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卫自如向阴山县纪检委投案自首,交代受贿事实,并且上缴了受贿的720万元人民币现款。这笔现款在纸箱子里沉睡了将近十年的时间,卫自如既不敢花一分钱,也不敢存银行,用了几坨胶带纸把十几个纸箱子缠得密不透风,水泄不通。
卫自如交代说,林场土地开发时,金明和易如意以及另外三个开发商每人送来100万元人民币。十八团一连二连土地开发时,又有两个开发商各送来100万元人民币。农贸综合市场开发时,金明又给送来20万元人民币。总计720万元人民币,原封未动。
王富贵得知卫自如投案自首的消息后,惊慌失措,坐卧不安,心神恍惚,草木皆兵。尤其是在纪检委审查卫自如和开发商的这些日子里,他胆战心惊,焦虑不安,魂不守舍,度日如年。他最害怕的就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一旦那些开发商把他也给供了出来,那就彻底完了。他在痛苦地盘算着自己的后路,过去因为生活小节老婆已经离了婚,现在再要因为受贿丢了官,并被判了刑,那无疑是雪上加霜,万劫不复了,那还活着有什么意义呢?所以,他给自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一旦事情败露,第一时间自杀。他甚至想过四种自杀的方法,一是服毒自杀,二是触电自杀,三是车祸自杀,四是跳楼自杀。
经过阴山县纪检委的认真审查后,卫自如交代的受贿情况属实。按照中央下达的反腐倡廉政策,免于追究卫自如的刑事责任。卫自如受到了双开的行政处罚,不幸中之大幸,有惊无险地退出了三十来年的政治舞台,回归到了普通老百姓的行列。
一时间,阴山县的老百姓又议论开来。
有人说:“真想不到,大家一致认为两袖清风的青天大老爷,原来也是个贪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连卫自如这样的官都在贪,那么,干部队伍中还有不贪的官吗?”
也有人说:“受贿这种事情,只要受贿人给行贿人办了事,又没有得罪人,四两拨千斤,双赢互利,谁还吃饱了撑的去检举揭发他人呢?揭发他人自己也得倒霉,除非脑袋被驴踢了才会这样做。所以说,贪官们完全可以深藏不露地长期潜伏下来。偏偏卫自如太傻了,又没有人检举揭发他,怎么就想到投案自首呢?真是不可思议。”
还有人说:“政策对贪官太宽容了,照这样下去,当官的都敢贪,不贪白不贪,只要把事情做得暗埋妥贴些,再加上不得罪人,一辈子也不会东窗事发的。退一万步讲,一旦觉察到情况不妙的话,就去投案自首,大不了退出政治舞台,还能无官一身轻,该享受的官场待遇已经享受了几十年,人的一生结果不重要,好死歹死早晚都得死,过程很重要,不亏本了。”
更有人说:“政策之所以这么宽松,那是在考虑党的影响,现在的官场已经成了塌方式的腐败,如果把贪官们一锅端了,政府机构立马就会全线瘫痪的,真要出现了那种局面,国外的舆论就会大肆攻击我们,国内的民众也会对我们党失去信心的,所以,只能捡罪大恶极的贪官收拾一部分,杀鸡给猴看,起到震慑作用罢了。”
一些老年人听了这番话,感慨地说:“都是钞票惹得祸,现在的社会,不论是谁,只要手里有一点点权力,没有不贪的人,就连如意广场那个管停车场的张老头都在贪,你去停车交费时,他问你要不要开票?如果你说要票的话,那么,他就如数收费,如果你说不要票的话,那么,他就收半费。如此一来,停车的私家车司机肯定不开票,这样划算嘛。举一反三,那些行贿的人也一样,他们之所以给当官的送钱,和私家车的司机一样,少花钱多办事。再说那些受贿的人,他们和张老头一样,把给国家应该上缴的钱不缴,最后揣进了自己的腰包。仔细想来,这还不是我们的制度出了问题吗?毛主席在世的时候,各级领导干部的工作对象都是集体单位,都是公对公的关系,不存在私心杂念。可是,现在的市场经济,各级领导干部的工作对象是私营企业,成了公对私的关系,如此一来,这就难免不会产生私心杂念,人人都想把光景过好,贪腐行为自然而然就形成了。唉,要是毛主席他老人家还在世就好了,他老人家一定会见一个贪官杀一个,绝不会手下留情的。当年刘青山和张子善才贪了多少?就被毛主席一声令下拉出去枪毙了。他俩和现在的那些贪官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可现在的贪官就是一个也不舍得杀,贪多少都不杀,这就告诉后面的贪官贪而无恙,最多坐坐牢,而且里面的待遇还不错,不用重体力劳动受苦,这就让贪官们有恃无恐了,一茬接一茬地贪下去,大有承上启下的势头。唉,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纪检委在审查那七个行贿的开发商的时候,也曾经严厉地询问过有无行贿其他人的问题,但是,那七个开发商就像商议过一样,口径统一,一口咬定没有行贿其他人。最后,纪检委给予行贿的七个房地产开发商每人处以十万元的罚款,免于追究刑事责任。
