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与杨晓曦谈心,石云鸿悟出了一个道理:人的名利欲是无穷尽的。人对待名利的正确的态度应是:淡泊!
自己已经得到了令全校同事羡慕的市优秀教师称号了,应该知足了!为什么现在还要对几元钱工资耿耿于怀呢?难道一切好事儿,都归自己所有,才公道合理吗?
如果当初评优时,杨书记拍板,把这市优秀称号给任显竹或别的教师,这回涨工资,自己还会这样在意吗?
石云鸿彻底从工资被抢的烦恼中解脱出来,如旧微笑着埋头学校工作。而涨上了工资的任显竹,则比往常头昂得更高,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牛宇江晚上到原校长家。吃过晚饭后,两人坐在沙发上。原希牧拿出香烟要抽,牛宇江忙给准丈人划火点着了。他甩灭火,又坐下,不解地问原校长:“这石云鸿也太面啦,明明是自己的工资,让人抢去了,还一声不吱。这还叫人吗?”
原校长抽口烟,向空中吐出一口白色烟雾来,轻咳一声:“这回的奖励工资,就该他石云鸿得,被任显竹抢去了,他就应该拼了命去夺回来。可他现在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咱们替他着啥急?”
“我合计要是你代表学校到上边说句话,准能帮他要回来。”
“他自己的事儿,自己不出头要,咱出头帮他要回来,他不领情不说,说不定还会再推给人家阴险毒呢。”
“也是。反正我是瞧不起他,一天老是傻呼呼的。”
“你可不能这样啊!要学会尊重人。石云鸿文理兼通——你没看他在报上发的那些文章吗?”
“看了,都看了,还能不看!尽写些傻了巴叽的文章。”为显示自己好学,牛宇江起身从包中拿出一本《衍水》文学期刊,“这不,昨天我刚买的,这上面的头题中篇小说,不就是他的。”
“石云鸿好人啊。上次涨工资,任显竹和我争,最后由民意调查决定,尽管我刚在大会上当众批评过他,但是他还是给我好评了。这人是正直人。可咱怎么帮他呢?”原希牧闭着眼睛想心事。
石云鸿这几年为了做好物理教学,在课余时间做了好多教具。现在听说上面要搞自制教具展评。也就紧忙挑出几件自制的电学和力学的教具,拿到外面擦拭灰尘,准备上报。
老蒋过来抓起个变压器,鼓起胖腮帮子吹上面的灰尘。
石云鸿不过意地说:“这灰尘泡土的,我自己弄就行啦。”
“灰尘泡土的就不用我啦?哪回你做教具,不都是我帮你上仓库里翻天动地的找?还自己弄就行!”
蒋世航是热情人,过去确实帮过石云鸿两回忙儿。
这回,听说石云鸿要把几样教具上报市里参展,老蒋卡吧着小眼睛想想,便笑着说:“石老师,你可不能忘本啊!”
石云鸿有些懵了,伸手挠了挠脑袋:“忘本?啥意思啊,主席?”
老蒋见势,忙把胖脸凑过来,低声笑道:“我寻思着吧,明个上报教具,你把我名儿也报上。”
“把你报上?你也制做教具了?”
“你傻呀,没听明白?你上报教具,是不是得写上哪样教具都是谁做的?”
石云鸿点头儿。
“那写你石云鸿一个名儿也是写,你把我名儿也写你后边呗。”老蒋涎笑道。
石云鸿有些哭笑不得:“教具也不是你做的。”
“别丧良心啊。”老蒋装做生气的样子,板着脸说。“你说我帮你进仓库找过东西没?”
石云鸿点头:“找过两回”
“这不得了。做教具,我出了力了啊。怎么能说我没做呢。”老蒋得意地笑了。“你说你吧,写几个名儿能咋的?写上两个人,到时备不住能得两份奖品呢。”
这老蒋真是见便宜就上,他终于说了实话:是为了得点奖品!
石云鸿是个实在人,老实人。虽然对老蒋这样的行为心中不满,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做教具不过是为了能加强教学效果,更好的完成教学任务。至于是谁做的,又有什么关系?
于是便笑道:“要不,就说是你一个人做的吧。”
老蒋瞪着小眼睛,笑道:“我做的?我也不教物理,说我做的,那也没人信啊!要写,就写咱们俩,不愿意让我借光,那你就不写我!”
