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晋惠公被囚禁在灵台山,正抱怨穆姬不来救他,这时,秦穆公遣公孙枝来灵台山问候晋惠公,告诉他秦穆公将送他归国。公孙枝说:“因君夫人登高台请死,寡君决定只要你速交割原许诺的黄河外五城,再让太子圉作人质,君就可回晋了。”晋惠公知穆姬为他求情,顿感惭愧,即遣大夫郤乞(郤芮族人)回晋吩咐吕甥去办割地质子之事。
鲁僖公15年十月,晋大夫吕甥会见秦伯,两国在王城结盟。吕甥将五城地图及钱谷户口的数目献上。秦穆公不见人质,问:“太子为何没到?你们国内意见统一吗?”吕甥说:“国中不和。小人因国君被囚感到耻辱,又因丧失亲人而悲伤,不怕多征赋税,舍得购置兵甲,拥立太子姬圉继君位,再借戎狄兵伐秦报仇。君子敬爱国君,但也知他罪过。他们也舍得购置兵甲,却是为等待秦国命令。他们宁可牺牲,也要报秦恩。所以,朝中意见不一。”秦穆公又问:“你们对国君未来命运有何看法?”吕甥说:“小人认为国君回不了国了。因国君对秦太无情,秦岂肯放过他?君子则认为国君还能回国。国君叛秦,就抓他;现国君认罪,秦将释放他。韩原之仗如此了结,秦真可成就霸业了。否则,当初帮他回国为君,又废他君位,以致恩情变仇恨,秦总不会出此下策吧!”秦穆公说:“吕大夫之言正合我意!”
于是命大夫孟明前去定五城地界,然后派官员分别管理五城政务。马上让晋惠公改住郊外的公馆,赠送七牢之礼(牛、羊、猪三牲各七头。七牢是古代天子馈赐诸侯最厚重的礼品。)遣公孙枝率兵同吕甥一起护送晋惠公回国。
晋惠公和诸臣回国后,遣世子圉随公孙枝入秦作人质,又请求秦国归还屠岸夷之尸,以上大夫之礼葬了他,命其子嗣为中大夫。想起自己被困龙门山,陷于泥沼,庆郑视而不见,驱车走了,晋惠公就无比愤恨。于是命人抓庆郑问斩。因这次战争中蛾皙受重伤昏迷在地,是庆郑把他救回国的,蛾皙苦苦替庆郑求情。其他大臣也都跟着求情。晋惠公说:“寡人主意已定,谁也不必劝说。”然后问庆郑还有何话要说。庆郑说:“臣有三条死罪:第一,有忠言而不能使国君听进去。第二,占卜车右吉利,而不能使国君用我。第三,为了救国君,我找来韩简、梁繇靡二将,而不能使国君不被秦虏。臣请受刑,以明臣罪。”大臣们都说,这些不足以处死。晋惠公说:“庆郑三条死罪,不自知吗?第一,君在泥泞中,向你呼救,你不管不顾地走了。第二,我军几乎擒获秦穆公,因你呼救,贻误了战机。第三,韩简和梁繇靡二将皆被秦军捉拿,你却不战而逃。”话罢,不容庆郑再辩解,立刻命司马行刑。诛庆郑时,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诸大夫纷纷泪流,蛾晰请求将他安葬,以报救命之恩。
晋惠公虽侥幸回国,继续为君,但仍担心重耳有朝一日再回国夺位。于是召来勃鞮,要他暗杀重耳,说:“不除重耳,我心中不安。限你三日内动身,事成后必重用你。”然后给勃鞮黄金百镒,让他购求力士。勃鞮领命告退。
有内侍告诉老国舅狐突,勃鞮重金聘力士之事。狐突便暗中派人查探详情,知勃鞮要追杀重耳,狐突大惊,即刻写了密信,遣人送给远在狄国的公子重耳。
重耳在狄十二年了。这日,重耳正与狄主在渭水滨打猎,忽有一人来求见狐氏兄弟,说:“有老国舅家书在此。”狐毛、狐偃即召那人来,那人呈上书信,叩了个头,转身就走。毛、狐偃打开信,大意是:“主公谋刺公子,已遣寺人勃鞮,限三日内起程,你兄弟俩禀知公子,速去他国,不得拖延以免遭祸。”毛、狐偃大惊,忙把信转呈给重耳,并劝他做好准备离开狄国。重耳说:“离开了这里,我能去哪呢?”狐偃说:“我们当初来这里,是因条件所限,不能到远处去,只能暂在此歇脚。如今在这里已久,积蓄了力量,可以迁徙到大国。勃鞮的到来,大概是上天派他来催促公子远行吧?”重耳说:“到哪国好呢?”狐偃说:“纵观当今诸侯国,最强大的是齐。若有齐兵相助,公子必能回国为君。”重耳认为有理,于是辞别狄主,回家把这事告诉妻季隗,并叮嘱她说:“晋侯将派人来行刺我。我准备投奔齐国,联合秦、楚,为复国作打算。你好好保重,带好两儿子,等我25年不回,就可另嫁他人。”季隗含泪道:“男儿志在四方,妾不敢强留你。你放心地去吧,多久妾都等你!”
次早,重耳正在收拾行李,这时,狐毛、狐偃急匆匆跑来,说:“勃鞮受命次日即起身,父亲诚恐公子没走,来不及写信,又遣人连夜送口信来,催促公子速逃。”重耳听了,大惊,说:“勃鞮为何来这么快!”
