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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北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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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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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之水万古流》连载

第六十五章


辛二蛋自从知道儿子的血型和自己的血型不一样那一刻起,心里七上八下,疑惑重重,坐卧不安,沉默寡言。

第二天,医院取回了辛勇先所需的血浆,他就和李杏花打个招呼,说是去刘贵生那里一趟,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医院。

辛二蛋多了个心眼,心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古人说滴血认亲,如果有血缘关系的话,那么,父子的血就可以溶到一起,如果没有血缘关系的话,那么,父子的血就溶不到一起。现在大夫说,我们父子的血不能溶到一起,这还不是说明没有血缘关系吗?再加之和李杏花典礼九个月后便生下了儿子,明显不足月,这就疑点更大了,是不是李杏花之前……倘若如此,这是天大的耻辱啊。想过这些之后,他就悄悄地来到平原镇医院挂了个号,进去咨询大夫,想彻底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辛二蛋坐定之后,大夫问:“你哪里不舒服?”

辛二蛋说:“我挺好,我没有毛病,我是来咨询疑问的。大夫,你说我是B型血,我儿子却是A型血,这是怎么回事?”

大夫一听这话,知道这人犯了疑心病,便解释说:“这很正常,不一定血型不同就没有血缘关系,不一定血型相同就有血缘关系,这要看你媳妇是什么血型了,你知道你媳妇的血型吗?”

辛二蛋回答说:“她是A型血。”

大夫听后,笑着说:“这就对了,当父母是A型血和B型血时,子女可以是A型血,也可以是B型血,也可以是AB型血,还可以是O型血。具体是哪种血型,这要看夫妻俩的染色体竞争的结果才能决定子女的血型。你和你媳妇一个是B型血,一个是A型血,你儿子是A型血,这很正常,完全符合医学科学,这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辛二蛋听后,仍然疑惑重重,不能释然。

大夫一看辛二蛋的表情,知道这人疑心太重,便又解释说:“你要相信科学,你想啊,茫茫人海中有多少相同的血型,就拿你儿子来说吧,他是A型血,可是,在咱们阴山县就有很多男人都是A型血,如果仅凭血型相同来断定血缘关系,那么,这么多的男人都和你儿子有血缘关系了?所以说,这显然是无稽之谈,这回你该打消疑虑了吧?如果没有别的事,那就请你走开吧,后面还有挂号的病人等着看病呢。”

辛二蛋听后,茅塞顿开,感觉自己的疑惑是多余的,于是,便高兴地离开了平原镇医院。

回到县医院后,辛二蛋满面春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有说有笑,就连一起生活了多年的李杏花都琢磨不透。等到下午六点钟的时候,李杏花出去买饭,病房里只有辛二蛋父子俩,辛二蛋在想,儿子的病情天天见好,大夫说,就这样治疗下去,很快就能康复,这个愁帽子就能摘掉了,多亏平原镇医院的大夫给解释得好,这才驱散了心中的迷雾。想来老婆也不懂这个医学知识,何不趁此机会和她开个玩笑,看看她的表情如何,也好苦中求乐,消除了误会。于是,他对儿子说:“儿子,爸爸出去眊眊你妈,怎么半天也不回来,买点盒饭还这么费劲,你好好呆着。”

辛勇先说:“爸爸你去吧,你和我妈早点回来。”

可怜这个无辜的孩子,哪里知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心里只是盼着父母双双归来,一家人和和美美,然而,谁能料到,他和父亲这一别,悲剧悄然降临,竟然成了多年的离别,父子不能相见。

辛二蛋在医院大门外的马路边迎头碰上了李杏花,他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绷紧脸看着李杏花说:“说吧,勇先的血型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杏花被这突然的问话,惊得六神无主,脸色胀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也说不清,不会就,就一次……”

