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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雅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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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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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周演义》连载

第一十五章 齐、燕、无终袭孤竹 齐桓公“存三亡国”

密卢逃走后,齐桓公轻易地占领了令支都城,救出被密卢掳掠的燕国百姓。齐桓公安抚降戎后,召来一降戎问令支国君密卢逃到哪里去了,降戎说:“我国与邻国孤竹国,一向友好。最近向他们借兵,不知什么原因,援兵至今未到。我们国君这次可能去了孤竹国!”齐桓公随后又打听去孤竹国有关方面详情。降戎说:“孤竹乃东南大国,自商朝便有城郭。从这里去孤竹,虽然仅约百余里远,但去一趟很不易。先不说沿途崇山峻岭,山路崎岖;且说有条卑耳溪,水流湍急,深不可测,没有竹筏是过不去的。过了卑耳溪便是孤竹界内。”齐桓公说:“孤竹与山戎互相勾结,既然就在附近,应前去讨伐。”刚好鲍叔牙遣牙将高黑运粮的五十辆车到了,齐桓公立即留高黑在军前听命。又在降戎中挑选精壮士卒千余人,交给虎儿斑帐下,以补以前折损的兵马,打算休兵三日后起程。

密卢等见到孤竹国君答里呵,诉苦说齐兵已侵占令支国,他们无处可去,逃难至此,来投靠答里呵,求答里呵收留他们。答里呵说:“俺本欲起兵相助,因身体抱恙,耽误了几日,不料却出此祸。你们受惊了!孤竹和令支是兄弟国。到了这里,就像是在自己家一样。可以放心了!”然后命人设宴请他们好好吃一顿,叫他们安心在此住下。密卢等激动不已,齐声谢过答里呵。密卢又请求答里呵帮他赶走齐兵,夺回失地,事成后必重谢。答里呵应允着说:“放心!君侯的事就是寡人的事。只是此事急不得,须静观其变,等待时机,方可取胜。”

数日后,有探子慌忙来禀报,齐军压境,说要国君交出密卢,否则攻打孤竹。答里呵好像没事一样,并不安排士兵迎敌。密卢知道此事后,急忙拜见答里呵,请求其出兵击退齐兵。答里呵说:“孤竹有卑耳溪,深不可渡。俺将竹筏收回港中,齐兵插翅也飞不过。待他知难退兵时,俺和你领兵一起杀他个措手不及,恢复你的疆土,岂不稳当?”大将黄花元帅说:“不妥。这里漫山遍野都是竹子,齐军要是有心攻城,会砍竹子自己造筏的。望大王及早派重兵把守卑耳溪口,昼夜巡逻,方保无事!”答里呵争辩说:“他们若造筏,我们的探子岂会不知?”答里呵听不进劝告,一意孤行,黄花哀叹一声,走了。

齐大军起程,走了不到十里,果如降戎所说的路难行。只见四周群山起伏,怪石嶙峋,树木遮天,野草丛生,竹箐塞路,人都难以过去,车马更无法行驶。管仲于是让士兵取出硫黄、焰硝等引火之物,放火烧林。顷刻间,火光冲天,势不可挡,连烧了几天几夜,将草木烧光了,飞禽猛兽都被赶跑了。火熄后,管仲又命士兵凿山开道,以便战车行进。诸将都禀告说:“山高且险,车行费力。不如弃下战车,用骑兵对敌?”管仲说:“戎兵善骑射,我们唯有用战车组成车阵可制服他们!”因此坚持凿山开道,让战车通过。为了鼓舞士气,管仲即兴写了《上山歌》《下山歌》,教军人唱。(《上山歌》:山巍峨兮路盘盘,木濯濯兮顽石如栏。云薄薄兮日生寒,我驱车兮上巑岏。如飞鸟兮生羽翰,风神为我执鞭,跋彼山巅兮不为难!《下山歌》:上山难兮下山易,轮如环兮蹄如坠。声辚辚兮人吐气,历几盘兮顷刻而平地。捣彼戎庐兮消烽燧,勒勋孤竹兮亿万世!)歌词清丽脱俗,颇有气势,想象丰富,朗朗上口。将士们很喜欢,你唱我和,精神振奋,气力倍增,乐而忘疲,一鼓作气,翻山越岭。不知觉,已过了几座山,来到卑耳溪边。齐桓公下令在卑耳溪边山上安下营寨。

齐桓公站在山上,听急流飞逝,俯瞰卑耳溪,只见宽阔的水面,浑浊的溪水,不停地打着旋涡,两岸皆是光溜的石头。他问管仲,怎么才能渡过卑耳溪。管仲说:“依照地形及地质构造,可知卑耳溪并非每处都深不可测,溪的左侧不远应该有浅水区。”并遣探路的军士去仔细查探卑耳溪的深浅。被派去的军士去了很久,回报说:“卑耳溪溪水大且深,即使到了冬天也不枯竭。原来有竹筏可以渡溪,现在被戎主收起来了。右面水更深,不啻丈余,若从左而行,约三里,水面虽阔但很浅,还没不到膝盖!”齐桓公欣喜万分,称赞管仲学识广博,精通地理。齐桓公又问燕庄公:“从这里去孤竹城,还有多远?”燕庄公说:“过了溪往东,先后经过团子山、马鞭山、双子山,三山相连,约三十里,此乃商朝孤竹三君之墓。过了三山,再走二十五里,便是孤竹都城无棣城。”虎儿斑请求率本部兵先过溪攻打孤竹。其他将领也纷纷请战。管仲说:“卑耳溪周围地势险恶。从一处进兵,万一遇到敌人,突然发起进攻,就进退两难了。应兵分两路而行,才好互相照应。”继而又令军士日夜赶工,砍竹作筏。并说,要争取在孤竹国闻讯出动前,抢先过溪,占领溪口重地,把敌兵杀个措手不及。很快,制成数百竹筏。正好用战车运输竹筏。下了山,将军马分为两队:王子成父同高黑引着一军,从右乘筏而渡为正兵;公子开方、竖貂随着齐桓公亲自接应。宾须无、虎儿斑引着一军,从左涉水而渡为奇兵;管仲、连挚随着燕庄公接应。然后再在团子山下会合。

再说,答里呵每日与密卢饮酒作乐,忘乎所以。几日过去,答里呵突然想起齐军渡溪一事,派人到溪中打听。不一会儿,派去的人,慌慌张张跑回来说,齐……齐兵自制了竹筏,正……正在渡溪。答里呵大惊,悔当初没听黄花元帅之言。

