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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铃声响起，教师们纷纷走出学校。
石云鸿在校园中转了一圈，最后离开学校。他刚到大门口，见肖云等在那儿呢，便知道她肯定是为工作的事儿找自己。就热情地打招呼：“肖老师，你咋没走？”
肖云就笑：“您当选校长了，我高兴，想和您再聊几句！”
“你可别客气。咱们边走边说吧。”
“不用了，我说两句话就回去了，家里还有孩子呢。”肖云笑笑。她身材高挑，身板笔直，说话办事，干净利索。“我想求校长帮个忙儿，开学能让我跟班走，教三年级。您知道，我都在一、二年组蹲几个来回啦。过去原校长和宋主任老不让我教初三，你说，我也是正规的师范大学外语系毕业的，咋就教不了毕业班呢？他们不是欺负人呢吗？现在，可算原校长走了，您上来了，我出头的日子该到来了吧？”
石云鸿笑了笑，没表态。他不能告诉肖云，已把人事分工权如旧交给了宋主任；也不能骗她，说肯定安排她教初三。
肖云见他沉思不语，就知趣地告辞：“那，校长，我就不打扰你了，我走了，我工作的事儿，你上心一下，给我解决呀！”
石云鸿只好点头。
目送肖老师走后，石云鸿骑车回家。吃过饭就想肖老师的事儿：给宋主任打电话，让他安排肖云教三年——不妥。既然人事分工权如旧交给了人家，在草案没出来前表态，不太合适。
还是等宋主任那方案出来时，看看再说吧。也许宋主任把肖云安排在初三了呢。
正想着，原希牧打电话来了。原校长说了几句祝贺之类的话后，就说到姑爷牛宇江的事儿：“你这一上来，我可高兴坏了。你是准诚人呀。我家小牛那混小子，有你管着，我就放心了。该打你就打，该骂你就骂。没事儿……”
这牛副校长还真是石云鸿犯愁的事儿。他简单，暴躁，心无城府。在同事们心目中极无威信，再加上他岳父在任时得罪了很多人，大家也把帐都算到小牛身上，看来，以后他这副校长工作真就可能不好开展！
次日早上，宋主任早早把人事分工方案放到石云鸿办公桌上：“我是连夜弄完了，你过目审批吧。要是没啥意见，一会儿教师大会上，就公布出去，大家好抓紧时间备课，教研啊。”
石云鸿第一眼是看初三英语课的人事安排，果然如肖云担心的那样：任教教师仍是原来的两位教师。一个是吉林师大本科毕业的50岁了的刘老师，再一位就是宋主任的爱人王老师。
石云鸿看着这两个教师名字，心中犹豫着：把谁拿下来，换上肖云好呢？换刘老师，这当然不行——人家是全市公认的教学骨干，一直抓毕业班的。用肖云替换她，成绩没有保证。
让肖云替换下王老师吧，道理上应该说得通。肖云是外语系本科毕业的，大家公认她教学上有一套。而王老师是后来函授进修的学历。脾气也不好，常跟学生吵架。可是教学成绩还是一直都不错的。另外，王老师孩子已经工作了，没有家务负担，而肖云孩子才五岁，家务负担重，常常晚来早走的。让肖云教毕业班，精力上肯定比不上王老师。这样权衡之后，觉得仍让肖云在下面教一年，看看她工作表现，以后再变动，稳妥些。
再看看其他安排，大致与自己的想法差不多。于是，就点头说：“挺好的，就这样吧。”
宋主任就说：“那一会儿，大会上就公布呗？是你说还是我说呀？”
石云鸿明白宋主任的意思，就笑着说：“还是你公布吧。”
宋主任这才脸露喜色地走了。
教师大会由石云鸿主持。他先公布了由他起草的《教师考核奖惩制度》。接着由蒋世航讲了学校成立扶贫助学基金会的事儿，号召大家会后到基金会主任、团委书记刘淑德处捐款。
最后由宋主任公布人事分工。
没想到宋主任刚一公布完，肖云站起来，怒不可遏地冲到前面，冲着宋主任骂道：“你们弄的什么鳖犊子事儿？凭什么又不让我教初三？”
宋主任没想到会这样，不知所措。
这也绝对出乎石云鸿的意料之外。他脑子飞快转着：肖云的矛头无疑是指向宋主任的，自己怎么办？
当他看到宋主任投向他求救的目光时，猛然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自己必须站出来承担一切责任！
