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怀玉回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梁台村,村里人看到他坐着吉普车回来,就议论说:“老常家祖坟上冒青烟了,这小子有出息了,看人家坐着小车子衣锦还乡,这和戏文里的官老爷坐八抬大轿一样,这叫荣归故里。”
于是,三三两两的乡亲们都来到老常家凑热闹,看红火。常怀玉拿出南京牌香烟招待众人,并给众人沏上从南京带回来的茉莉花茶。
常母乐得合不拢嘴,在锅灶上炖猪骨头烩酸菜,准备招待卫自如和司机。
有人问常怀玉在部队的情况,有人问是不是政府派专车送回来的,总之是问这问那,一堆好奇。
常怀玉在一进门的时候就给父母介绍了卫自如,并说了他父亲就是阴山县的县委书记。这下好了,常宝珍可有得炫耀了,他吸几口大烟锅子,然后,在炕楞沿上磕两下,自豪地对众人说:“你们看这四个兜的军装,我家怀玉在部队提干了,现在是军官,送他回来的是他的老战友,战友的父亲就是咱们县的县委书记卫书记。”
众人听了直咋舌头,羡慕不已。前来探望的人群走了一拨又来一拨,老常家门庭若市,熙熙攘攘。
四年前,金明因为体检时没有去救火,错失良机。入伍通知下来后,一看没有录取他,就恼羞成怒地去找公社武装部长理论。他说:“常怀玉的脚是扁平足,我都合格,为什么不让我走却让他走?”
武装部长一听来了火气,厉声说:“为什么他去救火你却不去?”
金明却说:“即便我走不了那也不能让他走,部队有严格的要求,扁平足是不能当兵的。”
常怀玉的脚确实是轻微扁平足,领兵排长和武装部长心知肚明。但是,只因基建工程兵是搞建筑的,扁平足也无关紧要,再加之领兵排长看上了常怀玉的品行,所以,最后决定了常怀玉应征入伍。
武装部长听了金明的这番话,更加恼火了,开口就骂:“你个小兔崽子,就你这人品,送你当兵是我们对部队的不负责任,看你这德性,老子当一天武装部长你就甭想当兵!”
金明被骂得灰头土脸,怏怏不乐地回了家。第二年第三年考中专都落了榜,于是,他就开始和父母闹别扭,有事没事发神经。金母看着儿子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非常难过,于是,就到公社邮电所给市里的弟弟打电话,要弟弟无论如何想办法给金明安排工作。弟弟很作难,虽然他在市建委当副主任,但是,由于金明是农村户口,所以,无法安排工作。弟弟说:“正式工作是万万安排不了的,只能找临时工作,这也是包产到户了,要在从前的话,临时工作也安排不了。”
金母说:“临时工作也让他去干吧,要不然这孩子敢疯了。”
就这样,金明到了河川市。表姐夫在宏安建筑公司当项目科科长,表哥当保卫部部长,就把他安排在工地上打零工。现在时值冬季,工地全线停工,他就在家里冬歇。起初,听人说常怀玉穿着四个兜回来探亲,金明心里很不是滋味,心说,若是当初应征入伍的人是我,说不定今天穿四个兜回来探亲的人就不是他常怀玉了,谁爱去凑热闹谁去,反正我是不去。金明是既不服气又眼红,虽然心里赌着气,但是,他由不住站在自家的大门外和过往行人搭讪,意在打探常怀玉的更多信息。后来,又听人说送常怀玉回来的人是县委书记的儿子,于是,他就动了心思,也不顾忌当日到公社武装部告常怀玉状的尴尬了,抹下脸来到了老常家。
关于金明告状的事,常怀玉心知肚明,当日武装部长和领兵排长来常怀玉家家访的时候,说过此事,但是,时过境迁,常怀玉也不去计较这些。此时,见金明进来,还是热情地招呼他坐下,递烟上茶,并给卫自如做了介绍。这一介绍不打紧,金明就和卫自如聊了起来。卫自如不知原委,只听常怀玉介绍说他们是初中同学,因此,两人聊得还很起劲儿。眼看到了饭点,众人都知趣地告辞,但是,金明的屁股就像钉了钉子一般,纹丝不动,不停歇地和卫自如聊这聊那,根本没有走的迹象。
