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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上班，任显竹开始得意地向大家讲述在杨书记家活动的事儿：
“咱们学校书记、校长都去了。去了，也在一旁溜边呆着吧，没人把他们当盘菜。大家可也不认识他们，也不希理他们。”
“杨书记能不认识他俩？”
“杨继远认识他们，可是咱们同学不认识他们啊——杨继远媳妇也是咱们同学。这一天，咱们同学坐一堆打扑无、唠闲嗑，老赵、老原他们做饭。”
“赵书记会做饭做菜？”
“蹲旮旯里，剥葱剥蒜，他还不会啊！”
逗得大家都笑。
石云鸿很觉书记、校长可怜，心里很是愤愤不平。
这天晚上，三年级补课。石云鸿如旧到各班分别检查卫生和学生纪律情况后，回到办公室，刚坐下，赵书记来了。
“赵书记今天也值班儿？”
赵显为点头儿，面朝石云鸿坐下：“石老弟啊，报告你个好消息——”
见赵显为欲言又止地卖起关子来，石云鸿不由笑了：“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不能啊？”
“不就是你晚上好使了，能跟嫂子办事儿呗！”
气得赵显为哭笑不得：“你啊，大才子，怎么学会庸俗了。”
“怎么能是庸俗呢？那孔老夫子是大教育家，大思想家，不庸俗吧？他老人家不也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嘛。”
“是吗？孔子也说吃饭和性生活是老百姓必须的啊？那你也就不庸俗了。可我说的事儿，你肯定不会知道。这只是杨书记和我一个人私下说的。”
“杨书记？说啥？”
“我告诉你啊，明个儿你出息了，可别忘了大哥我，有好事儿，可得拉扯我一把。”赵显为严肃地说。
“干啥呀，神神秘秘的。还拉扯你一把！”
“他是这么回事儿。”赵书记也学着蒋世航，凑近石云鸿耳边小声讲了事情的原委。
昨天在杨书记家，吃过中午饭后，杨书记叫上老赵，两人躲到卧室里，专题谈了要提拔石云鸿当副镇长的事。
“当副镇长，我？”
石云鸿吃惊地站起来，不信地瞪着赵书记问。
“你坐下，别瞎吵吵。杨书记说，你在报上发表的几篇文章，他都看过了，觉得你不光文才高，政治灵敏度也高，是个难得的人才。正赶上镇里负责文教卫生的副镇长马上要调走了，他决定提拔你当这副镇长，主抓文教卫生工作，也就是负责管我们学校还有医院、计划生育这块。”赵显为嘿嘿地直乐。“你呀，我说话你不信。要是你昨天也去杨书记家，那他昨天就能通知你了。”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石云鸿有些发懵。他低头默默地想起心事来：他想到杨书记招集部下为自己办五十岁生日；想到杨书记应老同学任老师要求，特许中学开办收费补课班；想到自己进入镇政府大院后，每天见了这杨书记都要必恭必敬的可怜相……
于是，他下定了决心。
“你合计啥呢？人家杨书记可着急了，让我告诉你，今天晚上，你就上他家找他谈谈去。”赵书记着急地说，“要不，一会儿补完课，我就领你去吧，省着你找不着门儿。”
干啥呀，镇党委提拔我当副镇长，不让我去镇党委谈话，还得去你书记个人家里谈？什么意思呢，不就是让我给你送些钱物买官吗？
石云鸿觉得受到了侮辱，心里更加反感了。于是跟赵显为说：“谢谢赵书记，你为我费心了。我也谢谢杨书记的赏识。但我知道，自己就是个书呆子，根本当不了干部，也进不了官场。我读师范时已下定决心，要一辈子坚守在三尺讲台上，为祖国培育人才。”
赵书记气得站起身来，扔掉嘴里的烟头：“你傻了呀？这么好的机会，别人花多少钱都买不来的，做梦都梦不着的，你还不愿意干？”
“我说的是心里话。我就愿意当老师，一辈子当老师。为什么呢？说心里话，我真就舍不得扔了这七元钱班主任津贴！”
“放着官儿不当？我真没见过你这样的！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别犯傻劲儿！”赵书记气得连连摇头。
“谢谢书记！我这辈子，肯定不会离开讲台，去当什么官儿的。”
赵书记手点着石云鸿，嘴唇动了动，最终叹口气，摇摇头，无可奈何地走了。
拒绝杨书记提拔，拒绝出任副镇长，自己做得对不对？
石云鸿没去拜见杨书记，却抽时间跑到市医院和杨晓曦谈心。
杨晓曦静静听他讲完，笑着问道：“为什么要特意跑来和我讲这些呢？”
“我不是没主意的人吗？念书时不就啥事儿都向你请示汇报嘛！这几天摊上的事儿太多了，闹心透了，不跟你说说，听听你看法，我愁得睡不着觉呀。”
“那毕业分开那些年，不也见不着面吗？”
“哎呀妈，别提了，天天愁得都睡不着觉啊，对了，我给你背一首我半夜里作的诗吧。”
“好啊。什么诗？”
日里五年相隔，
夜里相见泪热，
醒来一场春梦，
星闪蛙唱香飘彻。
树下墙边课桌
谈心不分你我，
同学情谊如火
历历如昨！
石云鸿顺口念出的诗句竟如阵阵暖流，催得杨晓曦热泪盈眶。她自己何尝不是这样：在分别的日子里，日里夜里除了思念，还是思念——
她摆手止住石云鸿，转身跑进洗手间去洗脸。
“日里五年相隔，那你这诗是1973年写的？”
“是吧。有感而发，没事就写，写太多了，也记不准日子了。”
“你老写这些，你爱人不生气吗？”
“我没有爱人。”
“不是叫赵顺然吗？”
“那是我妻子。”
杨晓曦想说：“我也没有爱人==”想了想，没有说。
不言而喻。
两人便停止了该话题的谈论。
杨晓曦想想，最后说：“我要换成你，也和你一样，不去当什么长。咱就教一辈子书！”
“好！我听你的，就赖讲台上，哪也不去，教一辈子，教到死！”
他们此时谁都不会想到，杨晓曦几年后会要求石云鸿辞职，和她一起经商。在遭到石云鸿拒绝后，两个知心莫逆好友竟由此断绝了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