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过去了,迎来的是民国20年的春天。山外的春天,阳光明媚,鸟语花香。然而,神农架的初春,还是冰天雪地。在极端的天气里,一阵北风一场雪。里叉河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雪海。
夜里寒风更紧,雪花飘飞。叶文君借着雪色,领着60多人的队伍,行走在熟悉的山道上。他这是第三次带领被国民党围剿而失散的中国工农红军走进深山里,在一条三岔路口,只听到几声鸟雀的呱呱叫声,叶文君的队伍停了下来,他身后的工农红军拉开枪栓。叶文君回应几声:咕咕咕。这是他与黄大力的接头暗号,一个是鸟雀的叫声,一个是杜鹃的声音。黄大力听到咕咕的叫声,知道是叶文君又带来不少工农红军,他从一棵大树身后闪出来,跟随在他身后还有七个人,都是去年到黑虎山的红军战士。
叶文君对身边的工农红军点数,将50名工农红军战士由黄大力带到黑虎山去。这样一来,前后有180名工农红军战士在黑虎山,加上原黑虎山的人马,有1900多人改编为黑虎山游击队,归属共产党领导的鄂西游击大队指挥,虎爷为黑虎山游击队队长,黄大力为政委。黄大力把50名工农红军战士带回到黑虎山,编排到各战斗小组,增添黑虎山游击队的战斗力。
叶文君将剩下的十多名工农红军战士,带到里叉河,交给赵少男和孙大山,在里叉河秘密地组织农民自卫队,等待时机,继续同国民党保安中队和地主武装进行战斗。
春暖花开的日子里,只有高山上的山峰间还有残雪等待温暖的阳光,慢慢消褪。黑虎山方圆三、四百公里无人烟,林海深处,高山纵横,涧水密布。在高山峡谷里,有肥沃的土地,近2000人的游击队伍在在这黑虎山休养生息。自从接受鄂西游击大队的领导后,再也不干下山抢劫的事情。他们开荒种地,春播秋收。种下的包谷、土豆、红薯、黄豆、高粱等农作物,一年收下来,除了自己吃一年以外,还有余粮。他们扮成山民,把余粮拿到集市上去出售,换回日常用品,也秘密地通过叶文君联络的民众药房购买枪支弹药。
在近两年内,黑虎山的土匪好像销声匿迹,被兴山、保康、神农架保安队遗忘。三县的国民政府也把黑虎山的土匪销了号,在每年的剿匪联席会上,再不提及黑虎山的土匪,也把虎爷这个人忘记了。他们把主要的精力用在对付共产党领导的中国工农红军,消灭赤匪,是国民党的首要任务。
这年春天,贺龙根据党中央的指示,避开国民党围剿中国工农红军的锋芒,率领红三军北上,从湖北监利,到远安,走兴山、保康,穿越神农架,然后进攻房县县城。
这时的杨老拐,得知贺龙的队伍朝神农架而来,成了惊弓之鸟。他把松香坪的四合大院关闭,领着大太太金姑娘和一儿一女,留下三太太窑姐和四太太在大院里守家业,也留下少数的佣人看护大院,把保安队的团丁分散到盘龙山、燕子寨、老君寨和中武当山寨去,也把打劫岭的团丁带到山寨中去,只留下耕地、养马的长工和300团丁守在营房里。风雨欲来,地动山摇。房县国民政府钱县长和国民党保安团钱团长,也携带家人投奔神农架,由杨老拐安置在各山头上。
钱家叔侄俩这才知道杨老拐的好处,庆幸当年没有到保安司令部去任职,苦心经营神农架,火拼各山寨,是给自己留下后路。要不然,贺龙领导的中国工农红三军打过来了,往哪里躲呢?只有挨打的份,其他各地主武装也逃到外地,不敢同红三军发生正面冲突。到了六月,贺龙的红三军一路打过来,消灭阻挠的保安团和地方的地主武装,将留守在房县的保安团就地歼灭,攻克了房县城,创建了鄂西北革命根据地,宣告房县苏维埃政府成立。
