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贪郑赂宋庄公惹祸 祭足迎郑昭公复位
话说宋国使臣再次来郑国索账,传达宋庄公旨意,郑国必须兑现承诺,分文不少,如数偿还。要三城,而不是三城税收。郑厉公与祭足商议一番后,叫人答复宋使,每年再给宋国多缴纳两万钟谷子。宋使回禀宋庄公。宋庄公不满,叫使臣再跑一趟郑国,并吩咐传话说:“既已承诺,就要兑现。如不能兑现承诺,叫祭足来宋国回话。”宋使只好再去郑国。
原以为,此事该雨收云散了。不料,宋使又来了。宋使还是那句话,宋庄公不同意少给。郑厉公只好又将大夫祭足召来,请他再出个主意。祭足对郑厉公说:“宋庄公蒙受我先君大恩才得以即王位,本来他帮主公是应该的。目前,两国关系已陷入僵局。主公不妨考虑请齐僖公、鲁桓公从中周旋。”郑厉公疑虑道:“此事找齐僖公、鲁桓公好吗?你确定他们会帮郑国吗?”祭足说:“我国与齐、鲁关系友好,往年我先君伐许、伐宋,没哪次不是找齐、鲁共事。当初公子翚为谋求太宰之位,弑先君鲁隐公而改立公子轨为君,我先君不但没有责问,反而成全了他。公子翚因此很感激。鲁桓公听公子翚的。因此,就算齐国不答应帮忙,鲁国也一定会帮忙。”郑厉公说:“你觉得找齐僖公、鲁桓公出面,此事就能成功吗?”祭足说:“谈判要是不成,臣还有一个办法。当初华督叛变,弑君要改立公子冯为君,我先君与齐僖公、鲁桓公,都收受了宋国贿赂,帮助宋庄公顺利即位。三国诸侯都没乘机向宋庄公索取财物、土地,宋庄公只是象征性地感谢了三诸侯。给了鲁桓公郜国大鼎,给了我先君商彝……我们不妨告诉齐僖公、鲁桓公,把商彝退还给宋国。宋庄公见到商彝,自然就明白了。他应该不好意思再勒索我国财物、割占我国土地了。”郑厉公赞许地点头,说:“好,就按卿意办。”当即遣使带上礼金,分头出使齐、鲁二国,告诉他们,宋庄公忘恩负义,不念郑庄公对他的恩德,郑厉公即位之初,天天上门来讨债。请他们帮忙和解。
郑国使臣来到齐国,请求齐僖公帮助时,齐僖公不仅没答应,还十分生气地命人把齐使撵走了。原来,齐僖公很想把女儿文姜许给子忽,虽说几经周折,还是没结成亲,但心里还是挺看重他的。对于子忽援助他打败了戎兵,至今感激。今郑国无缘无故地废忽立突,齐僖公自然不高兴。他拒收礼物,十分激动地对使臣说:“子忽国君当得好好的,子突强兵逼迫他哥哥退位,真替子忽感到委屈!回去告诉你们主公,寡人将亲率大军,杀到郑国都城,兵刀相见!”
郑使回国后,把此事向郑厉公汇报,郑厉公大惊,对祭足说:“齐侯责怪我夺位,要发兵讨伐郑国,寡人该怎么办?”祭足说:“主公莫慌!臣请主公先派谍兵到齐国打探虚实,一旦有军情,早作准备。”
出使鲁国的使臣,向鲁桓公提出同样的请求,鲁桓公却豪爽地答应了帮忙劝说宋庄公。他说:“昔日,宋庄公报答郑庄公的大恩只用了一个鼎,如今郑国已给宋国这么多财物,宋庄公也该知足了。”郑使连忙感谢鲁桓公,告辞别去。
周桓王二十年秋九月某日,宋庄公与鲁桓公约在扶钟会面。二诸侯互相问候一番后,鲁桓公便道明来意,说:“我代郑厉公再次感谢您,您真是帮了他大忙,扶他即位。你们之间的事,我已听说了。希望您能理解他的难处。”宋庄公说:“子突之所以有今日,完全是搭帮了我。寡人对他的恩情,好比再生父母,又好像母鸡孵小鸡,用心良苦。没想到如今他翅膀硬了,翻脸不认人了。这笔酬劳,并非是寡人向他索要的,而是他发自内心许诺的。他说,他性命都是寡人救的,如能帮他夺得王位,就算给我三座城池作为答谢都太少了。盟会上,他还当众承诺了这些谢礼。祭足、雍氏、华督等都在场。子突还立誓,事成后,他除了割让三座城池外,再送白璧百双、黄金万镒,每年缴纳谷物三万钟,作为酬谢之礼。字据在这里,都写得清清楚楚。今我帮他归国篡位,他却不想履行承诺,怎么能这样做呢?”鲁桓公说:“对于贵国的帮助,郑厉公怎会忘记?只不过他即位不久,府库空虚,一时拿不出约定的金额,想请您宽限时日。我相信他们不会违约,早晚会全数奉还,寡人可为他担保!”宋庄公又说:“拖欠谷子等,可借故说府库亏空、财力不够。但三城交割,只不过他一句话的事,为何迟迟定不下来?”鲁桓公说:“郑厉公是怕失守城池,失去祖宗基业,会被列国笑话,故想用赋税来取代。听说郑国已给宋国缴纳两万钟多钟谷子了。这也代表着郑国的诚意呵!”宋庄公撇撇嘴说:“两万钟谷子本就是他们该给的,是每年进贡三万钟谷子的一部分,这与交割三城毫无关系。承诺的东西连一半的数目都没给到。现在就这样费劲,时间一长,岂不更难了。请您帮我劝说一下郑国尽快交出三城,还清余债吧!”见宋庄公十分固执,鲁桓公眉头一皱,怒道:“郑先君对您的恩情,难道您就忘了吗?做人怎么能不知好歹,忘恩负义?!”“送客!”宋庄公不想再听鲁桓公说下去,对左右卫士大声道。鲁桓公只好愤愤地走了。
