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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雅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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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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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周演义》连载

第一十七章 宋襄公助齐世子即位 借楚威宋侯盂地被劫

话说,齐桓公病重,被“三贵”软禁起来,“三贵”肆无忌惮,在朝中专权。顺从他们的大臣可升官发财,反之,不是处死就是逐出朝廷。

一日,太监来报告竖刁,说齐桓公已断气。竖刁便与雍巫商议发丧之事。雍巫说:“先定了长公子君位再发丧较为稳妥,免得其他公子来争王位。”竖刁也这么认为,当下二人同到长卫姬宫中,密奏说:“主公已薨,自古以来,都是由长子继承王位,夫人之子无亏是长子,理当继承王位。但主公在位时,已立公子昭为世子。如果大臣们知道主公之变,必然辅助世子。依臣等之计,不如乘世子尚不知主公死讯之际,率兵杀了世子。这样,长公子就可以安心即位了。”长卫姬同意,叫依计行事。于是雍巫、竖刁乘夜各率宫甲数百,包围东宫,来擒世子。竖刁大手一挥,对宫甲说:“给我仔细搜!”话罢,宫甲们冲进东宫,翻箱倒柜地搜寻。无奈,怎么搜,也不见世子昭。竖刁用刀逼问东宫的仆婢,才知,世子昭已逃走……

原来,世子昭一直都想探望父王齐桓公病情,无奈,“三贵”一手遮天,他无法进宫,为此,整日担忧烦闷。

一夜,晏蛾儿急呼呼地跑来,告诉世子昭,齐桓公已薨,临终前特地嘱咐她,要她通知世子昭,赶快收拾行李去宋国,宫中危险。世子昭悲恸无比,痛哭一场后,即来到上卿高虎家,敲开门,见到高虎,说明来意。高虎听了,说:“既然主公把世子托付给宋公,宋公就必定能帮世子。事不宜迟,世子快去宋国吧!高某作为守国之臣,不便轻易离开齐国。世子可从东门出城,东门是我门下士崔夭负责看守,我这就派人传谕崔夭,令他开门放您出城。”正说着,这时有阍人(守门小吏)来传报:“宫甲围了东宫。”世子昭大惊,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庆幸自己及时逃出,否则性命难保。一会儿,高虎又说,世子这个样子出宫很容易被人发现,不如换身行头,更为安全。说着,命仆人拿来一套便服。世子换装后,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和宫中仆人没什么两样。高虎满意地点头,然后差心腹人相随。

一会儿,世子带着随身车仗来到东门。见到世子,崔夭跪下请安,并告诉世子,他刚接到高虎要他开城门放世子的命令了,并说:“我私自放走世子,难逃罪责。如果世子不弃,崔夭愿随您同去宋国,护世子周全。”世子昭扶他起来,高兴地说:“有你同行,太好了。”当下开了城门,崔夭为世子的马车执辔,飞驰宋国……

且说百官听说齐侯已薨,东宫被围,义愤填膺,相约一同去救护世子。快到东宫时,恰好遇着巫、刁二人带着兵马。众臣齐问:“世子昭在哪?”竖刁仗剑大声说:“世子昭已被驱逐出宫,如今奉先公临终遗命,立长子无亏为君,不从者诛之。”众人素知巫、刁二人是奸佞,都不相信这话,一时,群臣激愤,有人直接当众说巫、刁二人狼狈为奸,擅权废置,罪大恶极。可把巫、刁二人气坏了。这时,只听雍巫一声令下,数百甲士,各执武器,一齐放马杀来。可怜众臣手无寸铁,且寡不敌众。一场骚乱后,群臣死了十分之三,幸存者也伤者甚多。

杀散众臣后,为防其他三公子夺王位,巫、刁二人商量一番后,即回宫拥立长公子无亏到朝堂即位。随着内侍鸣钟击鼓,无亏登上宝座,俯瞰阶下,只有雍巫、竖刁二人在场,不禁皱眉,担忧道:“百官皆不在,寡人登基要是群臣都不承认怎么办?”雍巫奏说:“大臣们可能还想着等世子回来……哼!这可由不得他们。国懿仲、高虎二位是周天子所命之臣,世为上卿,主公可立即宣召二老进宫,方可号召百官,压服众人,迎立新君。”无亏准奏,即遣内侍分头宣召右卿国懿仲、左卿高虎。

国懿仲与高虎接到邀请,虽不情愿拥戴无亏为君王,但彼此商量一番,还是一起披麻戴孝地赶去了。哪知,到了宫门口,却被巫、刁二人拦在了门外,说:“新君御殿,请老大夫穿吉服!”国、高二国老道:“未葬旧君,先拜新君,不合礼制。世子昭不在,几位公子都是先公之子,老夫选谁继承君位呢?”巫、刁无言以对。双方不欢而散。

群臣不服,竖刁只好让无亏先占据正殿再说。于是,出动长卫姬宫中所有人,内侍、宫女都充军凑数,命巫、刁各统兵一半,分布两边。

其他四公子,听说世子昭被驱逐,都认为自己有资格继承王位,于是不约而同来争夺王位。葛嬴之子潘带家丁占据了右殿。少卫姬之子元、密姬之子商人也不示弱,两家相约一起带家丁赶来了。公子元占据了左殿,公子商人列营于朝门,与公子元互为犄角之势。只有公子雍不参与争夺,到秦国去了。秦穆公任用他为大夫。