重耳立即别了妻儿,仓惶上路。因走得匆忙,没来得及亲自和狄主辞行。次早起来,出了城,发现盘缠也让同行的头须(人名)给卷跑了,不知去向。前途未卜,后有追兵,重耳一行人处境更加艰难。
待公子重耳出城半天后,狄主才知。欲赠资装,已来不及。狄主为了公子,吩咐关津,凡过往之人,仔细盘诘。勃鞮来到狄,怕被盘诘,只得怏怏而回,向晋惠公复命。晋惠公没法,只得说,此事暂缓,日后再从长计议。
数日,公子重耳一行到了卫界,关吏问明他们来历后,飞报卫侯说,晋公子重耳要借道去齐国,是否放行?卫晋文公想:“卫、晋非盟好。况逃亡之人,若迎他进城,无利可图,反而还得费钱招待,不如赶走。”乃吩咐守门阍者,不许放晋公子重耳入城。重耳君臣只好委屈地从城外绕行。
是日午,公子重耳君臣到了五鹿(地名),饥肠辘辘,经过一片田地。田陇上,一伙农夫围坐在一起吃饭正香。重耳让狐偃向他们求点饭菜。狐偃上前,对一农夫彬彬有礼说:“我乃晋人,车上那位是我主人。远行无粮,愿求一餐。”农夫笑说:“堂堂男子,有手有脚,做啥不好,非要行乞。我等村夫,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哪有余粮给他人?”狐偃又说:“没饭,送只饭碗总可以吧!”农夫顺手从地上拾一土块给他说:“这块土可作饭碗。”重耳大怒,想要鞭打他们。狐偃忙劝安慰重耳道:“得饭易,得土难。土地是建国之基。农夫献土给公子,公子该高兴才是。天下之事必先有瑞象,十二年后,岁星在寿星、鹑尾之际,大概在戊申之日,我们定会获得这片地。各位请记住这个日子!戊申意为扩张土地。天命注定了,当岁星再次运行到寿星星次时,我们定能称霸诸侯。公子可下车拜谢接受土块!”重耳于是下车对农夫再拜稽首,接受土块而载于车上。农夫们不懂其意,皆讥笑重耳。
重耳君臣又走了约十余里,饥困不已,实在走不动了,就在一棵大树下休息。重耳枕着狐毛之膝休息。众人四处觅了些野菜,煮了吃。野菜又苦又涩,重耳尝了一口,难以下咽,宁可挨饿也不吃。一会儿,介子推捧着一盂肉汤进献给重耳。重耳狼吞虎咽吃完,惊喜道:“你从哪来弄来的肉?”介子告诉重耳,是从他腿肚子割下来的肉。重耳唏嘘落泪,感动不已,说:“你对我真好,今后如何报答你呢?”介子推说:“我等只希望公子能早日回晋,哪里想什么报答呢?”
周襄王8年,齐桓公42年,重耳君臣来到齐国。齐桓公素闻重耳贤名,一听说公子进关,即遣使到郊外,将他们迎入公馆,设宴款待。重耳请求齐桓公收留他们,齐桓公爽快地答应了,并将宗族中最美之女嫁给重耳,还赠马二十乘。命廪人、庖人每天给重耳等送粮、送肉。重耳感激不已,叹道:“素闻齐侯好贤礼士,果然如此。怪不得他能成就霸业!”
重耳逃到齐国,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讨伐晋国。复国大业未成,不料,来齐第7年,齐桓公薨。诸子争王位,国内大乱。等到齐孝公嗣位,国家衰落,亲楚仇宋,诸侯多与齐不和。
一日,赵衰等私议说:“我等到齐国,以为借霸主威力,可复兴国家。今嗣君齐孝公丧失大业,已帮不上公子重耳,不如到他国另作打算。”众臣都赞同。于是一同来见重耳,准备说这事。可是,重耳不见他们。
公子重耳屡受流亡之苦,来到齐国,好不容易有个安身之所,衣食无忧。他年纪大了,没有什么志向,安于就这样天天与齐姜(齐姜是齐国美女的意思)朝夕欢宴,不问政事的生活。平时,众豪杰想见他一面都很难。
于是,赵衰、狐偃、先轸、贾佗、魏犨等九豪杰一起约在桑阴一僻静的林子里(地名)商议复国之事。魏犨说:“我等留在齐七载,是时候该辅佐公子成就大业了。可是,近年来,公子苟且偷安,意志消沉,诸位有何高见让公子重新振作起来,早日成就他大业?”狐偃说:“我们借邀公子到郊外打猎为由,等出了齐国,大家齐心劫他上路。但不知此行,去哪国好?”赵衰说:“宋国正在图谋称霸,且宋侯是个好名声之人,何不投靠他?如不得志,就到秦、楚试试,总有机会。”狐偃说:“我与公孙司马有交情,暂且去那看看如何。”众人应允。
姜氏婢妾十余人,正在树上采桑喂蚕,忽见一群人围在一起议事,婢妾们顿感好奇,停下手中活,探听他们谈话。回宫时,即把详情报知姜氏。姜氏喝道:“胡说,哪有这事?”乃命人将蚕妾十余人,皆囚禁在一间屋里,夜半尽杀,以灭口。
晚上,姜氏把一切都告诉了重耳,然后劝他尽早离开齐国。重耳说:“我哪也不去,这辈子就呆在这了。”姜氏说:“夷吾无道,百姓苦不堪言,皆盼公子早日回国。公子此行,必得晋国,万勿迟疑。”重耳仍不肯走。