鲁桓公干涉此事,这令宋庄公好生不悦。为了慰藉一下自己,他命人准备了丰盛的筵席,还把宫廷乐队唤来,为其奏乐、歌舞。然后把宠妃X召来。他一手牵着X妃的玉手,一手端着美酒。听着雅乐声声,赏着宫娥们桃腮细腰,如蝶翩舞。还不忘与心爱的人,说着绵绵情话……鲁桓公的“美好时光”刚刚开启,这时,公子御说求见。他劝谏宋庄公说:“鲁桓公来我国一事,臣都听说了。郑庄公曾对主公有恩,咱应该知恩图报,不计报酬,帮助郑厉公。否则,乘人之危,索取酬劳,会被人认为是忘恩负义。现郑国有难处,请鲁桓公来调解,主公何不答应放弃追债,以成全宋郑两国友好之交?臣所说句句肺腑之言,望主公三思!”鲁桓公听了,又羞又恼,脸上笼着乌云。X妃在一旁,斜了公子御说一眼,抢话道:“你胡说什么呢?要知道,当初可是他千方百计找人求主公办事的。也是他口口声声承诺给三座城池等。你倒好,拿宋人俸禄,竟帮郑人说话了。”公子御说正欲争辩,宋庄公故意咳嗽两声,说:“此事不必再说了。寡人自有定夺!”公子御说只好摇头叹息着走了。
公子御说这么一搅合,宋庄公有些心神不定,再没了雅兴赏歌舞了。他袖子一挥,叫宫娥们都退下。顿时,大殿里显得空荡安静,只剩下宋庄公和X妃了。他愁眉苦脸问X妃:“美人,难道我收取子突的报酬真的不对吗?”X妃说:“怎么可能,大王花了这么大气力帮子突,这是我们应得的回报。不要白不要。”宋庄公说:“可是公子御说他……”X妃打断宋庄公话,说:“别提公子御说了。三座城池算什么?您不是说,连子突自己都这么说吗?”有X妃支持认可,宋庄公脸上沉落的笑容又浮上来了。“讨债!接着到郑国讨债!”他更加坚定了信念。
近日,朝中掀起一股劝谏风。大臣一波接一波前来劝阻郑庄公,不要向郑国讨要三座城池。宋庄公感到郁闷:哪来这么多“公子御说”?!他不知公子御说上次失败后一直未死心。公子御说想,我这次已多少撼动了主公内心的错误观点。说不定,再多找些人帮忙一起劝说,效果会更好。于是,他暗地里鼓动平日关系较好的大臣,也来劝服宋庄公。宋庄公一心想得到三城,哪里听得见大臣们的劝谏?无论大臣们多么口若悬河,舌灿莲花,宋庄公仍然固执己见,就要三城!为此,他还专门下旨,布告全国,说凡能讨到三城者,加官进爵有重赏。
宋庄公如此听不进逆耳忠言,公子御说也没有办法。他摇叹道:“主公真是执迷不悟呀!俗话说,‘狗急跳墙。’逼急了,就怕郑国起反心呵!郑国兵力强盛,要打起来,宋国未必是对手。”为此,他甚是担忧。
再说,鲁桓公劝说宋庄公不成,回国后,即遣公子柔到郑国,将谈判结果告诉郑厉公,说宋庄公还是不肯放让,一定要贵国尽快交出三座城池等。迫不得已,郑厉公只好遣大夫雍纠上鲁国再找鲁桓公帮一次忙。
大夫雍纠恭恭敬敬捧着商彝,呈给鲁桓公,请他再代为做一次宋庄公的思想工作。想到上次宋庄公的态度,鲁桓公就不禁摇头,犹豫着,推辞说:“不是我不想帮这个忙。而是,此事有点难呵!宋庄公不像个通达之人。怎么说他,都不开窍,就像一块蒸不烂煮不熟的顽石。”雍纠一再恳求、拜托,说:“再次感谢君侯上次帮忙说情劝解,真是太辛苦您难为您了!君侯别泄气!宋庄公是难对付了些。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但您要是带着商彝去,他不卖您和寡君的账,总得念我先君昔日对他的旧恩吧!请鲁侯再耐烦帮帮忙!如果您不答应,我回去也不好交差……”鲁桓公只好答应。
一日,鲁桓公约宋庄公在谷邱相会。二诸侯见了面,相互施礼后,鲁桓公说:“上次,您说郑国所给的财物不到一半,这次,他们作出努力,又送来一大笔东西。您瞧!”说着,鲁桓公叫人呈上所带来的白璧、黄金。宋庄公清点了数额后,并不称谢,只问:“三座城池什么时候给?”鲁桓公说:“城池是国家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郑侯念在先人世代守护,不敢轻易丢弃。特奉上一物以作代替。”于是命左右将黄绸子包好的一样物品,高高捧着,跪在地上,献给宋庄公。宋庄公听了,当时心下一沉,皱起眉来,已有几分不快。待他打开包袱看是商彝时,心中怒道:“这是在威胁寡人吗?!”他故意装作不知,问:“这是何物?”鲁桓公为勾起他回忆,往事重提,说:“这是贵国的宝物,郑先君庄公曾效力于贵国,贵国为了感谢郑国而将此物送给了郑国。郑国将此视作珍宝,至今珍藏,完好无损。郑侯希望您念及从前的情分,免了割地。”宋庄公听了不觉面有惭色,十分尴尬。但他依然矢口否认,说:“以前的事,我忘了,等我回国问问再说吧!”二人正议论着,这时,殿门外,忽有人来报告宋庄公:“燕侯来求见主公,车驾已到谷邱了。”宋庄公就请鲁、燕二侯一起相见。