雍巫、竖刁见潘、商人、元三公子甲兵众多,叫士兵严守正殿,不敢出来进攻。而三公子又惧雍巫、竖刁兵强,各自守住军营,以防冲突。

群臣知世子逃去了宋国,无所朝宗,皆闭门不出。朝中一团乱麻,老臣国懿仲、高虎也想不出好办法来处理此事。就这样,四公子相持不下,不觉已两月余。

这日,国懿仲与高虎商量,说:“齐桓公病故已久,至今未殡葬。诸公子都只顾各自争位,这事何时是个头?不能再拖了!‘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按规定,王位继承人必须是嫡长子,不管他是否贤能。就算王后之子不是长子,也该由他来继承王位。但先王六子皆庶出。既然世子不在,公子无亏是长子,要么我们联合朝中众臣,立无亏为国君,也算是名正言顺了。”高虎讨厌无亏身边一班奸臣,但也没有别的办法,犹豫一番,他还是答应了。于是二人分头说服群臣,一同到朝堂,奉告公子无亏主持丧事。

国、高二人引着众臣来到宫门口,守将寺貂怕他们闹事,拦住他们,问:“你们来这里做什么?”高虎说:“四公子彼此互不相让,此事没个了结。我等专请长公子主丧而来,并无他意。”寺貂这才让高虎、国懿仲及群臣进去。到了朝堂,国懿仲对无亏说:“父母之恩深似海,为人子要守孝道。国君是人臣的表率,应该带头恪守孝道。君不孝,臣怎么能忠呢?先君已死67日,尚未入棺。公子虽驾御正殿,于心能安吗?”话罢,群臣皆跪地痛哭。无亏哭丧着脸说:“非孤不想办丧礼,公子潘、公子商人和公子元三人都用兵威逼我怎么办?”国懿仲说:“世子不在,只要长公子主办丧事,收殓先君,臣等愿拥戴你即大位。”众臣纷纷应和。大臣们终于肯拥戴自己,无亏激动不已,忙揩了把泪,频频点头答应立刻主丧。当即,高虎吩咐雍巫仍守住正殿对面和两边,只放披麻戴孝者入宫。然后,高虎率群臣奉无亏居主丧之位,众人依次哭灵。寺貂到寝宫安排殡殓。

听说齐桓公已殡葬,无亏主办丧事,高、国二老及群臣都拥戴他为君,公子元、公子潘和公子商人仨只好各自解散兵众,入宫奔丧……

再说,世子昭逃到宋国,见了宋襄公,跪拜哭诉齐宫内乱之事。宋襄公召集群臣前来商议此事,说:“十年前,葵丘盟会时,齐桓公曾把公子昭托付给寡人,立为世子。如今雍巫、竖刁作乱,世子被驱逐,寡人欲约会诸侯,共讨齐罪,送世子昭回齐国即位。此举若能成功,说不定可以继承齐国霸业,卿等认为如何?”丞相目夷劝宋襄公不要干涉齐国内政,也不要称霸。宋襄公说:“为何?我可是齐桓公亲点的匡扶齐室人选。只要完成使命,便可名正言顺继承盟主之位。”目夷说:“名义上是可以这么说。但宋国还不完全具备称霸的条件。虽然齐国现在内乱,但国力还是很强盛,以弱小干涉强大,恐怕不妥。从地理位置来说,齐国既有险要的泰山、渤海,作为天然保护屏障,又有琅琊、即墨这样的富饶之地。而宋国虽说是商代遗民后裔,商纣王同母哥哥微子启的封国。周公辅成王时,表面上赐予宋国国君爵位是诸侯中最高的公爵,实际上则采取‘以殷治殷’的策略,把微子启册封在了河南东部,地势平坦无险可守的黄河与淮河流域下游,一边是中原诸侯,一边是东夷和南楚,是兵家必争之地。宋国国土面积小,只有四百余里地,物产也不丰富。齐国有管仲、鲍叔牙、隰朋等旷世奇才,而宋国却缺乏能人异士。总之,宋国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了他人?”宋襄公说:“我们匡扶齐室,出师有名,可联合诸侯一同伐齐。齐兵内乱,人心不齐,定能成功。”目夷说:“就算勉强成功,能助齐世子上位,继承了霸主之位又如何?众诸侯国都虎视眈眈盯着霸主之位。与齐国毗邻的楚国、鲁国等实力都很雄厚,他们一旦趁齐宋交战,和宋国作对,事情就复杂了,恐宋国将陷入无尽战乱中。所以,主公要量力而行,以免将来得不偿失。”其他大臣也都如此认为,纷纷劝阻宋襄公不要过问齐国内政。

