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青玉夫妻俩正在坟地里斗气,忽见南北土路上尘土飞扬,飞驰过来了两匹快马。刘青玉定睛打量,远看马背上的二人身背长枪,他不禁打了个冷颤儿,心中暗忖:史洪生的土匪不是被剿灭了吗?怎么还有余匪?正寻思间,那两人已经滚鞍下马,阔步向着这里走来。刘青玉一把夺过凤桂手里握着的铁锨,急躁躁地喊了一声:“土匪来了,快抹灰!”
凤桂没忘了八年前在这里上坟,偶遇土匪军事徐会议的那一幕情景,她似乎是有了经验,就地一蹲,伸手在地上的纸灰里一划拉,既而又在脸上一通呼撸,她的脸顿时成了大花脸。这个当隙,西边土路上传来一声喊叫:“三弟!”刘青玉打了一个惊,手遮凉棚细细观瞧,突然高喊了一声:“二哥!”撒开脚丫子迎了上去,来的这个人正是刘汉玉。兄弟二人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刘汉玉指着身侧的彪形大汉给青玉做介绍:“三弟,快来见过朱大哥。”青玉打量了他一眼,见此人身形高大魁梧,脑袋秃光,脸型狭长,一对三角眼炯炯有神,透着阴冷刁寒之光,刘青玉即刻想到了汉玉曾跟他说过的朱绺子,遂抱拳施礼,问候了一声:“朱大哥。”朱绺子也抱拳回礼,扭头看着汉玉问道:“三弟,这就是你经常对我提起的刘青玉吗?”汉玉微笑着点点头,又扭头盯着青玉问,“三弟,咱爹呢?”刘青玉闻言眉头紧蹙,指着那堆刚刚摊平的鲜崴崴的黄土怯怯地说:“这儿呢!”刘汉玉似乎明白了青玉的意思,一步跨上前,双手扳住青玉的肩膀瞪着眼睛问道:“三弟!咱爹是咋死的?”刘青玉可不敢说是因为他赌钱而引起的祸端,只是避重就轻地说:“爹生了一场大病,随后就去了。”刘汉玉朝着那堆纸钱噗通跪地,连磕了三个响头,既而放声痛哭:“爹!孩儿不孝啊!孩儿来晚了……”汉玉哭了一通,抬头看着青玉问,“你干吗把爹的坟头铲平了啊?”刘青玉长叹了口气,面露愧意:“想……想多打点儿粮食!”汉玉有了些恼意,盯着青玉怒哞哞地说:“你也是的,铲这么个坟头,能多打多少粮食?”青玉自知理亏,低头不语。刘汉玉见他如此,不再责怪,扭头发现了身后站着的凤桂,脸上悲痛的表情慢慢凝成了疑惑,青玉忙介绍说:“这是你的弟妹,凤桂。”汉玉盯着凤桂问道:“干吗抹成这样?”凤桂不好意思地回道:“最近土匪闹得凶,不得不这么做。”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凤桂不过是无心的一句话,刘汉玉的神色有了些窘迫,朱绺子的大长脸耷拉着,神情也是极不自然,或是凤桂无意间说的“土匪”二字刺激到他们了。二人之所以如此神态,正因为他们的土匪队伍做的也是打家劫舍的勾当。
凤桂暗暗打量着二人瞬息多变的神色,心里有了几分了然。这些年凤桂亦曾听青玉说起过关于二哥刘汉玉的诸多事,虽不甚明确,但略知大概,她神情自若地打破了现场的尴尬气氛:“二哥,你三弟可对我说了,说你和朱大哥一直在外面闹革命,革地主老财的命,做的都是百姓拥戴的大事!弟妹敬佩着呢!”凤桂的一番恭维之词反而使汉玉心底翻江倒海起来,他故意咳嗽一声说:“弟妹!如今这个年头,你觉得做啥事儿才算是百姓拥戴的大事呢?”