次早,赵衰、狐偃、臼季、魏犨四人在宫门外,让人传话说,要邀请公子重耳到郊外打猎。重耳正在睡懒觉,遣宫人报说:“公子不太舒服,尚未梳栉,不能去。”齐姜听了,急使人单召狐偃入宫,屏去左右,微笑着对狐偃说:“你们这次邀公子去哪打猎呀?是宋,还是秦、楚呢?”狐偃大惊,依旧装蒜说:“打猎怎么会去如此远?”姜氏敛笑道:“你们欲劫公子逃走的计划我都知道了。不需要再隐瞒我了。昨夜,我也曾苦劝公子,无奈他执意不从。今晚我当设宴,灌醉公子,你等乘醉用车载他出城,事情就好办了。”狐偃点头赞许说:“夫人割舍房闱之爱,以成公子之名。如此贤德,千古罕有。”说完,就回去叫人准备车马、行李,赵衰、狐毛等先押往郊外停泊。只留狐偃、魏犨和颠颉三人,将小车二乘埋伏在宫门左右,专等姜氏送信,即便行事。
当晚,姜氏精心准备一桌筵席。重耳惊问:“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有这么多好吃的?”姜氏斟满酒,举杯敬重耳说:“公子不久将要回晋国了,妾特设宴为您饯行。”重耳一听,生气地搁下酒杯,说:“那我要是不离开齐国呢?”姜氏微笑道:“既然公子不舍离开,那就不走了吧!妾愿与公子尽欢,可否?”重耳大喜。姜氏召来侍女要她们歌舞助兴,并一起帮着劝酒。夫妇交酢。重耳不觉喝高了,醉倒在席上……姜氏给他盖上衾被,遣人召狐偃。狐偃领魏犨、颠颉二人入宫,将重耳抬出宫,放在车上。安排停当后,狐偃拜辞姜氏。姜氏目送他们远去,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重耳一觉醒来,口渴,唤宫人取水来。无人应。重耳觉得“床”摇晃得厉害,又说,可扶我下床吗?狐偃边策马飞舆,边回答他说:“这不是床,是车。”重耳听是狐偃的声音,恍然大悟,一时瞌睡全醒,一骨碌爬起来,大骂狐偃:“你等为何不通知我,擅自劫我出城?快停车,送我回去!”狐偃诳说:“离齐已百里,齐侯知公子逃走,必发兵来追,不能再返回了。”重耳十分恼怒,夺过一旁魏犨手中戈,欲刺狐偃。狐偃忙下车躲避,重耳亦跳下车挺戈追赶他。赵衰、臼季、狐射姑、介子推等齐来劝解。重耳把戈掷地上,很是生气。赵衰等都说,这次劫重耳出齐,其实是众人合谋。然后又说,他们离家远走他乡,追随公子,为的是什么?晋君无道,国人亟待重耳回国治理,振兴晋国。公子可不能只顾个人享受,辜负众望。重耳自知理亏,只好作罢。重耳与诸人皆饱餐一顿,继续前行。
一日,来到曹国。曹共公听说晋公子等要来,担心他们在曹国久住,打算不予接待。大夫僖负羁谏说:“晋、曹同姓,且晋公子重耳地位与您相同,您不给他以礼遇吗?”曹共公说:“诸侯流亡公子多着呢,我哪能都一一接待?”僖负羁说:“臣听说,敬爱宗亲,尊重贤人,是政治的主干。礼遇宾客,怜悯窘困,是礼之根本。礼作为政治的纲纪,是治国常道。失去常道就不能立国。晋公子重耳十七岁就流亡,有狐偃、赵衰、胥臣三位卿相之材相从,可说是贤人了。而主公蔑视他们, 这是不尊重贤人。听说重瞳骈胁,此乃大贵之异相。望主公考虑下。”说贤德,曹共公不感兴趣,说到重瞳骈胁,曹共公顿感好奇。他说:“重瞳我见过,骈胁是怎么回事?”僖负羁说:“骈胁即肋骨是连在一起的。”曹共公于是命人迎重耳在公馆中住下。
曹共公命人用水饭接待他,不赠送牲畜,不设宴,不讲宾主之礼。重耳因受怠慢,怒而不食。一会儿,馆人预备好热水,来请重耳沐浴。重耳解衣正在洗浴,忽有人摸他的背部肋叉,他唬了一跳,回头一看,有一群人从帷簿后钻出来,正嘻嘻哈哈,围着他看,指指点点。重耳十分恼怒,叫他们出去。狐偃闻声,急忙赶来,后听馆人说,刚才来的曹共公,他探听到重耳洗澡的时间,预先设下帷簿,在帘后偷窥……君臣听了,皆无语。
僖负羁回家把曹共公帘后偷窥晋重耳洗澡一事告诉妻吕氏。吕氏说:“我看晋公子重耳是个贤人,他的随从狐偃、赵衰、胥臣皆是国相之材。重耳有众贤辅助,必得晋国。得晋国后,他就会征讨无礼之国,曹国首当其冲。您何不与晋公子结交呢?”僖负羁听从妻言,备下菜肴数盘,把白璧藏在其中一碗菜里,作为贽见礼,结识重耳。
傍晚,重耳饥饿难耐,想起曹共公无礼之事,又是一阵怒,正准备离开曹国,这时,曹大夫僖负羁求见。重耳召他进来。僖负羁先为曹共公请罪,然后赠送丰盛的酒宴。重耳大悦,叹道:“想不到曹国有此贤臣。我若有幸回国,定当相报。”重耳美餐一顿,发现盘中藏有白璧,更是感动不已。但叫人将白璧奉还,并再次表达谢意。僖负羁收到白壁,赞道:“晋公子重耳如此穷困,却不贪图钱财,可见其之志大啊!”