大臣们都不赞同伐齐,宋襄公只好暂时搁下此事。宋国久不出援兵,这日,世子昭忍不住借探望宋襄公为由,催问此事。他先是感谢宋襄公收留了自己,然后恳求宋襄公一定要帮他。宋襄公默默摇头,表示为难地说,世子见谅,不是寡人不想帮忙,而是……说着,低叹一声,把那天朝上众臣反对伐齐一事道来。世子昭听了,微笑着说:“叔叔能收留我,给我以安身之所,晚辈已感激不尽了。至于其他事,顺其自然,不必为难。只是,宋臣们瞻前顾后,太过谨慎,低估了叔叔能力。当年父王和管仲都认定叔叔是唯一的盟主继承人。依晚辈看,叔叔宅心仁厚,德才兼备,准能成为一位好霸主。”宋襄公听了,脸上浮上一丝笑意。先前被目夷及其他大臣们连珠炮似地打击一通,心里无比自卑、郁闷。现得到齐国未来国君认可,又回想齐桓公把齐室重任交给他,如此信任他,想着,他又重新找回了自信,飘飘然,仿佛看到自己登上了高高的祭坛,站在盟主位上……“是吗?世子真的相信寡人能够平定齐国内乱?”宋襄公虽然心里已经盘算好该怎么做了,但他还故意这么说。世子昭急忙道:“我从未怀疑过宋国实力。宋国有像您这样的明君,一定能担当独当一面的重任,称霸诸侯。如果叔叔答应帮我,我愿让出父王为之奋斗一生的盟主之位。”宋襄公说:“让寡人再考虑一下。”世子昭急道:“叔叔还犹豫什么呢?谁不想做号令诸侯的天下霸主?事不宜迟,要是被别人抢占了先机,此事就怕难了。在宋国,只要您点头,谁敢不从?”宋襄公为着做盟主,只好答应了。于是他召集群臣,态度坚决地说:“寡人反复思索,还是决定送世子昭回国即位。寡人向来以仁义为主,不救遗孤,是为不仁;受人嘱咐而反悔,是为不义。众卿不必多言。”众臣见他执意要伐齐,只好不再作声。

周襄王十年(齐公子无亏元年)三月,宋襄公联合邻国卫、曹、邾三国军,在睢水(今山东菏泽附近)相会。约了来年春正月,在齐郊会合,打着遵齐桓公遗命的旗号,拥戴世子昭讨伐齐国。

公元前642年,一日,有谍报传到齐国,宋、卫、曹、邾四国联军已屯兵齐国京城郊外。无亏忙派司马(掌管国家最高军事权力的官员)雍巫统兵出城御敌,寺貂居中调度,高虎、国懿仲分守城池。

见城外旌旗猎猎,刀戈森森,宋、卫、曹、邾四国联军阵容庞大。高虎不禁心生畏惧,对国懿仲说:“如今世子昭已回,又有宋国援助。论理应立世子为君,立公子无亏有违齐桓公嘱托。那时因世子昭出逃在外,生死不明。为安葬先王,在宫的四公子中无亏最年长,权宜之计,只好先拥立他上位。但雍巫、竖貂等逼走世子,残杀百官,专权乱政,必定成为齐国祸患。不如现在趁机除掉奸臣,迎立昭为君,其他公子也不会觊觎君位,齐国就安如泰山了。”国懿仲说:“除掉奸臣雍巫、竖貂是众望所归。老夫有一计不知是否可行?”高虎说:“但说无妨,愿洗耳恭听。”国懿仲摈退下人后,道:“乘易牙统兵驻扎在郊外,您假装单独召竖刁商议国事,乘他不备,将他杀了。然后率百官奉迎世子入宫,取代无亏即位。竖刁一死,无亏就好对付了……”高虎称赞说:“妙计!”接着,二人商量具体相关事宜,商议妥当后,就按计划行事。先在城楼布下埋伏,然后,高虎假装以谈机密大事为由,派人请竖刁相会。竖刁不知是计,没有怀疑,急忙赶去赴会。

高虎在楼中设宴款待竖刁,酒过三巡,高虎道:“今宋公纠合诸侯,起兵送世子到此。易牙统兵在城郊迎敌,但寡不敌众,您有何良策?”竖刁摇头叹息说:“我哪有办法?老大夫有办法吗?”高虎说:“想借您的头,以谢罪于宋!”话罢,掷杯为号,壁间伏兵顷刻鱼贯冲出……竖刁来不及逃走,被伏兵抓住竖刁斩了。事成后,高虎即出城召唤百姓一起迎接世子。百姓平素憎恨雍巫、竖刁为人,因此不想拥戴无亏;听说世子回国,迎接他的百姓格外多……

无亏听说竖刁被杀,高虎去迎接世子昭入城了,大惊,心里大叫不好,带着数十内侍,乘小车准备逃走。还未出宫,突然半路杀来一群人,阻住无亏去路。他们大喊,无亏拿命来!原来这些人都是被雍巫、竖刁杀害的大臣家属。今日听说宋公送世子回国,高老相国杀了竖刁,于是一起喜迎世子。到得东门,打探世子来信,恰好撞见无亏。众人拿出随身携带的防身武器,将无亏围住。无亏喝道:“国君在此,大胆逆臣,不得无礼!”众人不予理睬,虽有内侍护驾,但冤家太多,无亏抵挡不住,急忙下车逃走,还是难逃一劫。