答里呵急忙召来黄花元帅,命他立即率兵五千拒敌。密卢说:“俺愿引速买为前部。”黄花元帅说:“屡败之将,难与共事!”密卢听了很是生气,正要与之争辩,答里呵从中和解,对密卢说:“令支兵刚与齐兵交战,想必已经疲惫了。不如让黄花元帅带兵打前阵吧!西北团子山是齐军从东面来的要道,就烦请贤君臣镇守此地,就便接应。寡人随后领兵赶到。”密卢表面上答应,心里却极不痛快,责怪黄花元帅轻慢了他。

黄花元帅领兵还未到溪口,只见兵马如林。他劫住前队高黑去路,说:“来者何人?哪里去!?”高黑自报姓名后说:“交出密卢,速速投降,兴许能饶你君臣不死。否则休怪我军踏平孤竹。”黄花元帅说:“口气不小,敢擅闯我孤竹,叫你有来无回!”话罢,二人互相厮杀。没战几合,黄花就败下阵来,收回兵器逃走。黄花一路追杀。眼看就要追到,这时,树林里又杀出一支军兵。王子成父大叫一声说:“高将军,让我来对付戎兵。”黄花元帅与王子成父大战五十余合,直杀得天旋地转,天昏地暗,仍不分胜负。正杀着,突然听到军马奔腾,地动山摇,后面齐侯大军也都到了,公子开方在右,竖貂在左,一齐如潮席卷而来。敌军众多,黄花元帅一看慌了,料不能敌,急忙撤退。哪里还来得及?很快戎兵就被包围了。黄花拼死奋战,好不容易冲出重围,逃走了。这次大战,戎兵死了大半,剩下的也都投降了。

齐桓公大胜,进兵至团子山,与左路军马合军,再商议征伐之事。

再说,密卢引兵马来守团子山,半路上,前哨报说:“团子山已被齐兵所占。我军前队已归降齐兵,黄花元帅下落不明。”密卢只好临时改在马鞭山安营。不久,又有探马来报,说有一樵夫,自称是黄花元帅,请求投营。问密卢是否要放他进来。密卢问此人相貌特征。听探马描述,知是黄花元帅无疑,便惊讶地说,此人正是黄花元帅,于是叫人把他带进来。见到黄花元帅,密卢故意说:“元帅是常胜将军,为何独自至此,且这副打扮?”黄花元帅羞惭无比,沉默片刻,他告诉密卢战中失利,他单骑逃往团子山。发现那里布满了敌军。他不敢过山,为了躲避敌兵追击,只好弃马,扮作樵夫,从小路爬山逃脱了。然后低声下气地向密卢索要酒食、马匹。密卢仅叫人给黄花元帅一升炒麦、一匹瘸马。速买说:“虽然黄花打了败仗,但我们这是在孤竹国,这样对他是不是不太好?”密卢板着脸说:“败兵之人,只配吃这个。想当初他是怎样羞辱我们君臣的?如今,也该自食其果。”速买说:“要是黄花元帅回去,在答里呵面前说咱们坏话咋办?”密卢笑着说:“你多虑了!令支与孤竹世代友好,寡人与答里呵是忘年之交,才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怎么样。”速买便不再说什么。

一会儿,一名士兵牵来一匹瘸马,将一个小布袋扔给他,然后粗声大气道:“这是令支子赏赐给你的!”黄花元帅打开一看,愣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撇撇嘴,皱眉道:“你是不是弄错了?这是给本帅的?”士兵冷笑道:“败兵之将,有得吃就不错了。还讨价还价,也不嫌丢人?有意见,找你们国君去。”黄花元帅含泪吃完炒麦,低着头牵着瘸马走了。他仿佛看到,四周有一双双眼睛在盯着他看,都在嘲笑他,人群中笑得最开心的还是密卢。想着,他乘着瘸马,猛甩马鞭,一颠一簸,消失在一派山河的寂静中……

黄花骑着瘸马,回到无棣城,拜见答里呵,向他汇报了战情,并请罪。答里呵说:“是寡人当初大意了,没听元帅之言,重兵把守卑耳溪口,才让齐兵轻易渡溪。现在齐兵已占据要地,更加难以对付了。”说完长叹一声。黄花说:“齐侯恨的是令支,如果斩密卢君臣之首,献给齐侯,与之讲和,可以使齐兵不战而退。”答里呵听了,摇头说:“这怎么行呢?密卢穷途末路时来投靠咱们,怎么忍心把他出卖了?”宰相兀律古进言说:“我国北边有片沙漠叫旱海,又叫迷谷,谷路纡曲难认,刮起风沙来,咫尺不辨。又常有毒蛇猛兽出没,平时,迷失在这里的人,都出不来,十之八九死在沙漠里。如将齐兵诱至此地,不须动用一兵一卒,就能收拾齐兵。”答里呵说:“计虽好,但齐兵怎么肯到那里去呢?”兀律古说:“主公同宫眷暂时藏在阳山,令城中百姓都躲到山谷去,留下一座空城。然后派人到齐侯那里诈降,只说主公逃往沙漠借兵去了。他们必来追赶,这样就中了我们的计谋了。”答里呵仿佛看到齐兵都被困在迷谷中,无法出来。他哈哈大笑,称赞着应允。黄花元帅说:“臣愿戴罪立功,带兵前往!”答里呵便给黄花元帅骑兵千人,要他依计而行。黄花元帅想:“空口无凭,我就这样冒冒失失去请降,齐侯精明、多疑,未必会相信。如果斩密卢之首,齐侯肯定信我。如果能打败齐兵,主公应该不会怪罪我。”

且说,打探到密卢驻兵在马鞭山,齐桓公便令虎儿斑和高黑率兵马围攻马鞭山,打算扫清障碍,再向无棣城进军。密卢兵与齐兵两相厮杀,相持不下,胜负难分。密卢正愁对付不了齐兵,这时,听说黄花引兵来援,喜出望外,亲自骑马出营迎接。不料,趁密卢转身之际,黄花元帅突然迅速拔出宝剑,刺入密卢背心死穴。密卢瞬间滚落马下,一刀毙命。速买大怒,绰刀上马来战黄花。一时,孤竹和令支两国军兵,各为其主,杀成一片,互有死伤。怎奈令支兵少,速买抵敌不过,没多久,令支兵便围困住了,速买一人奋力拼杀才侥幸逃出。速买走后,黄花元帅对众令支兵说,你们的大王已死,速买不知去向,也管不了你们了。如果你们现在重新投效我孤竹国,本帅定饶你们不死,不会亏待你们。令支兵都不想死,于是一起请降,谢过黄花不杀之恩。黄花元帅把密卢的部下收编到自己队伍中。