燕侯见到宋庄公,说:“我国与齐国相邻,常被齐国侵犯,寡人想请宋侯代为向齐国请成,以保社稷。”宋庄公答应了。鲁桓公对宋庄公说:“齐国与纪国是世仇,齐国一直都要袭击纪国。宋国为燕国请成,寡人也想为纪国求和。让齐、纪两国重修旧好,免操干戈。”宋侯、燕侯都夸赞鲁侯善举。燕侯提议,不如我们三国结为友邦,今后相互扶持,共同发展。宋侯说他没有意见。鲁侯想这是件好事,也不反对。于是,三诸侯约定,一同在谷邱结盟。
这天,郑国使臣又来鲁国求助。只听使臣说,最近宋使还是老来逼债,让宋国无法安宁,请他再帮忙劝说一下宋庄公。
鲁桓公只得约宋庄公到虚龟会面,打算再次为郑、宋两国讲和。宋庄公当时答应赴会,但到了约定的日期,却爽约了。他遣使臣转告鲁桓公说:“这是寡人和郑国子突之间的私事,你就别管了!”鲁桓公大怒,骂道:“贪得无厌、言而无信,这还是一国之君吗?!”宋庄公思想工作做不通,鲁桓公只好转而去郑国,约郑厉公一起在武父相见。
鲁、郑二诸侯见面后,鲁桓公说:“你先父郑庄公曾帮助宋庄公即王位,却未向他索取分毫财物。宋庄公帮你本是应该。不料,他却无情无义趁机大肆索要财物和土地。君侯已给他这么多财物,他还不满足,天天上门逼债,简直贪得无厌!寡人已尽力了,怎么也劝不动他。看来要想平息此事,只有讨伐他了。是该给他一次教训了!如果不讨伐他,吃亏受损的将是君侯您啊!”郑厉公回想往日,宋庄公未即王位前,在郑国逃难,是先父郑庄公收留了他,对他特别关照。后来公子冯回国即位,临行前,他拜别郑庄公,表现出一副依依不舍,十分感激、留恋的样子。他痛哭流涕,双膝跪于地,说他之所以能苟延残喘至今,有幸回国继承王位、得延先祀,一切多亏了郑庄公恩泽。又说郑庄公简直就像他亲生父亲一样待他好。然后,他信誓旦旦许诺,说今生都是郑庄公的陪臣,不敢有贰心。如果郑庄公不嫌弃,他愿做他义子。今后,郑宋两国就是一家人,世代友好。为表诚意,他还对天发誓,说永不变心……谁料,宋庄公一回国,立马就现出原形,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再不见他提及郑庄公恩惠。郑庄公依然像父亲一样对他伟大无私,不图回报。只要他心存感恩,将来不侵犯郑国就好了。郑庄公有情有义、大公无私,宋庄公寡情薄意、见利忘义,二人截然不同。郑厉公想起这些,加上鲁桓公方才一番肺腑之言,更加激起了他心中怒火。郑厉公慨然说:“如此薄情寡义,贪婪之人,是当讨伐!”鲁桓公说:“贵国讨伐宋国,寡人定竭力援助。”郑厉公再次感谢鲁桓公,并答应一起征讨宋。然后二人商定好讨宋国的日期。
听说鲁桓公发怒了,宋庄公担心鲁桓公会唆使郑庄公来攻打宋国。他寻思着,子突也曾找过齐僖公帮忙调解债务一事。但齐僖公为了子忽,不肯帮子突……他想,正好借机拉拢齐僖公。想毕,他即遣公子游到齐国结为友邦,并找齐僖公办成两件事。其一,子突言而无信,过河拆桥,寡君十分后悔当初帮了子突,愿与齐僖公一起攻打子突,以光复故君子忽之位。其二,为燕侯请和。齐僖公本就替子忽抱不平,今见宋国又诚意十足,送来如此厚礼,想与之交好。齐僖公说:“我现在正准备去打纪国(在山东省寿光县南),怕是顾不上贵国了。要是贵国先帮我去打纪国,到时我再争取帮贵国去打郑国。你看这样可否?”公子游辞谢了齐僖公,便回去向宋庄公复命了。
公子游齐国还未回到宋国,宋庄公就有接到宋国疆吏送来的急报:“鲁、郑二国兴兵来伐,人马众多,势不可挡,快到睢阳(河南商丘市睢阳区)了。”宋庄公大惊,马上召集诸大夫商议应敌之策。公子御说谏说:“用兵打仗虽说要讲兵力,但也需要士气高昂才能胜利。士气高低取决于出师的理由是否合乎正义。郑庄公生前曾对主公有大恩,主公看在郑庄公份上,不应贪图郑国钱财、土地,苦苦逼债,把郑国、鲁国都得罪了,使他们有了讨伐我国的理由。既然咱们理亏,不如现在向他们请罪求和,息兵罢战,是为上策!况且这次敌军突然来袭,我军毫无准备,就算打也未必能赢呵!”宋庄公一脸茫然,转面问其他大臣,是战还是降。大臣们议论纷纷。南宫长万知道宋庄公心意,讨好地说:“说给三座城池是子突自己承诺的。既然承诺了,就要兑现。不给就是耍赖。依臣之见,子突才是无理!怎么能信口雌黄说主公讨债不道义呢?更不能说是贪财、贪地。索取的钱财不是都已入库,归国家所有了吗?土地将来能收回,也是属于咱宋国的。御说反倒说贼兵好,指不定是收了贼人好处……”公子御说急得脸都红了,瞪大眼睛说:“你!!……断章取义,强词夺理,血口喷人!”南宫长万诡谲地笑道:“主公,敌军都已攻到城下了。咱们要是连打都不打一下,还像个诸侯吗?”太宰华督说:“长万说得是!”于是,宋庄公不听御说的建议,命南宫长万为将,长万举荐猛获为先锋,出车三百乘,摆开阵势,准备迎敌。