他站起身，挥手让宋主任回到座位坐下，然后走到前面，厉声质问肖云：“你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骂人！你还像个教师吗？我真替你脸红。”
“那他为什么不让我教初三？”肖云把矛头指向了宋主任。
“不是别人不让你教，是我这个校长不让你教，不行吗？”
“那我问你，初三我不能教吗？我哪个知识点讲错了？”
“那刘老师和王老师不能教初三吗？她们哪个知识点讲错过吗？”
“那同样都能教，都没讲错过，为什么就不能换换，让我也教教初三呢？”
“这很简单呀，初三是最后冲剌的年级，晚上要补课，双休日又不能休息，工作很累。你小孩才五岁，家庭负担重，而刘老师和王老师没有任何家庭负担。我让她们再累一年，给学校再卖一年命，难道不对吗？”
肖云理屈词穷，无言以对，低头不语。
刘淑德见状，忙把肖云拉到后面坐下了。
石云鸿接着说：“肖云的事儿，没算完，你必须在今天下班之前，在这里，在全体教师面前，做出深刻的检讨！”
蒋世航见状，也来了精神，附合道：“这回可是大家都听得真真的你肖老师骂人啦。你不承认肯定是不好使了。你不当众检讨，那也绝对不好使！”
散会后，蒋世航跟着石云鸿来到校长室。
“别说，我真就服了你。这嘴茬子真是厉害。三两句话就把肖云给收拾得眯眯的。”蒋书记凑到石云鸿面前，向他竖大姆指。
石云鸿沉思不语。他担心性格倔强的肖云不会低头认错，不肯在大会上检讨。
如果那样，又该怎么办？
“书记，肖云如果拒绝做检讨，咱们得怎么办？”
“也没准呀？这丫头混蛋一个，不比老原差多少，骂我多少回了，老原除了骂了她一顿，不也没把她咋的？”蒋书记卡吧着小眼睛，想了半晌，“你说这也不能像一些工厂那样，把她下岗了呀？”
正说间，宋主任推门进来了。站在两人面前怒冲冲地说：“这肖云当众骂我鳖犊子，不能就这么拉倒吧？”
“哪能拉倒呢，咱们不是让她当众检讨了吗？”蒋世航说。
“检讨顶个屁用？”
“那你说还得怎么办？”石云鸿听他话中有话，就笑着问。
“我说好使吗？要我说，就开除她！”
“解聘人家？那不合法呀。”石云鸿摇头。
“合不合法我不管，可我没受过这样的窝囊气。真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没有金钢钻，就别揽瓷器活。”宋主任气哼哼地摔门而去。
蒋世航指着门外，瞪开小眼睛，低声骂着：“死老宋，还上校长室来压人来了！”
石云鸿也有些坐不住了：这两天校长当的！就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自己哪儿错了呢？难道没像前任原校长那样土匪似的骂人，就错了？
有人敲门。
蒋书记把手指放嘴边，小声说：“保证是肖云！她这回要是敢骂，咱俩就一起骂她。别瞅着咱们好欺负！”
任显竹风风火火地走进来：“正好，书记也在这儿。你看这肖老师也是个死倔死犟的人。我就这么劝，她死活就是不肯检讨。这么僵着也不是个事儿呀，我看咱们两边就都退一步——只要她在全校教师大会上做检讨，学校就安排她上三年。你说这样，好不好？”
蒋世航目视石云鸿，等着他拿主意。
石云鸿想了想：觉得肖云拒不检讨的可能性是有的，但如果按任显竹说的做，不也等于承认学校的人事分工是错误的吗？自己权威扫地了，以后还怎么做这学校领导工作呢？
于是他斩钉截铁地说：“让学校改变工作安排，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如果肖云真的拒绝检讨，那她就自负后果吧，到时别怪咱们没给她机会。”
任显竹见说就急了：“我说校长呀，你也别这样说。老蒋也不是外人，我说话也不背着他——你说老宋这人事分工合理吗？怎么就老把他老婆安排在初三？王老师是名牌大学的？还是她教得出奇的好？别说肖云有意见，你问问，咱校老师谁没有意见？这原校长可好，除了骂人，狗屁不懂，该他校长做的具体工作，大撒扬，全交给下边人做。宋主任可好，这些年，两口子占住这初三不放了，这补课费叫他们搂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