“杀,鬼,子!”凤桂字字句句斩钉截铁地回道,“不管是啥队伍,只要是杀鬼子,老百姓就会拍手称快,做这号事的人都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既而话题一转,盯着刘汉玉问道,“二哥!你还记得咱家对门的王大骡子吗?”“你说的是王大叔吧?当然知道,王大叔从小就喜欢我,对我特别好……”汉玉言至此又反问,“咋啦?”凤桂语气蓦然有了些愤慨:“被鬼子杀了,连带他的老婆娃子全被杀啦!一家五口一个没留……那帮畜牲就为了想吃他家的那头小毛驴,王大叔不同意,就被满门杀绝!”汉玉怒目圆瞪:“这简直就是一群畜生!”凤桂腔调郎然高亢:“是啊!王大叔一家人老实巴交,他们能得罪谁啊!鬼子滥杀无辜,这样的畜生天地不容啊!”汉玉沉吟了片刻,盯着凤桂沉沉回道:“弟妹,其实,我们现在干的就是杀鬼子的事。”旁侧的朱绺子摸着腰里别着的短枪,朝着凤桂微微点了点头,以此举动默认刘汉玉的说法。
这伙人又说了一会话拱手告别。令凤桂没想到的是,他们这次与刘汉玉的分别竟成了永别。那是凤桂第一次见到刘汉玉,也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他。
荷月初交,凤桂的第六个娃子出生了,是个小子。
张大婶子把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刘青玉。刘青玉灿笑着发出了一声感慨:我终于有儿子了……
张大婶子瞄着他幸福的神色趁机规劝:“三侄儿!有了儿子了,以后可得正儿八经地过日子,别再耍钱了。”“不耍了!不耍了!”刘青玉连连应喏。祝孙氏一掀门帘迈进堂屋,盯着刘青玉不紧不慢地说:“姑爷,这可是你说的,男人说话吐口唾沫都要砸个坑,倘若以后你再耍钱,惹凤桂生气,我可饶不了你。”刘青玉甜甜回道:“娘!我肯定说话算话,你老就放心吧!”他这声“娘”叫得很亲切,这小子不耍他的熊脾气,嘴巴还是很甜的,也很会逗人高兴。
凤桂之前生的三个丫头,刘青玉从来没有在她们起名字的这件事儿上操过心,都是随便起的。新麦儿是他看着冢子岭的麦地时即兴起的;逃儿是凤桂带着她逃难时,丹桂触景生情起的;举儿是岳母生他的气,赌气起的;然而长子刘兴国的名号却起得很响亮,那是爹托付一个陌生人给起的,那个陌生人至今还不知道是谁。如今他又生了小子,可不能马虎了,得正经给他起个大名才好,名字关乎到娃儿未来的前程,甚至关乎到他一生的命运。
刘青玉专程找到了西村的瞎汉先生,先生亦是颇费了一番思量,给娃儿取名:继忠。忠儿三个月大的某晚,刘青玉和凤桂搂着一群娃儿刚刚睡下,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凤桂摇了摇刘青玉,沉沉说道:“他爹,有人砸门。”青玉暗暗咕哝:“这么晚了,会是谁呢?”凤桂支愣着耳朵又听了片刻:“不像是鬼子,你快去看看。”凤桂之所以这么说,是觉得鬼子不可能这么文明地敲门,他们想要进来,早就破门而入了,哪里会像现在这样断续敲打。
青玉听凤桂这么一说,觉得有道理,亦大了胆,穿衣起炕走到院门口,他并未盲目打开院门,只是把脑袋贴在门板上轻声问道:“谁?”“青玉,开门……”门外传来一个男子气若游丝的声音。刘青玉觉得那个声音很陌生,但他却一口喊出了他的名字,刘青玉感到惊讶,便拔开门闩把门拉开了,拉开门眼睛四处打量,并未发现人影,正疑惑间,一只手猛然攥住了他的脚踝,吓得他一个大跳退后了好几步,定睛打量,这才发现地上趴着一个人。“你……你是谁?”刘青玉抖着话音轻问。“我……我是,李政泽……”那人断着字句回道,脑袋一耷拉,遂即没了声息。“李政泽?”刘青玉暗自嘟哝,他并不知道李政泽是谁,有些慌神,拔脚跑回屋,对着已然起炕的凤桂说,“门外趴着一个人,他说,他叫……李政泽。”凤桂闻言一骨碌爬起身子,盯着青玉急忙说道:“他是我师兄。快,快请他进来啊!”青玉说:“没法请啊!”凤桂问:“咋啦?”青玉说:“地上趴着呢!”凤桂疑惑地问:“他趴着干吗?”青玉说:“受伤了,伤得还不轻恁!”
