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员外听到屋外呼叫的北风声中夹杂着乌鸦的号叫声,悲凉的心中升起不祥之兆。风雪又在拍打着窗户,他抹了一把泪水,心里念叨道,请神容易送神难。
灵堂里又传来打丧鼓的声音,悲伤的亡魂曲在锣鼓声中唱起。杨老拐听不得这个声音。他说,赵员外,出丧吧,在屋子里敲敲打打,影响保安队办案子。人死了,灵魂早已超度到天国里去了,为什么还要留着不放手呢?让你儿子安生地去,早去早投胎。
赵员外听到杨老拐这么说,害怕他又生什么幺蛾子,又抹了一把泪水,连忙答应,明日一早发丧。
“痛快。”杨老拐一拍大腿,叫道,“饭菜好了没有,老子们吃了好赶路。明日再来,待你家清静后,好问案。”
赵员外赶忙安排家丁端饭端菜端酒,让这帮恶神吃饱喝足,快点离开这里。
忽然,杨老拐好像想起什么事情,叫住赵员外,听说出事那天有两个家丁跑了回来,叫过来,问问话。
赵员外反问:“杨队长,你怎么知道有两个活着的家丁回来?”
“哼,”杨老拐哼了一声,“天上地下,有啥事瞒得过我。”
赵员外不敢再问,他喊道:“伍矮子,马瘦猴,过来。杨队长要问话,你俩如实回答,不得有半点隐瞒。”
好咧!一矮一瘦的两个家丁应声而来。
杨老拐赶走赵员外,关上门,还让几个团丁在厢房外站岗放哨,不要有任何人靠近厢房。伍矮子、马瘦猴站在杨老拐跟前,表白道,杨队长,我们啥事也没有吐露。
杨老拐点点头,晓得的,如果走漏风声,你俩小命不保。还有你们家人一个不留。
矮子和瘦猴点点头。
杨老拐又问:“这家有多少枪支火药枪?”
矮子说:“不超过五支。”
杨老拐问:“有多少家丁?”
瘦猴说:“二十四个家丁护院,收租;二十个长工种田地;六个老妈子打理生活。没有能力抵抗保安队。”
杨老拐招招手,让他俩靠近跟前,低声说:“想法子把火药弄潮,或者把火药枪整坏。”
好的,好的。矮子和瘦猴一边答应,一边点头。
杨老拐又说:“就在明天天黑前做好这个事。天黑后,接应我们的人,里应外合,一股劲儿拿下这个大院。只要把这里的事办好了,大大奖赏。如果办砸了事情,知道该怎么办。”说到这儿,杨老拐干笑两声,让跟前的人不寒而栗。他们知道杨老拐是一个什么人,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走在白道上,干着黑道的勾当。
赵员外派人催促杨老拐入席吃饭。杨老拐领着团丁吃肉喝酒,还不让院子里的灵堂唱丧歌,敲丧鼓,影响他的吃喝情绪。他故意折磨赵员外。按照杨老拐的话说,不狠狠敲打几下这些土豪劣绅们,他们不把保安中队放在眼里,更不把他杨老拐放在心上。只要把他们打痛了,才知道杨老拐的手段和为人。他走到谁家,不仅仅只是吃吃喝喝,还要有份子钱送上,不然有他们好消受的时候。这个赵员外就是一个刺头儿,每次要捐款和保安费,他抠抠索索,不想交,还鼓动其他的大户人家抗交。所以,杨老拐就给赵员外一点颜色看看,好不容易等来了机会,赵员外家娶儿媳妇,杨老拐就让二当家的郑发财在半道上抢亲,本想只敲他家一笔钱财,没想到赵员外安排家丁手持火药枪和刀棒,公然反抗。本是土匪出身的郑发财仗着是保安中队的人,一时性情大发,杀死了所有反抗的人,只留下内线伍矮子、马瘦猴,给赵员外通风报信。新娘子现在押在打劫岭的保安中队。如果新娘子要是识相,不仅可以保命,还给杨老拐做一房夫人,今生今世不愁吃喝,还能荣华富贵一生。这些天,新娘子已经知道自己的处境,已看到打劫的场面,异常惨烈。她权衡利弊,心甘情愿地跟杨老拐同床共枕,只是商量什么时候再拜天地,大操大办婚礼。杨老拐算得上是地面上的人物,还能借着婚事,再刮一层地皮,又是一个发财的门路。