常母见此情形也无奈,摇摇头只好上饭上酒。大家边吃喝边闲聊,金明让卫自如下午不要走,晚上他请客,但是,被卫自如婉言谢绝了。直到下午两点多钟,金明带着浓浓的醉意才离去。
卫自如也要走了,常怀玉出来相送。常父常母老两口抬着一袋莜面出来,往车上放,说是让卫自如的父母经常吃,对身体有好处。卫自如再三推辞,但是,终因拗不过二位老人,只好收下。
常怀玉对卫自如说:“金明这人品行不怎么样,以后尽量少跟他来往。”
卫自如点点头,说:“我明白了,你今年好好陪老人过个年,如果时间充足的话,正月咱们再好好聚一聚,家里和乡里的电话都给你留下了,有事打电话联系我。”
常怀玉说:“好,一路平安。”然后,两人就此别过。
晚饭后,常怀玉提了一只盐水鸭,前去看望老队长。
包产到户以后,老队长一看各家种各家的地,谁也管不着谁了,社员们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敬畏他了,自觉往日的一声喝到底的权力已经丧失怠尽,于是,他便赌气地甩手不干了,把梁台村的社长位置丢给了儿子,自己整天生闷气,再加之去年把个老伴也走了,心里孤独,话也不多了,见了社员们觉得大家都不顺眼。
常怀玉进门后,老队长赶紧从当炕挪到了炕边,高兴地说:“哎呀,怀玉来了,快,快坐,来,让大叔看看。”
常怀玉赶紧走上前去问候:“大叔,您老好吧。”
“好,好,我还好。”老队长说罢,用手捋了一下常怀玉的军装,又伸手上去摸摸两面领章,然后,激动地说:“好,好,走的时候还没有领章帽徽,现在有了,好,还是这两面小红旗好看。”
常怀玉把盐水鸭放在灶台上,然后,在炕楞边上坐下来,关切地说:“我听我爹说,您老不干队长了,让给了盼水哥,还说您老整天生闷气,我听后很是挂心,这是咋回事?”
老队长“唉”地叹口气,激动地说:“怀玉,你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你说,土改以后,也是各家种各家的地,可是,由于各种原因,没过几年大家就穷的穷,富的富了,毛主席和党中央一看这情况,马上就成立了人民公社,走集体发展的道路,大家要穷都穷,要富都富,人人平等,不搞特殊化,那是多好的政策啊,可是,如今又回到了土改时,你说就这样发展下去,以后还不是穷的穷,富的富吗?”
常怀玉听后,总算明白了,老队长和台儿庄的吴大爷是一样的人,心说,老队长高看我了,其实我也看不透当下的政策是对是错,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于是,他就安慰说:“大叔,您老多虑了,现在国家搞经济发展,提倡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这是暂行政策,等经济发展起来了,实现了四个现代化,到那时还会走集体化发展道路的,这是社会主义的本质,大方向是不会改变的,您老就等着瞧吧。”
老队长操起旱烟袋,将烟叶揉进烟锅子里,划一根火柴点燃,猛吸了两口,然后,说:“但愿如此吧。”
常怀玉看到老队长的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又担心母亲牵挂,便起身说:“大叔,灶台上是我给您拿的一只南京盐水鸭,挺好吃的,您老尝尝吧,我这就回去了,您老可要保重身体啊。”
“谢谢老侄儿,有时间就过来坐坐,大叔爱听你说话。”老队长说罢,起身要送常怀玉,但被常怀玉谢送,只好退了回去。
常怀玉出来后,一路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是啊,他们这一代人对于毛主席的方针路线,那是深信不移的,因此,他们看到现在的改革政策,总是疑虑重重,忧心忡忡。也难怪,他们这代人都是从旧社会走过来的,昔日的苦难经历让他们深刻地领悟到,毛主席制定的社会主义方针路线,那是天下最好的,如今突然改变了,这让他们这些老党员一时半会儿还真是接受不了,但也无可奈何,怎么说这也是党的决定,因此,他们只能在自己的心里呕气了。