凤桂端起炕台的煤油灯,一只手捂着被风吹得左摇右摆的灯头冲到了院门口,将地上趴着的高高大大的身影扶正过来,借着灯光定睛打量,禁不住大吃一惊。果然是李政泽。凤桂扶着他软绵绵的身子心里焦急不已,扭头瞅着还呆立在院门口的刘青玉轻喊:“还看啥?快把他背到屋里去。”
刘青玉并未应答凤桂的喊话,目光正瞅着黑暗的巷口发呆,他打了一个恍惚,仿若看到暗夜里有一个闪动的黑影。凤桂又着急地喊了一声,刘青玉才缓过神来。他慌忙走到近前,双手拉着李政泽的胳膊,打算把他背上脊背,努力了多次并未成功。李政泽一米八几的个头,份量足够重,而刘青玉不足五尺的身形,岂能轻易地背起他?刘青玉正左右为难的时隙,门口显现出一个人的身影,凤桂定睛打量,却是刘光玉。凤桂看到了刘光玉像是看到了救星,盯着他轻说:“大哥,快帮忙把这个人弄到屋里去。”刘光玉应答一声,弯腰将双手插进李政泽的腋窝把他架了起来,随即将他搭在了刘青玉的脊背上,刘青玉倒背双手扳住李政泽的大腿扭身进了院门,迈着小碎步歪歪扭扭地向着北屋走去。李政泽的双脚还耷拉在地上。
刘光玉双手扶着趴在刘青玉脊背上昏迷不醒的李政泽,低声问道:“三弟,这是谁啊?”刘青玉喘着粗气说:“不知道。”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又沉声反问,“大哥,你刚才过来,看到巷子里有人吗?”刘光玉说:“没看到啊!”刘青玉听了大哥的话才稍稍心安,自我安慰着:看来刚才是看花眼了,那也许根本就不是个人。
刘青玉背着李政泽只走了几步,李政泽的一双鞋子就被拖拉掉了两只。凤桂插好院门,跟在后面弯腰捡着鞋子。她手里举着的煤油灯早就被风吹灭了,当她捡起第二只鞋子的时候,感觉指缝间黏乎乎的,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儿钻入鼻孔。
刘青玉将李政泽放在堂屋的炕头上。凤桂借着灯光打量,见李政泽全身是血,脸色煞白。凤桂看到这一幕百感交集,眼前蓦然晃动起他踎在屋门口打造风箱的身影,她又想起了顶风冒雨去赵铺村寻他的那一幕情景。那都是十二年前的事了,但这一切仿若是昨天的发生,历历在目。
“咋办啊?我看他伤得不轻啊!”刘青玉一声轻喊收回了凤桂的思绪,她神情焦虑地瞅了瞅躺在炕上呼吸微弱的李政泽,抬头盯着刘青玉说:“你去趟药铺,把原大夫喊过来。”青玉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原正义来得很快,两刻钟的工夫就赶到了刘家,看着炕上躺着的浑身是血的人,脸色登时变了。凤桂一直暗暗盯着原正义的表情,见他脸色突变,便试探着问道:“咋啦?原掌柜认识他?”原正义神色沉重,答非所问地回道:“快去打盆水来。”言罢,迅速摘下挎在肩膀上的浅黄色的牛皮药箱,伸手掀开李政泽身上被鲜血浸透的上衣,俯身细细地察看着他的伤情。他的右胸处有一个泛着血渍的黑洞洞的伤口。凤桂语气急促地问:“原掌柜,咋样?”
