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省报头版头条位置,特大号字报道了杨晓曦辞职的消息!
杨晓曦经几年打拼奋斗,后来成为省内屈指可数的大企业家。
接着,好消息传来:省教育学院举办了教师脱产集中培训班。招收中学的民办教师、代课教师,培训二年,发大专毕业证书,再回到原学校,成为国家承认的公办中学教师。
他便鼓励金荣薇报名参加考试。结果,金荣薇顺利考中,高高兴兴地要上学去了。
临别,石云鸿问:“学习费用、生活费用,你手里够不够啊?”
金荣薇便笑道:“放心吧,老师,我这几年,挣得不多,可也不花什么钱。手里剩下挺多呢,念这两年书,足够用了。”
“行,用钱时,给我打电话,我给你送去。”
“谢谢老师。我钱够用。”
“家里遇到啥困难,也及时告诉我。”
“没啥困难。要是有事了,我指定第一个告诉你。”
这天临下班时,校长室的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石云鸿便说:“请进。”。
陈海燕进来了。把手里的一张纸双手递给石云鸿。
石云鸿看上面写着“辞职书”三个大字,不由惊讶地站起来:“陈老师,你怎么要辞职呢?不当教师,你要做什么去?”
“我明天要去上海。”
“哦,你是去上海找那个出版社的编辑?”石云鸿明白了,自己坐下也请陈海燕坐。“来,咱们坐下聊。”
陈海燕点头坐下。
“你辞职了,到上海,他会安排你什么工作呢?”
陈海燕点头:“他说那边适合我的工作很多。”
“你去那边工作,家里怎么办?孩子每天还上幼儿园,你爱人能忙过来吗?他同意你辞职去上海吗?”
“这不关他的事——我和他离婚了。”
石云鸿又一次被惊得站起身:“什么?离婚了?为啥呀?”
“我们之间没有爱情。”
石云鸿想起陈海燕以前流露过对丈夫的不满,便笑道:“他不爱好文学?”
陈海燕点头:“没有共同语言,没有共同情趣的日子没法儿过。”
“怎么个没法儿过?你说说。”
“最简单的,晚上看电视,我爱看欧美的大片儿,他非要看足球。”
“你想找一个也爱看欧美大片的?”
陈海燕点点头,又摇摇头:“也不是。我自幼羡慕李清照,也羡慕杨绛。”
“也想找个赵明诚、钱钟书做丈夫?”
“反正这回我得找个爱好文学的人,他是我的文学知音,是真正知我懂我的爱人。”
“人生苦短,离婚自由。我不反对你离婚另寻爱情。可是,还非得辞掉公职,跑到几千里外去找啊?难道在本省本地就寻不到吗?”
“——”陈海燕低下头,“要不——你就和我一起走吧。那儿工作可好找了,各种文化公司特别多。就缺你这样的能写的人才。去那儿工作,挣的还比在这儿当教师工资多。”
“他们能要我?”石云鸿笑。
“要!真的!你发表的那些文章,我都邮去让他看了。他很欣赏。还让我转达他们的意思,说非常欢迎你去一起创业呢。”
石云鸿一笑,转回话题:“那你爱那个编辑,他也爱你呗?”
“怎么说呢——”陈海燕凝神望着窗外道。“反正在信里挺聊得来的。他还说可以为我离婚呢。”
“可你们连个面儿都没见过,就凭几封书信,就能保证是彼此相爱了?”
“我们互相邮过照片。”陈海燕把一张照片递给石云鸿看。“这就是他。”
石云鸿看着那张女人一样秀气的照片,想到当年陈海燕结婚,也是头一个告诉自己,且送糖给自己的往事,嘴里不由说“谢谢”。可心里却不赞成她把婚姻当成儿戏,对人对己都极不负责的做法。沉思半晌,道:“借用你刚才提到的杨绛先生的丈夫钱钟书的一句名言‘婚姻就像一座围城,围城外的人想进来,围城里的人想出去’可是想出去的,却没有几个会真的有勇气出去。因为婚姻事大,真得好好想想离异重组,会给自己和亲人都带来哪些不良后果。要权衡利弊得失。比如你现在觉得这个编辑可爱,是你的赵明诚、钱钟书,可是你对他了解得太少了:他是急性子还是慢性子?吸烟不?喝酒不?打麻将不?他家多大房子?他是国营单位的,还是私人企业的?他工资多少?父母多大?孩子多大?”
陈海燕笑着摇头:“爱情是纯洁的,我不会在意那些的。”
气得石云鸿直想笑:“不在意这些行吗——咱们不是不食烟火的神仙,结婚了要吃饭,要一起过日子。一起生活几年后,激情消退了,你可能就会觉得应该冲出这个围城,换个爱人了。这就是人们说的‘爱情疲劳期’。当年徐志摩那么费力地追到了陆小曼,结果怎么样?陆小曼天天打牌,挥霍无度,徐志摩疲于奔命地挣钱养家,痛苦不堪,34岁就早早地死去了。你现在觉得这编辑可爱,备不住生活到一起,过一段日子,也许会觉得彼此并不合适。”
陈海燕默然无语地听着。她是个秉持“爱情至上”观点的单纯女人。她厌倦了无共同情趣、共同语言的理科丈夫,向往着与新的爱人如鱼得水般的甜蜜生活。当她有幸得识上海这小编辑后,根本没有多想,便与丈夫协议离婚了。石云鸿却是个处事稳重的人,他把婚姻当成船。结婚后,自己便成了船的驾驶员及乘客,他时时小心谨慎地掌握着船的航向,唯恐婚姻这艘船翻掉,给自己及家人造成伤害。现在见陈海燕如此草率地离了婚,难免替她担心起来:
“你也不想想,跑去那么远,照顾不到儿子了,对儿子的伤害多大呀!”
陈海燕叹口气,垂头道:“这,我还真没想过。”
“你呀,30多岁的人了,做事情,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简单!这边婚离了,工作也不要了,去投奔千里之外一个素昧平生的男人,万一他不适合你,你可怎么办啊!”石云鸿像大哥哥一样,不客气地批评道。
陈海燕沉思半晌,最后抬起头来,盯着石云鸿真诚地说:“你这么关心我,不放心我,那,你就和我一起走吧————反正你与嫂子也分开了。能和你在一起,就是天涯海角,刀山火海,再苦再难,我也不怕!”
陈海燕一句真诚的心里话,吓得石云鸿低下头,不敢再看陈海燕。他心里咚咚直跳,心想:这咋像个幼稚的小女孩子儿一样啊!他最后笑笑:“谢谢陈老师。我这校长还没当够呢。我是不会扔下学校不管的。你就按计划去上海吧。但这辞职书,我可不能上交——先放我这儿,过几个月,你要真觉得那编辑可爱,你在那边也找到工作,站住脚了,决定不回来教书了,你给我打电话,我再上局里给你办辞职手续。”
陈海燕点头儿:“那好吧。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