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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雅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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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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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周演义》连载

第二十章 秦穆公平晋乱 秦晋韩原之战

里克等人杀入朝堂,荀息面不改色,用身子护住卓子,对里克说:“孺子何罪?宁杀我,求你们留下先君这一骨肉!”里克说:“申生不也是先君骨肉吗?”然后望着屠岸夷说:“还不下手!”屠岸夷忙从荀息手中夺过卓子,将他摔死在台阶上。荀息大怒,挺佩剑来斗里克,被屠岸夷杀了。

里克等又入宫来杀骊姬。骊姬想躲进次妃贾君宫中,贾君叫人紧闭宫门,拒不让进。骊姬走投无路,到后园桥上投水而死。里克命将她陈尸示众。随后,又把其妹少姬打入冷宫。诛杀“二五”及优施全族。

庶孽已除,里克召集百官来朝堂,说:“群公子中,重耳最年长、贤能,应到狄国迎重耳回国即君位。诸大夫同意的请在简上签名。”邳郑父说:“此事得由狐突牵头。”里克于是派人去接狐突。狐突推辞说:“老夫二子都跟从重耳逃亡在外。若参与迎立重耳之事,就是有私心。我老了,你们做主吧。”狐突不签,里克只好自己带头签,再让邳郑父、共华、贾华、骓遄等依次签名,共30余人。后来者都来不及签名了。然后遣屠岸夷,带着请愿书到狄国迎重耳。

重耳看完请愿书,见无狐突名,心中疑惑,问狐偃(重耳之舅,字子犯)说:“舅舅,里克欲纳我为君,要答应吗?”子犯说:“不可。服丧期不哀痛却想求君位,难成功;乘动乱回国执政,危险。因国丧而得到君位,就会视国丧为乐事,以国丧为乐事必定会导致悲伤。因动乱而得以回国,就会把动乱当作喜事,把动乱当作喜事必定会放松道德的修养。这些都显然与喜怒哀乐的礼节相违背,还怎么来训导民众呢?民众不听从训导,还当什么国君?”重耳说:“若不是国丧,谁有机会继承君位?若不是动乱,谁又会接纳我?”子犯说:“听说,丧乱有大小。大丧大乱的锋芒,不可冒犯。父母死是大丧,兄弟间有谗言是大乱,如今你就处在这种境地,所以很难成功。”于是公子重耳出来接见使臣,说:“承蒙你好意来看望我这个逃亡在外的人。父王生前,没能好好在身边尽孝道;父王过世,又未能回去操办丧事。这又加重了我罪过,且玷辱了大夫们,所以冒昧辞谢你们建议。安定国家之人,要亲近民众,处理好邻国关系,还要体察民众情绪以顺应民心。如果是民众认为有利,邻国愿意拥立,大夫们都服从,我重耳才不敢违背。”

重耳拒绝继王位,里克欲遣使再迎重耳。大夫吕甥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哪个公子不能继承君位?要么迎夷吾为君怎样?”里克说:“夷吾贪婪、残忍,贪婪则无信,残忍则无亲。重耳仁慈、孝顺,德才兼备,礼贤下士,深受大臣和百姓们爱戴。夷吾各方面远不及重耳。如迎重耳为君,能兴盛晋国,也是众望所归。” 郤称说:“重耳无做君主之志,何必为难他?夷吾虽不及重耳,不是比其他公子强吗?”里克默不作声。一会儿,吕甥又说:“国君已死,我们不敢擅自立一个新君。拖太久怕诸侯算计,直接从国外迎来公子,又怕民众意见不一,加重国家动乱,何不请秦国帮我们立君呢?”里克问其他大臣,众臣都说可行。于是里克派梁繇靡出使秦国。

散会后,吕甥、郤称约见,二人商议后,暗中派蒲城午去梁拜见夷吾。

公子夷吾在梁,梁侯把女儿嫁给他,生子圉。夷吾日夜盼着国中有变,好乘机回国继位。听说献公已薨,即命吕甥袭占屈城。荀息因国中事多,无暇过问。后来,吕甥写信告诉夷吾,里克带人已杀奚齐、卓子等,诸大夫要迎重耳回国即位。夷吾大惊,忙与虢射、郤芮商议,怎样与重耳争夺君位。虢射、郤芮二人都认为,朝中现在是里克说了算。他坚持要迎重耳为君,要想夺位,只能借助秦兵之力了。然后回信,把计策告诉吕甥。

没想到重耳不肯回国即位。吕甥企图劝说里克迎立夷吾,但里克不愿。吕甥退而求其次,就说请秦来决定选谁为君。里克一时没主意,就答应了。众臣也无意见。

于是吕甥派蒲城午来梁,要夷吾抢占先机,立刻行动,厚赂秦国,求他们帮他回国继位,吕甥等则在国内策应。

蒲城午见到夷吾,把吕甥的建议告诉夷吾。夷吾再把此事告诉郤芮(郤称之弟)郤芮听了,说:“你努力争取呗!国家动乱,大夫们没主心骨,不要错失良机。不是动乱哪有机会回国继位?不是民众有难,何必要立君以安民?你何不收买国外诸侯和国内大夫,不要吝惜国库会空虚,以求得回国继位,将来再设法敛财。”夷吾说:“具体该怎么做?”郤芮说:“朝中大夫拥立你为君,也是为了一己私利。君宜厚赂为首的权臣里克、邳郑父。尽管如此,还是有危险。入虎穴者,必操利器。邻国中秦最强,公子何不派人到秦借兵,如有秦助,大事必成。”夷吾听从他话,于是承诺事成后,给里克汾阳百万亩田产,给邳郑父负葵七十万亩田产,皆写在契约上。派人送信给秦国,并说明晋国诸大夫奉迎之意。