辛二蛋一看李杏花这紧张的表情,再加之说话语无伦次,顿时生出疑心来,心说,这是做贼心虚的表现,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于是,这回他不在是装腔了,而是来了真个的,厉声诈唬说:“事到如今,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面对辛二蛋的责问,如果李杏花咬紧牙关,有刘胡兰的硬骨头,即使铡刀夹在脖子上也不说就好了,然而,她终究是个心软的女人,又是个实在的女人,若非如此,当年也不会和狐臭同学苟合了。李杏花自从知道儿子的血型和辛二蛋的血型不一样后,心里就忐忑不安。此时,她看着辛二蛋的严厉表情,真是做贼心虚,再加之不懂医学知识,事到临头乱了方寸。顿时,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悲戚,说:“是我对不起你,找你之前,我和我们村的同班同学恋爱过,就在我们典礼的前一个月,他非要和我见告别的一面,谁能想到,见面后他抱住我痛哭流涕,死缠硬缠地要和我发生性关系,我一个女人家没有多少力气和他挣扎,没过多长时间就浑身无力了,当时又怕别人知道传到你的耳朵里,所以就不敢吼叫,最终被他那个了。”

这个玩笑开大了,对于辛二蛋来说,如同五雷轰顶,恍惚间,他觉得天旋地转,两眼直冒金星,然后,一屁股蹲到了马路牙子上。

李杏花用手背抹了抹眼睛,哭泣着说:“事情已经做下了,我也追悔不及,但是,自从跟你结婚以后,我是真心实意要跟你过一辈子的,现在既然到了这个地步,我无话可说,是长是短全凭你发落吧。”

辛二蛋痛苦地泪流满面,委屈地哭了一阵之后,说:“这么说来,勇先就是那个人的种了?”

李杏花也无法说清楚,头脑一片混乱,按照常规,她在和辛二蛋典礼之前就应该来例假,结果没有来,好在当他们圆房后却见了红,这还勉强能说得过去,但是,儿子却是九个月就出生了,这又怎么解释呢?面对辛二蛋的追问,她自己就不敢自圆其说,于是,她只能伤心地哭泣,别无二话。

两人在马路边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辛二蛋慢慢地站起来,有气无力地说:“你回去吧,好好照顾好你的儿子,孩子是无辜的,咱们就此别过,我也没脸再回那个家了,那个家就留给你们母子俩吧,毕竟一块生活了十几年,我不会把事情做绝的。”

李杏花听后,放声大哭,扑上去抱住了辛二蛋,手里的盒饭也撒落一地,她断断续续地说:“是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你……”

“请你原谅我吧……”

“原谅我吧……”

辛二蛋慢慢地推开了李杏花,踉踉跄跄地走了。

李杏花绝望地看着辛二蛋远去,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痛哭起来。心说,自己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还有什么脸面苟活于人世呢?不如一死了之。气急之下,她在琢磨着该如何去死,但是,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晕晕乎乎的,全无主张。这时,学校已经放学,学生们从她身边走过,一个小女孩停下脚步,说:“阿姨,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李杏花哭着说:“阿姨没生病,阿姨自己想哭,谢谢你小姑娘,赶快回家吧,别让你爸妈等得着急。”

小姑娘看看李杏花,无奈地离去了。李杏花又是一顿痛哭,哭过之后,突然醒悟,于是,自己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心说,好糊涂啊,儿子还在医院治病,一死了之,儿子怎么办?

李杏花自责了一回,然后,捡起地上的盒饭,拖着身心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医院。

进到病房后,辛勇先说:“妈妈,你怎么哭了,我爸怎么没回来?”

李杏花流着眼泪说:“你爸走了,是妈对不起他。”

辛勇先着急地问:“妈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杏花把盒饭放到床头桌上,转身坐下,一把把儿子紧紧地搂在了怀里,泣不成声地说:“不要问了,等你长大以后,妈再告诉你吧,反正都是妈的错。”

随后,母子俩痛哭起来。儿子看到母亲的痛苦而哭,母亲看到儿子的可怜而哭。从此以后,母子俩相依为命,孤苦度日。

辛二蛋走开以后,漫无目标地顺着马路步履蹒跚。他边走边擦着眼泪,痛苦不堪。这时,突然听到有人喊他“辛哥”,辛二蛋抬头一看,是翠翠美容店,汪翠翠正站在店门口,招呼说:“辛哥,你怎么了?我老远就看到你走路萎靡不振,还擦眼睛,是不是孩子的病情严重了?快进来说说。”