雍巫正在东关与宋军交战,胜负难分,忽然军中有人传报,无亏、竖刁死了。知军心已变,再无心应战,带着几个心腹,连夜逃往鲁国去了……

高虎备厚礼去宋营,向宋、卫、曹、邾四国请和,并说要接回世子。宋襄公有些不信,怕是阴谋。高虎又说有百姓可为他作证。宋襄公问,百姓在哪?高虎说,就在营外。宋襄公问左右士兵,他说的可是实话?一宋兵说,确实营外挤满了众多齐国百姓,听说是来一起迎接齐世子回去的。宋襄公这才信了。高虎又说,感谢宋公护送世子安全回国,宋、卫、曹、邾四国军都辛苦了,可以各自收兵回国了。请把世子昭交给老夫。宋襄公犹豫了一下,答应了班师回朝。

高虎及众百姓迎世子昭到了临淄城外,暂时在公馆小憩一下,遣人报国懿仲准备法驾,同百官出迎。派去的人去了很久都没回。一会儿,有急报说,各个城门都已关闭,城中到处都布满了士兵。高虎惊问,怎么回事?谍兵就将宫中三公子策动政变一事道来。原来,公子元、公子潘本想约公子商一同出城奉迎新君。公子商人说:“大臣都已拥立无亏即位,我等皆在国奔丧,昭却一声不响跑到宋国借兵,强夺齐国,好没道理。如今昭还未即位,诸侯就已退兵,乘此良机,我等不如各率家丁,借故为无亏报仇,联合无亏党羽一起逐杀子昭。这样奉宫中之令而行,也出师有名。事成后,我等三人中,凭大臣公议一人为君,也免得受制于宋国,灭了先公盟主志气。”二人想着还有夺位之机,都同意了。于是三人商议一番后,一起入宫禀报长卫姬。长卫姬正为丧子哀恸,听说三公子要为无亏报仇,心里稍稍安慰,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当即召集无亏旧部,和三位公子联合对付世子昭。竖刁手下也有心腹,欲为其主报仇,也来相助。众人分头守住临淄城各门,不让世子昭入城……

知入城难,高虎对世子昭说:“无亏、竖刁虽死,没想到宋公一撤兵,无亏、竖刁余党和三公子互相勾结,又来对付我们。看来要想入城,免不了一战。但敌众我寡,一旦兵败,前功尽弃,不如再到宋国求救是为稳妥。”世子昭听信高虎之言,君臣又到宋国。

且说,宋襄公刚班师回到睢阳,群臣拜贺礼仪还未结束,这时,有人来报,说世子昭求见。宋襄公十分惊讶,以为自己听错了。双方见了面,他问,寡人不是已将世子昭送回齐国即位了吗?高虎把情况道来。宋襄公叹道:“班师太早,让世子受惊了!《尚书·泰誓下》说,‘树德务滋,除恶务本。’的确,清除坏人必须要干净彻底。寡人念及礼义为本,不忍心让宋军进入到临淄城内,唯恐齐人感觉羞辱,也怕会干涉到齐君内政。不料这几位公子竟无情无义,出尔反尔。不过,世子放心,有寡人在,何愁不入临淄?!”世子昭感激不已,再次拜谢宋襄公,然后说,老麻烦宋侯,真过意不去。宋襄公微笑着说,承蒙你父王生前信任,把你托付给我。一点小事,举手之劳,不必客气、多礼!然后,即刻命大将公孙固增加车马。先前有卫、曹、邾三国同事,只用两百乘。今日独自出车,加至四百乘。公子荡为先锋,华御事为合后,宋襄公亲自率领中军,再次护送世子入齐。

到了齐国,见国门依然紧闭,宋襄公吩咐三军在临淄城外十里处下寨。

接到谍报,知宋军又来讨伐齐都,公子商人对公子元、公子潘说:“乘宋军未安好营寨,我等与无亏合兵,应该可以击败宋军,生擒世子昭。”公子元说:“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公子潘也说:“我们是否急了点?都没摸清宋军底细,就这样草率冒失下手,万一失利,怎么办?”公子商人说:“劫营总比在城中死守强。等不及了。要是让宋军安好营寨,诸侯军都聚集齐了,恐怕更难对付了。你们要是不去,我自个儿去算了。”元、潘二人认为他说得也有些道理,同时也怕公子商人要是运气好抢了头功,大臣们就会立他为国君。于是又都改变主意,说要同去。

当夜,三公子各引军兵,出城劫宋寨。不料,宋军早有防备,只劫了先锋公子荡的前寨。前寨中守兵不多,将士们奋力抵挡了一阵,敌不过,就在公子荡的指挥下,从容有序弃寨逃走。齐军正要追杀,中军大将公孙固得到情报,及时引大军赶来营救。继而,后军华御事和齐国大夫高虎,也各率兵接应,双方展开一场激烈的混战。四家党羽虽多,但都各为其主,人心不齐,胡乱杀了一通,到天亮时,四家兵伤亡惨重,所剩无几。公子元见状,乘乱引心腹数人,逃到卫国去了。公子潘、公子商人收拾败兵入城。宋兵乘胜追击,紧随其后,杀入城去。待攻下临淄城后,崔夭为世子昭驾车,长驱直入。

宋军为世子昭开路,送他入城后,高虎、国懿仲聚集百官,一同拥立世子昭即位,是为齐孝公。齐孝公嗣位,论功行赏,晋升崔夭为大夫。宋襄公平定齐乱,拥立世子昭为君,功劳显著,齐孝公厚赏宋军。宋襄公平生最大心愿是当诸侯盟主,于是他又提及二人曾经的约定——事成后接管齐桓公盟主之位一事。齐孝公信守承诺,当众把齐国霸主之位让给了宋襄公。宋襄公大喜。当日,宋襄公举办庆功宴,大宴宾客,挽留宋襄公在齐国游玩五日后,才送他归国。