常怀玉回来的第二天,上门提亲的媒人便络绎不绝,常父常母高兴得合不拢嘴。老两口给来人又是递烟,又是沏茶,乐得一塌糊涂,心说,自古以来,梁台村的男人找媳妇,托上媒人上门求亲都万难,哪有女方托上媒人倒上门求亲的,真是时代不同了,乾坤也颠倒了。老两口把几个媒人带来的女方照片,轮番地看了又看,瞅了又瞅,觉得都挺俊,都像老常家的媳妇,恨不得都能进了老常家的门。媒人走后,常父常母拿着一沓相片给儿子看,常怀玉说:“我不看,现在还不是找对象的时候,以后再说吧。”
常宝珍听了很生气,说:“咋叫现在还不是找对象的时候?过了年你都二十三岁了,我在你这个岁数,你大姐都能掏苦菜了。”
常怀玉回答说:“情况不同,部队裁军后,我要转业到市里工作,你给我找个农村媳妇,将来有了孩子也是农村户口,涉及到娃娃将来上学,安排工作,以及两地分居等问题,你们说我是该回来种地呢,还是在城里上班?这都是现实问题,所以,现在不能找对象。”
常怀玉又把部队裁军和火车上遇到王建国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给二老听。常父常母听了儿子这番话后,明白了其中的原委,所以,也就只好鸣金收兵了,只是可惜相片上这些俊俏女子了,不知花落谁家。但是,常父再三叮嘱儿子,转业后一定要赶快找对象,他们着急抱孙子呢。
常怀玉回来探亲,没有给家里拍电报,既想给父母来个惊喜,又不想让父母盼子心切睡不着觉,所以,三个姐姐家都不知道他回来。三个姐姐嫁到河川平原的三个村子,近的有二十多里,远的有四十多里。这天,他骑上自行车,驮着从南京带回来的盐水鸭,桂花糕,面包之类的特产,每家一份,前去看望三个姐姐。
梁台村这几年有了明显的变化,有些人家盖起了“穿靴戴帽”的新房。这种房子底座是石头基础,基础上面有五层红砖墙,红砖上面是土坯墙,再往上又砌五层红砖封顶,土坯墙上抹白灰,上下十层红砖墙是清水墙,这在粱台村的历史上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据村里上了岁数的老人说,旧社会梁台村的地主也没有盖过这么好的房子。他家也添了一辆飞鸽牌自行车,还盖起了新粮仓。粮仓里的莜麦满满的,足有两千斤。莜麦加工成面粉叫莜面,熬一盆猪肉或羊肉臊子,将和好的莜面搓成筒筒或条条上锅蒸出来,和肉臊子拌起来吃,既可口又营养,糖尿病人最适宜。
常怀玉边蹬车前行,边观看梁台村的面貌。出了村子下坡后半里地,便是红卫大队,现改叫红卫村。常怀玉一眼就看到了中小学时的母校,于是,他不由自主地拐了过去。
此时,学校已经放了寒假,校园里一片寂静。说是校园,其实根本没有围墙,只是在空地上盖了几栋土坯平房而已。常怀玉挨个向教室里面张望,只有两个教室里有桌椅板凳,大概是高中班教室,其他教室里仍然是泥台台土凳凳。看过之后,常怀玉情不自禁地感叹起来。农村学校的教学环境实在太差了,和城里相比较就差了一大截,再和南方的学校相比较,更是天壤之别。常怀玉下连队后,数理化有不解难题时,他就到尧化中学请教老师,看到人家学校那环境,教室那条件,真叫人大开眼界,惊叹不已,简直就是花园式的学校。再说人家那教学质量,让人更是刮目相看,敬佩不已,讲得是条理分明,循序渐进,引人入胜。与他上学时遇到的老师大不相同,尤其是中小学老师。记得上小学的时候,老师给讲《纪念白求恩》课文,老师说:“同学们,今天给大家讲纪念白求恩一课,白是白求恩的白,求是白求恩的求……”现在回想起来,都让常怀玉不由得发笑,这是什么教学水平啊,整整坑害了一代人。粉碎“四人帮”已经六七年了,家乡的教学环境依然如故,想来教学质量也涛声依旧,这怎么能出人才呢?带着一片遗憾,他忧心忡忡地离开了母校。
过罢春节,常怀玉的探亲假期就要到了,他计划着提前一天就起身,顺路到河川市看望一下王建国。于是,他就和父母商议说:“我想给河川市我的老团长拿一袋莜面,你们看行不行?”