辛二蛋跟着汪翠翠走进美容店,在护理床上坐下之后,说:“一言难尽啊,孩子倒是挺好,一天比一天健康了,可是,我却大难临头了,老天捉弄人,这叫我以后可怎么做人啊。”

汪翠翠听得话中有话,便追问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么严重?说来听听。”

辛二蛋难为情地说:“惭愧啊,家丑不可外扬,不说也罢。”

汪翠翠听了这话,更加好奇起来,说:“辛哥,咱们都是过来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话,你尽管说来,说不定我还能帮上你的忙呢。”

辛二蛋一看汪翠翠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气势,心说,事情依然这样了,我也不准备和那母子俩一块过了,说了也无妨,反正不是我的错。于是,辛二蛋就把事情如何如何,一股连杈地说了出来,并且表达了要离婚的决定。

汪翠翠听后,也暗暗地同情辛二蛋。但是,转念又一想,李杏花虽然做过糊涂事,那也是迫不得已,而且,自从出嫁以后,也是一心一意过光景,并无二心,怎么说夫妻俩已经过了十几年,不能说散就散了吧?想到这里,汪翠翠说:“辛哥,这事你要慎重考虑,你和嫂子已经过了十几年,从你的话中我能判断出来,其实你和嫂子还是很有感情的,能过就凑合着过吧,仔细想来也没有多大的问题,即使嫂子有越轨行为,那也是未嫁你之前的事,就拿现在的一些女人来说吧,说她是闺女刮过宫,说她是媳妇没有领过结婚证,又有几个在出嫁的时候是处女,只不过她们的避孕工作做得滴水不漏罢了,所以说,还是听妹子的劝说吧,不要过分斤斤计较,谁家锅底没有一把黑,还是快回医院去吧,她们娘俩需要你。”

辛二蛋听了这番话,无奈地说:“妹子说的都在理,可是,这孩子不是我的儿子,你让我以后如何面对?如果是抱养的还好说,就当我把李杏花的丑事一肚子装了,带到棺材里算了,但是,这孩子的生父就在李杏花娘家的村子里,你说我费力拔劲地把他抚养大,有一天他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突然要认祖归宗的话,那我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吗?所以说,长痛不如短痛,还是当机立断吧。”

汪翠翠听后,觉得也是,但是,她还是抱着说合的希望,想让他们不要离散。于是,她说:“先就这样吧,今晚你就住在我的美容店,我回我妈那里住,你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再好好想一想,希望你能三思而后行,不要草率做出决定。”

汪翠翠一片好心,劝合不劝离,也是善良女人。说完之后,就把店铺的钥匙留下,骑着自行车回娘家了。

这一夜,辛二蛋思绪万千,心潮汹涌,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思来想去,还是过不了这道坎。

第二天下午,刘贵生来到辛勇先的病房,从包里掏出三千块钱来,递到了李杏花手里。说:“我又联系了二十多个战友,大家多少是个心意,一共凑了三千块钱,你们好好给孩子看病,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我好联系战友们。哎,辛二蛋去哪了,怎么不见他的人影?”

李杏花撒谎说:“他回家去了,地里的葵花快要收割了,回去照看一下。”

刘贵生说:“那就这样吧,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李杏花再三谢过,把刘贵生送出了病房门口。

十天以后,李杏花把战友们支助的钱都花光了,医院又在催押金,李杏花无可奈何地来民政局找刘贵生。

刘贵生看到李杏花进来,便说:“噢,二蛋嫂来了,坐。”

李杏花坐下,刘贵生倒了一杯开水端给她,问:“孩子怎么样了?”

李杏花回话说:“好多了,大夫说,按照现在的情形,再治疗十天半月就能出院了。可是,战友们给资助的钱花光了,医院又在催押金,我一个妇道人家,在城里举目无亲,只好厚着脸皮来找你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刘局长,你看这样行不行?也不要老让战友们资助了,谁的光景也不容易,你看战友当中谁的光景比较宽裕,我借人家的钱,以后我刨闹的慢慢再给人家还,你看行不行?”