再说,梁繇靡到了秦国。拜见秦穆公后,先道明来意,随后呈上礼物,说:“天降祸于晋,谗言四起,波及到群公子。他们被迫流亡国外,无依无靠。又加上先君薨,丧乱齐来。苍天有眼,托您灵威,作乱者得以服罪。现晋臣不敢安居,都在等待您的命令。君若能不忘先君之好,请在群公子中择立新君,让他主持晋国祭祀,镇抚民众。假使四邻诸侯听到此事,谁能不敬畏您声威、赞赏您仁德?晋人得到秦国这么大的帮助,将无不感激、臣服秦大德。”秦穆公告诉梁繇靡,说此事非同小可,得与群臣商议后再定。然后命人安排他在公馆住下。

大臣们意见不一。秦穆公心存犹豫。梁繇糜在秦国等了几天,都不见秦穆公派人来回话,心中不由地着急起来。想到秦晋是姻亲,秦穆公夫人穆姬,是晋献公之女,太子申生之妹,嫁到秦国后,深受秦穆公宠爱,何不请她帮忙。于是,梁繇糜去问候穆姬,并哭着把晋国内乱的经过道来,郑重地说,夫人一定要帮帮晋国!穆姬听说母国内乱,十分担忧,连连点头答应了。

穆姬见了秦穆公,请求秦穆公帮晋平定内乱。秦穆公撇嘴笑道,轻易干涉他国内政不好吧?哪国没有过内乱,没事,过些时候风波自然就平息了。穆姬说,先父(晋献公)出兵讨伐骊戎前,命史苏占卜,史苏解说兆象说,‘上下挟持衔骨,齿牙咬弄着它。’讨伐骊戎虽能取胜,但会导致晋国离散,甚至可能亡国。先父不听劝。后来他讨伐骊戎,得胜归来,且俘虏了骊姬姐妹。先父被骊姬迷得神魂颠倒,晋国被搅得天翻地覆……史苏的预言该不会应验吧?不过,大夫郭偃也曾用龟壳占卦问讨伐骊戎一事,说晋国虽有灾祸,但不至于亡国。不过朝廷不稳,要更换三五个国君。也不知史、郭二人谁对,晋国未来将怎样。晋国是我母国,生我养我的地方,它有灾祸,怎不担忧?说着,双目泪流。秦穆公忙用帕帮她揩泪。骊姬啜泣片刻,继而又说,申生冤死,群公子也都被驱逐出国。幸里克替申生报仇雪恨,杀了两任新君、骊姬及同谋,现在国内群龙无主,混乱不堪。就怕有国家乘危袭晋……若有秦国出面,定可平定晋乱。秦穆公依是摇头,说,晋是大国,哪有这么容易亡。穆姬欲再劝说,秦穆公借故忙,说完就走了。

秦穆公不答应,穆姬就天天催。秦穆公每次虽答应,却找各种借口糊弄穆姬。穆姬依旧是催。秦穆公逐渐有些烦了,干脆有意回避穆姬。以前,秦穆公常主动来看她,为了晋国的事,近日穆姬几乎见不到秦穆公。穆姬知秦穆公不想帮晋国,为此,她闷闷不乐,日不能食,夜不能寐。没几日,就病倒了。

穆姬美丽、贤能,秦穆公向来最宠爱她。听说穆姬病了,秦穆公忙召宫中最好的御医来给穆姬看病。御医看了,说,君夫人身体无恙,得的是心病。了却心愿,病自然就好了。

御医走后,秦穆公想,穆姬定是因寡人迟不平定晋国内乱,心中忧惧,所以病了。于是答应穆姬请求,帮助晋国平定内乱。然后叫人给梁繇靡回话,并打发他回晋国。

秦穆公召见大夫孟明视和公孙枝,问:“晋国动乱,我该派谁去了解重耳和夷吾谁适合为君,以解晋国燃眉之急?”大夫孟明视说:“主公派公子絷去吧!公子絷聪敏知礼、待人恭敬且善于洞察事理。聪敏能熟谙谋略,知礼适合作使者;恭敬不会误君命,善于洞察事理就能准确判断立谁为君。您不妨派他去。”秦穆公说:“诺。”于是派公子絷借吊唁晋献公之由,访重耳、夷吾。

