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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雅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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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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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周演义》连载

第三十二章 贪美色齐庄公被弑 嫳、癸两兄弟诛崔、庆

话说自崔杼发现齐庄公吕光与爱妻棠姜有染,十分恨齐庄公,一直想找机会报复他。崔杼听说内侍贾举也恨齐庄公。一次,为了点小事,贾举被齐庄公罚了一百鞭。于是崔杼用财物贿赂贾举,让他成为自己在齐庄公身边的耳目,暗中向他通报齐庄公的举动。

周灵王二十三年夏五月,一日,贾举暗中让人捎话,告诉崔杼,近日,莒国黎比公将到齐国临淄纳贡,齐庄公准备在北门设飨款待黎比公。崔杼府第正好在北门附近。崔杼得知此消息,十分高兴地道:“捉拿淫贼的良机到了!”

这天,诸大夫皆侍宴,只有崔杼缺席。崔杼告假,慌称染上寒疾,抱病在床。齐庄公并未怀疑,暗自为之高兴。

思念难耐,齐庄公还在席间,心却早已飞到棠姜身边。他对宴会仪式,敷衍了事。席散,即飞车前往崔府探病。

打探到齐庄公快到府上时,崔杼嘱咐妻棠姜:“想当初,我与庆封设法杀掉公子牙母子,扶立公子光上位,不料他不但不感恩图报,还轻薄我夫人。今日我欲除此无道淫君。你若听从我计策,我不仅不宣扬你的丑事,还要立你儿明为适嗣(嫡嗣,正妻之长子);否则,休怪斩你母子之首。”棠姜说:“妇人从夫,夫君有命,哪敢不依?!”

崔杼派棠无咎率甲士百人埋伏在内室左右,派崔成、崔疆在大门内埋伏甲士,让东郭偃在门外埋伏甲士,约定以鸣钟为号,展开行动。

一会儿,齐庄公的车驾已到崔府门前。崔府守门人开门请安。齐庄公问他,崔大夫何在?守门人谎称:“相国病重,方服药睡下。无法亲自来迎驾,失礼之处,还请主公恕罪!”齐庄公说:“崔大夫睡在哪?”守门人说:“睡在外寝。”齐庄公大喜,准备到内室,私会棠姜。

“主公此次来意,各位皆知,何不在外候着,以免惊动相国。”齐庄公的随身护卫:州绰、贾举、公孙傲、偻堙四人,正要跟从齐庄公去内室,大门口,贾竖拦住他们去路说。州绰等信以为真,只有贾举不肯出去,于是独自呆在堂上。贾竖关上中门进去了。守门人又关上大门,上好闩,加了锁。

棠姜到内室来迎齐庄公,今日,棠姜盛装出迎,光彩照人。齐庄公叫随从们都退下,他还没来得及和棠姜说话,这时,有侍婢走来说:“相国嘴里发苦,想喝蜜汤。”棠姜对齐庄公说:“妾去取蜜汤就回来!稍等片刻!”齐庄公只好眼巴巴地望着棠姜和侍婢从旁门渐渐远去……

“室之幽兮,美所游兮,室之邃兮,美所会兮,不见美兮,忧心胡底兮!”齐庄公倚着门槛等棠姜,等了好一阵子仍不见她回来,逐渐有些忧心,不禁唱道。

刚唱完,忽然听见廊下有刀戟之声。齐庄公心中纳闷:“此处怎会有兵器?”他忙招呼贾竖,无人应。他正要离开此地,须臾间,左右甲士向齐庄公冲来……

齐庄公见情况不妙,慌忙往后门逃跑,但门已关。齐庄公情急之下,一脚将门踹开,破门而出,跑到一座花园里。

棠无咎引甲士追杀而来,包围了花园,连喊:“捉拿淫贼!”齐庄公凭栏向众人传令:“我是国君,请让开!”棠无咎说:“相国有命,我不敢自作主张!”齐庄公说:“如放我走,我发誓,永不加害于相国!”棠无咎说:“相国既已决定,不会再改变主意!”齐庄公见棠无咎不肯松口,只好软下来,告饶说:“寡人知罪!请容我到太庙中自尽,以谢相国,如何?”棠无咎又说:“国君既知罪,请自裁,省得我们下手!”