速买逃出马鞭山后,一心想为密卢报仇。他悲叹不是黄花元帅对手,为了能杀黄花元帅,他决定投奔齐营。到了齐营,他哭着把黄花元帅如何杀密卢一事道来,说想借齐兵的力量为主报仇。并恳请虎儿斑收留他。虎儿斑不信他话,也没多问,就命人将他绑了斩首。令支国就此灭亡。

黄花元帅领着军兵,直奔齐营。他拜见齐桓公,献上密卢首级,说:“久闻齐侯英明,甚是仰慕!齐侯不计管仲杀身之仇,任他为相;不计曹沫劫盟之辱,遵守信义,归还侵占鲁国之地……种种事迹,无不令天下人信服。像您这样对上忠于周室,对各诸侯济贫扶弱,且有着远见卓识的仁义之君,真是百年难一遇啊!我早就劝国君答里呵,杀了密卢君臣,投降齐国,可他就是不听。听说齐兵来攻,答里呵携群臣齐逃往沙漠,向外国借兵报仇。无棣城百姓,一时也都逃走了。无棣城一下成了一座空城。我乘机斩密卢之首,来投靠帐下,请收我做一名小卒。愿率本部兵马为向导,追赶答里呵,以效微劳。”齐桓公见了密卢首级,不得不信了他话。于是用黄花为前部,引大军直奔无棣城。

到了无棣城,只见城门敞开,城墙上,空空如也,连个巡逻的守兵都没有,果真是个空城!齐桓公更相信其言不谬。诚恐答里呵逃远了,只留燕庄公一支兵守城,其余所有人,都去追赶答里呵。

黄花请求先行,为齐大军探路,齐桓公同意了,让高黑与他同去。并暗中嘱咐高黑,虽然眼下没发现什么破绽,但愿黄花之言无误。但天晓得敌军有无诡计,在没有见到答里呵首级之前,我们还是要多一个心眼。你且盯着黄花,万一发现有什么端倪,尽快回禀。高黑应允。快到旱海时,黄花突然加快了脚步。高黑见离大军越来越远,就叫黄花暂停,等后面大军跟上了再走。黄花不但不答应,反催促高黑快走。高黑说,你们不是在给我们主公引路吗?黄花想,已将齐军引入旱海,目的已达逞,可去见国主邀功请赏了。于是,令手下军士将高黑绑了,押走……

黄花兵直奔阳山,拜见答里呵。听说黄花来了,答里呵欣喜万分,亲自出帐来迎。他迫不及待地问,齐军在哪?都到旱海去了吗?黄花说:“齐大军都已陷入旱海,一个不漏。大王请放心!然后将详情尽述,只是对密卢之死含糊其辞,说,密卢与齐军交战兵败,死于阵中。答里呵信以为真,当时,流下一行眼泪,叹息着说,令支子这么快就走了,可惜没能看到我们如何灭掉齐军。不过齐军已入旱海,必死无疑,算是为密卢报仇了,他可以含笑九泉了。

再说,齐军后队跟不上前队,齐桓公很着急,忙叫人传话,让黄花他们慢点。派去的人,回报说,前队已不知踪影,没有黄花他们消息。前队、后队已经失联。齐军此时已经陷入一片沙漠。诸将议论纷纷,有的担忧地说,该不会是黄花使诈吧?有的说,应该不会。如果不是内部叛乱,怎么会杀密卢?……齐桓公听着诸将的议论,本来悬着的心,变得更加摇摆不定。他问管仲现在该怎么办?是去找前队,还是退兵返回?管仲说,如果是敌军奸计,现在我们返回也来不及了。齐桓公环顾四周,荒芜人烟,只见一片茫茫沙海,与天相接。齐桓公不甘心就这样半途而废,叫兵将们朝着黄花他们走失的方向继续追赶。不知不觉,天色渐晚,气温骤降。只听耳边北风呼啸,黄沙盖天,寒气逼人,令人毛骨悚然。有很多士兵、战马突然病倒。管仲对齐桓公说:“臣听说北方有旱海,是个极其厉害的地方,恐怕就是这里,不能再往前走了。”齐桓公急忙传令收军,回撤。暮色深重,不辨去路。齐桓公命举火,士兵们取出带来的火种点燃火炬,无奈,风太大,点燃的瞬间,又马上被风熄灭。士兵们只能在黑暗中摸索着,艰难前行。管仲保护着齐桓公,乘马急走。随行军士,各自敲金击鼓,一来是为了除去阴气,二来是为了召回走散的士卒。就这样,在天昏地暗中,不辨东西南北,绕来绕去,走了很久,军士们还是没能走出沙漠,又回到了原地。此时,人马俱疲。有士兵叹道:“无头苍蝇似地乱撞,这样走下去,何时是个头啊?!”齐桓公心下已着了慌。但他还是鼓励士兵们别泄气,再坚持一下,说不定就走出沙漠了。又走了一会儿,总算风息雾散,沙尘落定,空中升起半轮新月。众将听到金鼓声,追随而至,与齐桓公的队伍合为一处,驻扎下来。天亮后,清点兵将,略有折损。幸而隆冬闭蛰,毒蛇、猛兽潜藏不出。不然,大军真要非死即伤,所剩无几了。管仲进说:“臣听说老马识途,无终与山戎连界,他们的军马多从漠北而来,可让虎儿斑择老马数匹在前面带路,大军在后面跟随,这样就可以找到出沙漠的路了。”齐桓公命依计行事。于是管仲吩咐虎儿斑选出几匹他们的老马,让老马在前面走,齐兵随后跟着。几匹老马弯弯绕绕,天亮时,竟然带着齐兵走出了迷谷。齐兵死里逃生,无不激动欣喜!

齐兵脱险后,便开始返回无棣城。一路上,看见戎人成群结队,扶老携幼,匆匆行走,很是壮观。齐桓公觉得有些蹊跷,派士兵去打听详情。士兵扮成百姓,打探后回报齐桓公说,原来我们真是中了孤竹国奸计。于是将事情娓娓道来。自从高黑察觉黄花心怀不轨后,被黄花绑了,押送到阳山,献给孤竹主答里呵。答里呵想将他收为己用,说高黑若投降,定重用他。高黑宁死不屈,大骂黄花说:“我世代受齐国恩惠,怎能投降于犬羊之辈?你把我骗到这里,我一人死不足惜,等我们主公兵到,叫你们国亡身死!”黄花大怒,当时拔剑斩了高黑。答里呵整饬军兵,来夺无棣城。燕庄公兵少,守不住城,只好令人四面放火,乘乱杀出,退兵到团子山下寨,打算等齐大军来了再攻城。孤竹主赶走燕兵,回到城中,就下令让躲在山谷中的百姓返回无棣老家……齐桓公听说高黑已故,十分叹息,即命录其忠节,待回国再抚恤他家属。

