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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是好，就怕学校知道了，处分咱们。”
“改革开放了，按劳付酬，又不犯法，处分谁呀？处分！有事儿，我担着！”任老师拍着胸脯道。“我犯愁的就是这老多学生，在我那小破屋里怕是装不下。”
“那肯定装不下。你家我也去过，撑死了，坐二十人”黄玉安也摇头。
“要不，咱们就跟二班一样，也在学校上！”
黄玉安手摸着鼻子，低头想想，觉得如果真补上课了，自己一个月也可以多收入二十元啦。便从心里高兴，笑笑道：“你要是补课，真就只能在教室里大大方方地干。”
“你批了？”任老师盯住他眼睛问。
“拉倒吧，我批什么，我又不是校长。”黄玉安忙一摆手，回身就走。
“可你不是同意在学校补课吗？”
“我意思是，你就像二班那样，也在教室上早晚自习，跟二班不同的，就是科任和你班主任轮流去坐班看自习。至于你收不收钱，给老师发不发补课费，偷蔫地办呗，还非得满学校大声嚎嚎啊。”
“行，就这么办。”
这样，一班的补课开始了。
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尽管任老师嘱咐本班学生不要跟外人说，金荣薇还是听到了一班学生每月交1元钱，用于请老师补课的事儿。
她便急忙向石云鸿报告：“石老师，一班早晚自习都收费了，咱们班也收点吧，要不，你也太吃亏了，也太不公道了！”
石云鸿吃惊地半晌没作声。
老师每月拿着国家工资，给学生看个自习，辅导辅导，还要额外向学生收费？这是在给教师这称号抹黑啊！
他想起自己初、高中时期，学校的校长和教师们都住校，早早晚晚也都义务地跟学生生活在一起，随时给学生解答疑问，哪个向学生收过劳务费、辛苦费啊？
想到这儿，他摇摇头，坚定地跟学生说：“我们不看别的班，我们一分钱也不收，我一分钱也不挣。我们就这样把早晚自习办下去，办到明年毕业！”
上了两天补课，任老师也有顾虑。她便在下班后，跑到老同学——镇党委杨书记家，试探着谈了收费补课的事儿。没想到杨书记毫不犹豫地表示支持：“好事嘛！集中一起，早晚补个课，学生肯定受益啊。至于补课费，一个月元八角钱，谁家也拿得起。”杨书记想了想，补充道：“不过这事儿，你单人匹马挑头干，不好。用学校的教室黑板，你们教师自已谋福利挣钱，这不好。我明天给你们校长打电话，让学校统一组织搞起来。”
任老师想想，管你谁组织呢，只要自己能多挣到钱，就好。于是笑着告辞出来。
次日，二中校委会，开会讨论落实杨书记关于三年级开展补课的指示。
几个人坐在校长室，等原校长传达完杨书记的指示后，便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老蒋听说只三年级补，且只补代数、几何、物理、化学、语文、英语这六科，自己一点好处捞不到，不由着急。便眨着小眼睛问：“上面让补课，咱们当然得补。可是学校补课，不能只上课的老师补，咱们领导班子每天也得来负责管理才行。不然，补课时间万一出了什么问题，我们学校领导可是脱不了关系的啊！”说完，目光在没有补课任务的赵显为、刘淑德脸上巡视一回，坐下了。
原校长如何不明白老蒋的意思。犹豫着与赵书记商量道：“杨书记只说让六个任课教师补课，没提校领导班子来值班呀？”
赵书记想了想：“这事儿，只能听听上课教师们的意见了，他们要是要求学校领导来站岗放哨保驾护航，咱们真就不能不来！”
老蒋一听，赵书记这方法好。那上课的老师们谁都能清楚，领导们都愿意来值班挣点钱啊。而领导挣钱，也不会影响自己的收入。只不过学生们多掏点补课费而已。与己无关的事儿，谁都会送个顺水人情的。
但在初三补课教师开会讨论时，令老蒋意外的是，化学老师李志勇头头站起来反对：“根本不用领导来监督咱们。谁能不好好补啊？你们要是不相信咱们，那就不用开这补课班！”
任显竹老师更是以功臣自居，坚决反对领导们介入补课活动。