齐庄公不得已,只好逾墙逃走。刚攀上墙,“嗖——”地,棠无咎一箭射中了他左腿,齐庄公疼得从墙上倒栽下来。随着棠无咎一声令下,甲士齐上前,刺杀齐庄公,然后立即派人敲钟。

再说,贾举一直在堂中等着。直到太阳下山,天渐渐黑了,仍不见齐庄公的身影。忽听“吱嘎”一声门响,一道烛光摇曳着,映进来一个巨影。贾举吃了一惊,只见是贾竖打开门,拿着支烛火出来说:“内室有贼,主公召你!你先过去,我去报州将军等,随后即来!”贾举说:“给我烛火!”贾竖递过烛火,假装不小心失手将烛火扔到地上,烛灭。没有烛火,贾举只好摸黑。好不容易摸索着走到中门,被绳索绊倒在地。门旁,忽然一个身影持刀跳出来,杀了贾举。

州绰等本都在大门外等候齐庄公。黄昏时分,东郭偃笑眯眯地来招呼他们到旁屋中饮宴。州绰等正好腹中饥饿,就随他一起去了。微微烛光中,美酒佳肴,香味诱人。东郭偃逐个劝酒。酒过三巡,见州绰等都随身携带兵器,又劝他们不要拘谨,放下兵器纵情吃喝。州绰等于是放松警惕,开怀畅饮……

忽听到宅内鸣钟,州绰等惊问:“谁在敲钟?”东郭偃赔笑道:“兴许是主公喝了酒,在敲钟玩!”州绰质疑,说:“喝了酒难道就不顾忌相国了吗?”东郭偃说:“相国病重,谁还顾忌他?”

一会儿,钟又响了,东郭偃站起来说:“我得进去看看!”东郭偃刚一离开,埋伏的甲士全出来了。州绰等急忙要拿兵器,却发现兵器不见了。原来,乘他们饮得正欢,兵器都被东郭偃派人偷走了。州绰大怒,说:“不好!我们被暗算了!主公出事了!”贾举、公孙傲、偻堙三人都纷纷响应,齐声说:“事不宜迟,快救主公!”州绰等四人没武器,只好就地取材,各自找一样物品取代。州绰发现门前有登车石,就把石头弄碎了用来打人。偻堙此刻正低着头四处找寻物品,路过门边时,昏黑中,腿不幸被一块石头砸中,腿断,偻堙大骂。听到熟悉的声音,州绰才知方才他没看清,误伤了偻堙……州绰十分内疚,忙过去向偻堙道歉,扶他起来。公孙傲拔出拴马的柱子,在空中挥舞。柱子所到处,崔兵纷纷倒地。州绰等四人,勇猛异常,眼看他们快要攻破崔兵防线,杀进大门,众人急忙用火攻他们,朝他们射火箭。一会儿,只见州绰等浑身是火,胡须、头发都被点燃了。他们再没心思杀敌,都扔下武器,各自手忙脚乱地忙于扑灭身上的火。

这时大门突然开了,亮起一丛火炬,喊杀声一片,崔成、崔疆率甲士从府内杀出……

公孙傲与崔成厮杀时,折断他一只胳膊。崔疆乘机过来帮忙,用长戈将公孙傲刺死。偻堙替公孙傲报仇,来战崔成。因他伤重且疲惫,终被崔成杀死。混战中,突然,东郭偃大叫:“昏君奸淫无道,已被诛戮,不干众人的事,何不留下性命侍奉新主?”听说齐庄公死了,州绰、铎父和襄尹等都悲痛万分,先后自杀了。

当王何得知齐庄公薨,欲约卢蒲癸同死,他说:“主公向来待咱俩不错,现在他被人害死了,咱们没有尽到臣下的职责,保护好他,应当陪他一起死,才算是报答主公对咱们的一份情义。”卢蒲癸说:“死有何用?不过是白搭上一条性命。不如咱们先逃到别国,等将来有机会,再一起商量替主公报仇。我们二人如果有一人侥幸复国,一定要请另一个回来共事。”王何觉得有理,二人对天立誓后,就各自逃走了。王何逃到莒国,卢蒲癸逃到晋国。