城下,郑、鲁联军兵马林立,旌旗猎猎。阵前,两枝绣盖飘扬,鲁桓公、郑厉公二人轮番叫阵。先是由郑厉公声情并茂,重提郑庄公生前如何关心、帮助宋庄公,感人至深,催人泪落。宋庄公听他细数往事,恍惚又回到了从前,郑庄公的音容笑貌,再现于眼前,他顿感有些歉疚。接下来,鲁桓公愤慨地历数宋庄公不知好歹、无情无义的罪证,揭发他贪得无厌的卑劣行迹。字字铿锵,像一把把尖刀刺来,宋庄公遭受良心的谴责,他的心在滴血……为了掩饰内心的羞愧,他只好装病不出来。
一会儿,宋军战鼓擂响,南宫长万拍拍猛获的背说:“今日你不建功,更待何时?”猛获应命,抱拳道:“蒙将军悉心栽培、着力推荐,猛获今日有幸担任先锋之职,一定不负重托,全力以赴!”猛获走了几步,长万有些不放心,又叫他回来,叮嘱说:“你初登战场,年轻气盛,立功心切,急于表现。但切记一点,兵不恋战,见好就收。切不可深入敌阵,否则怕陷入埋伏,被困阵中……”猛获嘴上说:“谢将军提醒,属下谨记在心。”说完,猛获手握浑铁点钢矛,麾车直奔敌军阵营……不一会儿,他就把矛头直指鲁侯、郑侯。二诸侯见猛获身材魁伟,面目狰狞,来势凶猛,吓得连连后退,慌忙叫左右上将护驾!
鲁公子溺、郑原繁,各自驾着戎车赶来迎敌。二人见猛获面生,齐问:“来者何人?”猛获答道:“我乃先锋猛获!”原繁轻蔑地笑着说:“从没听说过,无名小卒,杀你别污了我的刀斧。换你正将来决一死战!”猛获大怒,说:“废话少说,让你见识一下爷爷的厉害。”话罢,举矛出招直刺向原繁,原繁不慌不忙侧身一闪,抡刀接招。打了几回合,原繁明显有些招架不住了,一旁的子溺,赶紧过来助战。猛获力战二将,从容不迫,游刃有余,毫不惧怯。打着打着,二人互相使个眼色,一齐卖个破绽,就撤出兵器,回头往本阵中逃跑。猛获想起长万将军的话,本不打算追击,准备回营。但原繁和子溺故意激他。只听原繁对子溺说:“这宋国先锋胆子好小,打两下就被我们吓退了。估计他下次再也不敢来了!”子溺说:“他应该是打不动了,没力气了。”猛获为了证明自己不怕他们,突然间又改变主意放马杀了回来。二人赶紧逃,猛获引军一路追。就这样,猛获越追越远,被引入了敌阵……追到一处,原繁和子溺突然分头跑开了。猛获正犹豫是先杀原繁还是子溺。这时,只听背后一阵鼓响,有人发声喊:“小的们!给我上!”只见一队鲁军杀出,将他团团包围。猛获心中一惊:“不好!中计了!悔不该没听长万将军话。走已来不及了,只有卯足了劲,冲突出去,才有可能走出敌阵。”想着,他奋力拼杀,手中的矛所到之处,敌军倒了一片。杀了不一会儿,旧的敌军还未溃退,新一波敌军又如潮涌来。鲁将秦子、梁子、郑将檀伯,一齐都杀来了。猛获寡不敌众,渐有些体力不支,动作越来越慢了。突然,梁子趁猛获不备,瞄准他,一箭射去……猛获右臂中箭,不能持矛,战斗力骤减,不消一会儿就被敌军绑走了。跟随猛获一起来的兵车甲士,也都被俘获,只有五十余步卒有幸逃生。
得知猛获被掳走的消息,南宫长万颓丧地叹道:“不救出猛获,我有何面目回城面见主公?”长子南宫牛安慰南宫长万说:“父帅勿忧,待孩儿前去救出猛获。”长万问南宫牛打算如何救出猛获。南宫牛说:“多给我一些兵,一定将猛获救出。”南宫长万又问,其他办法呢?南宫牛半天答不出。南宫长万淡淡地笑一笑,问他:“你武艺比猛获如何?”南宫牛摇头,说不比他强。南宫长万教导他说:“既然猛获都对付不了他们,你力战岂不是送肉上砧板?”南宫牛无言以对。南宫长万思虑片刻,说:“你引车三十乘去敌营搦战,假装打不过,一路逃跑,将敌军引到西门,我自有办法对付!”南宫牛照做。即刻,他领军来到敌营,在阵前横戟大骂:“郑国子突背信弃义,自知理亏,还来送死。若悬崖勒马,及时悔悟,现在投降,尚可饶了你们。”正巧,一郑将引着弓弩手数人,单车巡阵。见南宫牛年少,便走过来,大叫道:“哪来乳臭未干的小娃娃,敢在这里撒野,吃我一刀!”说着,郑将XX抡刀便砍。南宫牛执戟与之交锋。不到三合,南宫牛回车便走,身后,郑将穷追不舍。快到西门时,突然炮声如雷。南宫长万带领一支强兵从后方杀出,此时,南宫牛调转马头,与其父南宫长万一起夹攻敌军。郑将大叫不好,中计了!郑将奋力御敌。见南宫牛的车越来越近了,他慌忙拔出箭来射南宫牛。南宫牛听到风声,迅速用戟打落飞来的箭羽。郑将又连发数箭,都射南宫牛不着。这时,南宫长万飞车过来,只手抓住XX臂膀,一把将他拽上车,带走了……