石云鸿本来就反对向家长收费补课的，但见镇里杨书记表态了，自己也不好反对。可是学校领导们再来值班，挣钱，学生家长们的经济负担就更重了，于是，也表态反对领导们参与。
黄玉安坐在下边不说话，他在暗中盘算着：自己教两个班语文，每班一周各补一节，一个月就8节。一节一元，每个月就是8元。相当班主任费了。但是如果再安排领导值班，自己一周又能值一回，每月又能多挣4元……正盘算着，那边原校长表态了：“既然各位老师都认为学校领导没必要来值班，那我们领导就不参加了。以后你们来补课的各位老师，就要仔细管理好学生，要一边上课一边留神外面，严防校外人进来破坏。”
于是决定：二中进行的晚间补课，每天便由四个三年教师组织进行了。
会议草草结束了，赵书记回到办公室把帽子往办公桌上一摔，说：“你说这李大炮啊，也不用他出钱，用得着他头头出来反对咱们值班吗？”
原校长面沉似水地坐着：“我就是担心，这晚上补课时，要是真有坏人来放火打架的，闹出点什么伤亡事故，咱们吃不了，兜得走，可真就倒大霉了。”
“那补课，学校领导就来值班呗。倒是听他们的干啥？这学校，是他们领导咱们，还是咱们领导他们？”黄玉安不服不忿地瞪着小眼睛，手拍着教师签到册子说。“李大炮反对，行，那人从来就跟咱们唱反调；阴显毒反对，行，那家伙一惯怕人有，笑人无。你说这石云鸿咋也这么反对呢？”
原校长想到石云鸿义务组织本班学生补课的事儿，就说：“石云鸿跟那俩人不一样，他像个护犊子老牛似的，是怕加重学生负担。听说学校要组织收费补课，他都找我谈了，说学生们大多数是农民家庭，都挺困难的，反对收费补课。”
黄玉安不以为然，撇嘴道：“这学生花钱补课，也不用你掏腰包，你倒是瞎心疼个啥呀？”
“唉，还是拉倒吧，非要来值班，就像是咱们小气，是贪那几个值班费似的。”原校长无奈得苦笑道。
赵书记弯腰咳嗽两声，掏出手绢擦擦嘴：“行了，不来值班也好。我这两天可能是感冒了，真就懒得动弹——对了，老原，明天我跟刘老师上市里进修去。”
他正和刘淑德一起参加市进修学院政治本科函授学习呢，每周都要去学一次。
看过补课表，石云鸿知道自己每周每班都被安排补一节课，每周放学后，要有四天在校补课。但他有送金荣薇放学回家的任务，所以，即使没补课任务的两天，他也要留在校园中，直到补课结束，看到金荣薇背着书包走出校门，他也骑上自行车，随后走着。
“那啥，布置收补课费呀。”黄玉安小分头梳得油亮，跟石云鸿说。
“收多少？”石云鸿见自己担心的事儿终于来了，便着急地问。
“先照一人5角收。要是不够用，下月再涨点。”
石云鸿想一下：54个学生，每人5角，一共可收上来27元。每月有24节左右的补课，一节一元，可也够了。便点头儿：“明天收？”
“对，明天下班前，交我。”
石云鸿想到班上金荣薇家庭困难，便说：“我们班金荣薇，太困难了，平时的学费书费都免了，这补课费是不是就不让她交了？”
黄玉安摇头不同意：“老金太太吧，她困难是困难，可是补课，实质就是学生自己出钱雇老师给上课。她不交钱，就等于别的同学替她花钱。这对别人也不公平。”
听黄玉安管学生叫外号，石云鸿很反感，咱当老师的哪能这么随便呢！想说他两句，又怕在场的几个同事跟着起哄，让黄玉安下不来台。便不高兴地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这补课费，咱们谁也不免。”
班长金荣薇收齐补课费，送过来：“老师，补课费收上来了，全班54人，44个人补课，有10个同学不补课，也没交钱。这钱你数数吧。”
石云鸿看了看交费名单，其中没有王稼轩，便不由皱了皱眉。这叫王稼轩的女生，脑袋挺聪明的，如果正常发展，是会进入大学，成为国家有用人材的。现在见她竟不参加补课，当老师的，心中难免着急。
石云鸿从那堆钱中，拿出5角钱还给金荣薇：“你家困难，跟学费、书费一样，这补课费，学校也免了。”
金荣薇半信半疑地看着老师，不愿接钱。
石云鸿把钱塞到金荣薇手上，摆手说：“回去上课去吧。”
他自己掏出5角钱放里边，去送给黄玉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