公子絷先来到狄国,吊慰公子重耳,说:“寡君派我来慰问你。听说得国常在国丧时,失国也常在国丧关头。时机不可错过,国丧期不长,请公子好生考虑!”重耳把他的话告诉舅舅子犯。子犯说:“不可。只有诚信仁德,才能得到人们的亲近,拥立这样的人为君才不危险。父亲刚死,灵柩还停在堂上就想着谋利,谁会认为我们仁德?其他公子也有权继君位,我们如侥幸争先,谁会认为我们诚信?不仁不信,又怎能有长久的利益呢?”于是公子重耳出来见公子絷说:“承蒙你吊慰我这个逃亡之人,好意要送我回国。可是,父王去世,我未能回国哭丧尽孝,又怎敢妄想其他以玷辱您的义举呢?”说完只跪拜不稽首,然后站起来哭泣,退下后也不再私访公子絷。公子絷见重耳没答应,心中赞他贤德,叹息而去。

随后,公子絷又到梁国慰问夷吾,像吊慰公子重耳一样吊慰公子夷吾。夷吾非常高兴,稽颡称谢。

夷吾回到屋里,告诉郤芮:“秦人想要扶助我。要答应吗?”郤芮说:“当然。千载难逢的良机,岂能错过?……不过群公子都有权继君位,公子尽力争取吧!逃亡之人无所谓洁身自好,洁身自好则办不成大事。谁不喜欢钱财土地?应用厚礼酬谢帮你的人,大割土地贿赂秦。”夷吾说:“大割土地不损晋吗?”郤芮说:“公子若不能回国即位,就只是梁山一匹夫,晋国尺寸土地你也不能占有,他人之物,公子何惜?”夷吾说:“有道理。”

于是夷吾出来见公子絷,跪拜磕头,站起来不哭泣,退下后又私访公子絷说:“里克、邳郑父皆已答应支持我为君。事成后,我将把汾阳一带的百万亩田产赐予里克,负葵一带七十万亩田产赐予邳郑父。秦侯如能帮我回国洒扫宗庙,安定社稷,我将奉上黄河以西五座城邑,这样,秦侯东游到黄河桥上时,就再无为急难之事了。东到虢地,南至华山,以解梁为界,都归贵国所有,以报答贵国之君恩德。我愿为秦侯执鞭牵马。”说完就从袖中拿出契约,面有德色。公子絷欲谦让,夷吾又说:“另外送上黄金四百镒(二十四两为一镒)、白玉之珩六双,用来报答公子,请公子在国君面前美言几句,我永远不会忘记公子的帮助。”

公子絷回到秦国,向秦穆公复命,详细地叙述了与重耳、夷吾相见的情况。秦穆公感慨道:“我支持公子重耳,重耳仁德。他只跪拜而不磕头,是表示不贪图继君位。站起来哭泣,是爱他父亲。退下后不私自拜访,是不急于谋私利。”公子絷说:“君帮晋国,是担忧晋国,还是想秦国称霸天下?晋侯越贤,晋就越比秦强。权衡利弊,二者孰利?”秦国听了,说:“寡人还是想秦国称霸。”于是改变主意,派公孙枝出车三百乘送夷吾回国即位,这就是晋惠公。”

穆姬是贾君一手带大的,贾君待穆姬关爱有加,视同己出。听说夷吾回国即位,于是穆姬就写信给夷吾,托他两件事:其一,请他厚待贾君。其二,她不想看到晋国公子们手足相残,请求他让逃亡在外的群公子回晋国。夷吾怕穆姬生气,得罪秦国,都一一答应了。

里克、邳郑父请出国舅狐突做主,率群臣备法驾,迎夷吾到晋国边界。夷吾到绛都即位,是为晋惠公,即以本年为元年。国人素慕重耳之贤,想他为君,见迎回的是夷吾,都很失望。

晋惠公即位后,立子圉为世子,以狐突、虢射为上大夫,吕甥、郤芮俱为中大夫,屠岸夷为下大夫,其余诸臣仍履旧职。公孙枝拿着契约来索要黄河西五城,晋惠公不舍,临时变卦,命吕甥写信推辞割地给秦,借故说,寡人得到贵国帮助,有幸回国即位,本欲立即兑现承诺,无奈朝中大臣都不同意。望君能放宽期限,寡人再设法说服他们。晋惠公对于许诺给里克、邳郑父田产的事,假装忘记,只字未提。邳郑父嘴上不说,心里却十分恼怒,特地讨下出使秦国的差事,以对付晋惠公。

秦穆公收到信,果然大怒。本要杀邳郑父,公孙枝为之求情,说不是邳郑父之过。邳郑父把实情道来。原来,晋惠公让吕甥等先开口反对割地给秦。里克力劝晋惠公要信守承诺,否则秦将怒。又说晋惠公励精图治,将来何愁没有五城?吕甥、郤芮二人都替晋惠公狡辩,并说里克是怕晋惠公不给他田产。邳郑父示意里克算了,不要与之争论。