原正义语气沉重地说:“是枪伤,得抓紧把子弹取出来。”凤桂不由得脱口而出:“枪伤?咋会是枪伤呢?”
原正义头都没抬:“别问了,你先进内屋,让青玉过来帮我。”凤桂扭头瞅了瞅一直站在身后的刘青玉,递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刚想扭身进房屋,孰料刘青玉却紧着说道:“不行不行,我晕血,还是我进内屋,让凤桂帮你吧!”言罢不容分说,一掀门帘进了西房屋。
原正义扭头瞅着还晃动着的门帘,朝着凤桂眨巴眨巴眼睛,没说什么。凤桂却在李政泽的身边坐下来,看着原正义说:“原掌柜,我来。”
刘青玉坐在西房屋的炕头上,支愣着耳朵听着堂屋里的动静。堂屋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这种让人浮想联翩的声响让他的心紧紧揪了起来,他仿佛看见原掌柜正握着镊子剪刀在李政泽的伤口上紧着慢着地抠搜,仿佛感觉到了自己胸口处的阵阵隐痛……少许,堂屋里传来原掌柜长长的嘘气声,既而是两个人的对话声。
“子弹取出来了!”原正义的声音。
“他没事吧?”凤桂的问话声。
“难说,流血太多了,能不能醒过来,得看他的造化了。”原正义的声音。
刘青玉掀开门帘从西房屋走了出来。原正义盯着凤桂沉沉说道:“他不能在这里久待,必须马上转移。”凤桂闻言有些吃惊,她觉得这个原掌柜跟李政泽应该不是一般的关系,遂疑问道:“往哪儿转移啊?”
原正义语气凝重地说:“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凤桂又问:“现在就转移吗?”原正义应了一声,正欲弯腰去抱昏迷不醒的李政泽,忽听到外面传来了公鸡的打鸣声。原正义听到这声公鸡的打鸣声蓦然僵住了身形,扭身走到屋门口,悄声拉开屋门察看,才发现他们忙活了一个通宵,不知不觉东天已经微亮。
他神情忧郁地说道:“看样子是走不了了。”既而又扭头盯着凤桂说,“就先让他在你家待一天,今天夜里我再带人过来接他。不过你不能让他躺在这里,必须找个隐蔽的地方先把他藏起来。”凤桂连连应着:“行,行,我家有地窖。”
原正义又盯着刘青玉嘱咐道:“一会儿你把院门口的血渍擦洗干净,不要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一定要仔细。”原正义将早就收拾好的药箱挎上肩膀,盯着凤桂说了一句:“我先回去了。”转身出了屋门。
刘青玉夫妻开始忙碌。凤桂抱着被褥去了院子,被褥里包着她的妆奁。妆奁里盛装的石戳是她这么多年来的一个心结,李政泽如今就在眼前,这次她要当面问个明白,石戳上到底刻的啥字。青玉早就掀开了压在窖口的石磨,凤桂抱着被褥顺着木梯下了窖井,她先点燃了窖井壁龛里礅放着的一盏煤油灯,将被褥于井底铺展妥当,又爬出窖井,进了堂屋,与青玉合力将李政泽抬进了窖井。凤桂盯着刘青玉说:“你出去拾掇一下,我在这里照顾他,原掌柜说了,一定仔细收拾,把遗血擦干净。”青玉点点头,随后爬出了地窖,将石磨重新压在了井口上,有意留了一条窄窄的缝隙。
青玉先将院门口、堂屋、以及炕铺上遗留的血渍仔细检查擦洗干净,将院门门闩插牢之后,随即坐在了厨屋门口的蒲团上,竖着耳朵神情紧张地听着院墙外的动静。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想到地窖里的那个人,想到刚才原掌柜给他疗伤时严肃认真的神情,他把他们和鬼子联想到了一块儿。这种联想虽然莫名其妙,但绝非无中生有。那一刻他有了一种担心,担心端着刺刀的鬼子突然跺开院门冲进来,然后闯进地窖……