石云鸿只好点头同意写两人的名儿。
不久石云鸿报送的自制电学实验仪器《手摇发电机》获省级自制教具奖。证书上写着石云鸿与蒋世航两人名字。
老蒋见没发什么奖品,心中竟有些失落。
不久,教师开始职称评定。
老蒋是海军转业,中专学历。本来评不上高级职称的。但他凭借教龄长,且有省级自制教具证书,经过努力争取,最后竟评上了高级职称。
石云鸿工作年限短,只能与黄玉安等年龄相仿的同事们一样,评为初级教师。
这天午间,原校长来找石云鸿:“石云鸿你快来,有个同学找你。”
石云鸿拿起听筒,那边杨晓曦只一句话:“石云鸿啊,你快拿上你那教具获奖证书,找县里,要求评高级职称。”
什么评高级职称啊?石云鸿眨着眼睛,有些糊涂:这杨晓曦咋知道自己教具获奖?咋知道自己这回评的是初级职称?“杨晓曦,你能不能说细点——”
“你不用多问,明天按我说的去办就是!”说完,撂了电话。
石云鸿手拿电话,嘴里“喂,喂”了两声,也撂下了。
原校长虽觉奇怪,也没多问。
石云鸿走出校长室,想到刚才黄玉安如在屋内,见杨晓曦给自己打电话,准又不高兴。
去不去县里呢?上次工资晋级,杨晓曦还劝自己不要去与任显竹争,这回为什么又鼓动自己上县里要高级职称?
想来想去,觉得既然杨晓曦能破例往学校给自己打电话,让去争取高级职称,肯定有她的道理。
他决定明天就按杨晓曦的意见去县里找一下。
县教育局领导接待了他,听了他的陈诉,看了他的获奖证书,然后笑道:“这次上面职称晋级文件上有规定,凡是获得市以上奖励证书的,都可破例晋升高级职称。你放心,我们一定抓紧帮你办好。”
石云鸿听后明白了,自己这次评聘高级职称,是“破例”,也就是不影响任何别的教师的职称评定,不损害任何人的利益的。
不久石云鸿的高级教师职称证书下来了。这当然又引起黄玉安一肚子的气愤。当他知道是自己媳妇杨晓曦打电话让石云鸿去办的时,更是气得肚子都痛——但他只能暗中生气,从不敢在杨晓曦面前表露出来。
石云鸿职称评上高级,每月工资就涨了一些。增加额是上次被任老师抢去的那级工资的二倍。他心里自然非常感谢杨晓曦。但他是个内向的人,他把感谢之情装在心里,没有给杨晓曦写感谢信,也没打电话——他怕因此增加黄玉安的不满,影响人家夫妻感情。
工会主席蒋世航凭借石云鸿自作教具获奖证书的光儿,评上了高级职称,工资也多开了7元,心里自然得意。每天脸上总是挂满了笑容。走路时胸脯也挺得更高。
在去厕所的路上,他迎面遇到了黄玉安。黄玉安便恭维道:“主席这回行了,定上高级了。你不光是咱们的高级干部,也是咱们国家的高级人才!对不对?”
“你拉倒吧,我一个学校的破工会主席,可算不上什么高级干部。”蒋世航笑得两个小眼睛迷在一起了。
“你不是国家的高级干部,可是咱们学校的高级干部啊——党政工嘛。对不对?”黄玉安笑着解释道。
“学校高级干部——这还差不多。他校长、书记和我平级!”
任显竹当然不服气,在老蒋身后狠劲地吐口唾沫,小声骂道:“不要脸!绕场捡便宜。”
老蒋当然只能装做没听到。
黄玉安走到任显竹身边,眨了眨眼睛,低声对任显竹道:“捡便宜,那得人家让你捡。你去捡一个试试?”
“我也不希的捡!”
“那人多尖啊,你不是学校的官儿,他能让你分他那杯羹?”黄玉安把矛头转向石云鸿。
任显竹鼻子哼了哼,道:“要不就是翰林乡的啦——天生会溜须,会来事儿!”
气得黄玉安哭笑不得,一挥手:“你拉倒吧,翰林乡的就都会溜须啊?!”
“别挑礼啊,大助理!”任显竹拍了黄玉安一巴掌:“我都忘了你也是翰林乡的了——不对,你是市里人啊,现在也不是翰林乡的啦!”
“原籍翰林乡。”
“那对。”任老师点头儿。“可这石云鸿也是的,便宜能给外人,咋不给你这同学兼老乡?”
“给我?”黄玉安冷笑道:“咱这人可不是爱占便宜的人。我谁光也不沾。”
话虽这样说,黄玉安心里却生起了对石云鸿恨怨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