听说本营偏将XX独自一人去敌营了,郑将原繁担心他安危,和檀伯一起引军急忙前去救助。半路上,遇着一伙郑逃兵。原繁和檀伯才知晚了一步,郑将XX已被擒。原繁说:“宋贼应跑不远。若是现在速追,或许还能赶在他们进城前救出XX!”檀伯同意原繁看法。二人又即刻麾军奋起直追。
快到宋城时,渐渐地宋军队伍跃入了眼帘。原繁激动地说,果然如所料!檀伯说,前面不远就是城门。原繁派一轻骑,向南宫长万传话说,请他放了XX,否则,他们别想走。南宫长万不屑一顾地说,敌贼XX既已到手。岂能说放就放?有本事就来夺吧!宋兵不放XX,原繁恼羞成怒,即命兵将们将宋军团团包围。郑军兵多将勇,宋军被困阵中,南宫长万父子企图杀出重围,无奈两方兵力相差悬殊,怎么都冲突不出去。渐渐地,宋军都有些疲倦,力不从心了。死伤也越来越多,人越来越少。南宫牛边奋勇杀敌,边一脸茫然地对南宫长说:“父帅,要是咱们现在主动交出XX将,郑军是否还会放过我们?否则这样打下去,恐迟早全军覆没……”南宫长万皱眉道:“说什么呢?士可杀不可辱!我南宫长万宁可一死,也决不投降……”说罢,南宫长万给其他被困的宋军打气,说凡是这次能破敌活着回去的,都有重赏。宋军一个个才强打精神,继续坚持着……正在这时,突然听到宋城方向,一声炮响,火光冲天,烟雾弥漫,遮天蔽日。继而,是千军万马的奔腾声,夹着辘辘车轮滚动声……只见太宰华督率大军,出城前来接应。南宫长万激动万分,对着天空、对着众兵将喊:“咱们有救了!”众兵欢腾。
华督引援兵打开一道口子,与南宫长万父子等汇合。原繁见情势不妙,忙遣人火速回营调集援兵。
不久,鲁将公子溺引秦子、梁子来助战。
双方阵容越来越庞大。打着打着,天黑了,各不收兵,燃起火炬,继续拼杀。直杀到鸡鸣,宋军伤亡惨重,才鸣金收兵。
宋庄公接到败报,长叹一声,悔当初没听公子御说的劝告,才吃这么大亏,损兵又折将。
南宫长万回城后,灰头土脸跪倒在宋庄公面前,哭丧着个脸说:“臣战场失利,罪该万死!请主公处罚!”宋庄公怒道:“打此败仗,你的确是死罪!本来这仗可以不打的。与郑国和谈的话,就算三座城池要不回来,还可以得到些财宝。但你明知打不赢,又执意要战。钱财、土地没了,面子也丢了。真是因小失大啊!”南宫长万哭道:“臣死不足惜。只是犬子南宫牛是无辜的。求主公念在臣多年尽心辅佐的情份上,不要迁怒南宫牛,饶他一命。臣将感激不尽,来世定当为您做牛做马……”宋庄公向来宠信南宫长万,多年来,他从未见南宫长万哭过。想着南宫长万并不是有意要败,转而又恢复理智,安慰南宫长万说:“你是寡人爱将,怎么舍得杀你?罚你下次将功补过。”宋庄公赦免了南宫长万,他破涕为笑,连连叩谢。一会儿,南宫长万将郑将俘获的郑将XX献给宋庄公。告诉宋庄公,这是他擒回的一员郑将。宋庄公问,卿想将他作何处置?南宫长万说:“本想将此人交由主公任意处置。但是,恕臣失职,没有保护好手下将领,先锋官猛获不幸被贼人捉去。恳请主公准许以此郑将换回猛获!”宋庄公答应了南宫长万的请求。当即,立遣使臣到郑营,说明交换之事。郑侯应允,又问鲁侯和诸将意见,众人都无异议。随即,约定时间,各自将槛车推出阵前,彼此互换俘获的将领。于是,郑将XX回到郑营,猛获又回到了宋城。这天双方各自挂起了免战牌,休息不战。
鲁桓公和郑厉公正在营中商议如何攻打宋国,忽有人来报鲁侯,说纪国有人来告急,并将一封纪侯亲笔书信呈给鲁桓公。鲁桓公打开书信一看,只见信中写道:“齐兵正在攻打我纪国,危在旦夕。鲁侯是齐侯女婿。乞请鲁侯代为说情。救纪国于水火,免纪国百姓生灵涂炭。我将无比感激!……”鲁桓公大惊,对郑厉公说:“纪君告急,孤不得不救。反正宋城一时半会儿也攻不下,不如索性撤兵?宋军刚受重创,伤兵满营,也需要时间修整、恢复兵力。宋庄公打怕了,最近应该不会再来索赂了。”郑厉公说:“君侯既然移兵援救纪国,寡人也愿悉率敝赋跟从您一起出征!”鲁桓公大喜,马上传令拔寨,一齐往纪国进发。鲁桓公先行三十里,郑厉公引军断后。
宋庄公先是得到公子游从齐国回来的消息,不久又接到敌军移动的报告,但他仍怕鲁郑军队有诱敌深入的计策,所以不敢贸然开城门。他再派谍兵远远地打探消息。直到谍兵探明情况回报说,敌兵都已离开宋国境内,往纪国去了。宋庄公这才放心。
宋庄公召集诸将,商量是否要帮齐国打纪国。太宰华督奏说:“齐国既然答应帮我国攻打郑国,我国也应当帮其攻打纪国。主公还怀疑什么呢?”南宫长万自告奋勇地说:“臣愿将功赎罪,前往纪国。”宋庄公应允,即刻发兵车二百乘,仍命南宫长万为将军,猛获为先锋,连夜赶去援助齐国。