因晋惠公失约未赏赐里克、邳郑父二人田产,里克很恼怒。加上晋惠公上位后,冷落功臣,宠信重用奸佞,于是他与人抱怨,说晋惠公不堪为君。郤芮得知,立刻求见晋惠公,说了此事,并说,他日,里克定会报复主公,不如找个借口除掉他。晋惠公听从郤芮建议,要他去里克家传令,说,没里克,晋惠公不能继承君位。但里克杀死奚齐、卓子二君,又杀死荀息,犯下叛逆之罪。为此,奉先君遗命,明君不敢以私劳而废公议,只有送你上路。里克听了,悲愤不已,说:“若没他二人死,你哪能即君位?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里克被诛,群臣多有不服。祁举、共华、贾华、骓遄等皆有怨言。晋惠公欲诛除他们。郤芮说:“邳郑父还在秦国,诛戮群臣,怕引起反叛之心,不可。”晋惠公忽想起穆姬托他厚待贾君,于是说:“秦夫人有言,托寡人善待贾君,召回群公子,你觉得怎样?”郤芮说:“群公子谁无争君位之心,不可召回。善待贾君可以!”晋惠公于是去见贾君。

贾君容颜未老,风韵犹存,晋惠公遂起淫心,色眯眯笑着说:“秦夫人要寡人特别关照你。寡人欲宠幸你!”然后叫宫人皆退下。贾君不好违抗,只得勉强从命。事后,贾君垂泪道:“妾事先君不能从一而终,今又失身于君,妾身不足惜,但请君为故太子申生伸冤,使妾好回复秦夫人,以此赎失身之罪。”晋惠公说,先太子之冤已白。于是将里克杀奚齐、卓子二竖子,铲除骊姬、优施、“二五”等奸佞经过告诉她。

却说邳郑父和秦大夫泠至,带着礼币数车,回晋报聘,经过绛城郊外时,忽听到里克被诛的消息。邳郑父心中惊恐,一时不知所措。入城吧?担心祸事牵连到自己;重返秦国吧?这是自认有罪。儿子邳豹还在绛城。怕会连累邳豹。正犹豫不决,这时,迎面遇见大夫共华。邳郑父叩问里克缘由,共华详细叙述。邳郑父把心事道来,问他自己现在能否回城。共华说:“无碍。里克共事之人尚多,我共华也在其中。今只诛里克,其余并未波及。”邳郑父听从他话,驱车入城。

邳郑父先去复命,再引进泠至朝见,呈上国书礼物。晋惠公打开国书。大意是:晋、秦乃甥舅之国,地在晋,犹如在秦。寡人怎能为此小事,伤了两国情谊?但寡人有疆场之事,欲与吕、郤二大夫面议。盼他们早日来秦。信尾写着:“原地券纳还。”晋惠公见礼币隆厚,且又交还了地券,心中甚喜,便命吕甥、郤芮去秦国。郤芮、饴甥二人不肯去,皆认为,晋国爽约,秦使这次来,不但不问责,反送来重礼且说话十分客气,此事必有所图谋。晋惠公说,什么图谋。郤芮说,是邳郑父听说里克被诛,怕受牵连,就暗中投秦,想秦人杀他们后作乱。因此出卖他们,让秦把他们诱去,然后向晋惠公索取土地。于是二人禀报晋惠公,要他先打发泠至回秦,说:“晋国还未安定,稍待二臣忙完这段时间,我再派他们去拜见秦侯。”泠至只得回秦。

吕、郤二人遣心腹每夜埋伏在邳郑父门口,伺察动静。一日,派去的心腹回报郤芮说,祁举、共华、贾华、骓遄等,夜里到邳郑父家议事,五鼓才散。郤芮问,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心腹说,门外守卫森严,没能探听到。

郤芮把这事与饴甥说了,然后说他们深夜开会定是在谋反。里克虽除,余党还有迎立重耳之心。饴甥问,我们该怎么办?郤芮说,屠岸夷有勇无谋,趋炎附势,易轻信他人,不如咱们收买他,让他为我们所用。然后,对他附耳低语一阵。饴甥说,妙计!

郤芮遣人请屠岸夷来,吓唬他说:“你将有大祸。你曾助里克弑幼君,今里克已伏法,主公将要拿你问罪。我等认为你有迎立之功,不忍见你之受诛,所以提前告诉你。”屠岸夷不知是计,忙跪下哭道:“这……这这怎么办?求大夫救我!”郤芮扶他起来,说:“只有一个办法可救你,不知你是否愿意?”屠岸夷说:“什么办法?只要我能办到的都行。”郤芮说:“邳郑父与里克同党,有迎立之心,与祁举等七大夫阴谋作乱,欲逐主公而纳公子重耳。你现在假装害怕被杀,去见邳郑父,与之同谋。得到他们实情后,报告主公。事成后,我将把原来答应赏赐给邳郑父的田产分一半给你。这样,你可免祸,还将受到重用。”屠岸夷听了,喜道:“我定听从大夫教诲,效犬马之力!”