卢蒲癸临行前,回家与其弟卢蒲嫳作辞。他将齐庄公遇害一事道来,悲叹说:“想不到国君就这样离去了。他设立‘勇爵’,本是用来自卫,没想到这次,我们都中计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逆贼陷害致死。不少人选择和国君同死,这对国君有何好处呢?”然后卢蒲癸叮嘱卢蒲嫳说:“我走后,你好好侍奉崔、庆两家,日后再设法让我回国。我可以趁机为国君报仇,如能这样,即使死了也不虚度此生呀!”卢蒲嫳答应了。卢蒲癸于是逃亡到晋国。卢蒲嫳通过找关系,送人情,做了庆封的家臣。

崔杼作乱,齐庄公薨,诸大夫无人敢到现场哭丧,都各自躲在家里,静候消息,只有晏婴直接到崔府,枕在齐庄公腿上放声大哭……棠无咎问崔杼:“晏婴擅闯相府,如此哭闹,分明是在替淫君叫屈,要不把他杀了?免得众人非议。”崔杼说:“不可!此人是有名的贤人,杀了恐失人心!”

崔杼命棠无咎敛州绰、贾举等人尸首,和齐庄公一同草葬在城北郊外。

庆封让其子庆舍清除齐庄公余党,杀死或驱逐。之后,庆封迎崔杼入朝,派人召高、国二家,共议立新君之事。高、国二家让崔、庆二家作主,庆封又推让崔杼作主。崔杼推辞一番后,说:“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崔某的信任和鼎力支持!国不可一日无君。先君已薨,立君一事迫在眉睫,既然大家都一致推荐此事由我作主,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近日,我反复考虑,灵公之子杵臼已长大,其母是鲁大夫叔孙侨如之女,立杵臼可与鲁结好。各位意下如何?”众人纷纷赞同。于是迎公子杵臼为君,即齐景公。

在这之前,晏婴因担心朝政被逆臣把持,也想过问立新君一事。那日,他哀悼完齐庄公后,立即去找大夫陈须无商量说:“先君已薨,何不商议立新君?”陈须无摇头叹息说:“镇守地方的有高止、国夏两家,掌权有崔杼、庆封两家,他们四家狼狈为奸,互相勾结,我陈须无能有什么作为?”晏婴无话可说,只好走了。

陈须无不想和逆臣一起共事,于是去了宋国。

当时齐景公年幼,崔杼自立为右相,立庆封为左相,召群臣在姜太公庙歃血盟誓,如有不和崔、庆一条心的,不得好死。庆封、高止、国夏都按要求一一立了誓。轮到晏婴,他仰天叹说:“如果诸君能忠于国君、利于社稷,而晏婴不和各位同心,定遭天谴!”崔杼、庆封脸色立刻阴沉了。高止、国夏赶紧圆话:“二位相国今日的举动,正是忠君利社稷的好事!”崔、庆封这才息怒。

这时,莒国黎比公还在齐国,崔杼、庆封侍奉齐景公与黎比公订盟,然后黎比公才回莒国。

崔杼想遮掩弑君罪行,于是命令太史伯篡改历史,记载齐庄公是因疟疾而死,太史伯不惧淫威,在竹简上如实写道:“夏五月乙亥,崔杼弑其君光。”崔杼见了大怒,杀太史伯。

太史伯有三个弟弟:仲、叔、季。仲、叔也和伯一样,因坚持如实记载这段历史,均被杀害。季仍像三个兄长一样如实记载齐庄公死因。崔杼连杀三任太史,还不甘心。他拿着竹简对季厉声道:“不听我的都得死,你敢这样写,难道也活腻了?为何你们统统都不怕死?”季面不改色心不跳,说:“不是我不想活,而是名节比一切都更重要。按事实记载,是史官的职责,放弃职责而活,不如死了!当年赵穿弑杀晋灵公,太史董狐认为正卿赵盾不予追责,包庇凶犯,应负主要责任,于是记载道:赵盾弑其君夷皋。赵盾知史官的职责不能废弃,也反省己过,因此并未怪罪董狐。我即使不写,天下也一定会有记载的人。不写,不能掩盖相国的丑行,反而徒惹明事理的人耻笑。我不能因吝惜自己性命而失职,请相国处置!”崔杼叹息说:“我除昏君不也是为了社稷,怕国家衰落,不得已才这样做。那你照实写吧!人们定会谅解我的!”说完,就把竹简又扔给季。