就这样,令王富贵侥幸的是虚惊一场,有惊无险,终于从惶惶不可终日的困境之中走了出来,他踏踏实实地在父母家大睡了一天一夜。
这段时间,由于王富贵心力交瘁,萎靡不振,每天夜里只在恍惚之中打个盹就再也睡不着了,严重的睡眠不足,再加之神经绷得太紧,所以,他的眼圈发黑,脸盘也瘦了一圈。王母看着儿子成了这副模样,心疼得暗自落泪,她以为儿子这是因为离婚造成的结果,所以才落下这般模样。对于儿子和媳妇的离婚,她既怪怨儿子用情不专,移情别恋,又埋怨媳妇铁石心肠,不能容忍。因此,她是万般无奈,束手无策,悲痛万分,伤心欲绝。
第二天早晨,王母做好了早点,叫儿子起来吃饭。王富贵起床后,草草地洗了一把脸,懒得漱口,便坐下来吃早点。但是,他刚吃了几口,手机铃声就响了。
由于这段时间精神状态的高度紧张,王富贵时刻担心纪检委打来电话,所以,他恐惧手机铃声。如今事情虽然过去了,但他还是做贼心虚,心有余悸。当他双手颤抖地接起手机的时候,看到来电显示是巴图局长的电话,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慢慢地落回了原处。
人常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这话说得太对了。人若不做苟且之事,不论什么时候心里总是坦荡荡的,一身正气,无所畏惧。然而,一旦做下苟且之事,虽然表面上人模人样,强装镇定,但是,理智世界每时每刻都会担惊受怕,心房颤抖的。
王富贵镇定了一下,然后,接通了电话。巴图局长在电话里说:“王副县长,后山铁矿出大事了,牧民们和南方矿主手下的人发生了冲突,昨天晚上双方打起了群架,今天早上在废弃的矿道里发现死了一个,刚才矿主给我打来电话报了案。”
王富贵问:“死者是哪里的人?”
巴图回答说:“南方人。”
王富贵听后,说:“你这样,你带人先上去,我到办公室处理点事务,随后就赶到。”
“好吧,我马上就去。”巴图局长说罢,放下了电话。心说,松巴尔这帮人真叫人不省心,过去再三嘱咐他不要动不动就使弯刀,打架斗殴,要和气生财,结果今天还是闹出人命来了,这事真让人棘手,现在还搞不清楚孰是孰非,绝对不能让王俊义队长上去,一旦他插手就没有回旋余地了。想过这些之后,巴图给刑警队温副队长打了电话,让他选择两名刑警队员,再叫上法医来办公室报到。温副队长一听巴图局长说选择二字,便心领神会,照办不怠。
随后,巴图局长亲自出警,率领刑警队三名队员和法医出发了。
今年春节的时候,南方矿主钟成刚回到自己的家乡,在一次酒宴上他喝高了,趁着酒劲就把在阴山县开矿饱受窝囊气的情绪发泄了出来,不料此话一出,惹恼了一个朋友的朋友,这人绰号叫“天不怕”,也是当地的一霸,顾名思义,应该是胆大包天的意思。天不怕听了牧民收取草原生态保护费和收费站的情况后,气愤地说:“反了天了,元朝的时候,我们汉人就受尽了蒙古人的凌辱和欺压,现在什么朝代了,这些胡儿还敢胡作非为,不行!我们不能任人宰割,我得替你出了这口恶气。”
钟成刚感激涕零,再三谢过。
春节过罢,钟成刚要返回铁矿了,天不怕给钟成刚打电话,表明态度要领一帮人同去。钟成刚回话说:“现在去不适时宜,那里的气候仍然很冷,打春后还在下大雪,你们去了冷得受不了,还是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再说吧。”
天不怕听了钟成刚的话,暂且偃旗息鼓,翘首以待。
到了五月底的时候,徐强召集铁头和松巴尔开碰头会,徐强说:“现在物价飞涨,连社保费每年都在上涨,介于这种情况,我们也得跟上形势的发展,不能固步自封,一成不变,我们也要灵活掌握,随机应变。再说了,手下弟兄们的赏金也得往上调一下,如此一来,那就需要增加收入,我的意思是草原生态保护费,由原来的每天两千块钱增加到三千块钱,因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咱们的母畜也增加了很多,不只是两千只了,所以,从各方面都能说得过去。你们看怎么样?”