一日上朝,齐孝公将公子潘与公子商人召来,审问二人四家兵为何后来又合杀他一事。二人吓坏了。公子潘急忙摇头说:“不不不……不是我的主意。”公子商人也矢口否认不是自己的主意。“那是谁的主意?公子元?”齐孝公问。二人都连连点头,说是的是的。在审讯前,二人就一起商量好了,公子元只顾自己逃命,他现在有鲁国这道护身符,可保平安。不如将所有罪责都推卸在他身上,他们或许可以开脱罪责。国、高二国老,明知四家同谋,二人私下商议一番后,认为,如果将四家全部诛除,杀孽太重。既然首恶已死,世子昭嗣位,其他三公子也翻不起浪,同是齐桓公骨血,不如劝他们兄弟和好,齐桓公在地下有知,也心里安慰。于是二人谏言齐孝公说:“得饶人处且饶人。既然首恶是雍巫、竖刁二人,不如只诛他们党羽,其他人都赦免不究。”齐孝公念及手足之情,于是说,此事就按照国、高二国老的意思办。

初登盟主位,宋襄公怕势力不够,诸侯不服,于是试探性地先约邻国滕、曹、邾、鄫四小国,在曹国之南睢水结盟。

会盟那天,只有曹、邾二国君主如期赶到。人只到了一半,宋襄公很不高兴。等了一会儿,见他们还没来,就与曹侯、邾侯先歃血结盟了。

过了一天,滕侯婴齐姗姗赶来。宋襄公一脸不悦,问,怎么才到?滕侯连连道歉说,国内临时有急事,耽误了行程,请宋侯休要见怪!宋襄公说,你也不是七老八十,怎么知道迟到了还走这么慢呢?滕侯只好说,脚痛,所以走得慢了些。宋襄公就叫郎中检查滕侯身体,发现他身体好得很,根本没病。谎言被戳破,宋侯冷笑一声说,最讨厌人耍花招欺骗寡人。寡人两次助齐孝公回国即位,才有幸继任盟主,我将继续把齐桓公的伟业发扬光大,尊王攘夷,扶弱济贫。这次是首次号召诸侯开会,没想到有滕侯竟迟到一天,太不把周天子放在眼里了。滕侯顿时目瞪口呆,无言以对。宋襄公一怒之下,叫人把婴齐关押起来。

鄫侯听说此事后,悔当初没及时去赴约。因惧怕宋国威势,他问心腹大臣X,滕侯婴齐迟到被关押,他是否还要去赴会。大臣X说:“现在去已经迟了。主公此去有危险,不如先观察情况,到时再说。”鄫侯说:“宋襄公已经发怒,再不去的话,恐怕宋襄公是否会以失信为由,讨伐我国?寡人不想因为一人,牵连国家。”大臣X还是劝鄫侯莫慌莫急,等等再说。但鄫侯执意要去。

鄫侯带着随从乘车急急忙忙赶到盟会会场时,已逾期两天。宋襄公很不高兴,对群臣说:“寡人倡导盟好,鄫侯却晚到两天,纪律观念淡薄。如不严惩,何以立威?”大夫公子荡进说:“过去齐桓公南征北讨,唯独没征服东夷。主公要是能征服东夷,必能令诸侯信服。”宋襄公问:“怎样征服东夷?”公子荡说:“东夷有睢神能呼风唤雨,东夷人常年都立社祭祀睢神。君王如用鄫子祭祀睢神,睢神定将降福保佑主公。”上卿公子目夷谏说:“主公万不可用人作祭品祭神。古时候小事不用大牲畜作祭品,是因为珍爱牲畜生命。对牲畜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人呢?祭祀是为人祈福的,杀人以降福,神必不会享用,更不会保佑他。睢神不是神只是妖。主公祭祀蛮夷河妖,岂不让人认为和夷人一般见识?还有谁肯臣服于您呢?齐桓公做盟主四十年,存亡继绝,年年德施于天下。如今主公才举行一次盟会,如果只是因诸侯迟到这样的小事就戮诸侯以取媚河妖,其他诸侯将会因畏惧而背叛我国,不会臣服我国。”公子荡反驳目夷说:“你说得不对。主公称霸的情况与齐国有所不同。齐桓公治国二十余年,然后主盟;主公能等这么久吗?缓则用德,急则用威。不得不考虑这点。与蛮夷不同,蛮夷就会怀疑我国;不使诸侯畏惧,诸侯将玩弄我国。内部玩弄而外部怀疑,何以称霸?君王一定要用鄫子来祭祀睢神!”目夷继续阻劝道:“鄫侯只是犯了小过错,罪不至死,不可以强欺弱啊!主公向来主张仁义,不要被佞臣妖言蒙蔽视听,一时糊涂,做出不仁义之事。”宋襄公急于想得到诸侯的拥戴,哪里听得进目夷的逆耳忠言,于是反问目夷:“不杀鄫侯,你还有什么办法可令诸侯信服寡人?”目夷摇头沉默不语。公子荡得意地说:“主公,目夷为人倨傲,不可一世。上次关键时刻劝您不要匡扶齐室称霸诸侯,他这是在怀疑宋国实力、怀疑您能力。幸亏主公大功告成。可是他现在不仅没有好的计策来帮助主公,反而老是劝您放弃霸业,居心何在?主公别听他的,以免误了前程。”目夷本出于一片肺腑之言,无奈宋襄公听不进劝,最终还是命邾文公抓捕鄫侯,杀他祭睢水之神。随后,又遣人召东夷君长,都来睢水会同祭祀。东夷不了解宋国情况,无一应召到场。