季捧着竹简回史馆,遇见南史氏急匆匆赶来。季问南史氏为何而来,南史氏说:“听说你三个哥哥都死了,我怕没人记载夏五月乙亥的事,所以带竹简来了。”季把自己所写的竹简给他看,南史氏才放心,告辞回去了。 

崔杼为掩饰弑君罪行,是贾竖下的手,崔杼就对外把罪责都推到贾竖身上,把他处死。

崔杼自弑齐庄公,立齐景公后,威震齐国,独揽大权。庆封心中嫉妒,但没表现出来,表面上依旧装作和崔杼很要好。他成天饮酒作乐,或是出城打猎,不问政事。

不久,崔府大乱。

崔杼原答应棠姜立崔明为继承人,因在弑杀齐庄公之战中,长子崔成损失一条胳膊,这让崔杼这个做父亲的不忍心说出口。崔成察觉出父亲的难处,主动请求将继承人位置让给崔明,自己到崔邑(山东省章丘县西北的崔氏城)养老。崔杼答应了。但东郭偃和棠无咎不舍得,说:“崔家地盘,全都得给继承人,其他子嗣不得贪图。”崔杼无奈,只好改口。崔成没得到崔邑,怏怏不乐。崔疆见崔成不开心,问他原因。崔成起初不肯说。崔疆更是好奇了。他说:“大哥,你有何心事,一个人憋在心里,容易憋出毛病。你和我说,我们一起分担岂不更好?我保证不说出去。”崔成便含泪将分地一事道来。崔疆听了,替他打抱不平,激动地说:“你已把长子的名分让给他,如今连一座城邑还不舍得给吗?父亲在,东郭偃等人就如此过分;父亲要是不在了,我们兄弟俩还能在这个家里呆得下去吗?岂不连做奴仆都难了?有东郭偃和棠无咎二人在,以后怕是没我们好日子过了。”崔成愁眉苦脸地说:“那能有什么办法呢?”崔疆说:“咱们不妨找庆封伯伯商量商量?他肯定有办法。”

兄弟俩求见庆封,把来意告诉他。庆封安慰二人说:“别难过!也别怨你们父亲!他是个好人。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是疼爱你们的,因他被棠姜美色所迷,只听东郭偃和棠无咎的,我的话恐怕听不进去哟!东郭偃和棠无咎二人这么坏,恐怕你们父亲早晚要栽在他们手里,为何不除掉他们?”崔成、崔疆说:“我们能力有限,怕事情不成反而被他们害了。”庆封的卫士卢蒲嫳插话说:“你们没有办法,难道你们庆伯伯也对付不了他们吗?你们若下定决心一定要铲除坏人,还家里一片安宁,他能袖手旁观不帮你们的忙吗?”崔成、崔疆连忙给庆封跪下,请求他帮忙。庆封故意皱眉道:“别听卢蒲嫳瞎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我能有什么法子?”卢蒲嫳朝兄弟俩挤眉弄眼,兄弟俩便说:“如果庆伯伯不答应,我们就长跪不起。”庆封忙扶兄弟二人起来,说:“孩子们,使不得。好吧,看在与你们父亲多年交情的份上,我尽力帮你们想想办法。你们先回去吧!暂且忍一忍,回到家里不要和他们说什么。”崔成、崔疆谢过庆封,便离开了。

等崔成兄弟俩走远了,卢蒲嫳说:“您与崔杼同弑昏君,一起顶了这个罪名,如今,他却独揽齐国大权。现在崔家麻烦来了,这不正好对我们有利吗?”庆封听了连连点头。卢蒲嫳又接着说:“崔家内部弟兄们分成两派。咱们不如以敌攻敌,借着他们的内讧,去跟他们两派的人都联起来,从中叫他们自相残杀。崔家的败落就是庆家的成功。很快就有好戏看了。您等着看吧!”庆封听了,高兴地称赞道:“当初我还以为你只是个普通的勇士,想不到你还如此精于谋略啊!”

