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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云鸿刚想说点同情理解肖云的话，又一想，不行。虽然自己对宋主任有意见，但这情绪不能跟任何人流露。于是就正色道：“宋主任公布的人事安排，是我拍板定的。个别人有意见，这我理解。这跟所有的决定一样，不可能人人都赞同。但只要对学校整体工作有好处没坏处，咱们同志就应理解执行。三年组任教老师几年都基本没变过，是事实；可是学校的英语升学成绩，这几年在全县始终在前三名，也是事实呀。”
任显竹冷笑道：“校长要这样说，我就没话可说了。”转身走了。
“怎么样，看着没？这宋主任私心太大，不得人心。犯了众怒了。肖云后面有这些人支持着，真就顶上牛不检讨，咱们也真就没辙儿。”蒋世航看任显竹走了，蔫蔫地在沙发上坐下，忧心忡忡地说。
副校长牛宇江，马上给岳父老原打电话：“爸呀，这学校现在乱套了。人事分工一公布，肖云把石云鸿校长一顿臭骂……”
“石云鸿那老面瓜没敢回骂吧？”
“没骂，大话没说。就说让肖云检讨。”
“尽整些扯屁蛋的事儿！老娘们式的。我在位时，别说她肖云呀，哪个敢放个屁？我骂不死他！”
“我看要糟。这石云鸿根本压不住茬儿。你说当时要是我上去了当这一把校长，还能有这事儿？”
那边老原大笑：“没事儿，肖云这么一闹，是给党委郑书记上了一课——你不听我的，搞什么民主选举。我叫你选，这回看你怎么收拾这乱摊子。”
“爸，你跟郑书记不是一起喝过酒吗？倒是跟他说说呀，马上把石云鸿弄下来，把我扶正了算了。”
“这可不是着急的事儿，慢慢来，你给我好好在那儿干吧。”
……
“校长、书记，刚才在大会上，你以理服人，说得肖云没话可说了。大家伙老佩服啦！”刘淑德来了。“可是，这事儿往下咋办呀？我是干着急也帮不上忙。刚才跟肖云谈了一下，可她这人，也不听劝呀。”
蒋世航对刘淑德一竖大指：“行，你这个团委书记在关键时刻，经受住考验了，能坚定地跟组织站在一起！”
“我就是干着急，帮不上忙儿。那肖老师死倔，说啥不同意当众检讨。”刘淑德又是苦笑。
石云鸿说：“没事儿，你放心吧。从来邪不侵正。我不信同志们就都支持不服从工作分配，还骂人的肖云。”
“也说不好。咱这是刚搭的班子，还没站稳脚根呢。”蒋世航说。
石云鸿笑着说：“你也别忘了，咱们是群众民主选上来的。大家不拥护我们，能选我们？”
这样一说，蒋世航眉开眼笑了：“也是啊，咱们别向肖云低头。”
“大家伙都挺着急的，肖老师不检讨，可得怎么办好呢？”刘淑德念叨着这句话。为学校着急。
石云鸿沉思不语。
午后。
肖云装做无所谓的样子往厕所走。其实心里很焦虑。因为，刘淑德给她反馈回来的消息对她很不利。
于是，她很为自己上午的冲动后悔。她不怕原校长那种领导，大不了，互骂几句，两下扯平了，完事儿了。可现在咋办？骂了人家，人家却一句不回骂！
检讨吧，太丢面子了；不检讨吧，这石云鸿说不定如何处置自己……
前面一个人影让肖云眼睛一亮：这陈海燕可是和石云鸿关系不错的人，让她去探探石云鸿的底儿肯定能行。
陈海燕和石云鸿性格相近，温和宽厚，好读书，平时总是手不释卷。平素与石云鸿交往较密切。现在和肖云同在初二年组。
“老同学呀，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呀。”肖云抱着陈海燕有些夸张地叫着。
陈海燕就笑：“咋的啦，还让人救？”
“装糊涂是不？不希理你了。”
“让我救你，那倒是说实话呀！”陈海燕点着肖云鼻子笑。“大闹学校大会堂，后悔了吧？”
“后悔，后悔有啥用呀？石云鸿非要我当众检讨！我要是真的当众认错做检讨，那传出去了，以后，我还怎么见我那帮同学呀。”
“那我？”
“你去说说，就别让我当众检讨了吧。背后给他检讨一下，还不行呀？”
“不去！那校长能听我的呀。”
“他要非让我检讨，我就死给他看！”肖云玩开了无赖。
陈海燕笑笑：“可别，可别。我去说，我去说。可别为这点小事儿，毁了你的如花美貌！”
石云鸿忙给陈海燕让座：“来了，陈老师，快坐。”
陈海燕笑着不坐：“这屋挺宽敞的呀。”
石云鸿就笑：“有点浪费吧？本该坐十个老师办公的地方，就坐了我和小牛两个。”
“我说的可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儿肃静，更适合你看书呀，写作呀。”
