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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老拐看到一线生的希望，只要钱团长提到钱财，其他的事都好说。他问钱可先，需要多少条黄鱼，才能保命。
钱团长伸出两根手指头，是这个数。
杨老拐笑道，两条黄鱼。
钱团长没好声气地骂道，去你妈的屁，小家子气，少了二十条黄鱼，啥话不要说。还要看省府大员收不收，如若不收，你小命儿不保。他要是收下了还有戏。
杨老拐这才清楚省里来的徐秘书是要动真格，他的一句话可以让人活命，也可以要人的命。当然，他也是食人间烟火的人，不是神仙。只要是人，就会有自私贪婪的一面，但愿他只要钱财，不要人的命。
“你妈的巴拉子，还犹豫个啥，给个痛快话儿。”钱可先有些不耐烦样子，“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只有拿钱财消灾，是最好的途径。”
杨老拐连忙点头，赶忙答应：“给，给。他妈妈的屁，不就是二十条黄鱼吗？人一生要捞多少条黄鱼？只要把老子放回去了，一网下去，不知有多少黄鱼捞上来。”他嘿嘿地笑道，“把老子的脚镣手铐打开，老子好回家取黄鱼去。”
“你他妈的别干傻事儿，现在把你放了，让徐秘书知道了，会立马把你枪毙，说不定还要搭上老子的一条小命。”钱可先又开骂，“你说个点，派团丁去取。这个时候是非常敏感时期，稍有不慎，命就玩儿完了。把黄鱼喂饱了猫，猫说放你，大家皆大欢喜。”
杨老拐又苦下脸来，他说，他不到场，拿不出这么多黄鱼。要不这样，请钱团长先垫上，等他自由了，一切照数奉还，并且还另加利息。他拍着胸脯保证，杨某人说话算数，绝不食言。要不，他的一条小命还在钱团长手里捏着，想什么时候要，就什么时候拿去了，还怕跑了不成？他又对天赌咒发誓，人在做天在看，如果杨老拐不讲信用，天打五雷轰，没有人收尸。他又拿出土匪的那套把戏，都是一些什么人啊！
钱可先想一想，杨老拐说的在理，他在他手心里捏着，还怕他飞了不成。再说，大洋、黄鱼也都是杨老拐平常时日孝敬他的钱财，现在大家有为难处，拿出来救急，也是应该的事情。况且，杨老拐也不是不讲信用的人，他说话算数。当然这是在他钱团长面前，他还不敢打马虎眼。
“相信兄弟一回吧，钱团长。这么些年，杨老拐什么时候敢在钱团长面前打幌子？”杨老拐哀求钱可先。
“妈的屁，老子遇到你算是倒血霉。”钱可先又开骂，“给老子好好地在牢房里呆着，不要日妈道娘地骂团丁，跟看守的团丁有啥关系？他们也同你一样，是执行命令，是忠实的执行者。谁敢放你出去，谁就要死翘翘，还要连累他一家人不得好死。”
是，团长，就看你的戏了。杨老拐也学乖了，他把身家性命全部寄托在钱可先的身上。他知道，既使打不通省府派来的大员，钱可先也要把他捞出去。目前，钱团长还掌控着保安团，这个大牢也是保安团控制的地方。如果钱团长要放他出去，他立马就能出去。这也是他们最后的一步棋。如果徐秘书油盐不进，想做正人君子，就放出杨老拐，让徐秘书从人间消失。把杨老拐放虎归山。最后，上面要是再次追查下来，把一切事情都推给杨老拐，是杨老拐越狱逃跑。让上面来人到大山里去捉拿人犯，如同大海捞针一样，见不到杨老拐的踪影。
钱团长盘算的事情，徐秘书也想到了这一点，保安团是钱家叔侄手中的一张牌，也是一把刀。所有的团丁只听令于钱可先。他虽然是省府派来的人，表面上官大一级压死人，但是真正翻脸不认人的时候，自己什么也不是，还是这些地头蛇说了算。弄不好被地头蛇一口咬死，还死得不明不白。不如顺着他们，只要他们会事儿，大家得过且过，皆大欢喜。事实证明他的做法万分正确，一上阵就捞到五条黄鱼，保全了钱家叔侄的性命。只拿下一个替死鬼杨老拐，投在大牢里，让他受受煎熬，吃吃苦头，如果能榨出更多的油水，就放掉他；如果一毛不拔，就拿他当替罪羊，正合适。他也好回省府有一个交代。