几天后,崔成、崔疆又来诉苦,说一些东郭偃、棠无咎的坏话。庆封说:“你们如果能起事,我就送一百士兵给你们。”崔成、崔疆大喜,半夜率兵,分散埋伏在崔杼府旁边。

东郭偃、棠无咎平时每日都朝拜崔杼,一日,他们像往常一样,来到崔相府。不料,等他们进门,乘他们毫无防备,突然,埋伏在崔相府外的甲士,突袭而来,将东郭偃、棠无咎包围,乱戟刺死。事后,将东郭偃和棠无咎的军队收编在自己名下。

崔杼听说崔成、崔疆二子在他眼皮下公然杀害他部下,震怒,急忙叫人安排车驾,准备求助庆封。一会儿,派去的人回话说,找不到车夫、仆人,府上经二子这么一闹,人都跑光了。崔杼只好走到马厩。幸而马夫在,就让马夫套马,一名家僮赶车,去见庆封。

见了庆封,崔杼哭着诉说家难。庆封假装不知,惊讶地说:“崔、庆虽为二氏,实为一体。两个小子敢如此目无尊长,成何体统?您如要讨伐,我一定效力!”崔杼此时正在气头上,就答应了,并道谢,说:“倘能除此二逆,安定崔氏家族,我让明拜您为义父。”庆封说:“都是自家人,我们之间就不必讲客气了。”话罢,庆封集中全部兵力,让卢蒲嫳率领,前往崔相府。

当卢蒲嫳凯旋而归,将崔成、崔疆首级悬在车上,回报崔杼。崔杼见到二子尸体,愤悲交加。片刻,他问卢蒲嫳说:“没有惊吓到内室吧?”卢蒲嫳说:“夫人正在睡觉,还没起床。”崔杼欣喜道:“那就好。”继而转面对庆封说:“我要回家。小僮不会驾车,想借一位车夫。”卢蒲嫳说:“某请为相国驾车。”崔杼答应道:“那就劳烦将军了!”他向庆封再三称谢,乘车走了。

崔杼回府,只见重门大开,阒无一人,残砖断瓦,满目狼藉。他走到中堂,向内室一望,窗户门闼空空,棠姜吊在梁上,纹丝不动。他惊得魂不附体,放声大哭。想找卢蒲嫳问个究竟,卢蒲嫳早已不知去向。此刻,他才恍然大悟,是中了庆封之计。

崔杼到处寻找崔明,都找不到。想到自己家破人亡,崔杼无比绝望,哭着说:“如今,我没有家了,还活着干什么?”也自缢而死。

听说崔杼也死了,庆封夸赞卢蒲嫳这次功劳不小,大加赏赐。问起卢蒲嫳,是如何解决崔成、崔疆的。卢蒲嫳得意地说,这个说难也不难,说不难也难。孺子当初死活不开门,臣下几句话就哄得他们乖乖开门了。庆封好奇地问道,哦?什么情况?卢蒲嫳谈笑自如,把那天的情况道来。

原来那日,崔成、崔疆刺杀东郭偃、棠无咎后,闭门自守。

不久,守门人来报,卢蒲嫳兵到。有侍者提醒说,许是崔丞相派来报复二位公子的……正说着,听到门响,卢蒲嫳骗他们说:“我奉左相之命而来,是要帮你们,不是害你们。请让我进来!”崔成对崔疆说:“难道是要除孽弟明吗?”崔疆说:“不知道。也许吧!多亏有庆封伯伯,才除掉心腹大患。”于是二人开门让卢蒲嫳进来。卢蒲嫳进来后,崔成、崔疆正欲关门,拦住后面的甲士,谁料,甲士们如洪流,一窝蜂挤了进来了,势不可挡。兄弟二人见状,有些慌了,就问卢蒲嫳说:“左相之命是什么?”卢蒲嫳说:“左相受你父诉请,我奉命来取你头!”随即喝令甲士:“还不动手!”崔成、崔疆还未来得及答话,头均已落地。