当夜,屠岸夷去拜见邳郑父,哭诉说:“大夫救我!我帮里克弑卓子,主公将加戮于我,怎么办?”邳郑父道:“吕、郤二人深受主公宠信,何不求助他们?”屠岸夷说:“这都是吕、郤的阴谋,我恨死二人。公子重耳仁孝,深得人心,国人皆愿拥戴他为君。而秦人也憎恨夷吾背约,也想改立重耳,如果大夫能写封信,我送给重耳,让他借助秦、狄之兵,大夫再纠合故太子之党,作为内应,先斩吕、郤之首,然后逐君而纳重耳,大事将成!”邳郑父说赞道:“一直以为你只会拳脚功夫,没想到你还颇具谋略。”屠岸夷笑着说:“大夫见笑了。这只是屠某的真心话。事不宜迟,现在就给重耳写信吗?”邳郑父怕他变卦,默不作声。屠岸夷着急道:“如果大夫不信,我可对天发誓。”话罢,即咬破手指,流出鲜血,起誓道:“我屠岸夷若有二心,当诛全族。”邳郑父这才相信,笑着说:“不瞒你说,祁举、共华等也都有此打算。你如能加入,太好了。”于是约定次日三更,再开会商定此事。

翌日,祁举、共华、贾华、骓遄、叔坚、累虎、特宫、山祈、邳郑父、屠岸夷十人,如期来邳府赴会,齐聚一堂,重新对天歃血,共扶公子重耳为君。事后,邳郑父大宴宾客。

盟会后,屠岸夷向郤芮详细汇报此事。郤芮非常高兴,夸赞不已,说屠岸夷干得好,继而,伸手说:“把邳郑父手书给我!”屠岸夷一拍脑袋,说:“哎呀,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郤芮微笑道:“只有得到邳郑父手书,方可定他们罪。辛苦你再跑一趟。”屠岸夷说:“大夫说得对,我这就去。”

次晚,屠岸夷又来到邳府,问邳郑父何时迎重耳。邳郑父说还未商定。屠岸夷说,乘夷吾即位之初,王位不稳,我们尽快行动,以免夜长梦多。邳郑父说,我近日召集诸位兄弟相见,商议此事。屠岸夷说,送信这样的小事,不必惊动大家。某愿代劳。然后他又装作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说,吕、郤二人狼狈为奸,残害忠良,祸乱朝廷。他们一日不死,我心里一日不安。邳郑父没有怀疑,当即答应他请求,将亲笔信缄封停当,交给屠岸夷,叮嘱他:“千万小心,不可泄密。”屠岸夷拿到信,得意万分,飞奔而去……

屠岸夷直奔郤芮家,将信呈给他。郤芮看完,大喜,忙将信藏好在袖中,然后把屠岸夷藏在密室。随后,郤芮去找吕甥,一同去见国舅虢射。郤芮详述事情经过后,就把邳郑父亲笔信交给虢射,请他将向晋惠公呈报此事,以尽快捉拿反贼。虢射答应了,连夜叩见晋惠公。

次日早朝,百官礼毕,晋惠公召邳郑父问说:“听说你要逐寡人而迎重耳,寡人有何罪?”邳郑父刚要辩解,郤芮仗剑大喝说:“你遣屠岸夷送信给重耳,企图迎他回来即君位,幸而主公洪福齐天,屠岸夷已被我等在城外拿下,搜出密信。参与密谋的共十人,如今屠岸夷已招,你等不必辩解!”晋惠公将密信掷于案下,吕甥拾起,按签名顺序叫名字,命武士将他们擒下。只有共华告假在家未到,另行捕拿。在场八人,面面相觑,有口难辩。晋惠公大喝:“押出朝门斩首!”顷刻,朝堂帷幕后吕、郤等预先埋伏好的武士,一齐冲出,将八人一一擒获。

有人暗中送信给共华,告诉他事情泄露,叫他赶紧逃。共华内疚自己曾劝邳大夫回晋,结果被人害死,于是放弃出逃,入朝请死,被斩。

邳豹听说父亲邳郑父遭诛,投奔秦国,被封为大夫。晋惠公欲诛里、邳及诸大夫全族。郤芮说,杀掉作乱之人,足以儆众人。晋惠公于是赦各族不诛,将屠岸夷升为中大夫,赏以负葵三十万亩田产。

自晋惠公即位后,连年遭受自然灾害,到了第五年,又遇大灾荒,粮食歉收,仓廪空虚,民间绝粮。晋惠公想从国外买粮救急,说秦是邻国中最理想的借粮国家。但先前借兵许诺割地,至今未兑现承诺,不便开口……郤芮进说:“有啥不好开口的?不说我们不给地,只说缓期割地。若求秦粮不给,是秦先与我们绝交,这样,我们毁约就有理了。”晋惠公于是派大夫庆郑持宝玉到秦求粮。