齐僖公约了卫、燕两国一同讨伐纪国。卫国正要发兵,卫宣公薨了,其子朔继承王位,即卫惠公。虽说国内有丧事不宜出兵,但也不敢推辞,派兵车二百辆前来助齐。燕侯一直害怕燕国会被齐国吞并,这次正好借机讨好齐国,于是亲自率军前来助战。
纪侯见三国兵多,不敢出城迎战,只是加强防御,等待援兵。
忽一日,探兵前来报说,鲁、郑二侯前来援救纪国。“救星来了!真是一场及时雨!”纪侯心中大喜,激动不已,一边安排人前去接应,一边登上城楼,眺望远方。只见鲁国的旗帜,高高飘扬在上空。浩荡而齐整的大军,正朝这边靠近……
两军对阵,鲁桓公和齐僖公在战场上相遇。鲁桓公恭恭敬敬施礼道:“岳父大人在上,小婿有礼了!”齐僖公惊讶地说:“你怎么会在这儿?!”鲁桓公娓娓道来:“纪国与鲁国世代联姻,听说他们得罪了贵国,我特地前来求您饶恕他们。”齐僖公怒道:“我国与纪国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先祖哀公因纪人进谗言,被周王活活煮死,至今天已八代了,此仇不报,誓不罢休。你帮你的亲戚,我报我的大仇。今天只有决一死战,来做个了断。”鲁桓公道:“我总不能见死不救!那小婿只有得罪了!”话罢,即命令公子溺出战。
此次出战的齐国主将是公子彭生。彭生是齐国第一勇士,他个子高大,魁壮无比,目光犀利,如雷霆霹雳,让人望而生畏。他并不拿武器,双手空空,只叉开腿往阵前一站,顿时天地都摇颤了一下。公子溺紧紧攥住宝剑,呆望着眼前的劲敌,自知不是对手。还未交手,就四肢开始有些发软,不由自主地瑟瑟抖着……为了给自己壮胆,公子溺咆哮一声,拔剑冲上前,去刺彭生。彭生飞脚踢过去,“哐啷”一声,剑落到了地上,公子溺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彭生蓦地拦腰抱起公子溺,将他甩出去。公子溺在地上打滚,半天爬不起来。鲁军秦子、梁子二将见状,联手来战,也只能勉强与之抗衡,不能取胜。
卫、燕二侯,听说齐、鲁正在交战,一起帮助齐国,率军投入到战斗中……正好这时,郑国军队恰好赶到。郑将原繁带领檀伯等将直冲向齐军大营……纪军则由纪侯弟弟嬴季领军出城参战。如此,六国混战。
鲁桓公和燕侯在战场上相遇,鲁桓公责备道:“宋、鲁、燕三国刚结盟,宋人违背盟约,寡人伐之。不料,君侯也仿效宋国,只知道讨好齐国,看重眼前,难道就不为国家和长远利益考虑吗?”燕侯自知失信,心中有愧,慌称兵败逃跑了。
卫军没有大将,首先就被击溃了。
一下子,齐军孤立无援,寡不敌众。不久,齐军就伤亡惨重,尸体遍野,血流成河。战乱中,彭生不慎中箭,身受重创。……正当齐军处于危难关头,齐僖公绝望之际,宋军赶到了,鲁、郑方才收军。
宋军喘息未定,正准备安营扎寨,鲁、郑联军突袭而来,把宋军杀个措手不及,宋军落荒而逃。
败局已定,齐、卫、燕、宋四国,各自收拾残兵,分头回国。
赶跑了齐、卫、燕、宋四国联军,纪侯迎接请鲁侯、郑侯进城,大摆宴席,盛情款待。对士兵也大加犒赏。嬴季上前说:“齐军吃了亏,日后定更加记恨纪国了。今二位君侯都在这里,希望您们能给我们想个保全之策。”纪侯点点头,说:“是呵!这次虽然赶跑了齐侯等,但不能保准以后他们不来骚扰。”鲁桓公、郑厉公都说,现在暂时没有办法,以后再说。第二天,纪侯把请鲁侯、郑侯一直送出城外三十里,挥泪而别。
齐僖公兵败回国后,愤恨成疾,到冬天,他就病重了。齐僖公召世子诸儿至榻前,嘱咐他说:“纪国是我们的世仇,能灭纪的,才是孝子。你即位后,第一件事就是攻打纪国,否则寡人九泉之下难以瞑目。”诸儿一再叩首,说:“一定谨记父亲教诲!”一会儿,齐僖公又把夷仲年之子无知召来,让他叩拜诸儿。又嘱咐诸儿说:“我的同胞弟弟就这么个独子,你一定要善待他。衣服、薪水都按我生前如数供给。”说完,一口气上不了,薨了。
安葬齐僖公后,诸大夫就拥戴世子诸儿即位,为齐襄公。
郑厉公即位不久,朝中就有人议论说他在位时间不会长久。第一,郑厉公是靠着宋庄公帮扶上位的,如今却得罪了宋国。宋庄公定会找机会复仇。郑国将难以太平。第二,子忽逃难在蔡国,随时可能回来夺位。郑厉公虽是国君,但无实权,祭足掌握了国家大权。祭足一直以来,祭足都是子忽的人。这次废忽立突是被迫的。说不定有一天,祭足会设计让忽回国复位……这话传到郑厉公耳朵里,他很不高兴。从此,他对身边的祭足,有几分猜疑。他暗中派人监视祭足。倘若一旦发现他与世子忽有勾结嫌疑,立刻上报。
