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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云鸿被蒋世航硬拉进了工会：“你看，非选我当书记，我也不是这块料呀！不干吧，咱老党员了，也不能撂挑子呀。是不是，那还有点党性没有呀？再一想，管怎么说，我也比你多吃了几年咸盐吧？就发挥发挥余热，把你扶上马，再送你一程吧。累就累点吧，谁叫咱俩平常关系铁呢。不帮帮你，我也不够意思呀。等到你能胜任这学校领导工作了，我可也就放心地到站退休了。”蒋世航高兴得俩小眼睛都没了。他白白胖胖，大腹便便，为人也随和。看到哪个同志都笑着打招呼，有时还会挤着小眼睛弄出几句荤玩笑来——当然，对肖云那是例外了。
与他搭档，石云鸿并不高兴。和这个一心只想占小便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打交道，以后的麻烦事可就不知要有多少啦。但表面上只能笑呵呵的：“以后，咱们就心往一块想，劲往一块使，把咱这学校共同管理好吧。”
“你看，我当书记了，这工会主席让谁干呢？”
“我看还是先你兼着吧。以后再说呗。”
蒋世航喜上眉稍：“也行。那我就先干着。等我以后培养出接班人了，我再交权。”
石云鸿接着就把自己新学期的工作打算，和蒋世航简单的说了。说得蒋世航有些吃惊地直卡巴小眼睛。心想：没想到这小子真还有两下子啊，说的都是自己没听过更没想过的东西呀。等石云鸿说道：“我抓紧写出来，然后再请你过目定稿。”
蒋世航书记就咧大嘴乐：“你办事儿，我放心。”
石云鸿回到校长室，提起笔正写东西，肖云来了。见屋内没有外人，返身掩上门，向石云鸿一抱拳：“祝贺你呀，大校长！”
“你看你，肖云，祝贺啥呀！”石云鸿忙停下笔，起身让座。“我这校长能不能当好，还不好说呢。还要仰仗大家多帮助呢。”
石云鸿与肖云平常在一块说话都挺随便的。
“嗳呀，选你当校长，咱们还真就选对了。你看看，这刚上任就马不停蹄地忙起来了。我看看，写得啥呀？不保密吧？《学校各职能部门工作职责》——好，过去原校长吧，那么多年，学校也没个章法，乱糟糟的，啥玩艺呀！”
“我自己个儿想的，你提提意见，看行不行？”
“咋不行呀？不愧是作家，这笔头子，真硬。啊，这咋回事儿，你们领导班子还要向全校师生公开承诺啊？”肖云翻看着那张大红纸问。
“是啊。我得发动大家一起努力才行啊。就我一个人，能做好什么工作呀？”
“你不说，我还真就差点忘记说啦。选完校长，散会出来，真就有人在走廊当众贬批你来的。”
“贬批我啥？”石云鸿就笑。
“你不信啊？真的。我可不是撒谎溜屁的人。不信你去问问在场的人。原话是这么说的——我要是说了，你可不兴生气呀。”肖云卖乖子不说。
“我不生气，共产党员欢迎人家批评呀。我生啥气呀。”
“那我说了——‘看他那样儿吧，像个老娘们似的，面了巴叽的，在家连老婆都管不了，还能管好学校啊。”肖云拿腔拿调地学完，又笑：“我看看，大校长生气没呀？”
石云鸿就笑：“人家说的对呀，我生啥气呀。我本来就面了巴叽的嘛。生来就不会像别人那么张嘴就骂人，伸手就打人嘛。”说完，起身走过去对着墙上的镜子照照，“不承认，真就不行——长得也真就缺少泰森那样的男人味。”
“你拉倒吧，还跟泰森比！那动不动就咬人的家伙，野兽似的。”
“不是，我觉着吧，自个儿是缺少男人味儿。你看这脸上也不长连鬓胡子，身上也没有什么肌肉块子。说话也没有张飞喝断当阳桥那炸雷也似的大嗓门儿。”
肖云就媚笑：“哈哈，那咱们说准了，以后就指当你是咱们女同胞啦！”
“女同胞，好，好。”
“嗳，你不想知道骂你那人是谁吗？”
石云鸿心想，“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就心不在焉地说：“谁？还不就那几个人呗。”
肖云一竖大指：“校长真就够校长的样子，大度！”话锋一转，“不过你还真得多注意那几个坏蛋。老原那阵儿，动不动就骂人，他们不敢不老实。这回，那几个想当校长没当上的人，还有平素老想占便宜的人，还不得琢磨你呀？你看吧，任老师，那嘴儿，咱十个捏一块也说不过人家；宋主任那家伙，一天阴沉个大脸，大屁股死盯盯地在教导处一坐，他管过什么事儿？就是坐那儿琢磨怎么搂钱……”
石云鸿明白，肖云这是变相地告诉那骂自己的人。但是也装做不懂的样子。
牛宇江推门进来，见肖云在里面，笑笑：“你们有事儿呀？那我一会儿再进来吧。”转身要走。