再说赵员外,他看到杨老拐春风得意的劲儿,自己转来转去,还是转在杨老拐手里。现在儿子已死,他就是断了线的绝户,心凉到冰点,就似这大雪天里屋檐上结的冰凌,凉透了心。但是,他一生不服软,还要面对现实,儿子已死,他家似断线的风筝一样,不知飘落到何方。他痛恨土匪断了他家的后,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奔头呢?挣下再多的家产、良田给谁呢?他忽发奇想,把百亩田地、千顷山林分给护院的家丁、长工,让大家共同守护家园。
就在第二天,赵员外把儿子送到后山坡上埋葬了。他把所有的家丁、长工召集在正屋里,宣布他的决定,每人2亩土地,20亩山林。从今以后,大家齐心协力,打土匪,耕田地。农忙时节,人人种地;闲下时候,个个操练,提刀枪,舞棍棒,抗御匪患。
听到了赵员外的话,家丁、长工群情激奋,这些穷苦百姓终于有自己的土地和山林,就有了立足之地。在这个时候,马瘦猴站了出来。他说,这些土地和山林不是白白地给我们,要用自己的生命来呵护赵员外送给大家的几亩土地和山林。大家都看到了血淋淋的事实,少爷娶亲被杀,同去迎亲的人惨死在山埫间,尸体埋在荒郊野外。如果土匪要来抢占这片良田,大家伙就是要舍身卖命,同土匪作生死搏斗。
大家听到瘦猴这么说,仔细想想,上天能平白无故地掉下馅饼吗?想想强悍的土匪,谁人是他们的对手呢?仅凭几支火药枪和刀棒,拚得过土匪手中的长枪、短枪吗?为了几亩土地,连命也没了,真不划算。没有命,要什么土地、山林呢?
赵员外看到大家情绪低落,又鼓鼓气,现在是民国了,大家别怕,有民国政府为我们撑腰,县里有保安团,我们这儿有保安中队。他们保护一方平安,也是保护我们老百姓的生命财产。大家看到了,我们赵家单脉独传,到了我这一代,就是一个儿子,原本想儿子继承家产,现在儿子没了,还要家产有什么用呢?我是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把地、山林分给大家,到时候,我百年归山,大家伙合起伙来,送我老家伙一程,土地、山林归你们。
家丁、长工们点点头,认为赵员外的话有道理,大家表示服从赵员外的安排。赵员外趁热打铁,把大家组织起来,分成五个战斗小组,每个小组一条火药枪,人人根据自己的能力,持刀舞棍。每时每刻有两个战斗小组巡逻值守在大院内外,其余三个小组轮换休息,如有敌情,参加战斗。管家就把人员作了分配,按老中青组合,每组10人。
赵员外看到院外天空有乌鸦飞来飞去,心头预感有事。他再三要求每组人员保护好手中的火药枪和火药。并且,要把手中的大刀、长矛磨得更加锋利。在大白天,伍矮子、马瘦猴想坏掉火药枪和火药,没有得手。他俩在一个角落里商量,在混战中见机行事。
夜幕来临之时,风雪交加,院内院外已落下厚厚的积雪。院门外几声马嘶鸣声,打破寂静。马瘦猴打开院门,一队人马冲了进来。正在厨房、烤火间吃饭的家丁和长工看到来人黑衣黑裤,身背长枪,蒙着头脸,来者不善。他们纷纷操起身旁的火药枪和刀棒,冲了出来。第一声火药枪响,撂倒了一个骑在马上的蒙面人。这时,其他蒙面人开枪射击,长枪、短枪似鞭炮一样响起,子弹射了过来。院门外又涌进来一队人马,掏枪开火。他们从马背上下来,冲进房间,见人就开枪,不留一个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