祭足似乎对此有所察觉。他终日谨言慎行,小心翼翼。观察了一段时间,郑厉公没发现任何嫌疑,但他仍然不放心。他的直觉告诉他,子忽始终可能威胁到他的王位。因此,他一刻不敢放松警惕,始终叫人监视祭足举动。
自郑厉公即位以来,郑国朝中事无巨细,都由祭足一人裁决、定夺。时间长了,郑厉公越来越觉得郁闷、不满。
一日,雍纠陪同郑厉公在后园林游玩。郑厉公见鸟儿自由飞翔,鸣唱得欢,不禁凄然而叹。雍纠问:“春光明媚,百鸟欢鸣,主公贵为诸侯,为何看起来好像不高兴?”回首往事,郑厉公心中难以释怀。前不久,宋国召集齐、蔡、卫、陈四国一起联手出兵复仇。郑厉公要出兵迎战,祭足却劝阻说,宋国是个大国,这次倾巢出动,且带着怒气而来。假如我们败了,国家就难保了。假如侥幸胜了,将会加深仇恨,以后,我国无宁日了。不如只守不攻。郑庄公正在犹豫,还没发话说战是不战,祭足就擅自做主,让全民守城。并下一道禁令,谁要是请求出战就立刻斩首示众。于是,郑国都城无人敢开城门迎战。宋庄公见郑国不出战,攻不进都城,就转而大肆抢劫郑都东郊。用火攻破渠门,进入大逵,攻到郑国祖庙。祖庙被拆毁了,椽子全部运走,才撤军回国。宋军欺负到头上了,却不能还手。后来,想着这件事,他就恨。还有一次,一年春天,周桓王驾崩,众诸侯都纷纷前去吊唁。郑厉公正准备派人前去吊唁,不料,祭足竭力劝阻,说:“周桓王是我先君的仇人,祝聃曾射了周桓王一箭,若遣人去吊唁,只能是自取其辱。”知道朝中大臣们都习惯了听祭足的。郑厉公虽心里有意见,却不敢说半个“不”字……每当想到祭足在朝中一手遮天,他就无法开心起来。郑厉公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说:“百鸟自由自在,不受制于人。寡人反不如鸟,因此难以开心起来。”雍纠说:“主公所虑,莫非是郑国掌权之人?”郑厉公沉默不语。雍纠又说:“古人说‘君犹父也,臣犹子也’。儿子不能为父亲分忧,就是不孝;臣子不能为君王解难,就是不忠。如果主公相信臣,托我办事,定拼死效力。”郑厉公让跟随他的人退下,对雍纠说:“卿不是祭仲爱婿吗?”雍纠说:“是女婿,但钟爱谈不上。我给祭足做女婿,是宋君所迫,非祭足本心。祭足每次说到旧君郑昭公,都流露出怀念之情,大概是因为害怕宋国才不敢轻举妄动。”郑厉公终于说出隐藏心底很久的话。他说:“我是郑国天子,郑国国政理应由我做主。凭什么一切都由祭足做主?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再不想做傀儡国君了!卿要是能杀了祭仲,我将让你取代他职位。不知你有何良策?”雍纠思虑片刻,说:“臣有一计,不知是否可行?”郑厉公道:“但说无妨。”雍纠说:“今东郊建筑物被宋兵毁坏,百姓还居无定所。主公明天令司徒先去修整房舍,再让祭足送些粮食衣物安抚百姓,臣则在东郊设宴,用鸩酒毒死他。”郑厉公点头称赞,说:“好主意!”随即,雍纠请求郑厉公给他一支精兵,说准备事先埋伏在郊外。万一事情败露,还可出动伏兵,将祭足一举拿下。郑厉公答应了,又叮嘱雍纠,行事一定要小心,切莫走漏风声,以免打草惊蛇。
第二天,祭足乘轿,应命到东郊送粮食衣物安抚百姓。行至半途,轿子突然停下了。祭足纳闷,问何事?随从说,回禀祭大夫,前面有人跪在路中央,要拜见您。祭足问,何人?随从答道,此人说大夫雍纠备好了酒菜,专门派他来迎接您的大驾。祭足于是走下轿来。
祭足及随从跟着那人来到一处僻静的客栈。雍纠已在屋里等候。酒宴如何丰盛自不必说。见了祭足,雍纠笑脸相迎,毕恭毕敬地起身行礼,招呼他坐下。祭足微笑道:“我为国事奔忙理所应当,贤婿何必如此客气?”雍纠说:“郊外春色秀丽,拙婿聊以杯酒为岳父大人祝兴罢了。”说完就斟满一大杯酒,跪在祭足面前,满面堆笑地说:“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请饮了这杯酒!”祭足接过酒杯,将酒浇到地上,瞬间,酒浇处火光迸裂!祭足大喝道:“匹夫竟敢害我!”雍纠击掌,无人来应,四周静悄悄。他再次击掌,仍然如此。雍纠急了,慌忙连续击掌……祭足哈哈大笑,一边对雍纠说:“你的把戏已被戳穿,他们是不会来了。”一边喝令左右:“还不动手?!”跟随祭足一起来的勇士强鉏等人,便七手八脚地将雍纠绑了起来。雍纠万分惊讶,问祭足,怎么知道酒有毒?祭足就把实情道来……