次日,重耳即行。僖负羁送他出城十里方回。
重耳离曹赴宋。狐偃作为前驱先到,与司马公孙固相会。得知宋襄公助齐世子即位在盂地会盟诸侯,欲借楚威称霸诸侯,事未成反被楚劫。后宋楚泓水交战,宋大败。宋襄公忧愤交加,从此一病不起。宋襄公病中,听说重耳来宋,知他素有贤名,不胜欢喜。命公孙固到郊外迎接,待以国君之礼,馈赠七牢。
住了一日,重耳要走,宋襄公命公孙固挽留,再三请求他多住些日子。公孙固私下问狐偃:“当初齐桓公如何招待重耳?”狐偃告诉他纳姬赠马之事。公孙固回复宋公。宋公于是也赠马二十乘,重耳感激不已。
重耳等又住了数日,宋人盛情款待。狐偃见宋襄公病情无好转,私下与公孙固商议复国一事。公孙固实话告诉他,在宋国住没问题,虽然国小,不会怠慢。但出兵护送重耳回国即位,郑国无能为力。狐偃把这话告诉重耳。众人商议后,向宋襄公辞行要走,宋襄公又赠了许多资粮衣履之类给重耳,重耳感激地再表谢意。
重耳离宋后,宋襄公箭疮加重,不久就薨了。宋襄公在位14年。他薨后,世子王臣主丧即位,为成公。宋襄公临终前嘱咐王臣,楚是宋大仇,世世勿与之通好。重耳贤能,又得百姓、贤臣拥戴,将来他若回国得位,也许能称霸诸侯。我子孙要好好侍奉他。王臣叩拜说,儿臣定当谨记在心。
重耳来到郑国。郑晋文公觉得重耳老了,还逃亡在外,无家可归,不会再有什么作为,于是传令门官,闭门不让他进。重耳只好驱车去往楚国。
重耳一行到了楚国,谒见楚成王。楚成王素闻重耳贤名,很是佩服,用周礼款待重耳,宴会上献礼九次,庭上陈列的礼物上百件。重耳要推辞,狐偃说:“这是天命,您受礼吧。流亡者却享受国君之礼,地位不对等而设之以君礼,如不是上天旨意,谁能开启楚王之心呢!”于是重耳接受了楚王进献。飨礼之后,楚成王问公子重耳说:“您若能够回晋国为君,拿什么来报答我?”公子再拜磕头回答说:“美女玉帛,您已拥有。鸟羽、旄牛尾、象牙、牛皮,皆产于楚国。其余东西,楚王什么也不缺,我拿什么来报答呢?”楚成王说:“虽然这样,我还是想知道您怎样报答我。”重耳说:“如果托您的福,我得以回晋为君, 愿同楚永结友好,以安百姓。如果万一哪天晋、楚交兵,我将退避三舍(九十里),以报楚恩。如果还得不到楚退兵的命令,那么我就会左手执马鞭弓箭,右手抚箭囊弓套,来与您较量。”楚国大臣听了这话,认为重耳出言不逊,都很气愤。令尹子玉说:“请杀晋公子。不杀,待他返晋,必将成为楚的劲敌。”楚成王说:“不可。晋公子重耳思维敏捷,举止儒雅,困窘而不谄媚,又有三英杰事奉他,这是上天赐福于他啊。谁能谋害得了他呢? 我们也要顺从天意。”子玉说:“那么请把狐偃扣留作人质。”楚成王仍不同意。他命大臣们都要厚待重耳君臣。
晋惠公病重,太子圉担心诸大夫会乘他在国外,改立其他公子为君,于是私自逃回晋国。他本想带怀嬴一起走。怀赢不敢背叛秦穆公,就拒绝了。并劝他安心留在秦国,说,我们都不能离开秦国。在秦国有我父王撑腰,若走了,他定会发怒。没有父王支持,一切都很被动。这是步险棋。子圉固执己见,仍要回晋。走前,他请怀赢一定保密,能瞒多久是多久,等他即王位后,定遣人来接她回晋。怀赢有些为难说,这事时间长了怎么瞒得住?但也只好答应他尽力隐瞒。
夫妻二人泪别后,子圉扮成商人,藏在一支商队里,混出城去。他刚出城不久,守门将领才发觉不对。再派人追已来不及。只好将此事报告给了秦穆公。秦穆公急召怀赢,故意装作不知问她子圉何在?怀赢随口撒谎说,出去打猎了。秦穆公怒道,子圉的事我都已知道了。你还要瞒到什么时候?怀赢只好低头认罪,如实道来。秦穆公罚怀赢面壁思过一个月。因担心子圉哪天回来将怀赢接走,又叫专人严加看管。
秦穆公与诸大夫说起子圉不辞而别之事,然后大怒说:“寡人待夷吾父子不薄,为何他俩都负寡人?寡人有机会必报复他!”悔叹当初不纳重耳,即刻遣人寻找重耳,得知他在楚已数月。于是命公孙枝拜访楚王,迎重耳来秦。
重耳假装对楚王说想继续留在楚国。楚王说:“楚、晋两国相隔很远,公子若想回晋,必经数国,才一动身,你的敌人就知道了。秦与晋接境,仅隔条黄河,半天时间就能到。且秦穆公素贤,听说他对一直你印象好,你去投奔他,定会对你有所帮助。公子还是去吧!”重耳拜谢,楚王又厚赠金帛车马打发他们走。
