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钱县长这么一说,徐秘书忽然回过神,他正事还没有办,不然回到省政府,如何向国民政府主席交差呢?他突然变脸,把桌子一拍,喊道,“来人”。
听到喊声,就进来一队保安团丁。
“把杨老拐抓起来。”徐秘书拍了一下桌子。
钱团长见机,对持枪的团丁摆摆头:“带走。”
杨老拐挣扎几下,喊叫:“钱团长,可不能这样啊。”
钱县长对杨老拐眨眨眼,暗示他顺从,然后吼叫一声,废什么话?先关押在大牢,听候处决。
候在一旁的钱团丁给杨老拐上脚镣手铐,当着徐秘书的面押走。
杨老拐被投在保安团的大牢里。这些年,他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在神农架呼风唤雨,哪里受得了牢狱的困顿。他在牢房里骂骂咧咧,想当年,老子在街头横冲直撞,欺男霸女,也没有受过牢狱之灾。而如今,还是保安团的人,被关在保安团的大牢里,成啥事儿啊?他对看守的团丁叫道:
“兄弟,去叫声钱可先,老子有话说。”
看守的团丁说:“钱可先是你叫唤的?钱团长正忙呢。让你在牢房里多呆些日子,清醒一下,再择一个好日子,送你上路。”
这是钱家叔侄俩在一起商量好的事情,为了保全自家性命,就拿杨老拐抵命,给上面一个交代。当然,他俩也不能这样不讲良心,这么多年,杨老拐给他俩不少的钱财,如果失去了杨老拐,他们的损失更大。杨老拐是一个能人,做事心狠,能弄到钱,对钱家叔侄也忠心耿耿,没有二心,只是因为在神农架深山里弄出农民暴动,配合毛泽东的井冈山起义,触动了国民党的底线。自从4月12日以来,国民党政府对付共产党就是一个杀字。所以,这个事情发生在杨老拐的管辖区里,不拿他向党国谢罪,如何交代呢?不过,钱家叔侄俩也没有闲着,能争取徐秘书,就要争取他。这个人是国民省政府派来全权处理这个事情,是黑是白,全凭他一张嘴,黑的说白,白的说黑。这不,他来到房县时候,不是说上面要钱县长或钱团长的命吗?给他五根金条,钱家叔侄的命保住了,拿杨老拐的命抵上。如果再给徐秘书的好处,是不是也能保住杨老拐的命呢?说不定,还有功呢。
闲下来的这些天,钱家叔侄俩分别陪同徐秘书白天吃饭喝酒,摸牌赌博,到了晚上逛烟花柳巷,将房县大大小小的赌馆、妓院逛了一遍。他就是不抽大烟,如果徐秘书好这一口,钱家叔侄也能给他提供方便。只要徐秘书有求,钱家叔侄就是上天摘星星,也要架梯登天,到天空中赌一把,能不能摘下星星。
徐秘书在省政府里待久了,整天同官僚们打交道,看官员的脸色行事,也要看官员的脸色办事,给省政府主席和大员们提包拎杯,端水递茶,安排官员们的日常事务,卑躬屈膝,似奴才一般。有时候省府大员们有烦心事儿,心情不好,还拿他们这些秘书当出气筒出气,日子过的死气沉沉,还捞不到半点好处。现在好不容易被派到下面来办事情,可以独当一面,在外说话算数。他现在摇身一变,从奴才到主子,原来做主子这么体面和威风,还能掌握生杀大权,他要好好的过足这把瘾,把过去失去的风光捞回来。在小小的县城里,他的话如同圣旨一样,每一句话都能发挥应有的作用,而且在他的话语后面还隐藏着许多玄机,一句话能让人升天,一个字就能让人下地狱,就是杀字。在这儿,他说要杀一个人就有一个人头落地,杨老拐不就这样么?待在牢里,哪天哪时刻,只要他说杀,杨老拐就被枪毙了。他来时说过要追责,拿县长或保安团团长谢罪,结果手里有五根金条。他忽然明白,他手中掌握的生杀大权,还能换黄灿灿的金子。他在省府里当一辈子差,也攒不到一根金条。他到地方上狐假虎威,有如此大的能量释放出来,还带来巨大的财富效益,他不得不抓住这次机会,好好地捞一把,等回到省府里去,又是一个奴才身。过了这村,没有这个店。再要得到这样的机会,恐怕轮不到他,这次是他幸运,在烽烟四起的社会里,达官贵人不愿意到这穷山恶水的神农架,处理这起农民暴动的事情,弄不好将金贵的命丢在这大山里,还没有人收尸呢。
所以,省府主席才把这个苦差事给他这个小秘书来做。因此,他到了房县城,就是代表省政府主席处理事情,下面的人就视他为省府大员,他的到来就是省府主席的亲临,谁人敢说一个不字呢?