被囚禁的滕侯婴齐,听狱卒议论鄫侯一事,惊恐万分,担心自己难逃一劫。他用钱财贿赂狱卒,写一封信,托他务必个可靠人把信送到滕国心腹大臣X手上。大臣X收到信,立即赶来曹国,重赂宋襄公,将滕侯赎了出来。

鄫侯被处死,曹大夫僖负羁对曹共公说:“宋襄公残暴不仁,成不了大事,不宜共事,不如回国。”曹共公依言,托人转告宋襄公说,他有事先走了。

曹共公不辞而别,且未尽地主之宜,为此,宋襄公大怒,传令移兵伐曹。公子目夷又进谏说:“齐桓公与诸侯会盟,厚来薄往,宽以待人。从不抱怨送出的礼物多,收到的礼物少,也从不诛杀迟到或不参加会盟的诸侯,因此能长期称霸。如今曹国不守礼节,对主公并无损害,何必出兵讨伐它呢?”宋襄公听不进,仍要讨伐曹国。他派公子荡率兵车三百乘,包围曹国国都。曹国不甘示弱,严阵以待,两国相持了三个月,宋国也未能取胜。

这天,忽有碟兵传报说,郑文公约鲁、齐、陈、蔡四国之君,与楚成王在齐国境内结盟,宋襄公听了,大惊,心想,郑国与其他国家结盟,是何意?难道有人不服寡人,想倡导新人称霸?公子荡怎么还未攻下曹国?之前曹南盟会两诸侯迟到,寡人已没面子。如果这次战事又失利,岂不贻笑于诸侯?于是急召公子荡回国,与他商议说,小国诸侯纷纷不服,大国反与楚国结盟,怎么办?公子荡进说:“当今大国,最强大的是齐、楚两国。齐国刚经历内乱,国势已然衰落;楚国是蛮夷,又僭王号,周室不会让它来做诸侯之长。因此,盟主位还是主公的。”宋襄公说:“既然这样,有什么办法能稳固我的盟主位?”公子荡说:“主公做盟主如果能得到齐、楚两国支持,其他诸侯不敢不从。”宋襄公说:“楚成王野心勃勃,怎么会任我们摆布呢?”公子荡说:“备上厚礼,请求与楚结盟,楚国定会答应。然后借助楚国力量来聚集诸侯,同时再借助诸侯给楚国施加压力……”公子目夷说:“我国向楚国请求聚集诸侯,楚国既然拥有诸侯,又怎甘心屈服于我国之下?恐怕会引来争端!”宋襄公不以为然,即命公子荡带上厚礼到楚国去求见楚成王,禀明来意。楚成王考虑了一下,答应他明年春,在齐国鹿上相会。

公子荡回国后,向宋襄公回报详情。宋襄公很高兴,派公子荡到齐国告诉齐孝公,鹿上相会一事,齐孝公答应参加。

次年,到了盟会这天,宋、齐、楚三君相见礼毕,宋襄公把拟定的位次告诉二人。即按爵位大小排列,依次是宋侯、齐侯、楚侯。

和以往的盟会一样,三人站在高高的祭台下边,先由侍卫把牛羊等祭品安放在坑边,礼乐大臣高喊奏乐,隆隆乐声震颤云霄。奏乐完,三国君共登盟坛。

宋襄公以主盟自居,毫不谦让地径直走到摆放着已杀牛、羊的土坑旁,从旁边的托盘里拿尖刀割下牛耳,放在玉托盘里。割下牛耳,就是所谓的“执牛耳”,象征着霸主地位的确立。楚成王心里不悦,但没说出来,勉强受歃。宋襄公拱手说:“兹父蒙先人余荫,做周室卿士,想召诸侯会盟,但担心自己德薄力微, 恐人心不服,因此,想借重二君余威,于八月在敝国盂地(今河南雎县西北)会合诸侯。若君不弃,倡导率领诸侯,徼惠于盟会,寡人愿与二位世代结为兄弟之好。”随后,又说:“二君若同意,请签字。”于是把与会的书牍递给楚成王,请他签字。楚成王只见书牍中写道,欲效仿齐桓公衣裳之会,不用兵车,召集诸侯会盟。书牍末尾,宋公已先签名。楚成王不禁心中暗笑,对宋襄公说:“君侯自己能召来众诸侯,何必多此一举再让寡人署名呢?”宋襄公说:“郑、许两国一直都听楚国的,而陈、蔡近来又与齐国结盟。不借重二君威名,怕意见不一。寡人因此借重于上国。”楚成王说:“哦,既然如此,那么应先让齐侯署名。”齐孝公推辞说:“宋国对寡人的恩德,有如再生父母,随叫随到。只有贵国才难以请到。”楚成王笑着署了名,然后把笔递给齐孝公。齐孝公正为宋襄公重楚轻齐而郁闷,于是赌气说:“有二位君侯签了就行。齐国方经历内乱,元气大伤,国力衰弱,不比从前。诸侯也不一定再卖齐国的账了。且我曾流亡过,是个不祥之人,我签的话,怕亵渎了书牍。”于是坚决不签。宋襄公不知齐孝公已生气,以为他说的都是实话,于是笑了笑,不再勉强,收回书牍。三国君在鹿上叙了数日,才一一拜别。

