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贵生说他十几岁就开大车,那是唬主任的,他辍学以后,父亲非常生气,根本不让他碰一下车,要不然他怎么会当兵呢,就是想去部队学开车。果然,刘贵生上车后,不论起步到加速,还是回头拐弯,减速刹车,车子开得四平八稳,让主任坐着很舒服。回来后第二天,田有平就宣布了刘贵生当司机,把原来的司机安排在了发货组。刘贵生如愿以偿,终于实现了自己多年的开车梦想,乐得屁颠屁颠的。
再说他和钱牡丹的事。自从他和钱牡丹做下好事后,年轻人尝到了甜头,根本控制不住欲火,有一次就有第二次,隔三差五偷偷摸摸地红火,等到刘贵生上班后不久,钱牡丹的肚子就显现了出来。钱父钱母见闺女呼吸都喘着粗气,再也不敢耽搁了,也不顾及老脸了,老两口亲自找上门来给女儿谈婚论嫁,这下刘父刘母傻眼了。起先刘父还嘴硬,说了些扛白的话,不认这个账。后来钱父发了火,钱父说:“不怕你不认账,现在科学发达了,等牡丹生下娃娃做亲子鉴定,到时候看你怎么嘴硬……”
钱父的一席话,说得刘父刘母哑口无言,理屈词穷。心说,作孽啊,真要到了亲子鉴定那一步,人就会丢大发了,到时候人家给你生下孙子,你能不认吗?法律都不让你。沉思片刻后,刘父无可奈何,只好低头认了这门亲,刘父说:“罢罢罢,生米做成了熟饭,那就办吧。”
于是,两亲家好商好议的给儿女举办了婚事。刘贵生这是双喜临门,现在已经抱上了胖小子,老婆和孩子暂时住在农村老家。
王富贵退役回来后,在街道办主任和房管局的表叔帮助下,进了城建局。他当兵走那年表叔还是房管局的一个科长,后来高升了,成了房管局副局长,领导之间短不了你帮我办这事,我求你办那事,互相置换,都是礼尚往来,人之长情的交往。城建局领导考虑到王富贵是基建工程兵出身,懂建筑,于是,就把他安排在质检站上班。
质检站的主要工作是检查监督全县各单位,各部门基建项目的质量技术问题。别看房子就是四面四堵墙,上有房顶下有地面,安好门窗,一装修就能使用,其实不然,盖好房子有好多工艺工序,规范要求,绝不是想象得那么简单。王富贵一上班就遇到了尴尬局面,他对水电暖安装这部分还算稍有通行,但是,对于其他方面就一窍不通了。平时到施工现场检查,他就是个聋子的耳朵-配扮,同事们说这说那,他装模作样地点头应付,同事们以为他在谦虚,其实他是空虚加心虚。经过慎重思考,他决心从头学起。于是,他就买了相关的书籍,每天一有时间就学了起来。不用细说,王富贵做事还是很有恒心的。
郭楞小和卫自如一觉醒来,天已大亮。二人口渴得要命,从水管里接上自来水,每人痛饮了一瓢。郭楞小还说:“痛快,痛快,好几年没有这么痛快过了,过瘾!”