地窖里的凤桂紧紧盯着昏迷不醒的李政泽,嘴里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政泽!快醒过来啊!我相信你,你一定会醒过来的……”
两个时辰过去了,李政泽仍然没有任何反应。凤桂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忍不住哭了,“政泽……快醒醒啊!你不能死啊!你不能死……”
一串热泪垂打在李政泽的眼睑上,他微微抖了抖睫毛,凤桂察觉到了他这个微小的神情,兴奋地低喊了几声,“政泽,你醒了?我知道你会醒的……”李政泽仍然紧紧闭着眼睛,嘴唇抖动,喉咙里发出了微弱的响声。凤桂听不清他说的啥,把耳朵紧贴在他的嘴巴上,她听清了,他在默念一句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念叨了无数遍,又开始念叨一个名字,“凤桂……”
凤桂走到窖井口,朝着院子轻喊了一声:“青玉,快去熬碗米粥,他醒了。”刘青玉钻进厨屋,两刻钟后将一碗热乎乎的米粥送进了地窖。凤桂端着稀粥坐在李政泽身侧,小心翼翼地喂着他。李政泽喝了半碗米粥,慢慢睁开了眼睛,慵懒的眼神看着她,喉结缓缓抖动,似乎想说什么。凤桂的眼睛里盈动着晶亮,无比关切地说:“政泽,你现在还不能说话,流了那么多血,身子还很虚弱,有啥话,过会儿再说……”
过了好一阵子,李政泽才声音小小地问出了声:“凤桂,你过得还好吗?”凤桂轻叹一口气,语气带着些许抱怨:“啥好不好的,还活着,饿不死。”此时,院子里传来轻微的踱步声。李政泽警觉地问:“谁在外面?”凤桂回道:“是我那个冤家。”李政泽笑了笑:“你把他叫进来吧!我有话跟他说。”
凤桂把院子里的刘青玉喊进了窖井。刘青玉并不认识李政泽。李政泽却认识他,他曾经见过刘青玉两次面:一次是在一个下雨天,他和周来生在口埠打探刘青玉家门的时候,在巷子里遇到的那个喝得醉醺醺的男子;另一次是在县城醉仙阁的厅门口,一直站在凤桂身后那个不爱说话的男人。
李政泽单刀直入:“青玉,我都听说了,你好耍钱?”刘青玉闻言暗暗吃惊,斜眼瞅了瞅凤桂,或是认为凤桂刚才对他说啥了。李政泽早就猜到了青玉的心思:“你甭瞅凤桂,她没对我说啥。”
刘青玉收回了目光,低下了头,他自知理亏,不再言语。李政泽的语气虽然低沉但无比严厉:“看到董武了吗?赌博的人就是那样的下场。”刘青玉盯着李政泽疑问:“董武?难道……是你?”刘青玉这一刻似乎什么都明白了。李政泽继续说:“是的,我们判处了他死刑,当然也不全是为了赌钱的事,主要还是他唆使鬼子杀害了王大骡子一家人,那小子作恶多端,这是他必然的下场……”刘青玉想起了那根写着字的白绫,觉得脊背有些发凉,懵懵地问:“你们是……共产党?”李政泽表情严肃,并未回答刘青玉的问话。刘青玉的神情有了些窘迫,故意咳嗽几声,回头瞅着凤桂说:“快给长官喝粥吧!我出去放哨去。”随即神情慌张地爬出了窖井。
凤桂听了刚才李政泽和刘青玉的一番对话似乎什么都明白了,这些年她这一家人之所以犹如神助般的相安无事,正是眼前这个人暗中相助,想到这里一股感激之情油然而生,看着李政泽笑着说:“你这么吓唬吓唬他或许能管用,这些年他赌钱的毛病可把我气坏了。”李政泽笑了笑:“但愿能管用吧!我觉得刘青玉这个人本质不错,就是好赌是个坏毛病。”
正如是:
阔别苍年数十载,深意不忘驻情怀。一烛摇灯恍尘事,红颜易逝人犹在。
旧时情,深如海,重逢故交却无奈。倘若命运重安排,侬娇十八从头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