宋襄公鹿上会盟回国后,欣喜若狂地对目夷说:“楚国已答应寡人会盟各诸侯了。”目夷说:“楚成王狡诈多端,主公小心为甚,谨防被骗。”宋襄公不以为然,说:“寡人对楚王坦诚相待,楚王怎么忍心欺骗寡人呢?”于是传檄准备大会诸侯。然后遣人到盂地修筑盟坛、公馆。宋襄公非常重视此次会盟,因此,一再嘱咐,盟坛、公馆要建得气派、华丽,祭品和犒赏的礼物,都要用最高档的。

会盟那日,晨五更,盟坛上下,到处都燃起庭燎,一片通明,如同白昼。宋襄公早早地先到盟坛旁的馆舍,迎接诸侯。陈穆公谷、蔡庄公甲午、郑文公捷、许僖公业、曹共公襄五位诸侯,都陆续赶到。负责迎宾的官员迎接六国诸侯入馆舍休息。宋襄公命人如何盛情款待,悉心服务,自不必说。

良久,楚成王还未来。宋襄公担忧道:“楚成王该不会不来了把?”目夷说:“臣料他一定会来。”宋襄公纳闷说:“你不是说他不守信义吗?怎么现在又肯定他会来?”目夷撇撇嘴说:“他目的还没达到,怎能不来?”

天快亮时,有人急急忙忙跑进来,禀报宋襄公说:“主公,楚成王快到了。”宋襄公眉开眼笑,心中自语:“总算把楚成王给盼来了。”宋襄公想起盂地盟会的规定,又问:“诸侯们都乘坐的什么车?”报信人说:“各诸侯都是乘坐便车。只是楚成王的侍从比较多。”一听说楚成王也是乘坐便车,宋襄公心里满意地说:“大家都是乘便车,幸亏我没听目夷的乘兵车。”原来,赴会前,宋襄公正命人备便车出行,目夷劝宋襄公说:“臣近日反复思索,楚成王无信义,楚国兵强,主公还是乘兵车去赴会较为稳妥。”宋襄公说:“不行。寡人已与诸侯约定举行‘衣裳之会’,各国都不许带兵车,只穿礼服。要是言而无信,以后无法取信于诸侯了。当年齐桓公‘衣裳之会’,不也相安无事吗?”目夷说:“齐国临近渤海,有山海渔田之利,齐桓公即位后,重用管仲,在政治、经济上作了改革,很快强大起来。然后打着“尊王攘夷”的旗号,联合诸侯国,抗击威胁中原的夷狄,南伐至召陵,望熊山;北伐山戎、离枝、孤竹;西伐大夏、涉流沙;束马悬车登太行,至卑耳山还,诸侯无不叹服追随。齐桓公发动的兵车之会有三次,乘车之会有六次,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可见齐国之强,足以威慑群雄。齐桓公还曾救刑、卫、北燕,阻止戎狄北扰,收服北上的南方强国楚,先后共吞并35个国家。我们怎能与当年的齐国相提并论呢?连小国都不服从宋国,更何况大国?要么这样,主公乘便车保全信用,臣在三里外埋伏兵车数百乘,以防不测。”宋襄公说:“也不行。你用兵车,与寡人用兵车有何差别?”为防目夷在国内起兵接应,失了他信义,宋襄公便要目夷与他一同去赴会。目夷拗不过宋襄公,只好答应。于是君臣一同赴会。

楚成王来了,宋襄公毕恭毕敬,笑脸相迎,与楚成王揖让了一番。然后执礼官宣布, 分左右两阶登坛,左阶登主,右阶登宾。从右阶登坛的众诸侯不敢僭越楚成王,让他居在首位。成得臣、斗勃二将相随。然后,众诸侯及随从之臣依次排列。从左阶登坛的只有宋襄公及公子目夷君臣二人。