张巧凤早已准备好了饭菜,还是昨天晚上炖好的猪肉勾鸡,只等他们醒悟了吃。此时,见他二人已经起来,便催他们洗漱。二人草草地抹了一把脸,就狼吞虎咽地吃起了猪肉勾鸡。
吃罢早饭,卫自如骑摩托车带上郭楞小,先到了供销联社找刘贵生。卫刘两人经郭楞小介绍,握手相认,相见恨晚。
刘贵生听了常怀玉探亲之事后,高兴地说:“我和主任说一下,咱们开车去接怀玉。”
卫自如说:“那好吧,如果你们主任同意的话,今天就用你的车,咱们把怀玉从车站接上,找个地方好好叙叙,明天我解决车的事,我要把怀玉送回家。”
刘贵生说声“好”,就去和主任说明了情况。田有平听后,说:“可以,你们老战友几年没有见面了,应该聚一聚,今天我就不出去了,你开车去接你的老战友吧,注意安全。”
刘贵生谢过主任,开车跟着卫自如来到政府大院组织部。卫自如到了部长办公室,和部长说了借车的缘由,部长看着卫自如,亲切地说:“可以,就是咱们部门没有好车,只有吉普车,我告诉司机,让他明天跟你联系。”
“谢谢领导,明天我在家里等司机。”卫自如说罢,走出部长办公室,把摩托车推到停车棚,然后,上了刘贵生的吉普车,三人去找王富贵。
时光进入八十年代,随着改革开放的全面深入,人们的物质文化生活有了明显的改善和提高,国家的财政税收也逐年上翻,这本来是好事,但是,人的欲望也随之而膨胀。有的人利用手中的权力或工作之便,假公济私,损公利己。有的人利用别人手中的权力或工作之便,投机取巧,谋取私利。贪腐风气就如刘贵生和卫自如白用公车一样,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由此可见,人的自私、贪欲是普遍存在的,一旦时机成熟了,人心都是一样的,只能说在三观的修养之后,这种自私和贪欲有了大小之分,轻重之别而已。这正应了古人说的话,家家不做官,做官都一般。
到了质检站,郭楞小和王富贵经卫自如介绍;王富贵和刘贵生又经卫自如和郭楞小两人介绍,老战友相识自然格外亲切。之前,卫自如与郭楞小和刘贵生不惯熟,王富贵与刘贵生和郭楞小不惯熟,现在经过这么拐弯抹角地介绍,大家都惯熟了,都很高兴。更让大家高兴的是,卫自如告诉大家,常怀玉已经提干了,穿上了四个兜的军装。
于是,四位老战友来到阴山火车站,两毛钱买了四张站台票,进站台等待火车的到来。
常怀玉和王建国一路相伴,两人喝了一瓶茅台酒,吃了一只南京盐水鸭,天南海北地闲聊,聊得很融洽。火车到了河川站,王建国下车。常怀玉说:“等我归队时登门看望您。”并给王建国拿了一只盐水鸭,让他的家人尝尝南京特产。王建国谢过,然后,两人握手告别。
一个多小时以后,火车徐徐停靠在阴山站站台边。常怀玉在车厢里一眼就看到了四位老战友,他的心情无比激动。动身前,他只给卫自如发了电报,没想到此时竟有四位老战友前来接站,而且都是老熟人,真的是战友情深,久别后的重逢,让人心潮澎湃,无以言表。他探出头来招呼大家,四位战友知道当兵的探亲会带很多东西,于是,就等乘客下完之后都上了车。四位老战友在走廊上和常怀玉一一拥抱,乘客们都感到了场面的亲切。
五位老战友出站后,开车来到迎宾饭店。在雅间里坐下开始点菜上酒,然后,大家闲聊起来。
常怀玉说:“大家回来后都挺好吧?”众人都说挺好。常怀玉又说:“你们都挺好,可我不好。”
郭楞小听后,抢话说:“这话应该我说才对,你看你们四位,卫自如当乡长,刘贵生开小车,王富贵坐办公室,你怀玉穿四个兜的军装,就我这个技术标兵,又立过三等功的人,现在还得刨土土种地过日子,你们说这公平吗?太不公平了,和我相比,你还有什么不好的?”
常怀玉赶紧解释说:“老战友,你们可能还不知道,部队要裁军了,咱们基建工程兵要全部被裁掉,改编为中国建筑第八工程局,所以说,我这身军装也穿不了多长时间了,你们说我能好过吗?”