原来,雍纠设计要害祭足。当天回家,他做贼心虚,见到妻子祭氏,神色不免有些慌张。祭氏察觉到了,审问雍纠:“朝中今天发生了什么事?”雍纠故作镇定,说:“没啥事。”祭氏说:“看你不像没事。”雍纠仍坚持说:“真的没事。”祭氏说:“你的眼睛已经告诉我了,你在撒谎。咱们是夫妇,并非外人,有什么大小事,你都不该瞒我!今天你不把话说清,哪儿也别想去。”雍纠无奈,只好含糊地说:“主公想让你父亲到东郊安抚居民,到时候我将设宴席款待他,为他祝寿。此外,没别的了。”祭氏说:“你要孝顺我父亲,哪里不好,为何要选在郊外?”雍纠说:“这是主公的命令,你不必多问。”祭氏更加心疑。
当晚,祭氏精心备置了一桌雍纠爱吃的酒菜。雍纠好奇地问,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么丰盛?祭氏说,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们夫妻俩一起好好喝两盅。说着,命家仆给她和雍纠每人斟满一杯酒。雍纠怕喝酒误事,本打算不喝。但在祭氏的劝导下,不知不觉地就喝高了。起初,雍纠装病,推说身体不适,不能喝酒。祭氏说,要么请个郎中来为他看看。雍纠怕露馅,慌忙摆手说,小问题,不需要惊动郎中。随后,他又重新找借口,说是没兴致。想起雍纠常赞她古琴弹得好,于是祭氏命丫鬟将她琴取来。祭氏弹曲子,四名丫鬟献舞,两名丫鬟陪酒。点点油灯摇曳,美眉细腰婀娜,雅乐动人心魂……雍纠顿觉飘飘然,仿佛置身仙境……丫鬟们争着不停地替雍纠夹菜、斟酒,变着法子劝他喝酒。雍纠到底禁不住美味、美酒的诱惑,抵挡不住丫鬟们伶牙俐齿的“强打猛攻”,最终“败下阵来”。
灌醉了雍纠,乘他酒醉昏睡时,祭氏假装问他说:“主公命你杀祭仲,你忘了吗?”雍纠梦中稀里糊涂回答说:“这事怎么敢忘呢?”
次日一早,祭氏对雍纠说:“你要杀我父亲的事,我都知道了。”雍纠矢口否认,说:“没有的事!”祭氏说:“昨晚你酒醉后自己说的。别再瞒我了。”雍纠说:“要是有这事,你会怎么样?”祭氏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嫁了你,就是你的人了,一切都听你安排。不然,我还能怎么样呢?”雍纠就把他和郑厉公密谋毒死祭足的事全部告诉了祭氏。祭氏说:“恐怕我爹还不一定去,到时候,我先回家,想办法劝他一定去。”雍纠说:“夫荣妻贵。事成后,我接替了他的位子,你也会荣耀的。”
设计暗杀祭足的前一天,祭氏回到娘家,问母亲,父亲和丈夫谁亲?祭氏母亲说,都亲。祭氏又问,那谁更亲?祭母说,未嫁的女子可以没有丈夫,但不能没有父亲。已婚女子要是没了丈夫,还可以再嫁;但要是父亲没了,哪能再生?与丈夫相爱,符合人道;与父亲相亲,符合天道。丈夫怎能和父亲比呢?祭母无意间的这番话,点醒了祭氏。祭氏顿时泪流满面地说:“今天为了父亲,我顾不上丈夫了!”于是就把雍纠的阴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母亲。祭母大惊,急忙将此事转告祭足,便担忧地说:“这该怎么办啊?拙荆能帮到您什么吗?”祭足安慰夫人说:“姜是老的辣。放心吧,我自有办法。他们是斗不过我的。不过,此事你们要保密,不得再对任何人讲。”
到了事发当天,祭足带着十余名身藏暗器的勇士上路。出门前,先让他们乔装打扮一番,假扮成穿着便装的仆从。又命公子阏率百余名家丁,在郊外接应,以防事情有变。
公子阏早料到,雍纠这次行动应该不是孤军作战,可能周围会有士兵埋伏,于是命人四处搜查,一旦发现可疑情况,立即来报。果然不出所料,郊外的确有伏兵。公子阏就领着家丁,将伏兵打个落花流水,死的死,逃的逃。
……
雍纠听完祭足的故事,恍然大悟。他立即请求要见祭氏最后一面,并激动地哭喊着说:“我对祭氏难道还不够好吗?我的心都给她了。为什么她却要背叛我!?”祭足冷笑一声,说:“你好狠毒!我祭某对你不薄,为何想要我的命?!”雍纠无话可说。祭足示意强鉏开始行刑,然后命在大街上陈尸示众。
消息传到郑厉公那里,他惊恐万分,说:“是我指使的雍纠,祭足肯定不会放过我。”于是马上收拾行李,逃到蔡国去了。
后来有人告诉他说,是雍纠向祭氏泄了密,以致东窗事发,让祭足有了充足时间事先作准备。郑厉公叹息说:“国家大事,让妇人参与,他就该死了。”
听说郑厉公已逃出郑国,祭足就派公父定叔前往卫国迎郑昭公子忽回国复位,并对郑国大臣说:“我没有失信于原来的国君啊!”郑国大臣们都称赞祭足忠心。
公元前697年(郑厉公四年)6月22日,郑昭公回到郑国,重新复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