常宝珍说:“行,咋能不行,儿子跟父母还客气什么,咱们出产的就是莜面,你尽管拿就是了,不过,我觉得就拿一袋莜面有点礼轻了,人家日后要给你调动工作,这是天大的恩情,你这样,再给拿上五斤胡麻油吧,宁可咱们少吃两口,也要补报人家的这份恩情。”
胡麻油也是梁台村的特产,胡麻颗粒和芝麻的形状差不多,但比芝麻大,上锅炒熟以后榨成油,味道醇香,勾人食欲,用它来炸油糕,香飘几里外。
当天晚上,常宝珍和老伴给儿子收拾好莜面和胡麻油以后,睡下就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是啊,日子过得真快,儿子四年多才回来一趟家,眨眼间就要走了,这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一趟。于是,老两口就胡思乱想,一夜没有睡好觉。
第二天上午,就在常怀玉等待卫自如来车接他的时候,常母的头痛老毛病又犯了,常母痛得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常宝珍赶紧找火罐给老伴额头上拔。
常怀玉看着母亲痛苦的表情,似有责怪父亲的意思,说:“这几年我也给你们寄回来一些钱,怎么不给我妈看一看病呢?”
常宝珍沮丧地说:“你妈不让动那钱,说是给你攒着娶媳妇,我也没有办法。”
常母担心儿子误了回部队的日期,便咬着牙关说:“不打紧,这是老毛病,痛过这一阵子就好了,不要管我,你还是赶快回部队吧。”
常怀玉听了之后,更是痛心疾首,说:“妈,我不能看着您撒手不管,我可以续假,我离队的时候连长告诉我说,如果家里有事的话可以续假,所以,一会儿自如来了咱们就到公社医院给您看病,顺便我给连队拍个续假电报,没有什么影响的,妈,您就放心吧。”
常母听后,不再作声,躺在炕上用毅力和病魔抗衡。
不大一会儿,卫自如带车来了,常怀玉说:“自如,我妈的头痛老毛病又犯了,咱们搬上我妈到公社医院给她看一看病,我打算拍个电报续假,咱们现在就走吧。”
卫自如说声“好”,随后,两人搀扶着常母上车出发。
到了医院,大夫检查后按脑膜炎给常母治疗,连打针带输止痛消炎的液体,安排常母住院。稍后,常怀玉到邮电所拍了续假电报。
常母这病说来也怪,住了一天的医院,第二天就和没病人一样,身体状况安然无恙。于是,常母怕花钱,就催着常怀玉出院回了家。
这天,金明来请常怀玉到他家吃饭,常怀玉本来反感金明,不想去,但是,又碍于面子不好拒绝,心说,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还是给他点面子吧,所以,就答应前去赴宴。
临出门时,常怀玉被常父叫住,常父说:“金明你先回去,我和怀玉说点别的事,说完就去。”
金明走后,常父说:“你去了金明家说话要注意,不能信口开河,尤其是部队裁军的事,只字不要提,对别人也不要提,免得让小人幸灾乐祸。”
常怀玉点头答应,出了家门。
常父对部队裁军也不理解,老农民嘛,又没有文化,见识浅薄,哪里懂得国家大事,他只是站在儿子前途的角度上看问题,如果部队不裁军的话,儿子一直干下去,说不定哪天还能当个师长旅长,甚至更高的职位,光宗耀祖,改换门庭呢。可是,现在部队就要裁军了,儿子前途未卜,出路难料,所以,他也忧心忡忡。
常怀玉进门后,金会计和老伴热情招呼,金会计满脸堆笑说:“怀玉,快上炕,炕上暖和。”
常怀玉回礼道:“谢谢金大爷,您也上炕。”
