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毕业了

第一章 毕业了

在石云鸿师专毕业前夕，杨晓曦骑车来师范找石云鸿。

“你这回可得听我的，咱就留市里中学教书。可不能再回你那山沟里了。”杨晓曦扶着那个新永久坤车，一脸严肃地说。“10年前，高中毕业，户口粮食关系转回去一回了。这回念师范，好不容易又转市里来了，咱这回高低不能再回那个山沟里了！”

“可学校说，咱们这拨毕业生大部分还是要哪来哪去的。”

“大部分哪来哪去，不是还有小部分留城里嘛。你就是那小部分中的。”

“你帮我找人了？”石云鸿敏感地问。

“找了。人家说二中有一个名额，你愿意，就让你去。”

听老同学为自己毕业留城，求了人，石云鸿不由紧张了，本来望着别处的眼睛，不由直视着老同学杨晓曦：“你咋认识教育局人事处的人？”

“上回他媳妇难产，是我给做的手术。”

石云鸿低头不语。感动得直想哭。心里说：“杨晓曦呀，你咋这样呢！当年我抛弃你，另娶了别人，你不恨我也就罢了，怎么还这样不顾一切地关心我，帮助我？”

两人是高中的同班同学。互相欣赏，互相爱慕，都暗暗立下彼此不离不弃，生死与共，相伴一生的誓言。

不料在高三时，石云鸿父亲的政治历史问题被人揭了出来，于是，石云鸿一夜间变成了黑五类子弟，走资派黑瓜牙。

后来，下乡了，石云鸿因出身问题，被人歧视，他也一直觉得低人一等，前途无望。而杨晓曦却因表现突出，下乡二年，被推荐到省医科大学读书，成为工农兵大学生。虽然两人也有书信往来，但社会地位已是天壤之别了。

于是，自卑的石云鸿，匆忙在乡下与一个姑娘结婚了。待杨晓曦大学毕业到市医院当医生时，石云鸿已当上了父亲。

杨晓曦内心虽然很觉落漠，但理解石云鸿的选择。

后来，恢复高考后，石云鸿考入师专学习，她闻讯后，马上来学校看望，祝贺。

现在又自作主张，托人把石云鸿留在了城里。

石云鸿皱着浓眉思忖一会儿，叹口气：“谢谢老同学的好意！可我还是得回家乡去。”

“为什么啊？”杨晓曦焦急地瞪起杏眼问。

“家里老婆孩子离不开我呗。”

“两地生活还不是暂时的嘛，你先在市里上班，房子以后还能不给你解决啊？等分了房子，老婆孩子不就都进市内来了。”

石云鸿知道妻子女儿时时盼着自己归来，知道师资匮乏的偏僻山村，也非常需要自己这样的中学教师。

“谢谢你费心了。可是，我必须回家乡去。”石云鸿两手抱拳向好同学晃晃，为难地笑笑。

“我费劲巴力的帮你弄好了，你不去，名额就这么白扔了？”

“二中那个空缺，你可以把黄玉安调过来，安排他去教书啊，省着他一天骑车子跑通勤挨大累了。”

黄玉安是杨晓曦的丈夫。三个人是高中同学，

“你不去拉倒！什么黄玉安，以后，谁的事儿我也不管！”

杨晓曦生气地撅着嘴，板着脸，骑车走了。

石云鸿谢绝了好同学的关心，坚持要回到家乡工作,是因为家里真的离不开他。

他离家在市内读书这两年，家中的几亩地都是妻子赵顺然侍弄；每天三遍做饭用的柴火，也都是妻子赵顺然上山割下背回的；这还不算，家中没有生活费，妻子还要经常做些小买卖挣钱……

石云鸿最后被分配到泉山镇第二中学。

他喜忧参半。喜的是，学校离家十里，每天骑车上下班，也够得上。忧的是，老同学黄玉安也在那儿工作，且是学校的领导。自己的工作恐怕要不顺利。

此时，他当然不会想到日后会超过老同学黄玉安，并最后当上了校长。

这天早上，他该去学校报到了。于是，早早吃过早饭，骑上自行车，赶往泉山二中。

立春已过去半个月了，天气乍暖还寒。野外的冰雪大部分融化了，但河边、井壁仍可见一块块圆润如玉的残冰。一个个珍珠似的小水滴从上面缓慢地不断地往下滚落着。

人们仍然都是冬天的穿着。

石云鸿一面走着，一面饶有兴致地看着。到了冰果加工厂大门前时，看见门外、路旁那些等着上货的人们，不由想起自己读师专期间，妻子赵顺然为了家庭生活，不得不骑着车子，每天早上来这里批发冰果，游乡串屯地吆喝、叫卖着，换取一家人生活费的辛苦往事。

他不由叹息一声，感慨地说道：“现在好了，以后我每个月便会有47元工资了，孩子大人再也不必受苦受累了。”

走近学校，围绕校园的那些高大的杨树、槐树在一阵阵东南风的吹拂下，枝杈摇晃，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像是在热情地欢迎着他。他不由止住脚步，抬头仰望。这时，竟有东西从树顶飘落。石云鸿好奇地俯身抬起，那是个黑色的豆荚状的槐树种子。

他把槐树种子放在鼻下闻闻，再抬头看看那棵高大的槐树，想到自己以后也将如这槐树一样，在这里扎下根来，把中华民族美德的种子播撒下来，生根发芽，为国为民培育起棵棵栋梁，不由心中充满了豪情。

他望着平整宽阔的操场，望着操场北面四栋青砖青瓦的高大校舍，望着校舍后面、东面绵延无际的低矮山梁。

当目光落在校门旁“泉山公社第二中学”的校牌上时，他不由感慨万千，20年前的往事又浮现在眼前：

二十年前，七月里那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一片高大的绿树与绵延不断的青山组成一个神秘、绿色的世界。

那天，石云鸿与同班同学黄玉安一起，在这儿参加了初中升高中考试。

考试结果，石云鸿与黄玉安被录取到衍水县高中，分配到同一个班级学习。他当上班长，杨晓曦是团支部书记。

一晃，二十年过去了，经过无数的苦难折磨，石云鸿今天竟成长为国家正式的中学教师，回到这儿为家乡的孩子们服务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