重耳走了数月,才到秦边界,虽然经历尚有数国,都是秦、楚附属国,况有公孙枝同行,路途顺利。
听说重耳来了,秦穆公和穆姬亲自到郊外迎接,安排他们在公馆住下,盛情款待。
穆姬敬重耳,恨夷吾、子圉父子,想如能帮重耳回晋国即位,可以兴晋,皆大欢喜。不如将怀嬴改嫁重耳,结为姻好。她把这一想法和秦穆公说了,秦穆公赞许,并让穆姬去和怀赢说这事。
穆姬见到怀嬴,说:“夷吾父子背秦,不识好歹,恩将仇报,你父王恼怒,再不想帮夷吾父子了。他现将晋公子重耳迎来秦国,欲助他回国即位。重耳贤能,深得民心,必得晋国。我们已商量好,把你许配给他,不知你意下如何?”怀赢说:“妾已是公子圉的人,怎好再嫁他人?况那重耳年老,又是公子圉伯父,恐不太好吧?”穆姬又说:“子圉不能回来了。你等他也是没有结果的。重耳要是得晋国,必让你做夫人。这样,秦、晋世为姻好。”怀嬴沉默片刻,说:“能成全两国友好,那也行。”
怀赢同意了,秦穆公很高兴,说,到底是我女儿,深明大义。于是让公孙枝传话给重耳。
公孙枝把秦穆公赐婚一事告知重耳,要重耳尽快答复。
重耳召集众臣,把秦穆公许婚之事道来,然后问众臣他该怎么办。答应吧?他与子圉是叔侄,怀嬴是嫡亲侄妇,这岂不乱伦?不答应吧?恐惹恼秦穆公。赵衰说:“听说怀嬴才貌佳、人品正,深得秦穆公及夫人宠爱。这是桩好姻缘,公子不妨答应。成大事要不惜小节。不要在意这么多。”重耳犹豫不决,又问狐偃:“舅犯觉得呢?”狐偃反问道:“子圉回晋将继位为君。如你打算侍奉他,她就是国母;如欲取代他,则是仇雠之妻。既然是仇雠,何必在意霸占他女人?机会仅一次,是否答应,你看着办!”重耳权衡一番,最终同意了这桩婚事。
公孙枝向秦穆公复命,秦穆公大喜。于是命人好好张罗婚宴,布置婚房,择良辰吉日,让重耳、齐姜二人完婚。
拜堂成亲后,重耳大醉入洞房。次晨醒来,发现自己和怀赢同床共枕,想起自己和侄媳结婚,心中像打鼓一样,颇为不安。待重耳起床后,怀赢亲自打来水,捧着水盆,侍奉他洗手。重耳洗完手,正眼也不看她一眼,便冷冷地挥手叫怀赢“下去”。怀赢顿感委屈,怒道:“秦、晋是同级国家,为何看不起我?”重耳意识到有错,忙脱去上衣,自己拘囚,向怀赢谢罪。怀赢委屈地含泪道:“妾只是为了结秦晋之好,不惜自毁贞洁,再嫁郎君。”重耳肃然起敬,承诺以后将一辈子对怀赢好。
秦穆公素看重耳人品、才能,现又添甥舅之亲,待他更是关怀备至。一日,重耳说,我们还要在秦国待多久?然后问赵衰、狐偃等,何时借秦兵回国即位?赵衰、狐偃说,我们也不想长期在异国他乡。只是此事急不来,现在还没有合适的理由发兵讨伐晋国,只能静待良机。
太子圉从秦逃回晋,父子相聚,晋惠公很高兴,说:“寡人抱病已久,身体每况愈下,自觉时日不多。本担心你只身在秦国,孤单无助,现在你回来了,我放心了。”子圉说:“听说父王病重,儿臣在秦日夜寝食难安。无奈只好溜出来了。以后,儿臣便可时刻陪伴父王,伺候您。”晋惠公说:“你就这么走了,不怕秦穆公生气吗?”子圉笑着告诉秦穆公,他已让怀赢帮着隐瞒此行。又说怀赢精明能干,这点小事难不倒她。晋惠公笑着夸赞子圉聪明、孝顺。
不久,有人来报,自秦穆公发现子圉逃走后,欲将怀赢改嫁给重耳,还承诺送他回晋即位。子圉得知,一脸委屈,向晋惠公哭诉,秦穆公这么快就将我妻改嫁他人,这不明摆着不给父王颜面吗?秦穆公一再与父王过意不去,怎么办?晋惠公安慰子圉说:“重耳已老,难成大事。秦晋之间矛盾已不是一天两天了。有寡人在此,我儿勿忧。”
是秋九月,晋惠公病笃,临终前,把子圉托付给吕甥、郤芮二人,要他们防止重耳及群公子夺位,一定辅佐子圉嗣位。吕甥、郤芮二人顿首受命。
公元前637年十月,晋惠公薨。太子圉主丧即位,是为晋怀公。
为防重耳在外叛变,晋怀公下令,凡跟从重耳出亡的晋臣,限三个月内回晋。若抗命不遵,禄籍除名,丹书注死,其家人皆一并处死不赦。
