膑所料,很快就得到消息,赵国邯郸已开城投降。
庞涓一面派人去向魏惠王报捷,一面准备继续进军,深入赵国腹地。忽接到谍报,齐将田忌乘虚攻魏,已兵临襄陵。庞涓心中权衡一番,担心襄陵失守,不得已放弃攻赵,慌忙班师去救襄陵。
魏军一撤,赵国危机解除。
当庞涓兵行进到距桂陵二十里处时,与齐军相遇。原来孙膑早已推测到两军可能相遇的地点,叫田忌把部队带到襄陵附近的桂陵,准备在那里设伏袭击魏军,让副将袁达领三千人前往迎敌,来到路口,正巧碰到匆忙回师的魏兵前锋庞涓的侄子庞葱。二军厮杀。战了二十回合后,袁达诈败,引兵撤退。庞葱不知对方虚实,不敢贸然追赶,回来报告庞涓。庞怒斥责道:“连个小小校尉都不能擒获,怎能擒获齐军主将田忌?”他想,齐大军应该还没走远,当即令大军追击。
魏军追到桂陵,庞涓乘车观看齐军阵势,壁垒森森,阵势严整,旌旗猎猎。他又上前仔细一看,惊讶万分,心中疑惑道:“这不是孙膑初入魏时排演的‘颠倒八门阵’吗?田忌怎么也懂得这一阵法,莫非孙膑已回到齐国了?……”当下也令魏军布阵成列。
这时,齐阵中一辆战车驰来,田忌全副武装,手持画戟,站在车中,田婴挺戈,站在车旁。田忌大喝道:“魏军中能主事的出来答话!”庞涓出阵对田忌说:“将军别来无恙!齐、魏一向和睦相处,今魏、赵有仇,与齐国何干?弃好寻仇,实在是失策。”田忌拱手道:“赵国已把中山之地献给齐国,我主这才派我率兵救赵。如果魏国也肯献几郡土地给齐国,我们这就退兵。”庞涓大怒道:“你有什么本事,敢与我对阵?”田忌说:“你既然有本事,可认得我这阵法?”庞涓说:“这是“颠倒八门阵’,我曾从鬼谷先生那里学过,你从哪里窃取一两招,反来问我?”田忌说:“你既然能认出此阵,能攻破它吗?”庞涓虽无把握,却强装镇定,厉声道:“当然!”转头部署兵力,准备打阵。手下将领问庞涓应该如何破阵,他估摸着说,颠倒八门阵看起来复杂,其实要破此阵并不难。它有个最大的特点,即此阵能变一字长蛇阵,击首则尾应,击尾则首应,击中则首尾皆应,攻打者就要被它所困。我们可以兵分三路,攻其要害。为稳当计,庞涓还特意命庞葱率一支生力军作后备,以防不测。分派完任务,庞涓就亲率五千精兵上前攻阵。
待魏军全部冲进阵中以后,只见阵中号旗一挥,刹那间鼓角齐鸣,呐喊雷动,魏军八个方位的令旗纷纷转换,阵势转眼变成“一字长蛇阵”。一会儿,蛇阵首尾迅速连起来,把魏军团团围住,水泄不通。庞涓想出阵,可不辨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魏军惊慌失措,自乱阵脚,边与齐军厮杀,边寻找出路,企图出阵。魏军像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直到疲惫不堪,仍找不到出路。忽听一阵金鼓鸣,呐喊声震天,继而,不远处,一面面旗帜树起,上面都写着军师“孙”字。庞涓大惊,知自己已中了孙膑的计。正当庞涓陷入绝境,这时,庞葱领军从西路杀到,救出庞涓。此战,庞茅被齐将田婴杀死,五千精兵全部阵亡。魏军伤亡惨重,共损兵两万。庞涓悲痛万分,羞愧难当。
魏军大败,田忌称赞孙膑用兵如神,问他“颠倒八门阵”有何玄机。孙膑告诉田忌,八卦阵是按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加上中央主阵,共九队车马,阵型为正方形。破阵方法是,从正东“生门”打入,往西南“休门”杀出,又从正北“开门”杀入,即可破此阵。这次待庞涓率兵入阵后,我将首尾两队人马调出去阻击敌人援兵,只留下七队人马布成了一个圆阵,庞涓不知其中变化,所以上当……
庞涓捡回一条命,像丧家之犬,狼狈逃回魏国。魏惠王念其攻取邯郸有功,将功折罪。
这次齐军围魏救赵有功,齐威王从此对田忌、孙膑更加宠信,将兵权全交付二人。
不久,田忌听说,近日,齐威王听信他人诽谤之言,每天派人到田忌府中刺探动静。田忌于是托病交出了军权,孙膑也辞去了军师之职。
原来,庞涓自在桂陵被孙膑打败后,更加忌恨孙膑。一日,听说齐相国邹忌因田忌、孙膑受到专宠,担心自己会被二人取代而感到气恼。于是暗中派人携千金来到邹忌门下行贿,劝说邹忌设法剥夺田忌、孙膑军权,事成之后,还有重礼相赠。邹忌正中下怀,答应了这一请求。
这日深夜,邹忌派门客公孙阅去找人占卜。
夜阑人静,公孙阅敲响占卜者家门,说:“我奉田忌将军之命,请你占卜。”占卜者心想,深更半夜地来占卦,莫非有见不得人的事?但畏于将军虎威,又不敢拒绝,只好起身去开门。
见到公孙阅,占卜者小声问:“将军为何占卜?”公孙阅说:“田忌将军是大王的宗族,军权在握,威震天下,现在想谋求大事,请你占卜一下……”占卜者一听,大惊:“犯上叛逆之事,小人不敢参与。”公孙阅哼了一声,甩袖就走,临走前叮嘱他千万别泄密。
公孙阅刚走,邹忌马上就派人将占卜者抓获,说他为叛臣田忌占卜。占卜者挣扎着,辩驳道:“放开我!放开我!冤枉啊!虽有人来店里,但确实未给他占卜。”
邹忌当即入朝,将田忌占卜一事告诉齐威王,又将占卜者叫来作证……齐威王为此开始怀疑田忌、孙膑。每日派人到田忌府上监视,观察动静。田忌得知此事,不想生事,就假称身体抱恙,交出军权。孙膑也跟着辞去职务。
听说齐国田忌、孙膑被罢职,大喜道:“我又可以横行天下了!”
这时,韩昭侯攻灭了郑国,打算次年与赵国联兵攻魏,然后共同瓜分魏国土地。庞涓闻讯,将此事奏报魏惠王,并请求在韩赵二国联手前,先攻打韩国,魏惠王同意了,当即命太子申与庞涓率军攻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