钱家叔侄俩像狗一样围着徐秘书长转,聆听徐秘书的指示教诲。徐秘书说,他要亲自到神农架深山里去考察一下现场。看到高耸入云的青山,加上那儿有土匪和农民暴动,他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犹豫不决。
钱县长有心搭救杨老拐,就试探徐秘书:“徐大员,不管怎么说,杨老板打死那么多土匪,也平息了农民起义,还是功大于过,还是请大人高抬贵手,放他一马,将功折过。”
“这个嘛,怎么说?”徐秘书意味深长地说,“我把这里的事情上报到省政府,由省政府主席判断确定。只要国民政府不追究这个事情,就不是事情,功是功,过是过。如果要把这个事情掩盖过去,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要担当无限的风险。假如省府主席再派人下来复核调查,把事情捅大了,咱们跟着受牵连,搞不好也一同脑袋掉地上,大家都玩完了。”
钱家叔侄听话听音,徐秘书话里话外都留有余地,也有话外之音,没有利益,谁人愿意替他人担当杀头坐牢的风险呢?就是不知道他要多少钱,才能保住杨老拐,把大事化小。五根金条保住了叔侄两个人的命,那么翻一倍的价格,送他10根金条,能否把这个事儿摆平呢?先投石问路,如若不行,再加倍给他20根金条,能行吗?他们心中有了主意,这个钱财需要杨老拐拿出来,不让他放点儿血,他不知道好歹。
杨老拐在大牢里度日如年,他对看守的团丁发脾气,大骂看守团丁,是看门狗,为什么不通报钱团长。看守团丁只是说,钱团长交代要选一个好日子,送他上路。就是这话又激怒了杨老拐,他大骂钱可先,是狗娘养的,不是一个东西,同他叔父一样,是一条喂不饱的狗。妈妈个屁,还是一条无情无义的狗。就是真正的狗,给它一块骨头,还要感恩主人,遇到难事还要帮主人解围。
就在杨老拐骂得正起劲的时候,钱可先来探监,他看到杨老拐这副狼狈样,又可怜又可厌,怎么当着团丁的面敢骂真正的主人呢?他打开牢门,扇了杨老拐几耳光,让他清醒一下发热的头脑,然后带到审讯室里坐下来。钱团长骂道,你这个混帐王八东西,在神农架惹出祸事,捅破了天,省里派大员来查,要你的狗命,你又能怎么样呢?你搬起石头砸天去,这就是命。他见杨老拐不说话,缓和口气说,老子这些天在外过的什么日子,每时每刻提心吊胆地跟在省府大员身前身后,像一条哈巴狗一样,乞讨人家。你自在地待在牢里,多清净,不操半点心,好吃好喝的省心省事。
杨老拐看到钱可先老子翻天、日妈道娘地骂人,觉得有戏。他讪笑地问道,摆平了?
钱可先不回答他,反问道:“你是要钱,还是要命?”
杨老拐脱口而出,要命,钱财是身外之物,就是保命的玩意儿,舍财免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