“还看书写作呢？你看我这忙的。再说这心也静不下来呀。肖云大闹会场当众骂人，又不肯认错检讨，你说我愁不？”
“我看这事儿也不能老这么拖着。这离你说的时限也没多长时间啦，老是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呀。”
“那你说得怎么办？”
“现在组长正排课表呢，你就找咱们二年组长，告诉他，先别排，看肖云态度，她下班前不检讨，明天就排表，安排她教体育课。”
石云鸿哑言失笑。向陈海燕一竖大指：“陈老师，你可真有办法！三十六计比我看的遍数多，真就用上了。这是什么计谋啊？”
陈老师摇头：“我这个不是三十六计中的，我是刚才又翻了一遍教师法，上面说‘教师不接受工作安排，可由学校另行安排。如再不接受，校方可以解聘其教师职务’。你就这样做，不怕肖老师不老老实实地低头检讨。”
石云鸿连连点头：“真得谢谢你的高招儿，帮了学校的大忙了。”
“我更是在帮肖云。不然，按她的倔脾气，死不认错，最后，你们还不开除她呀。现在能混个教师当，容易吗？”
石云鸿拿起电话：“喂，二年组吗……”
没一会儿，陈老师笑呵呵地来找石云鸿：“好了，肖云让我告诉你，她同意马上到大会议室，在全体教师面前做检讨！”
石云鸿悬着心，才平静下来了。
教师大会，肖云首先站到前面检讨，表示以后一定无条件服从学校的工作安排。更不会重犯出言不逊，出口伤人的错误。
石云鸿讲了几句。肖云就仍然在二年组教外语。
借着肖云当众检讨的会尾，团委书记刘淑德就摊开帐本，接受老师们给爱心基金会的捐款。
石云鸿率先捐了200，蒋世航捐了100，小牛捐了100，以下大家或100，或50的，还有10元，5元的，捐了款。
下班路上，蒋世航就小声跟石云鸿说：“宋主任对捐款有意见，说才挣几个大钱啊，还让大伙儿捐款，还让人活不？”
“捐款是自愿的，也没逼谁呀？没钱就不捐呗。宋主任没必要那么说呀。”石云鸿有些生气。
“我吧，看你校长捐200，我这书记，也不能少捐，就捐了100。”
“心疼了，后悔了？”石云鸿瞧着蒋世航笑！
蒋世航抹下鼻子：“说不心疼是假话——可又一想，手在胳膊头，那点钱，咱俩啥时想弄回来，还不容易啊！”
“什么？你还想要回去？”石云鸿惊得瞪起眼睛。
蒋世航忙摆手：“我不是那意思。哪有捐出去了，再要回来的！我意思吧，以后咱们从别的渠道——比如买办公用品开发票时，多写点，多报点，咱们不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钱弄回来了。”
气得石云鸿直叹气。就下了决心，以后决不能派这蒋世航为学校买办公用品。
“吾日三省吾身”，晚上睡不着，石云鸿脑海里翻腾着一天的往事，既为在与肖云的较量中获胜，喜悦；也因宋主任的态度气愤。反省着一天的表现，还是为自己克制着没有让气愤、不满情绪当众表露出来而满意。
“唉，这校长当得没意思！”他不如叹气道。
妻子赵顺然见状便说：“我看也没意思！什么校长，不校长的，也不多挣钱！”
“昨天听我说当校长了，你不还挺替我高兴的吗？”
“那倒是。你把黄玉安给压下去啦，我在街上一走，堡子人看见了，眼神儿都不一样了啊！”其实她心里更高兴的是自己可以在家里亲人们面前自豪地说：“怎么样，我这眼光不错吧？我当初不顾一切地嫁给了他这个戴着四类子弟帽子的山沟穷社员时，就知道他不是无能之辈，他总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的！
但想到家中拮据的生活，便又叹口气：“细一想，也真没意思。你说说吧，学校离家大老远的，你一个月跟头把式地上班下班，也就50来元钱，日子老是过的巴巴的。过几年女儿长大了，念中学了，也得天天跟你一样爬山越岭地上下学，赶上下雨阴天的，多遭罪啊！”
石云鸿叹口气：“毕业时，杨晓曦就不让我回来。我不是放不下你们嘛。”
“那阵儿是那阵儿，这阵儿是这阵儿。现在自由了，村子里多少人都跑城里做买卖、干临时工去了？”
“那我也不教书，不当校长，也上市里做点买卖去？”
“怎么不行？干啥，也比你教书挣的多。”
石云鸿摇头笑笑：“造原子弹的挣不过卖茶叶蛋的！”
“管他什么蛋，挣钱多就好！”
“再苦、再累、再难，我也不会离开泉山二中学校！”石云鸿心中黩念着“来日为国育栋梁，浇灌何惜枯汗血”的明志诗，香甜地进入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