大家听后,这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不禁为常怀玉惋惜。
卫自如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常怀玉回答说:“我打算也回来,我在火车上遇到了一个贵人,他叫王建国,咱们团在辽化的时候,他是咱们团的副团长,六年前转业回到了河川市,现在是河川市宏安建筑公司的总经理,他已经答应我到他们公司上班。”
随后,常怀玉就把在济南火车站的经过和大家说了一遍,大家都称奇遇。
五位老战友从中午吃喝到下午四点多钟,酒足饭饱后,散了摊帐。刘贵生开车把卫自如和常怀玉送到政府家属大院,然后,又去送王富贵和郭楞小。
卫自如领着常怀玉到了家,保姆出来帮忙把常怀玉的东西放进库房,两人回到正房。
此时,卫自如还没有成家,和父母住在一起。虽然房子是老平房,但毕竟是县委书记的家,里面还是挺气派的,四个卧室,一个书房,一个厨房,一个小餐厅,一个大客厅,一个洗手间。
两人在大客厅里坐下,拉起闲话来。当卫自如讲了郭楞小他们村里的事之后,常怀玉说:“你现在是副乡长了,能帮就帮帮郭楞小,一方面主持公道,不能让黑恶势力横行乡里;另一方面通过拨乱反正,做出成绩来体现自我能力,别让人家说你是仗着县委书记的父亲爬上去的。我在火车上的时候,老团长就谈起过当前的形势,他说,粉碎‘四人帮’以后,有两大问题依然解决得不彻底,一是过去被打成右派的老干部平反不彻底,光给平反,迟迟落实不了应有的工作岗位,致使许多老干部牢骚满腹,怨气重重;二是‘四人帮’的一些帮派地方势力人物仍然占在领导岗位上,有的只是换个地方,换个岗位,换汤不换药,过得还是很滋润。他气愤地说,凭什么?‘四人帮’在位的时候,他们过得很舒坦,‘四人帮’垮台了,他们仍然过得很舒坦,难道他们的命就那么好?当时,我只是听听而已,理解不了,现在听了郭楞小村里的事,我才明白了老团长说的话。我建议你趁此机会赶紧做事,打击邪恶势力,弘扬正气,充实自己的正能量。”
卫自如听了点头赞同,说:“你说在点子上了,昨天我听了郭楞小的述说后,也有如此打算,不过,我得好好筹划一番才行,首先,我要深入调查了解,听取村里大多数人的意见,不能光听郭楞小的一面之词。其次,如果情况属实的话,我要借助老爷子的东风才成,仅凭我个人的力量还不够,那必须要老爷子出来说话才能解决问题,否则的话,动不了,你别看一个小小的村支书,关系盘根错节,现在的乡领导还是文革时期的原班人马,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是件容易办的事。”
说话间,老爷子下班回来了。常怀玉赶紧站起来问好,说:“卫书记好。”
卫和平主动和常怀玉握手。卫自如对他爸说:“他就是我的老战友,常怀玉,今天回来探亲。”
卫和平稍微一怔,随即便惊喜地说:“噢,我想起来了,你就是怀玉,自如在部队的时候,写信经常提起你,坐,快坐,在部队干得还好吧?”
两人坐下后,常怀玉说:“还好,只是部队要被全部裁军,我也很快就要回来了。”
卫和平接话说:“噢,原来是这样,看来军队也在大刀阔斧地改革,找到单位没有?”
常怀玉答道:“基本确定了,市宏安建筑公司。”
卫和平说:“不错,那个公司在咱们市还是很有名气的,你这样,如果不理想的话,你就说话,不行就回咱们阴山县来。”
常怀玉说:“谢谢卫书记,我先试试,如果将来不行的话,我再找您。”
卫和平又说:“好,有事你就说话,我能办到的一定帮你,不过,以后不要卫书记长卫书记短地叫,咱爷俩没有隶属关系,况且,我听自如说过,你和他处交得就像亲兄弟一样,所以,不要见外,以后叫我伯父好了。”
常怀玉受宠若惊,荣幸之至,激动地说:“谢谢伯父。”
这时,卫自如的母亲沈文芳也下班回来了,她在教育局当副局长。经卫自如介绍,常怀玉问了好,卫母也很热情地招呼常怀玉。四人寒暄一会儿,保姆在小餐厅摆上了饭菜,叫大家吃饭。常怀玉拉了一下卫自如,示意到外面一趟。两人走到院子里,卫自如看着常怀玉说:“有事吗?”
常怀玉说:“咱们到库房里取一只盐水鸭,让二位老人尝尝南京风味。”
卫自如说:“快算了,远天远地带回来,你还是带回家吧。”
常怀玉说:“我有准备,走的时候买了十只盐水鸭,火车上和老团长喝酒吃了一只,又送了他一只,还有八只,一只盐水鸭算不了什么,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卫自如拗不过常怀玉,于是,两人就到库房里取了一只盐水鸭,回来后拿给保姆。保姆上蒸笼热了一下,然后,切开上桌,卫父卫母下箸后,吃得津津有味,赞不绝口。
这正是,战友相逢如弟兄,论及境况各不同。不是自身未努力,只缘圈在命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