肖云忙说：“你别走，牛大校长。我这就走，我也没什么正经事儿，就是和校长瞎唠扯。”说完走了。
“你不说要开会吗？”牛副校长问。
“我合计开个班子会，把新学期的工作计划定一下。还有学校的规章制度，也要制订好。不能像过去那样，什么也没有。”
说得小牛就笑。
“校长，肖云和你挺好的呀？”
石云鸿见小牛话中有话，就瞪着小牛看，有些发愣了。
小牛马上脸就红了：“校长你可别多心，你可别误会。我说的，不是那意思——我是说，看你当校长了，她挺热情的。”
石云鸿更摸不着头脑了。心想我误会啥了呀？还我别误会？
小牛见石云鸿仍在发愣，于是就笑笑说：“我是说吧，你当了校长，就别计较以前大家跟咱的恩恩怨怨的了。就是不计前嫌，一视同仁吧。反正我也是不会说话的人，校长你也别挑我，我就这意思吧。”
石云鸿见小牛急得脸上都冒汗了，就笑了：“没事儿，我还不了解你呀。跟你说实在的，对这些老师，我比你可能要多了解一些。和他们在一起处的时间比你长呀。人各有各的性格，有的老实厚道，不声不吭的，就是工作；有的八面玲珑，两面三刀，人前人后的就是播弄是非；有的贪婪奸滑，白天、晚上就是琢磨着怎么能多弄点不义之财。对这些各式各样的人，咱们也只能正确对待，一视同仁，只要他们努力工作，就是好同志。该肯定的肯定，该表扬的表扬，该奖励的奖励，该批评的批评。”
小牛就连连点头。
石云鸿又把写好的东西请小牛看。小牛认真看过，连连说好。
于是，就跑去找人来开会。
不一会儿，一帮领导就都到了。
校长室还是原校长仿照别家办公室的样子布置的：正面靠窗放着办公桌，办公桌和房门之间的二十多平的地面上，靠两旁摆放着沙发和茶几。每开班子会，大家就都各自在沙发上坐好——位置一般早就根据个人资历，固定下来了。
宋主任如旧坐在靠近校长办公桌的位置。挨着他的就是副主任邹伦，往后还有总务主任、学年组长。
另一趟沙发，原先打头的是蒋世航，接着是小牛，黄玉安等。这回蒋世航当了书记，就不愿坐那儿了，没等开会，就拉了把椅子，在石云鸿旁边坐下：“我得挨你坐着，有事儿，咱俩好及时沟通呀。”
石云鸿只得把椅子往里面挪了挪。
蒋世航清了清嗓子，抢先讲道：“今天是新学期的第一次党政领导班子会。也可以说是新成立的党政领导班子的联席会。是吧？讲什么呢？我有很多很重要的话，也可以说是一肚子的话吧，要跟大伙说。是吧？简而赅之地说，怎么说呢，就是一个好汉三个帮，对吧，一个篱笆三个桩，对吧？我和石校长，再能耐，你就浑身都是铁，你能打多少根铁钉子？是吧？也得靠大家伙共同做工作才行……”
他一顿废话，说得宋主任直摇头咧嘴。最后终于憋不住了，咳嗽两声，打断蒋书记的话：“我这人性急，家里也还真就有事儿呢。咱们开这个会，到底为什么事儿开的，到底要解决什么问题？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儿，我可要请假回趟家了。”
几句话弄得蒋书记直卡巴小眼睛，没词了。看看石云鸿：“好，我代表党组织就先讲这么多，下面请石校长讲吧。”说完自己还拍了几下巴掌。
宋主任的两句话，弄得石云鸿也挺紧张。虽然也觉得蒋世航说的是有些词不达意，但做为参加会议的同志，不应该打断主持人的讲话呀。现在见蒋世航让自己讲，就直奔主题讲道：“这次开会想研究三个事儿：第一，研究建立建全咱们学校的教师考评奖惩规章制度；第二，制定新学期的工作计划、教学计划；第三，讨论研究一下咱领导班子在新学期里，以一个什么样新姿态工作——”
话音没落，又是宋主任抢过话头：“我看这三个问题，根本不用咱们坐这儿开会研究。先说这第一个，学校规章制度，那不是咱们自己个儿就能建立建全起来的，那是上面制定好的，让咱咋办，咱就咋办。咱们是啥呀？是二中。在咱前面还有多少个中学呢，人家咋办的，咱就得咋办。你自己个像深圳、台湾似的，另弄一套，那不是开玩笑呢吗？你是特区吗？人家上面能答应你吗？”
副校长牛宇江听得过瘾，不由仰面朝天的放肆地哈哈大笑起来。
石云鸿气得肚子都痛，可是他仍然笑着对宋主任说：“宋主任你接着说。”
“我说，我就说。你再说这第二个事儿吧——‘制定新学期工作计划和教学计划’。你们倒是明白不明白这里头的事儿呀？这制定计划，你不得按着上面的精神办吗？比如说，人家教育局定下‘六一’全市中小学生文艺汇演，你自已个学校定的是‘六一’去游公园。这能好使吗？不是瞎扯蛋玩呢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