齐桓公打算杀回无棣城,他问管仲有何破敌之计。管仲献上一计,即遣虎儿斑选心腹军士数人,假扮做城中百姓,随着众人,混入城中,等到夜深,举火作为内应。让竖貂攻打南门,连挚攻打西门,公子开方攻打东门。齐桓公问:“北门不攻打了吗?”管仲说:“只留北门让戎兵从此处逃出,北门外,让王子成父和隰朋兵分两路,埋伏于此。只等答里呵出城,截住擒杀。”齐桓公听了,连说:“妙!”然后,管仲与齐桓公在离城十里处下寨。

再说,答里呵赶走燕兵后,命令将士救灭城中之火,下令告知百姓回城复业,一面又让黄花整顿兵马,守护城池。待百姓纷纷回城后,无棣城由一座空城,又恢复了原有的生气。答里呵摆下庆功宴,犒赏兵将。

答里呵以为齐军在旱海已全军覆没了,每日饮酒作乐。这日黄昏,答里呵正在宫中与妃子们饮宴。忽然听到城外炮声隆隆,有探兵急忙来报说:“齐兵已到,将城门围住了。”答里呵大吃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说:“齐军怎么可能走出迷谷?”探兵就把齐军用老马引路走出迷谷的事情道来。答里呵听了,咬牙切齿,愤恨不已,只好连忙带兵登城守卫。黄花说:“齐军诡计多端,国主要加强戒备,以防偷袭。”答里呵于是吩咐守城兵将,紧守城门,没他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城,否则军法处置。然后布告城中百姓,齐兵退兵前,一律不得进出城。

夜幕降临,和往常一样,无棣城笼罩在沉沉夜色中,显得十分静谧。士兵们都已入睡。高高的城墙上,到处是巡逻、守卫的士兵,真是守备森严,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夜里,更深人静,虎儿斑和十余精兵各自乔装打扮一番,穿一袭黑衣,蒙着面纱,一起按计划行动了。他们先潜伏到南门附近放火,乘着南门守城兵将大部分慌忙救火去了,虎儿斑率十余人,来到南门,砍开城门,放竖貂军马进来。

且说,城外突然号炮响起,惊醒了城中兵士。此刻,黄花元帅也正在入睡,听到炮声轰鸣,接着一片闹哄哄的,正感觉到纳闷,更衣起床,要找人去探个究竟。这时,有探马慌忙跑来急报,城中四处火起,不知何人所为。黄花即刻命人去细查放火之人。派去打探消息的人还没回,一会儿又有探马慌忙跑来报告黄花,说,南门守将被杀,城中有人作乱,接应齐将竖貂率军兵入城。黄花忙召集军兵,前往南门拒敌。士兵们事先毫无准备,听说齐兵已入城,一个个都惊慌失措,未战先怯。大部分士兵逃走了,余兵带着惊恐勉强上阵。黄花元帅引着军兵,还没到南门,又接到战报说,连挚正在引兵攻打西门,人数众多,有些难以抵挡。黄花知齐兵有备而来,料不能胜,大叫不好。想到答里呵可能有危险,于是他传令前队退兵,倒拖旌旗,不鸣战鼓,遇兵勿战,慢慢退兵。直奔答里呵寝宫。

答里呵此时也被外面的纷乱所惊醒,他正茫然不知所措,见黄花来了,问:“没想到管仲能让齐兵走出迷谷,还扮成百姓混进城。现在齐兵已攻进城来,我们该怎么办?”黄花摇头,沉默不语。答里呵想着无路可走,吓得哭了。黄花安慰答里呵说:“听说北路无兵,事不宜迟,国主赶紧随我们一起快点离开这里吧!”于是,他带着兵马保护答里呵往北门逃去。

北门果然无齐兵,答里呵等轻易地出了北门。答里呵庆幸道,总算躲过齐兵追击。黄花说:“臣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东南西北四门,齐兵为何独不攻北门?是不知道有北门吗?不像。是故意要放我们一条生路?更不像……”说到这里,黄花皱起了眉,提醒众人说:“小心埋伏!”答里呵听了,带着哭腔说:“齐兵这是要绝我孤竹吗?”黄花护着答里呵走了不到二里,突然,只见前面道路被阻住,兵马如林,火把纵横,鼓声震天。为首的王子成父,站在路中间,手执画戟,大喝一声:“戎贼哪里去?!”黄花忙叫众人后撤,打算另寻他路。不料,没走多远,又遇着隰朋引军马杀来。知无处可逃,黄花只好奋力与齐兵拼杀。黄花元帅勇猛无敌,所到之处人仰马翻。杀了半天,黄花元帅等筋疲力尽,随行人马伤亡惨重,总算冲出重围。这时,不远处,万马奔腾,杀声四起。黄花元帅纵目一望,只见更多的齐兵浩浩荡荡杀来。原来是开方、竖貂、虎儿斑夺了城池,又各统兵来追击。孤竹兵再次陷入重围,四面楚歌。黄花元帅、兀律古等最终死于乱兵之中。答里呵被王子成父所擒。齐军大胜而归。

翌日天明,诸将齐迎接齐桓公入城。齐桓公进城后,先安抚百姓,命人不要伤害任何降民。王子成父将俘虏答里呵献给齐桓公。齐桓公历数了答里呵助恶之罪,命将其斩后,将他首级悬挂在北门,以警戎夷。

齐桓公无棣城大赏三军,因无终国有助战之功,命将小泉山之下土地送给他们,虎儿斑拜谢归国。

齐兵大胜的消息传到团子山,燕庄公欣喜万分,急忙赶到无棣城,向齐桓公称贺。齐桓公说:“寡人应君侯邀请,有幸剿灭山戎,得令支、孤竹二国共五百里地,寡人不能越过其他国而管理这个地方,以后这些地都是燕国的了!”燕庄公推辞说:“这怎么行呢!您救了燕国,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了。这块土地当然是属于贵国的了。”齐桓公说:“燕国是中国北方屏障,若再让夷人控制,必然再次反叛。君侯不要推辞了!现在道路已打通,君侯可遵照贵国先公召公遗志,向周天子称臣进贡,永远镇守北方,这样,我也有光彩!”燕庄公见齐桓公态度如此诚恳,不好再推辞,就接受了齐桓公恩赐,谢了又谢。