郤芮乃对晋怀公说:“老国舅狐突二子狐毛、狐偃皆有将相之才,如今跟从重耳,如虎添翼。只要让狐突将二狐唤回,重耳就好对付多了。”晋怀公于是召见狐突,说:“寡人有令,跟从重耳出亡者过期不回,罪及亲党。老国舅可曾写信叫毛、狐偃回晋?”狐突说:“没。”晋怀公微笑着说:“寡人已叫人备好笔墨,请您现在就写信叫他们回!二子若来,免你一死。”狐突说:“臣恕难从命!二子委质重耳已久,即使他们逃回,臣仍将责其不忠,戮于家庙,何况是召他们回?”晋怀公大怒,喝令二力士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说:“今天你写也得写,不写也得写。可由不得你!”然后命人将书简放在狐突面前。狐突拿起笔来,写道:“子无二父,臣无二君”。晋怀公见了,把书简掷于地,大怒说:“你不怕死吗?”狐突说:“老臣一生最怕的是,为子不孝,为臣不忠。”晋怀公于是命将他斩于市曹。狐氏家臣忙逃奔秦国,报知毛、狐偃。
毛、狐偃得知父亲被害,悲恸大哭。重耳劝慰说:“二位舅舅请节哀,身体要紧。孤若能复国,必为外租父报仇!”毛、狐偃仍哭。重耳当即驾车去拜见秦穆公,告诉他此事。秦穆公也感到很气愤,说这事寡人管定了。赵衰道:“望君速为重耳图谋。若待子圉改元告庙,恐怕这事就难了。”秦穆公说:“对。”
重耳回到公馆,一会儿,门官通报:“有晋人求见公子。”重耳召入。那人叩拜说:“臣乃晋大夫栾枝之子栾盾。因新君妒贤嫉能,猜忌多疑,以杀为威,百姓胥怨,群臣不服,臣父特遣盾私送款给公子。臣父已备好兵马,只等公子来,便为内应。”重耳大喜,与栾盾约定明年年初举事。
重耳把此事告知狐偃,狐偃说:“事不宜迟,公子明日就可向秦穆公请兵。”重耳于是次日入朝拜见秦穆公,诉说回晋一事。秦穆公爽快答应。重耳连连拜谢。
公元前637年,(周襄王16年,晋怀公元年)十二月,秦穆公派兵护送公子重耳回国。渡船早已备好,秦穆公命公子絷、邳豹护送重耳渡河,自己则屯兵河西。
壶叔负责主管重耳行李,渡河之际,他将坏笾残豆、敝席破帷,都一一搬上船。重耳见了,笑道:“我现在要入晋为君了,荣华富贵将享之不尽,还要这些破烂玩意干嘛?全扔了。”狐偃见了,心想:“重耳未得富贵,先忘贫贱,他日该不会喜新厌旧,待我等共患难之人,也如同破旧物品一般吧?若是这样,不如现在辞职,他日还有相念之日。”于是他把祭祀玉璧交给重耳,说:“公子自43岁出奔,在狄国待了12年,55岁到齐国待了6年,61岁到秦国,现62岁了,总算可以回国即位。这些年来,沿途先后经过狄、卫、齐、曹、宋、郑、楚、秦八国,一路上,经历过仇雠追杀,担惊受怕;忍饥挨饿、求食被拒且遭讥笑;被人轻视,无礼冒犯;怕被连累,吃过闭门羹……可谓是饱受流亡之苦。臣跟随公子周游列国,巡行天下19年,结怨甚多。如果您不忍心看到我被处死,那么就请让我从这里流亡吧!臣现犹如坏笾残豆、敝席破帷,留之无益,去之无损,舍弃不是正好么?”重耳垂泪挽留狐偃道:“舅氏请不要离开孤。您批评得对,都是孤的错。”即命壶叔将所弃破旧物品等放回船上。然后又说:“若我忘舅氏功劳,不与您同心的话, 子孙不昌。请河神为证。”说完,将玉璧投入黄河作为凭证。
这日,晋怀公正在宫中与姬妾饮宴歌舞,忽有人来报,说重耳已渡黄河,东行杀到令狐。令狐主宰邓惛被擒获斩首。令狐、臼衰、桑泉三邑邑宰都望风投降。
晋怀公听了,大惊,速命吕甥为大将,郤芮为副将,屯兵于庐柳(今山西猗氏县境内),以拒秦兵。因事发突然,将士们没准备,慌忙应战,大多因惧怕秦兵,未战先逃。吕甥、郤芮料不能敌,正在犹豫是战是降。这时,军中有人送来一封劝降信。吕甥展开信一看,大意是:“寡人对晋施恩德,可谓仁至义尽。夷吾想即君位,寡人帮他。晋国闹饥荒,寡人送粮接济。秦国闹饥荒,夷吾却袖手旁观。韩原之战,夷吾被俘,寡人又将其释放……不料,夷吾负寡人,子圉也负寡人,背着寡人逃回晋国。寡人忍无可忍。公子重耳贤德,内外归心。寡人亲率大军,屯于河上,命絷护送公子归晋主社稷。众大夫若能弃暗投明,倒戈来迎,转祸为福,在此一举!”看完,他将信转给郤芮。二人商量一番后,给公子絷回了封信,大意是:“某等自知获罪公子,不敢放下兵器。然而拥戴公子,是某等之愿,倘真能得到公子重耳宽宥,以后各不相害,我等敢不遵命?”