铁头听后,激动地说:“都听老大的,国家还控制不住物价的飞涨,更何况是我们呢,大哥英明,早该如此了。”
徐强洋洋得意,松巴尔沉默不语。
于是,从六月份开始,矿主们忍气吞声地按照新规定交了草原生态保护费。钟成刚虽然也按时交了费用,但是,他强压着心头的一团怒火,随后就给天不怕打了电话,邀他速来阴山铁矿,是可忍孰不可忍。
几天以后,天不怕带着十五个弟兄来到了铁矿。
钟成刚在饭馆里大摆酒宴,热情招待故乡的这帮弟兄。酒宴上,钟成刚就把牧民增加费用的情况诉说了一遍,众人听后,怒由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个个摩拳擦掌,人人蠢蠢欲动。不过,当晚酒足饭饱,相安无事。
第二天上午,在钟成刚的陪同下,天不怕和弟兄们观察了周围的地形,到了下午,天不怕便向铁头下了英雄帖,约定傍晚时分在一个废弃的矿道口谈判。
吃过晚饭后,铁头让松巴尔安排四个人留守收费站,其他人马全部上山和铁头汇合。两股人马合兵一处,共计二十二人,比天不怕的人马多出六个来。南北黑社会双方人马全副武装,准时来到了废弃的矿道口空地上。铁头和松巴尔手下弟兄有提劈斧的,有持砍刀和弯刀的;天不怕手下弟兄有提菜刀的,有握钢丝鞭的。双方摆开阵势,两军对峙,剑拔弩张,虎视眈眈,严阵以待。
谈判开始后,铁头和天不怕各自向前迈出两步,双方抱拳行江湖礼节,然后,自报家门。
铁头说:“我乃阴山铁头。”
天不怕说:“我乃衡山天不怕。”
铁头呵斥道:“既然你在衡山横行,你我各有一片生存天地,为何跑来阴山造次?”
天不怕似有大义凛然的气势,回敬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们收取费用的所作所为太过分了,已经超出了我的容忍度,我不能视而不见,麻木不仁了。如果你等能够幡然悔悟,激流勇退的话,那咱们就偃旗息鼓,罢兵休战,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生好了。否则的话,我就要横刀立马,教训你等胡儿了。”
铁头抽搐一下有刀疤的脸,说:“我看你也是条好蛮汉,我惺惺相惜,所以,奉劝你知难而退,滚回你那蛮荒之地吧,否则的话,闹不好你就要做个孤魂野鬼,游荡在茫茫的草原上了。”
天不怕挺一挺啤酒肚子,怒目圆睁,怒气冲天,厉声说:“既然你们这些胡儿不听劝告,一意孤行,胡作非为,那就别怪爷不客气了,今天就让你们尝尝爷钢鞭的厉害。”
说时迟,那时快,天不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腰间抽出了两米多长的钢鞭,横扫过来。铁头急忙手持劈斧短兵相接,但是,咋奈鞭长斧短,铁头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节节败退已经显现。松巴尔见状,急忙过来助阵,只见他边挥舞弯刀边说:“老二,你指挥全盘,我来对付天不怕,咱们兵对兵,将对将,杀他个人仰马翻。”
松巴尔说罢,挥舞弯刀劈了过来,天不怕急忙转身接招,铁头趁机脱身。只见松巴尔左躲右闪,竖劈横扫,险招迭出。然而,几个回合下来,他也是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了,不多一会儿工夫便处于下风。松巴尔也算是足智多谋之人,他一边招架天不怕,一边在想,就这样打下去一定会输给天不怕的,需要想办法扬长避短,避实就虚,克敌鞭长之优势,补弯刀寸短之不足。当他躲闪着瞟了一眼矿道时,瞬间便计上心来,于是,他故意节节败退,向矿道里逃去。
这正是,黑恶势力遍九州,群殴歹徒狗咬狗。贪官撑起保护伞,任尔东西南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