齐桓公休兵五日后班师回国。经过葵兹关时,鲍叔牙来迎。齐桓公夸奖他说:“粮饷不缺,皆大夫功劳!”又吩咐燕侯设兵戍守葵兹关,将齐兵撤回。

齐兵行至鲁济,鲁庄公来迎接齐桓公,并设宴祝贺。齐桓公因鲁庄公友善忠厚,特地把在令支、孤竹缴获的东西赠一半给鲁国。

燕庄公送齐桓公,恋恋不舍,不觉出了燕国有五十余里,到了齐国长芦(河北省沧县西北)。两君分别时,为感谢燕庄公送他过国境的心意,齐桓公将燕界至长芦的土地皆赠给了燕国。燕庄公再三推辞,齐桓公说:“自古诸侯相送,不出境外。寡人不可无礼于燕侯。”燕庄公只好接受了相赠的土地。以后,燕庄公派人在这里建筑了城池,起名“燕留”,意思是把齐桓公之德留在燕国。燕从此西北增地五百里,东增地五十余里,成为北方大国。

齐桓公救燕有功,却不贪图所侵占的土地,诸侯无不称赞齐国军威,齐桓公仁德。

自从公元前662年(鲁庄公32年,齐桓公24年),八月,鲁庄公薨,鲁国就开始陷入权力之争。齐国帮助鲁国平定了内乱。

周惠王6年,鲁闵公元年,一日,有人密报齐桓公,说他外甥鲁闵公启有要事要找他,想与他约在落姑相见。齐桓公同意了。一见到齐桓公,鲁闵公就哭着说:“我好害怕,不想做国君了。”齐桓公安慰他说:“凡事有舅舅替你做主,怕啥?”鲁闵公苦恼地说,他们欺负我年幼,国君一位形同虚设,朝中一切都在庆父管控之中。姜氏也与他们一伙。然后又告诉齐桓公,其实马夫荦并不是刺杀先君的主使,凶犯另有其人。齐桓公大吃一惊,说,凶犯是何人?鲁闵公就把事情始末道来。

原来,庆父一直有篡位的野心,在处心积虑等待那一天。

鲁庄公有三个儿子,长子姬般,次子姬申,小儿子姬启,都不是正室所生。正室姜氏无子。般是鲁庄公的爱妾孟任所生。申是鲁庄公妾风氏所生。启是姜氏之妹叔姜随她一起陪嫁到鲁国所生。风氏把申托付给季友,想让季友辅佐他,将来立为太子。季友想起一事:鲁庄公曾跟党孟任立过盟约,立她为夫人,立她之子为太子。但太夫人文姜不同意,一定要鲁庄公与母家联姻。说与齐联姻,亲上加亲,以后鲁国也有了靠山。鲁庄公只好听从。因姜氏年幼,先订婚,等到二十岁再迎娶过门。所以孟任虽未立为夫人,却一直主管六宫之政。等姜氏入鲁为夫人,孟任已病重不能起床,不久就死了,以妾礼埋葬了她。为此,鲁庄公心里一直内疚。他与季友说了此事。季友说:“主公已经对不住孟任,不能再委屈孟任之子般了。夫人姜氏无子,子般贤能又孝顺,且是长子。依臣之见,不如将来立他为王位继承人。这样,孟任泉下有知,也能瞑目。”这话说到鲁庄公心坎里去了。他于是暗中将子般托付给季友,要他将来辅佐子般继王位……想到这,季友说:“辅助公子申,我一定尽力。至于立太子一事,无能为力。自古长幼有序,子般年长,应立他为太子。”风氏不好为难季友,只好谢过他,请他做申的老师。

鲁庄公临终前,召季友来商量立嗣一事。他说:“叔牙劝我立庆父为国君,我本想立子般为君,但担心叔牙起反心。你认为该怎样做?”公子庆父和叔牙是一个母亲所生的,他们是鲁庄公同父异母的兄弟。自从姜氏嫁入鲁国后,因她是杀父仇人之女,鲁庄公表面虽客客气气,实际上却冷落、疏远她。姜氏就与庆父暗中相好。姜氏、庆父和叔牙三人结为一党,于是他们约定异日拥立庆父为国君。季友道:“庆父残暴不仁,六亲不认,不宜为君。叔牙是他亲兄弟,当然偏袒他。臣愿以死奉般。”鲁庄公点头,此时他已虚弱得说不出话来。季友怕叔牙闹事,急命内侍传鲁庄公口谕,命人把叔牙抓起来,赐毒酒给他,并说:“君有命,赐公子死。公子若饮此而死,子孙世不失其位,不然诛全族。”叔牙不想喝,士兵强行灌下毒酒……那晚,鲁庄公死了。季友立子般为国君。

这年十月,子般外祖父党氏病故了,便前往吊唁。这日清早,内侍出门打水去了,子般正准备起床,突然荦冲了进来,目露凶光。子般惊问:“你来干什么?”荦说:“来报被鞭之仇!”子般记起一事,那是鲁庄公31年冬,久旱未雨,鲁庄公命人祭神求雨,头天在大夫梁氏家演练乐舞。梁氏之女国色天香,公子般心生爱慕,暗中与她往来,并发誓要立她为夫人。这天,梁女攀墙观看乐舞,墙外,圉人(圉人:《周礼》官名。掌管养马放牧等事;泛称养马的人。)荦垂涎梁女姿色,唱歌挑逗道:“桃之夭夭兮,凌冬而益芳。中心如结兮,不能逾墙。愿同翼羽兮,化为鸳鸯。”歌声洪亮动听,引得梁女注意,不料,也惹来一场祸患。此时,公子般也在梁家赏乐舞,听到歌声,出来一看,见圉人荦在与梁女搭讪,大怒,立即命左右将荦抓起来,打了三百鞭。鲁庄公知此事后,对子般说:“荦是大力士,鞭打他,就怕他怀恨,不如趁早除掉荦,消除隐患。”子般不以为然,说:“荦不过是一介莽夫,不足为患。”之后,就再没把这事放心上。不料,那日受罚后,荦心生怨恨,为了报仇,暗中投靠了子般的对头庆父。这次,庆父知子般要离宫的消息,特命荦来暗杀子般……子般厉声呵斥他说:“大胆逆贼,现在滚出去,还可饶你不死,否则灭你全家!”荦装作没听见,继续向前。危险步步逼近……子般大叫:“有刺客,快来人!”四周静籁,并无人应他。他悔没听父王劝告,慌忙抓起床头防身用的剑劈荦。荦头部被砍伤。荦左手将子般的剑架开,右手握刃刺入般胸口死穴。子般当场被刺死。一会儿,内侍回房,见子般倒在一片血泊中,慌忙将此事报告党氏。党氏说,荦受了重伤逃不远,叫家丁们抓住凶犯。很快,荦被党氏家丁们包围,死于乱刀之下。庆父对外却说,子般是因荦为报私仇而杀死的。于是借故替子般报仇,把荦全家都杀了。然后,庆父以治丧为名,亲自到齐国告知子般之变。又贿赂竖貂,让他劝齐侯立子启为君。子启年仅八岁。这样,鲁国一切都是庆父说了算……