秦穆公召集群臣计议:“晋许五城不给,如今他们闹饥荒来求粮,是否要答应?”蹇叔、百里奚都说应救灾恤邻。秦穆公说:“我们给晋施恩够多了。晋侯无信,再借粮给他,恐有借无还。”公孙枝说:“若晋侯一错再错,仍不知报答,理亏在晋侯。为此,他必失去民心。君定要给他粮食。若您不给他粮食,晋民对晋君忘恩负义不满的话,晋君就有托辞了。不如卖给他们粮食,让晋民感恩。晋君如不听命的话,我们就可讨伐他了。那时他虽想抵抗,民众谁帮他?”邳豹说:“晋侯无道,无人不知。晋往年有里、邳之难,如今又闹饥荒。晋侯既失人心,又失天意,将遭受很多灾祸。主公不要卖粮给晋,乘机讨伐它,定能取胜,机不可失。”繇余说:“仁者不乘危以邀利,智者不侥幸以成功。应当给粮。”秦穆公沉思片刻说:“众卿都说得很有道理。我是憎恶晋君,但晋民何罪?哪个国家没有过天灾?救济饥荒是正道,正道不可弃。”于是秦国派船运万斛粮食,由秦都雍城(今陕西凤翔南)出发,沿渭水,向东五百里水路,随后转车运,横渡黄河后再改山西汾河漕运北上,直达晋都绛城。从秦都到晋都,舳舻相接,史称“泛舟之役”。晋人无不感激秦国恩德。

事有凑巧,次年,公元前646年,秦遇荒年,晋却丰年。

秦穆公遣泠至也带着宝玉,到晋求粮。

晋惠公命黄河以西五城给秦送粮,以报答秦‘泛舟之役’之恩。郤芮劝阻说:“君给秦粮,也将给秦地吗?”晋惠公说:“寡人只卖给粮,地怎能给?!”郤芮说:“不卖粮给秦,秦怨;给粮而不给地,秦也怨。给和不给有何区别?不如干脆不给。”国舅虢射也说:“主公不将承诺的黄河以西五城交给秦国,而卖给它这五城的粮食,这并不会减轻他们的怨恨,反使他们更强大,不如不卖粮给他们。”晋惠公说:“的确!”庆郑劝谏说:“不能这样!已赖掉秦国五城,又吝惜粮,忘了别人好处,背弃恩德。不卖粮给秦,秦必怒,恐会出兵攻打我们。”晋惠公说:“这个道理庆郑是不会懂的。”于是打算不卖粮给秦国,对秦使泠至推辞说:“敝邑连年遭受饥馑,百姓流离,今年稍有些收成,流亡者渐归故里,仅能自给,不足以接济贵国。”泠至说:“都知晋国今年丰收,粮食储备充裕。晋侯这话只是托词。寡君念婚姻之谊,不向晋国索取土地,泛舟远道赈饥穷,救君急难。没想到,现在秦有难,晋却袖手旁观……”晋惠公听了,情绪激动,气得脸发紫,怒道:“没……没没有就……就是没有。难不成寡人骗你?!”郤芮大喝说:“胆敢对我君无礼!快滚回秦国,告诉秦侯,想买晋粮,用兵来取。”泠至失望地退下。

泠至回国复命,将出使情况向秦侯如实禀报。秦穆公大怒。

秦国度过灾荒之年,公元前645年春,秦穆公留蹇叔、繇余辅太子守国,孟明视引兵巡视边防。秦穆公同百里奚亲领中军,西乞术、白乙丙保驾,公孙枝领右军,公子絷领左军,引兵车四百乘,讨伐晋国。

秦兵从晋西部边境进军,接连攻下晋国三座城后,又东渡黄河长驱而进,直至韩原(陕西韩城)下寨。警报频传,秦兵势如破竹,晋惠公急召群臣,问:“秦兴兵犯界,现已深入国境,何以抵御?”庆郑进说:“主公失信于秦,又不卖粮给它,结怨已深,因此秦兵来伐。依臣愚见,为今之计只有奉上原承诺的黄河以西五城认罪请和,以表我们诚信,才能免动干戈。”晋惠公怒说:“堂堂千乘之国,割地求和,寡人有何面目为君?”庆郑说:“秦侯对主公有大德,主公就算不报答,也不能与之动武,否则百姓和士兵都会愧疚,上天也不会帮我们。”晋惠公听了,气得浑身发抖,盛怒道:“身为晋臣,食晋朝廷俸禄,你竟胳膊肘往外拐,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说着,忙喝令道:“先斩庆郑,然后发兵迎敌!”虢射劝说道:“未出兵就斩将,不吉。不如暂赦他言语冒犯之罪,让他出征御敌,将功折罪。”其他大臣也都纷纷为之求情,晋惠公只好答应,但因此怨恨庆郑在众臣面前说他不是。

当日,晋惠公大阅车马,选六百乘,命郤步扬、庆郑、蛾晰等分将左右,自己与虢射居中军调度,屠岸夷为先锋,准备离开绛州往西进发。

出发前,晋惠公吩咐道:“把我的小驷拉出来,套上战车!”“小驷”是晋惠公常用的坐骑,是郑国赠给他的郑国名马。庆郑劝谏他说:“古代打仗都是用本地马驾车。因本地马土生土长,从小适应周边环境,熟悉地形,易于驾驭指挥。外地马却没有这些优势,临阵御敌乘外地马恐不利。”晋惠公不以为然道:“这匹马跟寡人很长时间了,骑惯了,它很听我指挥。你懂什么?滚出去,不然杀了你!”