随后,甲士将崔家抢劫一空,凡是值点钱的能拿走的都统统拿走,拿不走的就毁坏。棠姜目睹残暴场面,惊得在房中自缢……

庆封听说棠姜死了,叹说:“如此佳人,将齐庄公、崔杼迷得神魂颠倒,我还没来得及见过一面,就香消玉陨了。”卢蒲嫳含笑说:“想不到庆大夫也如此怜香惜玉!”庆封说:“你难道不喜欢?”说完大笑,卢蒲嫳也跟着一起笑。

庆封启奏齐景公,说崔杼弑杀先君,现已将逆臣剿灭。齐景公畏惧庆封权势,不得不怯懦地点头称好。

齐相庆封,独掌国政后,逐渐把大权交由儿子庆舍管理,自己成日在外吃喝玩乐,享受荣华富贵,只在庆舍遇到什么疑难,关键时刻出面,给他出点子想办法。

卢蒲嫳献计除崔杼后,庆封与他关系更进一步。二人几乎形影不离,常在一起喝酒。

一日,卢蒲嫳邀庆封上自己家喝酒,让妻子出来敬酒。庆封看一眼卢蒲嫳妻就喜欢上了,暗中和她私通,把财物不断往卢家送。卢蒲嫳知此事后,并未恼怒,装作不知情,依旧和庆封保持密切交往,谈笑风生。不久,庆封发现,不仅他妻与卢蒲嫳有,连妾也全搭上了。庆封哭笑不得,感叹遇到同类了!二人虽然彼此都心知肚明,但互不戳破对方,反显得更加亲近。有时两家妻小一起聚餐,酒后戏谑,左右皆笑,庆封与卢蒲嫳却都不在意。

彻底博得庆封青睐和信任后,卢蒲嫳开始请求庆封把他哥哥卢蒲癸从鲁国召回来。庆封爽快地答应让卢蒲癸事奉其子庆舍。

卢蒲癸勇力过人,且善于阿谀奉承,庆舍很喜欢他,将女儿庆姜嫁给卢蒲癸。

为早日给齐庄公报仇,卢蒲癸找个适当的机会,向庆舍推荐王何。庆舍便派人从莒国把王何召回国。庆封对王何也很宠信。

崔、庆二家作乱以后,庆封恐怕遭人暗算,每逢出入,一定派亲近壮士手拿武器前后防卫,渐成惯例。庆舍因为宠信卢蒲癸、王何,就用二人执戈护卫,每次出游,卢蒲癸、王何都不离他左右。其他人都不敢近前。

齐景公最爱吃鸡跖(鸡足踵,“凤爪”),大夫们纷纷效仿,因此,“凤爪”成了一道名贵菜。可是一只鸡只有两只鸡跖,一顿饭用数十只鸡,很快,鸡供不应求,价格飞涨。御厨只好找庆封,请求他再加点菜钱。卢蒲嫳有意想让庆封难堪。他劝庆封不给他增加薪水补贴,并说:“供应国君的膳食任你处理,何必非要鸡呢?鸭同样味美,营养也不输于鸡,补中益气、滋阴养血……他们就不知道变通一下吗?”庆封觉得有理,为了节约成本,就叫御厨今后除齐景公继续供给“凤爪”外,其他大臣则一律改用鸭爪代替。御厨照着吩咐做。

一日,大夫高虿(字子尾)、栾灶(字子雅),陪侍齐景公用膳。为了挑起庆封与高、栾两家的矛盾,卢蒲嫳暗中买通了仆人,唆使他们偷着把鸭爪上的肉吃了,再送给子尾、子雅。

席间,子尾、子雅,见送给他们的那份饭菜盘中无鸡,只有一些鸭骨头。有国君在场,二人忍气吞声,没有作声。

待席散,高虿大怒说:“庆氏当政,处处刻薄,连公家的伙食也克扣起来。这些残羹剩菜怎么能给我们吃,如此怠慢大臣,我得找他算账!”说着,高虿气冲冲欲去斥责庆封。栾灶拉住他,劝阻说:“事情未查清楚之前,不要冲动。或许此事并非庆氏所为。”高虿仍然余怒未消,眉头紧皱,说:“也不是咱们非要吃‘凤爪’,可恶的是,照庆氏这么目中无人下去,今天不给鸡,明天不给鸭……往后连饭都不给,还不准咱们上朝了……这可不能不防!”