常怀玉说罢,脱掉军大衣,摘了军帽,放到后炕边上,然后,上了炕。
金会计随后也上了炕,他让常怀玉坐炕桌的正面,常怀玉谦让不受,让金会计坐在了正面,他和金明对打对坐在了侧面。金母开始上猪骨头烩酸菜,金明打开了一瓶二锅头,给三个酒杯里斟满了酒,接着三人便吃喝开来。
其实,金明这样热情地请常怀玉吃饭,并非是出于发小或同学之间的友谊而为之,而是看准了常怀玉的老战友卫自如。心说,县委书记的儿子,现在就是副乡长,以后前途无量,处交好了,说不定哪阵子就能利用上这款资源。再说了,如果和卫自如成了好朋友,求他爸就好办事了。金明金明,真是精明,他爹老谋深算,精明强干,儿子确有遗传,小算盘打得挺精明。
席间,金明一而再再而三地给常怀玉敬酒,三人一瓶二锅头下肚后,金明就原形毕露了。他看向常怀玉,恬不知耻地说:“你当兵提了干,已经有了出路,可是,老同学我现在还是临时计件凑合工,你得帮帮我。”
金会计接话说:“是啊,咱们金常两家父一辈子一辈,也不知道交往了几辈子了,是灰就比土热,你现在已经是国家干部了,交往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能帮金明一把就帮帮他吧。”
看看,父子两个一丘之貉,好像从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什么口都能张出来,真是恬不知耻。
常怀玉说:“金大爷,您高看我了,我只是个排级干部,一没有权,二没有钱,怎么能帮到金明呢?”
金明赶紧上话说:“我不是求你直接帮我,我是想通过你和卫自如的关系,让卫自如帮我,他爸是县委书记,在阴山县这个地方跺一跺脚,地皮也要抖三抖,还有办不了的事吗?”
直到此时,常怀玉才明白了金明请客的缘由,于是,他看着金明,单刀直入,直截了当地说:“金明你错了,县委书记也不是万能的,国家有政策管着,不是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就拿安排工作来说吧,我有一个战友叫郭楞小,他在部队入了党,并且立过三等功,还是全团的技术标兵,但是,现在退役回来政府也不给安排工作,原因就是因为他是农村户口,所以说,谁也硬不过国家政策,郭楞小和卫自如处交的像亲兄弟,但是,就这也帮不上忙,更何况是外人呢?”
常怀玉戳到了金明的痛处,金明听后,立马既失望又委屈地痛哭了起来,他觉得自己的命不好,投错了胎,生错了地方,也是酒壮怂人胆,毫无顾忌了,于是,他就边哭边抱怨地说:“我咋这么命不好,投胎转世也不说瞅个好人家,竟然落到了这等地步,我的命好苦啊。”
金会计一听这话,气得把头一拧,长叹一口气,说:“唉,三岁看大,七岁到老,终久没出息,生子当如孙仲谋啊。”
常怀玉见此情景,觉得很可笑,心说,二十多岁的人了还像个幼童,真是金明精明瞎精明,裤带系在脖子颈。既然场面如此不堪,常怀玉觉得自己也该走了,于是,他便下了土炕,穿上军大衣,戴好了帽子,和金父金母打个招呼,说是已经吃喝好了,这就回去。常怀玉看了看金明哭天抹泪的狼狈相,临出门时说了一句话,让金明的哭声戛然而止。他说:“看来投胎也得动脑筋算计啊。”
金明和金会计目送常怀玉离去,父子俩不禁地叹息起来。
这正是,戎装车马归故里,父老乡亲多稀奇。山村变化有惊喜,唯有金明仍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