晋兵在离韩原十里下寨。晋惠公遣韩简前去打探秦兵军情。不久,韩简回报说:“秦师虽少,但斗志比我们高得多。”晋惠公说:“何故?”韩简说:“君以前因梁国离秦近而投奔梁,靠秦兵力回国即位,又因秦赈济而免除饥荒,三次受秦恩而从未报答。君臣积愤,所以来伐,三军皆有指责主公背信弃义之心,他们士气甚锐,岂止十倍?”晋惠公怒说:“你怎么也和庆郑说一样的话?寡人要与秦决一死战。”遂命韩简到秦军请战说:“君远道而来,兵车仅四百乘,寡人有甲车六百乘,足以打败秦。君若退兵,现在还来得及,寡人放你们走;若不退兵,就算寡人想回避你们,三军将士也不答应。”秦穆公笑说:“孺子张狂什么?”于是叫公孙枝传话说:“君欲回国即位,寡人出兵送你;君欲求粮,寡人也给你们;今君要来与我们决战,寡人敢拒绝吗?”韩简无言以对,面带愧色,回营去了。

韩简回来,把公孙枝的话转述给晋惠公。晋惠公大怒,立即命令布阵,擂响战鼓叫战。晋惠公命大夫梁繇靡给正卿韩简驾车,大夫虢射做车右,跟在晋惠公乘坐战车之后。出战前,晋惠公请郭偃占卜问谁做车右吉利。占卜完所有车右(尊者在左,御者在中,另有一人在右陪乘。陪乘叫做骖乘,又叫车右。)人选,只有庆郑担此任是吉卦。晋惠公不喜欢庆郑,于是改用家仆徒为车右,让郤步扬驾御车。另让梁繇靡为韩简驾驭兵车,让虢射担任其车右,跟在晋惠公的兵车后。率兵到韩原迎战。

百里奚察看敌阵后,对秦穆公说:“晋军比我们人多,士气正旺,君宜避其锋芒,暂缓出战。”秦穆公说:“晋惠公负我。若苍天有眼,我军必胜。”于是在龙门山下,排兵布阵,擂鼓应战。此时,晋兵也已布好阵。两阵对圆,中军各鸣鼓进兵。晋军先锋屠岸夷,手握浑铁枪,先冲入敌阵,所向披靡,畅通无阻。秦兵纷纷逃窜。眼看屠岸夷就要杀到阵中,这时,秦将白乙丙跳了出来,阻住屠岸夷去路。屠岸夷与之交战五十余合仍胜负未分。二人扭打在一块,分不清彼此,天旋地转地打着,不知不觉,从阵前打到阵后去了。

晋惠公见屠岸夷陷入敌阵,让韩简、梁繇靡二将引兵从左,自己则引家仆徒等从右,兵分两路攻阵,然后约在中军会齐。秦穆公也派两路兵分别迎敌。

韩简和梁繇靡杀入秦阵后,遇着秦大将西乞术。韩简与西乞术厮杀,二人大战数十回合仍胜负难分,梁繇靡上前助战。西乞术以一敌二,渐体力不支,忽然被韩简用枪挑下战车。韩简命随从将士把西乞术捆绑起来。再令众将,杀奔阵中,包围秦兵。晋军势大,韩简、梁繇靡勇猛无敌,很快,晋军就围困住了秦穆公。秦晋兵力悬殊,尽管秦穆公身边将士浴血奋战,拼死抵御,仍冲不出重围。眼看,秦兵所剩无几,精疲力竭,秦穆公即将束手就擒。这时,从西边冲出一队勇士,约三百人,高叫道,勿伤恩主!秦穆公抬头一看,只见这些人,个个衣着褴褛,手拿大刀,腰挂弓箭,勇猛无比……面对这些突如其来的兵马,韩、梁感到惊诧万分,慌忙迎敌。打了一会儿,忽从北边又飞来一辆兵车,是庆郑到来。他对韩、梁二将军大喊:“休要恋战,主公被公孙枝困于龙门山下,请速去救驾!”韩简和梁繇靡慌忙调转马头,奔往龙门山……

原来晋惠公率兵从右边杀入秦阵后,正遇着秦将公孙枝。晋惠公命部将接战,才几回合就被公孙枝打败。晋惠公命又率大军一齐冲杀过去,怎奈公孙枝神勇无敌,秦军兵强,一番厮杀,晋军节节败退。不一会儿就被击溃,四散逃跑。小驷受到惊吓,不听指挥,一阵乱跑,慌乱中踏入一滩淤泥中。步扬用力鞭打,反而陷得更深,无法出来。小驷哀鸣个不停……正危急,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闪现在晋惠公眼帘。晋惠公欣喜万分,大呼:“庆郑快救我!”庆郑想,晋惠公为人残暴、无信,酿成这场战争,祸国殃民,且不听忠言劝谏,几次想杀他,于是冷冷地说:“您不是有宝马小驷吗?就耐心等着它带您走出泥坑吧!”说完,他转身即走,催辕向左奔去。身后,晋惠公还在向他大声呼救。庆郑却头也不回,奔驰远去……走了一段路,他又觉得有些不安,想,君臣一场,作为臣子,主公有难,见死不救,大逆不道……犹豫一番后,还是去找韩简、梁繇靡,叫他们去救驾……