有人暗中告知庆封,高虿、栾灶对此事颇有不满。庆封对卢蒲嫳说:“子尾、子雅对我这么不满意,怎么办?”卢蒲嫳说:“怕什么?要是他们再敢多嘴多舌,就把他们杀了,以儆效尤!”庆封默默点头。

卢蒲嫳与哥哥卢蒲癸、王何说了此事。卢蒲癸高兴地说:“好,庆封在朝中树敌越多,越对咱们有利!如今庆氏在朝中差不多被孤立了,咱们可以伺机行动。”王何随声应和。三人商量妥当后,依计行动。

当夜,卢蒲癸、王何乔二人装打扮一番后,悄悄去见高虿。高虿很是吃惊,说:“这么晚了,二位将军怎么还来府上。难道有何急事吗?”王何谎说:“有件事,我们考虑再三,还是打算告诉老大夫。那日,您因没吃上‘凤爪’,发了一通牢骚,有人背地里将此告诉了相国。相国很是恼怒,打算攻击您跟栾家,你们可得防备着点!”高虿怒说:“其实,弑杀先君,庆封也暗中参与了。现在崔杼已灭,怎能任庆封逍遥法外?庆封犯了大错,不仅不反省自身,将功赎罪,反而贪财好色,搜刮民脂民膏,奸淫良家妇女。为满足一己私欲,他不惜动用公款,克扣公家膳食,怠慢大臣。我们当讨伐逆贼,为先君报仇!”卢蒲癸说:“大夫若能主持正义,惩办乱臣贼子,我们愿追随效命!”高虿高兴地说,感谢二位冒死来通风报信,我会将此事及时告诉栾灶,并代他谢谢你们了。然后连连夸赞他们忠义。

卢蒲癸、王何乔、高虿、栾灶暗中结为反庆联盟。陈无宇、鲍国、晏婴等也知此事,他们同样都讨厌庆氏专横,因此,没人将此事告诉庆氏。

公元前545年秋八月,庆封带着族人庆嗣、庆遗等到东莱打猎,儿子庆舍留在朝中代父职。卢蒲嫳假装称病,没跟去。卢蒲嫳兄弟觉得对付庆家的机会来了。

临近八月中旬,一日,卢蒲癸忙于练兵点将,其妻庆姜觉得有些奇怪,问卢蒲癸为何在这个时候突然操练。卢蒲癸敷衍她说,除了家里的事,你们妇道人家不要过问。庆姜撇撇嘴,说:“你有事不和我商量,定不会成功!”卢蒲癸笑说:“你乃一介妇人,哪会为我谋划?从前,郑大夫雍纠将密谋泄漏给妻雍姬,雍姬告诉父亲祭足,以致雍纠招致杀身之祸,郑厉公也被流放。我不能步他的后尘。应从中吸取教训。”庆姜说:“妇人以夫为天,夫唱则妇随之,何况又加上国君之命呢?雍姬轻信母亲的话,谋害丈夫,这是闺阃之蝥贼,哪里值得一提?”卢蒲癸说:“假如你是雍姬,该怎么办呢?”庆姜说:“嫁夫随夫,愿为丈夫臂膀,任意驱使。能谋划就一起谋划,如不能,也不敢泄秘!”卢蒲癸说:“庆氏专权,国君为之苦恼。实不相瞒,这次乘相国外出打猎,我们和栾灶、高虿两位大夫一起谋划,等尝新粮祭祀那天驱逐你们家族,我正为此做准备。希望你不要泄露出去!”庆姜说:“我非常了解我父亲,他刚愎自用,沉迷酒色和打猎,怠于政事,如不激他一下,或许不会出来。让妾用激将法使他出来。”卢蒲癸还是有些不放心,说:“我把性命托给您了,您可别学雍姬。”