齐桓公得知庆父是杀死子般的幕后元凶时,很是恼怒,说:“想寡人怎么帮你呢?”鲁闵公说:“鲁国大夫中,惟季友最贤能,也是父王生前最信任的人。季友与子般友好,担心庆父会祸害他,于是子般出事后就躲到陈国去了。原来有季友在朝中,庆父还畏惧三分。自从他走后,庆父在朝中一手遮天,更加肆无忌惮了。”齐桓公听了,说:“何不再将他召回国任用?”鲁闵公说:“怕庆父怀疑。”齐桓公说:“就说是寡人的意思,谁敢违抗?”于是派人以齐桓公之命,到陈国召回季友,立他为相。因担心鲁闵公君位不稳,这年冬,齐桓公又让大夫仲孙湫去鲁国看望鲁闵公,借机观察庆父动静。过了段时间,仲孙湫察探完此事回齐国,将所了解到的情况如实回禀齐桓公,并说:“不除庆父,鲁难安宁!”齐桓公想派兵讨伐鲁国,仲孙湫说:“没抓到庆父罪证,讨伐无名。日后,等他作乱时诛杀,才合乎情理。”齐桓公点头应允。

鲁闵公2年,一日忽有鲁国使臣来齐国报丧说:“鲁闵公遇刺身亡。相国季友与子申逃到邾国避难。曲阜城千余市民罢市,聚集在一起,先后包围卜齮、庆父家。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庆父知人心不服,扮作商人,带了些金银财宝,乘马车逃往莒国。”齐桓公问鲁使:“鲁闵公是怎么死的?”鲁使就把详情道来。

庆父谋篡之心日益迫切,但不敢轻举妄动。一次,大夫卜齮向庆父诉苦,说:“太傅慎不害强行占了我一些田地。我向主公状告他,主公却偏袒师傅,反劝我把田让给慎不害。请庆父出面和主公说说这事。”庆父屏退从人,告诉大夫卜齮,鲁闵公有童心,时常夜里偷偷跑出宫上街游玩,并挑唆卜齮行大事,大夫卜齮连连摇头,惊惶道:“这可是造反,要被杀头,不行的。”庆父又说:“怕什么呢?事成之后就说是盗贼干的。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然后我以先君夫人之命为名,代立为君,再替你杀慎不害,易如反掌。”卜齮报仇心切,于是点头答应,按照庆父的意思办。一日,卜齮从庆父那得到消息,X日晚,鲁闵公将出宫游玩。卜齮事先让勇士秋亚潜伏在王宫侧门外。等鲁闵公从侧门经过,秋亚乘机行刺鲁闵公。与此同时,庆父派人杀死慎不害。

齐桓公命上卿高傒,率南阳甲士三千人帮助鲁国平定内乱。高傒带兵来到鲁国,恰好此时,公子申、季友听说庆父逃去了莒国,又赶忙回了鲁国。高傒与季友商量妥当后,就开始行动。先是拥立公子申为国君,即鲁僖公。高傒让甲士帮鲁国修筑鹿门城,以防邾、莒之变。季友一面派公子奚斯,随高傒到齐国,谢齐侯定国之功,一面又派人到莒国送去重礼,要借莒人之手戮庆父。莒国是小国,害怕因为庆父而引起战争,就下令驱逐他。庆父想投奔齐国竖貂,无奈齐国疆吏不放他进城。正好奚斯路过,庆父就请他代为向季友求情,季友说:“弑君者不诛,何以告戒后人?”庆父走投无路,只好自缢。

这日上朝,季友奏说:“臣与庆父、叔牙都是齐桓公之孙,为了江山社稷,臣迫不得已大义灭亲,酖叔牙、缢庆父。二人虽有逆心,但不是死于刀锯之下,应该为他们修建祠庙,以告慰亡灵,也表明君主的仁爱之心。”鲁僖公同意了,于是让公孙敖继庆父之后,这就是孟孙氏。庆父字仲,后人以字为氏,本应称仲孙,因忌讳庆父恶名,改为姓孟。孟孙氏封地在成;以公孙兹继叔牙之后,是为叔孙氏,封地在郈。季友封地在费,又加封汶水南面土地给他,是为季孙氏。季、孟、叔三家共同把执鲁政,称为“三桓”。

自从庆父出事后,姜氏在鲁国难以安身,她要去莒国找庆父,宫人阻劝说:“夫人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庆父拖累的,他现在罪名不小,已自身难保,夫人再不与他划清界限,难道是不想活了吗?”姜氏说:“回齐国呢?”宫人说:“夫人已经嫁到鲁国,回齐国也不是长久之计。”姜氏哀叹说:“那该怎么办?”宫人说:“鲁国人都爱戴季友,不如到邾国投奔季友?”姜氏为难道:“我一直与季友为敌,如今又去投奔他,是不是太难堪了?况且,他也不会答应吧?”宫人说:“是有些尴尬。既然没别的去路,只能试一试了。”姜氏依言,去投奔季友,季友拒而不见。

听说姜氏在鲁的情况,齐桓公和管仲说:“姜氏与庆父有染,现在鲁国已容不下她,是否要把她接回齐国?”管仲说:“鲁桓公、鲁闵公二人皆因姜氏女子不得善终。如果包庇姜氏,恐怕鲁国定会以鲁桓公、鲁闵公为戒,与齐国断绝姻好。”齐桓公思虑片刻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于是遣宦官竖貂到邾国送姜氏回鲁国。

姜氏到了夷,住在馆舍里。这日,有人报说:“竖貂来了。”姜氏纳闷,嘀咕着说:“这个时候竖貂来做什么,难道是齐桓公派他来送我回鲁国的?”宫人说:“应该不是。夫人得罪了鲁国,齐国未必会因夫人而放弃与鲁国交好。鲁国怕是回不去了。”果然,见到竖貂,他一脸严肃对姜氏说:“夫人参与了弑二君的阴谋,齐、鲁莫不知这事。夫人就是回到鲁国,又有何面目见太庙祖宗呢?不如自裁,还可掩盖一下过失。”姜氏听了,又惊又怕,悔恨不已。知大错铸成,无路可走,她回房闭门哭泣。呜呜咽咽,直到半夜,突然没了声响。竖貂叫人打开门一看,姜氏已自缢。竖貂将此事禀报鲁僖公。鲁僖公命人将姜氏灵柩迎回鲁国安葬,赐姜氏谥号为“哀”,故称她为“哀姜”,并把她归于太庙中。

