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百分之三的晋级工资,面对区区的七元钱利益,平素道貌岸然的为人师表们,纷纷暴露出赤裸裸的贪婪、自私本性。为了个人利益而拼死争夺起来。
任显竹那丑恶的作法,更令石云鸿反感甚至蔑视。当初原校长在你的苦苦哀求下,给你看了试题,那是尊重你,相信你,照顾你。咱们只能感谢人家,怎么能反过口来,倒咬人家一口呢??难道为了钱,人的信誉、尊严都可以不要了吗?这不是卑鄙的唯利是图的小人行径吗?
石云鸿想到这里,提笔写下:“事能知足心常惬 人到无求品自高”几个字,压在办公桌的玻璃板下以自警自律。
同事们见了,有的点头赞许;有的摇头反对。任显竹过来扫一眼,一边往门外走,一边撇着大嘴一脸鄙视地说:“说好听的,谁不会。真要给个市级优秀,怎么没看着谁有风格,往外推,不要?”
石云鸿不愿与她争论,只好装聋做哑。
气得刘淑德瞪了任显竹一眼,道:“人家石老师那是大家伙都心里服气,选出来的优秀。他不要,也不好使啊!再说,别人想要,那也不好使啊。”
任显竹死劲往地上吐口吐沫,心里骂道:“破鞋!”气吭吭地走了。
消息很快就传到赵书记耳中。这天中午,老赵趁教师们午休回家吃饭了,也过来看石云鸿那座右铭。
他弯着腰读一遍,点头道:“哦,这几个字写得比我写的好看!什么体,这是?哦,魏碑。”石云鸿忙让他坐下。
“这两句有点面熟——不是你自己的词吧?”
“书记厉害!这是抄弘一法师李叔同的。”
老赵点点头儿,拉过一把椅子面对石云鸿坐下,咧嘴笑笑:“咱俩都是党员哈,我得批评你几句。共产党,是什么党?是讲斗争哲学的,要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用毛主席的话说,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可你这两句说的正相反了,是什么什么都不争不斗,只是‘知足’,只是‘无求’。那怎么行呢?要是咱们党员都满足现状,都知足,都不进取,都不追求了,那还叫共产党吗?”
训得石云鸿红着脸,无话可说。
石云鸿想了想,便从玻璃下抽出那张纸。
赵显为以为石云鸿被自己说得认错了,要撕掉那张座右铭,心中暗暗得意。
却不料石云鸿在那对联前面加上“在个人名利面前,应该:”几个字后,又把那张纸放回原处了。
赵显为俯身读一遍,点点头儿:“行,行!这回跟雷锋那句‘见困难就上,见荣誉就让’差不多了。”
赵书记满意地拍拍石云鸿肩膀:“老弟年轻有为,好好干,前途无量,前途无量。”
石云鸿笑道:“您也没比我大多少啊。”
“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赵显为指指自己鼻子,笑道,“我都五十多的人啦,那就是混活等死的主儿啦。用你大嫂的话说‘白天光知道吃饭,晚上光知道睡觉,纯粹废人一个’。”
联想到赵书记与刘淑德的传闻,石云鸿一笑,劝道:“你可别逮着谁,都说自己晚上不好使的事儿了。”
“咋的?不好使了,还不兴说啊?共产党员不得实事求是吗?”赵书记不以为然地摘下眼镜,边擦拭边涎笑着说。
“容易让人误会?”
“误会我啥?”
石云鸿低头想想,没有勇气把关于他与刘淑德通奸的流言告诉他。只是开玩笑地说:“别让人以为你跟老婆不办事儿,尽去找别的女的办事儿。”
“找别的女人!”赵书记大笑起来。“你放心,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找——我不说过了嘛,我过五十奔60多岁的人了,啥啥都不好使了。”
“赵书记真五十多岁了?”
“是啊,我比镇里杨书记大四岁。星期天他五十大寿,我们还要去热闹热闹呢。”
“祝寿?”
“啥祝寿不祝寿的,他就是叫大伙儿去聚聚,打个麻将,热闹热闹。你们组任显竹也去,人家是老同学啊。要不你也去呗——杨书记挺欣赏你的,没事儿老跟我打听你。”
祝寿两字,让石云鸿想到水游传中智取生辰纲的故事。古代的贪官污吏蔡京等人,才以祝寿为名,为自己搜刮钱财。1949年3月,中共七届二中全会根据毛泽东的提议已作出了六条规定:“一、不做寿;二、不送礼;三、少敬酒;四、少拍掌;五、不以人名作地名;六、不要把中国同志同马恩列斯平列。”
这杨书记,怎么能为自己祝寿呢?
石云鸿对镇党委杨书记很反感。
蒋世航也来看他的座右铭。看后,点头儿:“要是大家都像你这么想,这么做,事儿就好办喽。”
接着讲起他们一年组里的乱头事儿:“你看咱们一年组那几个破人儿,不起眼吧?事儿可一点不少啊。”
“不就是按课程表上课,还有啥事儿呀?”
“还有啥事儿?”蒋世航又把冒着酸臭气味的大嘴凑近石云鸿:“你合计像你们组的人这么整爽啊。”
他扳着胖手指算着:“头一个小牛,那是老原的准姑爷,多牛啊,谁敢管?再一个小肖,那小狐狸精,一天就知道打扮臭美。经常迟到早退,你说了,她还不愿意,拉拉个脸。”
石云鸿差不多要被蒋世航呼出的气味熏吐了,可是既不好意思推开他,也不能警告他:“你糖尿病,嘴里冒臭味,别靠近别人讲话。”他只好自己起身:“我得上厕所,尿憋不住了。”
说完,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