刘贵生听后,不假思索地说:“战友里有钱的倒是有几个,一是常怀玉,二是丁海生,三是萧岐山。但是,我琢磨了一下,就数向常怀玉张口最有把握,我给你试试吧,硬碰了钉子也不能误了可能。”

刘贵生拨通了常怀玉的电话,并且按在了免提上,说:“怀玉你好,我是刘贵生,有这么个事,我想和你沟通一下,就是辛二蛋的孩子看病的事,辛二蛋的家属李杏花现在就在我的办公室,孩子看病的钱又困住了,李杏花刚才说,老让战友们资助也不是个长久之计,她想向你们几个光景过得好的战友借钱给孩子看病,以后刨闹的慢慢再还,所以,我给你打电话,看看这事怎么办好?”

常怀玉在电话那边说:“不用麻烦别人了,这事就由我来解决吧,不管怎么说,给孩子看病要紧,你告诉李杏花,我让丁海生一会儿把钱送过去,让她先回医院吧。”

刘贵生说:“太好了,那你忙吧,我这就告诉李杏花。”说罢,按了电话。

电话里对方的说话声,李杏花听的是真真切切,她感激地直抹眼泪。刘贵生说:“你也听到了,常怀玉这个人宅心仁厚,从来不忘他是农村出来的人,对于咱们这些农村出来的人,格外关注,前些年萧岐山的闺女得了紫癜性过敏病,那个时候的钱多值钱,他一下子就给借了两万块,非常讲义气,如今你们也算遇到贵人了,那人没有架子,跟人交往很随和,以后有什么困难,你们可以直接找他说。”

李杏花恳切地说:“那你把他的电话给我,等孩子的病好了以后,我们也好打个电话感谢人家。”

刘贵生说:“好,我给你抄一下。”

随后,刘贵生就把常怀玉的电话抄写在纸上,递给了李杏花。李杏花谢过刘贵生,离开民政局,回到了医院。

一个小时以后,丁海生来到了病房。他手里提着一件牛奶和一塑料袋水果,放下之后,从包里掏出一万块钱来递给了李杏花,说:“这是常怀玉委托我送来的钱,他让你们安心给孩子看病,看好为原则,如果这点钱还不够的话,随时可以联系他,他会让我再送过来的。”

李杏花千恩万谢,热泪盈眶。稍后,对儿子说:“儿子,记住这些恩人们,好好学习,将来有了出息一定要报答人家。”

辛勇先看到母亲泪流满面,也跟着掉眼泪,说:“妈妈,您的话我记住了,等我的病好了以后,我会加倍努力,将来考名牌大学,报答常叔叔和这群叔叔们。”

母子俩抱头痛哭,丁海生见此情景,也不由得眼睛有些湿润了。

“那就这样吧,好好养病,叔叔改天再来看你。”丁海生摸了摸辛勇先的脑袋,说。

李杏花把丁海生送出了医院大门,返回来交了押金。

又过了十天,辛勇先出院回到了学校。这孩子虽然误了将近一个月的课程,但是,他牢记母亲说的话,勤奋学习,不耻下问,拉下的课程很快就赶了上来。期中考试后,成绩在全班排名第一名,全年级排名第六名,得了学习成绩优秀奖状。这是后话,不必赘述。

李杏花领着儿子到了学校,安顿好之后,从学校出来进了小卖部,给常怀玉打电话报喜讯。电话接通后,她说:“喂,你是常怀玉常总吗?”

常怀玉回答说:“我是,你是哪一位?”

李杏花说:“我是辛二蛋的家属李杏花,我儿子的病已经痊愈,现在回学校上课去了,我们衷心地感谢你这个大恩人,借你的钱,我们只能刨闹的慢慢给你还了。”

常怀玉说:“你们不要把这点钱挂在心上,好好注意孩子的身体,不能让病情反复,如果有什么困难,尽管说话,我还忙着了,不多说了,你们有时间过来玩吧,再见。”常怀玉说罢,压了电话。

李杏花听了这话,心里暖暖的,付了话费后,朝汽车站走去。

这正是,守住一亩三分田,莫让畜生来糟践。一旦隐私见了天,灾难就在眼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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