齐桓公帮鲁国平定了内乱,扶助鲁僖公即位,挽救了鲁国。不久,他又相继做了两件义举,即帮助邢国修筑了夷仪城,帮卫国修筑了楚邱城,挽救了邢、卫二国。

邢、卫二国怎么会亡国呢?原来,周平王东迁后,周室衰微,诸侯争霸,南蛮北狄,日益猖獗,时常骚扰入侵中原。北狄主瞍瞒一直想扫荡中原。听说齐国伐山戎,瞍瞒怒道:“齐兵远伐,必有侵吞我国之心,当先发制之。”于是驱胡骑二万伐邢国。听说齐国要来援救邢国,慌忙之中又改为移兵攻打卫国。

卫懿公姬赤是卫惠公朔之子。他自周惠王9年嗣立,在位期间,贪图享乐,不思进取,不恤国政。他特别爱鹤,因鹤是高贵之鸟,不仅体态俊逸,还能鸣善舞。凡献鹤者皆有重赏。有的大臣为了讨好卫懿公,更快加官进爵,纷纷搜寻珍品鹤来进献。卫懿公养的鹤越来越多,苑囿宫廷,到处都是。卫懿公每逢出游,总要让鹤分班从陪驾伺候。车仗排在前面载着鹤,人们戏称“鹤将军”。卫懿公还给他养的鹤封了官职,上等的享受大夫俸禄,次等的享受士俸禄。这些鹤按官位等级,都有各自的侍从、宅第、俸禄、车乘。因鹤是珍禽,不像一般禽兽,能随便招呼。皇宫中每天都要为这些鹤提供精美的食物。随着卫懿公养的鹤越来越多,开销也越来越大,只好对百姓增加税收,大肆搜刮百姓粮食。百姓有的挨饿受冻,却不闻不问。为此,惹得民怨四起。

大夫石祁子等大臣洞察民情,屡次进谏,劝谏卫懿公不要养鹤,把心收回朝政中来。无奈怎么劝,卫懿公都听不进去。公子燬(卫宣公子晋之孙)忧国忧民,他担心如此下去,卫国离灭亡不远了。于是,他也去规劝卫懿公,说卫懿公应该悬崖勒马,不要再痴迷鹤而误了国家社稷。卫懿公哪里听得进去,依然如故。劝不动卫懿公,又不想眼看着卫国沦丧,公子燬只好投奔齐桓公。卫国百姓向来痛恨着卫惠公朔害死了他两个哥哥急子和公子寿,卫懿公又昏庸无为。他们把希望寄托在公子燬身上。不料,公子燬也逃走了,百姓就更恨卫懿公了。

公元前661年,一日,卫懿公正欲载鹤出宫游玩,忽然有谍报说:“狄人入寇。”卫懿公大惊,即刻调集军兵防守。狄兵势如破竹,连破数城,败报频传,一下就杀到了荥泽。石祁子奏说:“狄兵骁勇,不可轻敌,臣请求向齐国求援。”说到向齐借兵,卫懿公想起一事:周惠王10年(公元前667年)冬,周室特使召伯廖,到齐都临淄传达王命:赐齐桓公为方伯,掌领其祖先太公吕望(即姜子牙)的职守,得专征伐之事。接着叫他接旨,说:“卫国惠公姬朔曾策划王室篡逆活动,罪恶滔天,劳烦方伯代天子讨罪!”次年春,齐桓公亲自率兵讨伐卫国。当时卫惠公已死,其子卫懿公姬赤当国。卫兵无应战准备,节节败退。齐军直捣卫国都城下。吓得卫懿公忙备上五车金帛,派长子开方来齐营求和。说篡逆之罪是祖父犯下的,父王无辜。齐桓公收下金帛,顺水推舟道:“先王的制度,也是只惩处罪犯本人,不牵连子孙。寡人也就不苛求卫人了。”旋即下令退军。开方是卫侯长子,将来本可以继王位,却甘愿追随齐桓公做他臣子。齐桓公很感动,拜他为大夫。但齐国退兵后,卫懿公没派人再次感谢。想着,他把心中顾虑道来,说:“齐国昔日奉命来讨伐我卫国,虽然退兵,我国也没派人去表示感谢。现在怎么好去向他求救?不如与北狄决一死战!”宁速说:“臣请率师御狄,主公就在都城等候臣得胜归来吧!”卫懿公说:“孤不亲自出战,恐怕兵将不会卖力。”于是他把玉玦给石祁子,让他代理国政;把箭给宁速,让他专心全力守御。交代完国事后,卫懿公毅然决然道:“不打败狄人,决不回朝!”石、宁二大夫皆垂泪,一来,为卫懿公洗心革面,倍受感动;二来,北狄来势汹汹,恐卫懿公抵御不来,有危险。然后,卫懿公命大夫渠孔为将,于伯为副将,黄夷为先锋,孔婴齐为后队。狄兵还没来,大部分士兵就已闻风逃走了。兵将不足,卫懿公只好临时请城中百姓帮助御敌。哪知百姓也不愿抵御狄兵,纷纷逃到乡下。卫懿公命司徒将逃走的百姓统统抓回来。见士兵和百姓作战情绪不高,众怨声声,卫懿公问众人,为何逃避。众人说:“主公御狄,不是有‘鹤将军’吗?哪里还用得着我等?”卫懿公问:“什么意思?”众人就把昔日卫懿公如何厚待鹤而漠视他们之事道来。为稳住民心,卫懿公当众致歉,便下令把宫里的鹤都放走。百姓才勉强安定下来。

一夜,卫懿公到军中察访,听到有人唱道:“鹤食禄,民力耕,鹤乘轩,民操兵。狄锋厉兮不可撄,欲战兮九死而一生。鹤今何在兮?而我瞿瞿为此行!”卫懿公知士兵和百姓还在怨恨他因养鹤而罔顾国政,使国家凋敝,心里无比愧疚,悔当初没听大臣们的劝谏。

卫兵快到荥泽时,见千余敌军,队形不整。渠孔冷笑一声说:“都说北狄士兵训练有素,神勇无敌,我看不过如此。”随即命擂响战鼓,与敌厮杀。见卫兵前来,狄兵随便打了一会儿,就叫撤兵逃走。渠孔叫士兵们追击。追到一处密林,突然一声呼哨,从林中源源不断杀出许多狄兵,如巨浪滔天,席卷而来。卫兵毫无戒备,一时队伍被截断成三处,首尾不能相顾。卫兵本无心交战,见敌势凶猛,一时乱了阵脚,都弃车仗而逃,卫懿公被狄兵包围。情况危急,渠孔忙建议偃大旆,卫懿公换成普通士兵的服装,尚可逃脱。卫懿公却不肯逃,说要与将士们同生共死。将士们一时间全都跪下求他。卫懿公依然不逃,他对天叹道:“如不能打败狄兵,孤宁可一死,以谢百姓!”于是,众兵将团结一致,拼死奋战……无奈,狄兵势大,不一会儿,卫兵前、后队就溃败了。狄兵围攻的人数越来越多,卫兵四面楚歌,不久,卫懿公与渠孔相继阵亡,全军覆没。

