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用户
“石校长啊，你这学校是这样的——领导干部、教师配备这块儿，归县教育局管；可是学校的财经，包括教师工资，购买办公用品，维修校舍等等的经费，却是我们镇里出。”
石云鸿仍是嘴里边嚼饭，边点头儿：“对，对，听说了：人员归县，经费归镇。”
“那在这新学期，你们学校要添置些什么办公用品，你得做个预算，报上来，我好拨给你。”
“和往年差不多吧，还那样吧。”
“还有，你有没有校舍修建计划？”
石云鸿摇头：“不用建，校舍够用，现在还有几个闲屋子没用呢。”
“我方才在外面转了一下，看你校园西边那大片空地，闲着长草，太可惜了，应该盖个趟房子。”
“盖房子？干啥用？”
王助理心想这傻小子，啥也不懂，一点经济头脑没有。便摇摇头，笑了：“谁还怕房子多啊！”
“怎么不怕。我爸爸当年就告诉过我‘房子多，累主人’。”石云鸿笑道。
“你不会出租出去挣房租啊？还累主人。一年收个万八的，你干啥用不行！”
石云鸿吃惊地停止了吃饭，问道：“出租出去？学校的房子兴往外租吗？租出去，干什么用啊？”
“现在是改革开放了，我刚从深圳学习回来，人家南方有些学校都变成私立的了。至于与私人企业联合办学的更多了。学校不再是纯粹的国家办学，纯粹的传授知识的教育场所了。”
几句话让石云鸿如坠五里雾中，眼中便闪着迷茫的光。
王助理便说：“这么说吧，你自己建个房子，不出租也可以，学校可以成立个日用杂品店。卖些零食，文具，学生们肚子饿了，课间买点面包什么的吃，不就方便了吗？”
吓得石云鸿忙着摆手：“不行，那可不行。学生得养成艰苦朴素的生活作风。哪能在课间随便买零食吃呢。”
王助理一笑，告辞走了。
晚上，黄玉安回到家，给媳妇绘声绘色地讲了石云鸿小抠儿的事儿。把杨晓曦笑得前仰后合的：“哈哈，这石云鸿做得太好了。对他那样的贪官，真就应该这样对待。”
“什么贪官？王助理是贪官？”
杨晓曦这才想起，石云鸿跟自己讲过，王助理让写举荐信的事儿，他没跟黄玉安说过。于是，便笑笑道：“那你说他是好官？”
“不知道。”
“我看你们镇里，没什么好官儿。”
石云鸿每天仍是头一个到校，然后坐在校长室，眼睛注视着校门，看着同事们来校上班的情况。
见肖云这天又迟到了。石云鸿便生气地走过去，不满意地瞪着肖云。
肖云主动迎上来，如旧地哈哈笑着：“喂呀校长，你怎么天天来的这么早呀！”
“肖老师，你怎么天天来的这么晚！”
“人家不是有小孩子嘛。”肖云抛过一个媚眼，娇嗔地说。
“人家陈老师也有小孩子，人家怎么从不迟到！”
“海燕不是有好老公嘛。她在家啥也不用管，哪像我呀，在家累，在单位也累！”肖云说着说着，竟难过得眼含热泪了。
听第一节预备铃声响起来，石云鸿忙挥挥手：“得了，你快准备上课去吧。”
第二天，下班铃声响过，老师们都下班走了。石云鸿如旧在学校中转一转，看看三年各班补课情况，看看各班教室卫生清扫情况，看看校园中门窗情况。当他满意地回到办公室，准备提上饭盒回家时，肖云悄无声息地溜进来：“校长。”
石云鸿吓了一跳：“咋还没走啊，肖老师？”
“有点事儿。”肖云把装教案的包儿放桌子上，然后从里面拿出一个衣服包儿，放在石云鸿面前。
“这是啥啊？”石云鸿惊讶地问。
“衣服。你看看，这是名牌男西服！”肖云指着衣服包装盒上“雅戈尔”三字。“这可是世界名牌！”
石云鸿眨着眼睛，问：“名牌儿？拿这儿来干啥？”
肖云用胳膊撞一下石云鸿：“人家还不是特意给你大校长买的嘛，还拿这儿干啥？”
“不是，这，我也有衣服啊，倒用你买啥衣服？”
肖云用纤纤玉指，点点石云鸿身上蓝涤纶旧西服：“还有衣服？这啥呀？看看咱们学校谁的衣服比你还旧啊？堂堂大校长，穿得多寒碜啊，自己一天还美滋滋地绕学校走呢，后面多少学生笑话你，你还不知道呢！”
“学生笑话我，你看到了？”石云鸿嘿嘿地笑着问。“师表师表，除了师，看来这外表也很重要啊！”
“那是，人是衣服马是鞍嘛！”肖云见石云鸿笑容满面，便忙动手打开衣袋，拿出衣服。“我就是照着你身量买的，你穿上试下，保证正好。”
吓得石云鸿一边摆手，一边伸手按住那衣物袋子，站起身道：“我真心实意地感谢你的关心。但你这衣服，我是肯定不能要。”
“可，我是按你身量买的呀，你不收，我也退不回去。还非得让我扔了啊！”肖云急得要哭。
“给你爱人穿。我看他身高跟我差不多。”
“拉倒吧，还给他穿！他一天到晚不是抓猪就是杀猪、卖肉。糟践得跟个要饭花子差不多少了。给他这衣服，他哪有机会穿？”
“那就给你爸爸，给他爸爸穿吧。”石云鸿提了饭盒包儿，推着肖云往外走。
“你不收，指定不好使。我给你扔这啦！”
“你要不拿走，那我明天开大会，当着全体老师面儿，还给你！”石云鸿严厉地说完，骑上车子，回家了。
肖云气得撅了小嘴，站着那儿生气。肖云虽然年龄不太大，工作资历也不深，但在人际交往上，可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她深知自己当众骂了老宋主任，不但得罪了宋主任，也同样会得罪了石云鸿校长。联想到自己以前还曾多次骂过蒋世航，而蒋世航现在又当上了书记。她无事时，就常常暗自忧虑。她既为自己伤人太众，会受到孤立忧愁，更为在即将到来的职称评定中，自己会被领导们一致否决，而恐惧。
她是深谙“市道难行钱做马，仇城易破酒为兵”之道的。所以，尽管当年被原校长骂过，可是过春节，该去拜年，她照样拎着好酒好烟过去。从那以后，原校长对她真就比对别的教师都亲近。
这次，她咬咬牙，一狠心花了五百元买了这套当前顶级的西装，本以为石云鸿会如原校长一样的笑纳。从而彻底消除自己当众骂人给他留下的坏印象，甚至，在明年的职称评定竞争中，也能向自己倾斜。
却不料被石云鸿拒绝了。她是哭笑不得。
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傻子？！肖云恨恨地在心里骂道。但她相信石云鸿是说到办到的人。这衣服他不收，自己也只能拿回家去，再想办法处理了。给小牛？还是给宋主任？蒋世航？小牛与自己同时分来的，关系一直不错的。不只不错，小牛看自己那色迷迷的眼神，传递出的信息，也常让自己心猿意马……
宋主任，蒋世航，都非石云鸿那样的傻子，她自信，都可不费吹灰之力拿下的。
黄玉安就不用理了，他是落入冷宫的人了。
她叹口气，怏怏不乐地拿着那西服，回家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