这次会盟,楚、陈、蔡、许、曹、郑六国诸侯都如期而至。只有齐、鲁两国缺席。齐孝公因上次宋襄公轻慢他而不满,鲁僖公不想与蛮夷楚国来往。

诸侯皆登上盟坛后,陈设牲口歃血,对天起誓,将名字记载在书上,然后就要推举盟主了。会场一片沉寂。楚成王若有所思,低着头沉默不语。陈、蔡等各国诸侯都畏惧楚成王,谁也不敢先发言。良久,宋襄公忍不住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昂首挺胸,高声道:“今日盟会,寡人欲修先伯主齐桓公故业,尊王安民,息兵罢战,与天下人共同享太平之福,诸君以为如何?”楚成王率先鼓掌,一字一顿地说:“讲得太好了,但不知盟主是谁?”宋襄公说:“有功论功,无功论爵。如何?”楚成王说:“寡人称王已久,宋国只是上公,难列在王前。寡人告罪占先了。”说完,便迅速站在第一个位次。目夷担心宋襄公沉不住气,扯他袖子,小声叫他权且忍耐,再作打算。宋襄公把盟主位看得比什么都重,原以为盟主之位早已非他莫属,如今眼看要被人硬生生夺去,哪里沉得住气?于是毫不客气地对楚成王厉色说:“寡人托先祖之福,位为上公,就连周天子也以宾客之礼对待我。你冒领爵位,乃是僭越王号,怎能以假王而压真公呢?”楚成王怒说:“寡人既是假王,谁叫你请寡人到这里来呢?”宋襄公说:“你来这里,也是鹿上会盟时达成的协议,不是寡人随便叫你来的。”楚成王不知该怎么说了,冲一旁的成得臣使个眼色。成得臣于是转头对众诸侯大声道:“今日之事,只问众诸侯,是为楚来,还是为宋来?”陈、蔡、郑、许、曹五国平素就怕楚国,见此情形,连忙齐声说:“我等实奉楚命,不敢不到。”楚成王得意地大笑说:“宋侯还有什么话说?”宋襄公见势头不对,欲与他讲理,但楚成王根本不理会他。想趁早脱身,又没有士兵保卫。正踌躇,只见成得臣、斗勃二人脱下礼服,露出闪闪发光的铠甲,腰间各插小红旗一面。二人各执旗向坛下一招,那些跟随楚成王的千余随从,个个都立即脱衣露甲,手执暗器,将会场团团围住。各诸侯见状,都惊恐万分。宋襄公做梦也没想到,楚成王居然会来这一招。他欲哭不能。

原来这一切,早在鹿上盟会后,楚成王就与大臣一起商量好了。那日,楚成王从齐国鹿上回国后,向大臣们讲述鹿上会盟,他与宋襄公、齐孝公三人的约定,并告诉他们,宋襄公想借重齐、楚二国,以号召诸侯。大臣们都纷纷为此感到不平。子文说:“宋襄公狂妄自大,不自量力,还想称霸。主公为何答应他参加会盟呢? ”楚成王笑着说:“寡人多年来都想称霸中原,可惜一直没机会。如今,齐国中道衰落,宋国也不够强大。这次借着宋襄公倡导盟会,不是正好替我号召诸侯吗?”大夫成得臣说:“主公的想法很好。中原诸侯都畏惧楚国兵威,到时,主公不妨以王自称,捷足先登,占据诸侯长之位再说。宋襄公为人迂腐,爱慕虚荣,轻浮少谋,如果埋伏甲兵劫持他,必然可俘虏他。”楚成王说:“正合寡人之意。”子文说:“答应人家相会却又劫持他,人们会说楚国无信,怎么征服诸侯?”成得臣说:“劫持他用来示威,劫持后再把他放掉,又可显示我们仁德。诸侯将因宋国无能而归顺强大的楚国。拘泥于小的信用而丧失了大的功业,不是好计策!”子文也笑了:“你这招真够狠,我自愧不如。”楚成王于是派成得臣、斗勃二人为将,各选五百精兵,日夜操练演习,准备劫盟……

一切按计划行事。很快,就到会盟之期了。楚成王伪装乘便车赴会,跟随他前去的精兵强将,都外穿礼服,内穿铠甲,身藏暗器。又遣芮吕臣、斗般二将统领大军,随后而进,准备大战一场……

“宋襄公哪里逃?!”随着成得臣一声大喊,楚兵都来抓宋襄公。知自己中计了,宋襄公懊悔不已,对公子目夷说:“悔不听你的话,以至如此,快回去守住宋国,不要挂念寡人。”目夷料想,楚兵人多势众,他在这里也不起作用,于是只好乘乱逃回。

成得臣绑了宋襄公后,又同斗勃一起指挥甲士,掳掠坛上所陈设玉帛器皿之类值钱东西,公馆中所备的祭祀物品、犒劳礼品,仓库中的粮食,随行车辆,一切盟会上宋国财物,皆归楚国所有。

陈、蔡、郑、许、曹五位诸侯,都目睹了楚国的嚣张气焰,个个悚惧,谁也不敢为宋襄公求情。

打劫完,楚成王收获满满,邀众诸侯到馆舍,当面数落宋襄公六大罪状,说:“你知罪吗?你口口声声仁义道德,行为却令人不齿。齐国已经定君,你乘齐国之丧讨伐,擅自进行废置,此乃一罪;滕侯赴会稍迟,就将其囚禁,此乃二罪;鄫侯不愿与你为盟,你却擅自杀鄫侯,用人代替牲畜祭祀河妖,此乃三罪;曹国弃你而去,你还不反省,反而带兵围攻,此乃四罪;以寡人之威召集诸侯,却又妄自尊大,全无逊让之礼,此乃五罪;口口声声尊王安民,弘扬仁义,实是沽名钓誉,此乃六罪。天意让寡人赴会,寡人率甲车千辆,战将千人,踏平睢阳城,为齐、鄫各国报仇!请诸侯暂驻车马在此,待寡人夺取宋国归来,与诸君痛饮十日。各诸侯听罢,不敢违命,都屯兵盂地,等候楚成王召唤。宋襄公吓呆了。不久,楚国大队人马都到齐了。楚成王犒赏了军士,押解了宋襄公,拔营出发,杀向宋都睢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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