叶文君、黄大力、赵少男三名共产党人在一起商议,决定把黑虎山游击队拉出来,拿下打劫岭,给神农架保安队一个教训。
虎爷也正有此意,黑虎山有两年没有动刀动枪,正好把游击队拉出来练练手。这个夏天,神农架早晚凉爽,只是正午时分,太阳地里有些炎热。虎爷和黄大力在天刚蒙蒙亮时,拉出1000多人的队伍,翻过几座大山,在到达打劫岭山头时,虎爷和黄大力各带500人分头包围打劫岭。他们经过一天的长途跋山涉水,稍作休息,在黄昏时候,要一举拿下打劫岭。
夏日昼长夜短,太阳偏西,夕阳照在山顶上,一片嫣红。树林里凉风习习,归巢的鸟雀叽叽喳喳在叫唤。黑虎山游击队已到达预定的地点,把打劫岭保安中队的营房团团围住。
留守在打劫岭营房的燕子飞在黄昏到来的时候,看到营房周围的山上,鸟雀在树梢上面飞来飞去,不似平常日子里的叫声安详,凭借他多年在燕子寨做土匪时的经验,断定周围树林子里有异常情况,难道是贺龙的红三军团打过来了,要拔掉神农架保安中队吗?他心里掠过一丝阴影,他听说了贺龙领导的红军队伍异常强大,一路走过,就地歼灭了拦路的国民党保安团和各地的地主武装力量,几乎畅通无阻。但是,他得到的情报,贺龙的红三军不从打劫岭经过,走阳日湾,经过古水,向房县的方向去了。那么,又是谁人在要保安队的命呢?他想到这儿,派几名手下得力的干将,向四面山林子里去侦探,看看四周山林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平安无事,他可以睡一个安稳觉。如若有事,他要加强防御工事,同时与杨老拐取得联系,争取附近山头的保安队团丁前来打援,不能白白地丢失打劫岭。他想到这儿,传下命令,所有团丁做好防御和进攻的准备,加强岗哨,进入防御工事阵地。他要做到万无一失,这是他做土匪时洞察敌情,攻防结合,发挥到极致,现在又用到打劫岭营房里,是他聪明的表现,也是他惯用的伎俩。
黑虎山游击队的虎爷和黄大力已经看到从打劫岭保安队营房里走出四个团丁,经过岗哨,就分别朝四面山坡走来。游击队员正好张网待捕,那四个团丁刚踏入林子边缘,就被守候的游击队扑倒在地,拖进林子深处,送到虎爷和黄大力面前。不经用刑,他们四人如实说出了营房的兵力是多少、工事结构、人员火力配置情况,也供出守卫营房的头是原燕子寨土匪燕子飞。听到这里,虎爷冷笑,真是后会有期呀,对不住了,燕子飞。
黄昏的夕阳把山帽染得一片血红,低山的夜色慢慢深沉。虎爷和黄大力又看到脚底下的营房有动作,加强了岗哨,兵丁们持枪进入营房前的工事掩体里,营房墙头上也增加了荷枪的团丁。看样子,燕子飞已经觉察到了四周山林子里的动静。
黄大力抬头看了看天,阴暗暗的树林,夜幕即将来临。他说,打吧。虎爷抽出腰间的手枪,冲出树林,朝天开了两枪,喊叫道,弟兄们,进攻保安队营房。四周山林子里响起一片枪杀声,向山坡下直扑过来。顿时,喊叫声和枪声大作。
站在哨楼上的燕子飞听到枪声、喊杀声,扭头一看,四面八方的人黑压压围攻过来,营房已是四面楚歌。他急忙命人放飞信鸽,告知杨老拐,打功岭危在旦夕。他已经看清了,第一个开枪带头冲锋的是黑虎山的虎爷,近两年没有听到他的音讯,为什么突然冒了出来,围攻打劫岭呢?他到底是什么队伍?难道他是共产党领导的鄂西游击大队的人吗?想到这儿,燕子飞惊出一身冷汗,难怪杨老拐放弃松香坪四合院和打劫领营房,躲进山头的山寨里去,让他在这儿顶雷。院外的防御工事阵地攻破了,燕子飞只好死守着营房四周的高墙,做最后的抵抗,等待杨老拐前来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