韩简和梁繇靡急速赶到龙门山下,并未看见晋惠公。找士兵打听了,才知来晚一步,晋惠公及家仆徒、虢射、步扬等,皆已被公孙枝俘获,已押往大寨去了。韩简怒怨道:“庆郑早不来晚不来,偏这时来,害得主公没救成,还错过了抓秦侯……”梁繇靡说:“主公已被俘,说这些有何用?”于是二人各弃兵仗,来投秦寨,与晋惠公关一起。

再说,紧要关头,韩简和梁繇靡率主力军走了,余下的晋兵,群龙无首,不堪一击。那三百勇士,杀退晋兵,救出秦穆公、西乞术。秦兵乘胜掩杀,晋兵大败。六百乘只有十分中之二三得以逃脱。秦兵转败为胜,秦穆公心中感慨:“不听井伯言,险些战败。这次寡人能化险为夷,幸有那三百余壮士及时相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秦穆公收兵回营,救他的三百余壮士,一齐到营前叩首。秦穆公问:“你等何人,为何舍命相救?”为首的壮士说:“君不记得当年失御马一事了吗?我等吃了您的马。”秦穆公听了,不禁笑道,怎不记得?原来是你们啊!……

一次,秦穆公到梁山打猎,半夜失御马数匹,派小吏寻找。一会儿,小吏回报说,岐山下有三百余壮汉,聚在一起吃马肉,吃得正香,许是御马。请主公速遣兵去缉捕,可一网打尽。秦穆公叹道,马死不能复生,又因此戮人,百姓将说寡人重畜轻人。于是命人送美酒数十瓮到岐山,传旨说:“寡君说,‘吃多了马肉,不饮酒会伤人。’今赐美酒给你们。”壮汉们激动不已,叩头谢恩,共饮美酒。饱餐后,都感叹说秦侯真是个好君主。盗了马却不怪罪,还关心我们身体,赐以美酒。如此大恩,何以为报?这次,听说秦穆公伐晋,三百余壮汉约定好,齐到韩原,危急关头,舍命助战,冲破晋军包围圈,救出秦穆公。

秦穆公说了一席感激的话后,问壮汉们,有无愿仕者,他将破格录用!壮汉们都说今天只是为报恩主而来,无意做官。秦穆公又要赠金帛给他们,壮汉们没有接受,拜别秦穆公而去。秦穆公感动不已。

秦穆公点视将校,不见白乙丙。遣军士四处搜寻,在一处土窟中找到。白乙丙与屠岸夷互相扭打,一起滚落土窟中。此时,二人皆重伤,仍互不放手。军士将二人分载回寨。秦穆公想将屠岸夷留为秦用。公子絷说:“不可。他弑卓子,还陷害邳郑父等朝廷忠良,应诛。”秦穆公于是命斩屠岸夷。

秦穆公遣公孙枝率车百乘,押送晋侯到秦,虢射、韩简、梁繇靡、郤步扬、郭偃、郤乞等,皆蓬头垢面,草行露宿相随。

秦兵回到雍州界上,秦穆公召集群臣商议如何处置夷吾等人。公子絷说:“杀无道昏君夷吾,用仁义的重耳取代他。主公做了件大好事,晋人将感激我们。”众臣也都说夷吾该杀。秦穆公点头,正要命人执法。公孙枝说:“不可。公子重耳不肯以父丧为利,又怎肯以弟死为利?若重耳不肯即位,立其他公子,与夷吾有何两样?就算重耳肯回国,必为弟死而仇秦。与其这样,不如让夷吾继续回晋为君,让他履行诺言,交出黄河西五城,又让世子圉留在秦做人质。这样,晋惠公终身不敢与秦为敌。异日父死子继,我们又扶立圉为君。晋世世拥戴秦,岂不更有利吗?”秦穆公听了,笑道:“还是子桑厉害!都算计到数世后了。”于是安置晋惠公在灵台山离宫,千人把守。

秦穆公打发晋惠公回国,方欲起程,忽一班内侍,皆穿着丧服赶来,来传穆姬话,说:“天降灾祸,秦、晋不再友好,刀兵相见。如今晋侯被俘,也是婢子之羞。今让内侍穿丧服来迎君之师,若赦晋侯,犹赦婢子,请君裁夺。”秦穆公大惊,问:“夫人现在怎样?”内侍哭着说:“夫人听说晋侯被俘,哀痛欲绝,命人在后园高台下堆满柴草,然后领着太子罃、儿子弘和女儿简璧登上高台。夫人吩咐,只待晋侯入城被处死,便在高台上自杀,纵火焚尸,以表兄妹之情。”秦穆公骇然叹道:“幸而子桑劝我勿杀晋侯,否则要丧夫人之命。”于是命内侍脱下丧服,并让他们回去给穆姬传话说:“寡人不日送晋侯归国。”

内侍回禀穆姬赦免晋惠公之事,穆姬方才回宫。内侍问:“晋侯见利忘义,背我君之约,又负君夫人之托,今日他自取囚辱,夫人何为哀痛如此?”穆姬说:“我听说:‘仁者虽怨不忘亲,虽怒不弃礼’,若晋侯死于秦,我也有罪啊。”内侍无不赞穆姬贤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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