庆姜去告诉庆舍说:“听说有人将要趁着尝新粮的祭祀之机杀害您,您那天千万不要去!”庆舍怒说:“谁敢害我?我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我就是要去,老子这辈子还没怕过谁?”庆姜回报卢蒲癸,并叫他们提前做好准备。

尝祀太庙这天,庆舍代父管理祭祀事宜。晏婴等大夫跟从在齐景公身后。卢蒲癸、王何执戈,紧随庆舍左右。太庙门外,由庆氏家丁把守着。

附近鱼里街上,有陈、鲍二家圉人(马夫)搭了座台,咿咿呀呀在唱戏,把锣鼓敲得震天响。庆兵没什么事,三五成群去看热闹。

卢蒲癸中途借故小便,出了太庙。庙门外,栾、高、陈(田)、鲍四族家丁都聚齐了。卢蒲癸指挥他们秘密包围了太庙。一切安排停当后,卢蒲癸又回到庙内,站在庆舍身后,倒拿着戟,向高虿示意。高强会意后,派随从在小门连拍三声门扉,甲士蜂拥而入。

庆舍见状,大惊,“腾”地站起来,不等他离座,一把利刀已从背后刺穿他腋下。乘庆舍回头的当儿,王何又用戈打断了他左肩骨。庆舍瞪着王何说:“我平时待你们不薄啊,为何要作乱?”说着,顺手抓起俎壶打王何,王何立刻死了。甲士们一拥而上,杀向庆舍。庆舍伤重,势单力孤,知自己不能抵敌,抱着庙柱摇撼,庙脊都震动了。他大叫一声,气绝。

齐景公见太庙如此纷乱,惊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要跑开躲避。晏婴密奏说:“庆封弑杀先君,其罪当诛!为了主公的政事,今天群臣共同讨伐庆氏,以保住您的社稷江山。主公不必忧虑!”齐景公听了,方才安心,脱下祭祀的礼服,乘车回宫。

卢蒲癸带着栾、高、陈(田)、鲍四族家丁去抄庆家。同时,分派人手严密把守各个城门,以防庆封入都。

庆封打猎返途中,遇到逃出的庆舍家丁,来报说变乱之事。庆封丧子,悲痛万分,立即命车夫及随从人马加速回城。

来到西门,发现城门紧闭,无法入城,庆封一急之下,草率攻打城门。无奈,城中兵强将勇,守兵众多,庆封寡不敌众。一场厮杀后,庆封家丁被打得落荒而逃……庆封走投无路,只好出奔鲁国。

庆封才到鲁国,喘息未定,忽一日,他听说自己行踪已被暴露,齐景公派了人到鲁国,谴责鲁人不应收留叛臣,齐鲁友好,鲁侯答应了抓庆封送给齐国。庆封惶恐不安,又逃奔吴国。吴王夷昧赐他住在朱方(地名),给他极厚的俸禄,让他伺察楚国动静。庆封一下比在齐国时更富。

崔杼已死,庆封流亡,此后,晋国国政由高虿、栾灶主持。高虿、栾灶二人在都城内宣布崔、庆二家的罪行,陈庆舍之尸在朝中。崔杼的棺材找不到,就悬赏求购,说谁能找到崔杼的棺材,就把崔家拱壁赏给谁。

不久,有人主动上门来报告崔杼葬址。问及详情,得知,此人是崔明的马夫。查抄崔府当日,崔明不在家。当崔明听说家变后,痛哭流涕,以泪洗面。半夜,崔明叫上马夫一起,偷偷回府,盗出父母崔杼与棠姜之尸,掘开祖坟,将二人合葬在坟穴里,掩埋好。安葬完双亲后,崔明交代马夫保密此事,然后只身逃到鲁国……后来,马夫看到悬赏求购的信息,因贪念宝玉,就将葬崔杼一事和盘托出。

砍开棺材,果然见到崔杼和棠姜两具尸首。于是把崔杼之尸陈在市上。

周景王初年,诸大夫分了崔、庆两家的田地财产。因庆封家财物都在卢蒲嫳家,就判卢蒲嫳以淫乱之罪,把他流放到北燕,卢蒲癸也跟着一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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