公子絷看完回信,知他们疑心,于是独乘车到庐柳,会见吕甥、郤芮,晓之以利害。吕甥、郤芮表示同意拥戴公子重耳,但担心重耳不能容他们,想先签订盟约才答应。公子絷叫晋军退军到西北,就可以与他们签订盟约。吕甥、郤芮答应了。等公子絷离开后,即便出令,退屯于郇城(今山西解县西北)。
重耳遣狐偃同公子絷到郇城,与吕甥、郤芮相会。是日,刑牲歃血,立誓共扶重耳为君。盟讫,即遣人跟随狐偃到臼衰(今运城市盐湖区),迎重耳到郇城,发号施令。
晋怀公不见吕甥、郤芮捷音,派寺人勃鞮到晋军催战。行至中途,听说吕甥、郤芮退军郇城,与狐偃、公子絷讲和,背叛了晋怀公,迎立重耳,慌忙回报。晋怀公大惊,急召郤芮步扬、韩简等朝臣前来计议。郤芮步扬一直以来,心都向着公子重耳,本就对晋怀公有意见。晋怀公专宠吕甥、郤芮,平日里忽视他们。现在有事才想到他们。因此个个不满,心中不忿。于是他们一个个推脱不来。晋怀公悔叹当初不该不听怀赢的话,私自逃回,失了秦欢,以致如此。众臣都迎戴重耳,大势已去。晋怀公只好逃到高梁(今山西临汾)避难。
吕甥、郤芮派人把公子重耳迎到晋军营中。二人叩首谢罪,重耳好言抚慰。三天后,重耳率晋军入曲沃城中,朝拜了先祖武公之庙。朝臣喜迎重耳入绛城即位,是为晋文公。
不久,晋文公遣人到高梁刺杀了晋怀公。子圉自从去年九月嗣位,至今年二月被杀,为君不满六个月。寺人勃鞮安葬了他。
晋文公设宴慰劳秦将公子絷等,厚犒其军。邳豹哭拜在地,请求改葬其父邳郑父,晋文公答应了。
晋文公已即王位,心腹大患晋怀公也已除。甲辰日,秦穆公班师回国了。
吕甥、郤芮原是公子圉心腹,听说公子圉被杀,心中非常悲伤,也担心自己被诛。他们当初迫于秦势,一时迎降。但面对赵衰、狐偃等功臣,总是倍感惭愧。二人又见晋文公即位数日来,对他们不闻不问,漠不关心。于是更加担心,疑心重耳早晚要杀他们。但又担心对付不了重耳。二人想到勃褆武艺高强,胆识过人,他曾屡杀重耳,重耳定不会放过他,正好与他们同病相怜,心想,勃褆是最合适的合作伙伴。于是就打发人把勃鞮招回。吕甥、郤芮把率家甲造反,烧公宫,弑重耳,另立其他公子为君之事道来,勃鞮欣然领命。于是三人约定在二月晦日夜半一齐举事。
勃鞮心中思量:“我曾先后奉献公、晋惠公之命,伐蒲城、去狄国行刺重耳。这是桀犬吠尧,各为其主。重耳虽初登王位,但内有英杰辅佐,外得秦助,百姓归心,根基稳固。要杀重耳,谈何容易?与其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涉险,不如私下向新君自首,或许还能幸免。”但想到自己是个罪孽之身,不便直叩公宫。于是深夜去求见狐偃,恳请他引进。狐偃听了,大惊,说:“你有几个脑袋?你见主公是自找死。”勃鞮说:“某有机密事来告,将救一国人性命,必面见主公,方可说这事。”狐偃见他苦苦央求,颇有诚心,就领他到公宫门前。狐偃叩门先入。见了晋文公,详述勃鞮求见之事,并请求晋文公务必见他。晋文公说:“勃鞮有何事,救得一国人性命?许是托言求见,借国舅情面来讨饶罢了。”狐偃说:“‘刍荛之言,圣人还抉择呢。’主公即位之初,正是需要招贤纳良之时,宜放下仇恨,开阔胸襟,广纳忠告。君不要拒绝他。”想起勃鞮屡次要杀他,晋文公哪有心情见勃鞮?他让近侍传话说:“你曾在蒲城斩寡人之袂,寡人险些丧命,幸得以逃脱。此衣还在,寡人每逢看到它就寒心。后来,我陪狄君在渭水之滨打猎,你到狄行刺寡人,晋惠公限你三日内动身,你次日即出发。你为何如此急于要杀寡人?你现还有何面目来见寡人?现在逃走还来得及,迟了将你逮捕用刑!”勃鞮回答说:“勃鞮只是个小臣,那时只知效命主子献公、晋惠公,故得罪君。君现在不是已回晋为君了吗?为何还为蒲狄之事耿耿于怀?昔日管仲为公子纠射中齐桓公带钩,齐桓公不计前嫌重用他,遂称霸天下。如他在意带钩之仇,岂不失去霸业?今刑余之人有要事相告,君若不见,恐大祸将至。”晋文公乃召勃鞮入宫。勃鞮说:“臣有话要单独禀报。”晋文公于是屏开左右。勃鞮细述吕甥、郤芮之谋,然后说:“贼党遍布城中,二贼又到封邑聚兵,主公不如乘机与狐国舅微服出城,去秦国起兵,方可平此难。臣请留在此,为诛二贼作内应。”晋文公大惊,欲召吕甥、郤芮二人。但考虑到自己刚即位,吕甥、郤芮党羽众多,有人会出卖自己。就同意勃鞮意见,先与狐偃微服去秦国王城避祸。晋文公叮嘱勃鞮:“凡事留心,当有重赏。”勃鞮叩首告退。