这天，徐秘书在钱可先家后花园听小曲，那天在戏院里听戏，徐秘书看上了唱戏的一个小花旦，十六七岁的小姑娘。钱县长就让保安团的人从戏园里带出来小姑娘，放在钱团长家后花园养几天，只要徐秘书喜欢，随时随地陪侍这位省府来的大员。
戏院里的花旦都是经过戏园子老板精心挑选，自小培养的小丫头，长相甜美，身段优雅，唱腔圆润，集优美风骚于一体，才能出台唱戏。这个小花旦艺名小牡丹，自小被人卖到戏园，不清楚自己的身世，姓甚名谁。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柳眉，杏眼，瓜子脸。是这个时期的标准女孩儿形象。只可惜流落在戏院这样的风尘之地，身不由己，天生是一个侍候他人的命。她知道这是在保安团团长的官邸里，专门给一个人唱小曲，可见这个人是一个大人物，不敢轻慢人家，晚上侍寝，白天唱戏。徐秘书坐在花园的凉亭里，一边喝茶，一边听小牡丹唱曲：
民国16年，队伍开过来，小妹好喜欢……
这年是1927年的秋天，井冈山秋收起义引起全国农民暴动，中国共产党给国民党一个沉重的打击，谁人也不愿意提这个话题。小牡丹是为了讨好眼前的这位大员，把民间小曲改了改，是欢迎国民政府的意思。可是，在无意中触动了徐秘书的痛点，他喝叫一声，换一曲民间小调。小牡丹吓得一愣怔，赶忙拂拂礼，又开口唱道：
清早起来把门开，一股清风吹过来，头上青丝被吹散，身上罗衫被吹开，清风也戏小乖乖。
去,去。什么乱七八糟的调调。徐秘书心里有点烦，他认为小牡丹是在嘲讽他，昨晚没有给她足够的赏钱，此时故意同他作对，拿小曲儿来戏弄他。小牡丹看到眼前的大人物不高兴，眼睛一红，退了回去。
这时，钱可先提着一个黄绸小布袋，走了过来，也呵斥小牡丹，侍候大员要尽心尽意，如果惹得大员不高兴，把你再转到妓院里去，每天有你好受的时候。
小牡丹含着眼泪，低头跑过去。她的日子名义上在戏台上唱戏，实际上过的日子跟妓女有啥差别呢？就是一个不同的场所吧。
徐秘书看到钱团长手中之物，两眼放光。钱可先一路小跑来到凉亭里，笑说，徐大员，如果对这个小妮子不满意，再换一个，等会儿到各处转转，只要你看上眼的大姑娘、小媳妇儿，吱一声，没有钱某人弄不来的。他说的是实话，在小小的县城里，没有他弄不成的事。
徐秘书连连说，小牡丹正如它的名字一样，是一朵牡丹花，挺好，很有味道，可遇不可求。再说再说。
钱可先察言观色，知晓徐秘书的心情愉悦，他连忙把小黄布袋放在徐秘书的茶几前，说：“一点小意思，请笑纳。这是杨老拐孝敬大员的五条小鱼，不成敬意。”
徐秘书伸手掂了掂黄布口袋，道：“哪能要他的东西呢？他不是关在大牢里听候处决么？”
要杀要放，还不是徐大员的一句话吗？钱可先求情。
“这个嘛……”徐秘书说话吞吞吐吐，“临行之前，省府主席特别交代，议定的原则，要追究地方官员的责任，放任泥腿子不管，导致农民暴动，在全国造成不好的影响。本人只是一个执行者，不好违背长官的旨意。不过呢，这个事,看怎么说，如果按杨老拐所说，平息了匪患，应该还是有功，而功不抵过，这就很为难我们这些办差的人。”
千说万说，徐秘书还是收下五条小黄鱼，只要他收下金条，事情就有转机。钱可先向他叔叔报告，投石问路已成功，徐大员嫌黄鱼少了点儿，如果再加点码，就有可能放掉杨老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