狄人将所俘虏的卫太史华龙滑、礼孔囚禁起来,欲处斩于军前。华龙滑、礼孔二人知胡俗信鬼神,合伙骗瞍瞒说:“我们是卫国太史,掌管着国家祭祀。我们得先去求鬼神准予你们来卫国,不然,鬼神不会保佑你们得到卫国。”瞍瞒相信了他们的话,于是放走了他们。

卫太史龙华、礼孔同乘一车逃回都城,到了城门外,正遇上宁速穿着戎服在巡逻,便与他打招呼。宁速问:“怎么就你们俩?主公何在?其他人呢?”二人说,全军覆没,主公已薨。狄师强盛,我军难以抵御,不如赶紧逃走,或许还有一条生路。宁速欲开城门让二人进去。礼孔说:“和主公一起出征,却不能一起回来。为人臣子,道义何在?我陪主公去了!”话罢,拔剑自刎了。华龙滑说:“国家史籍不能受损失,我还不能死。”于是与宁速一起进了城。

宁速与石祁子商议一番后,决定弃城逃生。是日,石祁子、宁速二人乘夜引着卫懿公宫眷及公子申等,出城往东逃走,华龙滑抱着典籍跟随在后。国人听说二大夫已走,也都跟着一起逃奔……

逃到一处,狄兵追上来了。原来,瞍瞒放走太史华龙滑、礼孔后,久未见二人回营,于是起疑,说:“二太史祭拜祖宗神灵,就算走着去,这时候也该回来了。难道他们另有图谋?”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于是率兵直奔卫国都城。狄兵攻进卫都,迎瞍瞒入城。瞍瞒发现宫中空空,很是恼怒,用刀逼着一降卒说出了实情。才知原来自己上当了,卫太史华龙滑、礼孔二人哄骗他而逃回都城报信,让卫人提前逃走了。瞍瞒对众将说:“逃难的卫人众多,队伍庞大,定然走不快。”于是让降卒带路,率兵将速追。不久,狄兵就能看到浩浩荡荡卫人的逃亡队了。

眼看狄兵就要追上,石祁子保护宫眷先走,宁速率军断后,且战且走。跟从他们一起逃走的百姓,一路上,被狄兵杀害不少。卫人逃到黄河边,不远处,火炬如林,交相辉映,恍如白昼。只见兵士成列,半空中飘曳着一面绣有“齐”字的大旗。齐兵道明来意,卫人知是齐桓公遣兵来援救,个个激动不已,欢欣鼓舞。石祁子先扶着公子申登舟,宁速领着遗民,随后排队登船……狄兵追到江边,不能渡河,瞍瞒临河怅望,河波滔滔,夜色苍茫,卫人已遁,兀自叹息:“若不是齐桓公插手,卫国已灭!”狄兵退回卫都,劫掠一空,满载而归。

到了漕邑(河南省滑县东南),卫人清点人数,仅剩720余人。二大夫商议一番后,在共、滕二邑,抽了些百姓,凑成5000人,在漕邑修建房舍,扶立公子申为君,为卫戴公。卫戴公继位几天就病故了。宁速到齐国,迎公子燬嗣位。齐桓公命公子无亏,率兵车三百乘送燬回国,并支援他一些财物。第二年春正月,卫侯燬改元,即卫文公。公子无亏办完事,辞别卫侯回齐国。无亏回来后拜见父王齐桓公,说卫文公寄居民间,衣着朴素,每日和百姓一起劳作,仅拥有兵车三十乘。他担心狄兵再来入侵,卫国会不堪一击,就将三千甲士留在了卫国,以协助戍守漕邑。齐桓公夸赞无亏做得对。管仲说:“留下三千人固然好,但要救卫国,还得帮卫文公择地筑城。”齐桓公欣然同意了,正欲召集诸侯共同帮助卫国修筑城池,忽邢国遣人告急,说:“狄兵又入侵本国,抵挡不住,伏望救援!”齐桓公于是即刻传檄宋、鲁、曹、邾各国,合兵救邢,约定在聂北(邢地,与齐国交界处,在山东省聊城)会师。只有宋、曹二国兵到。齐桓公和管仲说:“听说北狄彪悍勇猛,瞍瞒善于用兵,不知这次可有把握击退狄兵?”管仲说:“邢国目前还能抵抗狄寇,不如等各国兵都到齐了再发兵。”齐桓公于是屯兵在聂北,一边等候未到的诸侯国,一边遣谍兵打探邢、狄攻守消息。

约两个月后,一日,有谍兵来报,邢国都城被狄兵攻破了,邢人来齐营求救,纷纷跪倒在齐营外,为首的正是邢侯叔颜。齐桓公将叔颜扶起,安慰他说:“诸侯国援兵没到齐,没及时来援,以致如此,罪在寡人。”于是,即刻命拔寨出兵,赴邢攻敌。狄主瞍瞒听说齐、宋、曹三国大兵将至,忙放火烧了宫殿,带着掳掠的财物,往北飞驰而去。等各国兵到时,只见火光冲天,卫都一片狼藉,狄兵已不见踪影。齐桓公传令将火扑灭,可都城已被烧毁。齐桓公问叔颜有何打算。叔颜说:“原来都城的百姓大部分都逃到了夷仪,我愿迁都夷仪,以顺从百姓心意。”齐桓公于是命三国军士帮邢国在夷仪重修都城、宗庙、房舍,又从齐国运来牛马粟帛之类。入住夷仪,邢国君臣如归故国,彼此庆贺,欢腾一片。

帮邢国修完城后,齐桓公又把卫国的艰难处境道来,请求宋公等一起帮卫国修城。几位诸侯异口同声答应道:“愿听从霸君命令。”于是,齐、宋等率兵,带着畚、锸等家什,来到卫国。听说齐桓公等要来助卫修城,卫文公燬早早地就在城外迎接。齐桓公按卫文公心意,领三国之兵,在楚邱(河南省滑县东)兴土筑城,又运去门材,重新建立宗庙,称之为“封卫”。卫文公作《木瓜》一诗以称颂齐国再造之恩。(《木瓜》:投我以木瓜兮,报之以琼琚。投我以木桃兮,报之以琼瑶。投我以木李兮,报之以琼玖。)

齐桓公帮助燕国加强了中国北边的屏障,阻住了山戎、北狄进攻中原,后又屡建功勋,存三亡国,功劳巨大,史称齐桓公为五霸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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