五鼓,晋文公悄悄从宫后门与狐偃乘温车出城,数人相随。临行前,晋文公吩咐心腹内侍,对外就说他受寒了,不能下床,待三月朔视朝。
晋文公、狐偃入秦,遣人送密信给秦穆公,约在王城相会。秦穆公听说晋文公微行来到,料晋文公有难,乃借故出猎,即日起驾到王城来会晋文公。二君相见,晋文公说明来意。秦穆公劝慰晋文公一番,然后遣大将公孙枝屯兵河口,打探绛都消息,便宜行事。公孙枝领命告退。
再说,晋文公走后,翌晨,百官来上朝,却不见晋文公。来到公宫询问。朱扉双闭,门上挂着免朝牌。守门者说,晋文公夜里偶染寒疾,延期至三月朔视朝视。众人只好各自回去。吕甥、郤芮二人听说晋文公患病,暗中高兴,并未怀疑。
二月晦日晚,吕甥带兵埋伏在前门外,郤芮带兵埋伏在后门外,勃鞮则领家众埋伏在朝门外。约莫三更时分,分别在宫门外放起火来。不一会儿,火势熊熊,烟雾弥天。火光中,士兵操戈东冲西撞,有人大喊:“仔细搜!不要放走了重耳!”宫人惊得四处逃散。霎时,公宫混乱不堪,打斗声、哭喊声、惨叫声……汇成一片。
吕甥仗剑直奔寝宫,搜查一遍,并无晋文公踪影。吕甥出寝宫,遇见郤芮仗剑从后宰门进来,问他情况怎样,成事否?吕甥摇头。二人又冒火搜再细搜一遍,仍无收获。忽闻外面喊声大举,勃鞮来催他们快走,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狐、赵、栾、魏等各家都率兵来救火。没擒到晋文公,吕甥、郤芮虽有不甘,但只得收兵杀出朝门去……
待狐、赵、栾、魏等各大夫赶到时,吕甥、郤芮等已逃走。狐、赵、栾、魏等指挥士兵用挠钩水桶灭火。直到天明,火才渐灭。狐、赵、栾、魏等救火的过程中,发现有打斗的痕迹,还有伤亡者,惊问救活的宫人说,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宫人都说,是吕甥、郤芮二人造反,来弑杀主公。狐、赵、栾、魏等惊呆了,急忙命人快入寝宫找晋文公。这时,一内侍说,不必找了。主公数日前,叮嘱过小的,说他要微服出宫,不知现在身在何处。狐毛说:“我弟子犯,数日前入宫一直未曾归家。想是预知二贼逆谋,狐偃随君一起出宫避难去了。我等只要严守都城,修葺宫寝,等待主公回来就行了。”众人应允,各自分头行动。
再说吕甥、郤芮和勃鞮撤退出宫后,方才出城。经过一片树林,这时,一声炮响,火光冲天,黑暗中杀出一伙黑衣蒙面人。为首黑衣人说,留下所有兵器马匹,暂且饶了你们,否则,休怪弟兄们刀剑不长眼!吕甥说,你们是什么人?为首黑衣人说,废话少说,交是不交?吕甥望了一眼郤芮和勃鞮,三人互换了眼神,一起点个头,就命士兵出战迎敌。那伙黑衣人也都高举兵器,杀奔前来。一时,双方激战,相持了一阵,忽为首黑衣人打个呼哨,领众黑衣人撤退。吕甥大叫一声,打不赢想走,没门!三人皆带兵乘胜追击黑衣人。一路追到河边,继续争斗。
杀着杀着,突然,只听马蹄声四起,战鼓隆隆,吕甥转头一看,秦兵如潮奔涌而来……吕甥一头水雾,问郤芮:“这时候哪来的秦兵?”郤芮说:“我怎么知道?”一会儿,秦兵将吕甥、郤芮和勃鞮兵包围。为首的大将公孙枝说:“吕甥、郤芮你们知罪吗?”吕甥和郤芮面面相觑,异口同声说:“我们何罪之有?”公孙枝怒喝道:“你们的阴谋已被戳穿,还想再隐瞒吗?!在场所有人听着,秦穆公有令,只杀吕甥、郤芮两个以下犯上,作乱弑君的反贼,不伤及无辜。其他人等放下武器,现在就可走了。”话罢,众家甲纷纷丢盔弃甲,吓得赶紧离去。余下吕甥、郤芮,只好束手就擒。公孙枝将二人押往秦国复命。
秦穆公让公孙枝把俘获的吕甥、郤芮交由晋文公处置。晋文公怒斥二人说:“你们本已背叛晋怀公投降寡人,为何又要弑杀寡人?”吕甥、郤芮一起跪地求饶,说下次不敢了。晋文公说:“寡人平生最恨反复无常的小人。”说完,借秦兵之手,处斩了二逆。然后遣勃鞮,将二逆首级带回河西招抚众人,一面将捷音驰报晋国中。众大夫皆大欢喜。赵衰等忙备法驾,到河东迎接晋文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