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宴结束后,丁海生车上拉着杨富平夫妻、刘贵生和郭楞小,分别把他们送到汽车站和民政局及菜业队。常怀玉拉着王喜恒和孙改枝,顺路送他们回家。
孙改枝坐在车上说:“怀玉哥,你说按揭贷款利息高不高?”
常怀玉从副驾座上扭过身子来,回答说:“不高,银行也是看你多少年还清贷款,分档次,比如说你准备二十年还清,那么,每个月还得就少些,假如你准备五年还清,那么,每个月还得就多些,根据自己的收入选择年限。不过,总算账是还款年头越长,掏的利息就越多,这和咱们在银行定期存款是一个道理。怎么了,你想买一套亲情家园楼房?”
孙改枝说:“嗯,听你今天这么一说,我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挺有道理,从长远来看挺划算的。再一个是我在想,我和喜恒成家以后,我们的平房不够住人,到现在王茹还在学校里住宿舍,叫人心里挺别扭的。平房一共两个住人的房间,我们两口子住一间,剩下的一间只能住段斌或者王茹一个人,你说娃娃们都那么大了,总不能住在一起吧,所以,这么一来,时间长了我就怕外人说闲话,说我这个后娘偏心眼,还是亲自己养的,不亲带回来的,我挺担心闲话的,如果我们买了你那种楼房,一是大户房三室一厅,正好够住,小户房什么时候想出租还可以出租;二是不想出租小户房的话,那就更宽裕了,想怎么住就能怎么住。”
常怀玉说:“你算说对了,我当时设计这种户型,那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把各种因素都考虑进去才决定的,它的实用性很强。你看吧,一旦打出广告去,用不了一个月的时间就抢购一空了。有头脑的人只要一看户型,肯定就会动心的,因为咱们的楼房紧挨着第一中学,谁买上这种楼房,那就是一次性投资,一劳永逸,自己住大户房,把小户房常年租赁出去,整套房子的物业费就不用发愁了,管够用不了。这叫房产投资,天天增值,哪天想住别处的楼房,一转手还得增值,保证有人抢着买。所以,我今天在酒场上建议你们买,那是怕你们错过机会,到时候埋怨我了。要买赶紧买,现在买你们可以随便选择单元,随便选择楼层,随便选择东西户。”
孙改枝说:“知道了,我们明天就去办手续。”
王喜恒撇着厚嘴唇,看向孙改枝的侧脸,心里乐得偷笑呢。
常怀玉回到工地办公室,不大一会儿工夫,丁海生赶了过来。坐定之后,丁海生说:“我得买你一套楼房,一眼看大闺女就是在县城扎根了,趁早给她买上一套房子,将来作为陪嫁送给她算了。”
常怀玉说:“大闺女今年多大了?”
丁海生说:“虚岁十九了,这个灰女子从小不爱读书,随了我了,对于养鱼营生特别感兴趣,这些年来帮了我不小的忙,在鱼塘顶得上是一把硬手,我打算在她出嫁的时候,再给她陪上一辆小车子,以后闺女出嫁了,我就给她挣工资,亲父子明算账。”
常怀玉笑着说:“你这个重男轻女的思想随时随地都能暴露出来,看你这打算,给大闺女陪上一套房子,再陪上一辆车,然后再给挣工资,这就算交代了,是吧?以我说,你这是心不公。”
丁海生惊愕,拉下长码脸不解地问:“这还不行,还要怎么样?”
常怀玉还是笑着说:“我算看出来了,按你现在的打算,将来鱼塘就是儿子丁亮一个人的了,是不是?要我说你这种重男轻女的思想要不的,现在是什么时代了,你还是老顽固思想,认为养儿防老是天经地义的事,那我告诉你吧,你这是大错特错!当今社会,养儿防老已经指望不上了,说得透彻一点,养儿还不如养闺女,常言道,闺女是爹妈的小棉袄,你看啊,你养下儿子,供他念书就不用说了,儿子长大成人后,你得给他娶媳妇吧,娶媳妇你就得给他盖房或者买房,这是必不可少的,还有媳妇的首饰、穿戴和彩礼钱,算下来光娶媳妇你就得花多少钱?像你这种富裕人家还好说,有钱,能花得起,可是,贫穷人家呢?根本娶不起媳妇,娶不起也得娶,怎么办?只好东凑西借,苦亲家害朋友,凑足钱往过娶媳妇,然后,再慢慢刨闹地给人家打欠债,等把欠债打清了,人也老了,一辈子也就差不多交代了。但是,如果换成闺女那就大不一样了,一是不用给她盖房或者买房,二是不用首饰、穿戴和彩礼钱,反过来还能要几个彩礼钱花花,这就是社会上所说的养下闺女等于开了招商银行,养下儿子等于开了建设银行的意思。也就是说,同样是生儿生女,父母对儿子的付出远远超出了对闺女的付出。但是,纵观现在的潮流,父母得到的回报却是闺女远远超出了儿子。就拿日常生活来说吧,闺女娉了回来还能给老人洗洗涮涮,收拾做饭,你看那儿子,两个肩膀扛着一张嘴,回来就知道吃喝,什么都干不了,像个客人一样,我就是个例子,多少年来,我的三个姐姐为老人做了很多家务事,可是我却基本上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所以说,你也一样,我敢打保票,你将来能指望上闺女,未必能指望上儿子,不信你就等着瞧吧,到时候就会兑现了我今天说的话。”
丁海生说:“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常怀玉说:“我说了这么多,你还听不明白?我的意思是你把鱼塘的收入给上闺女一些股份,比如说,你家五口人,你把股份分成五份,每人一份股,闺女和儿子都一样,未出嫁或未成家之前谁也不给,每年收入都是老柜上的,当然了,谁在鱼塘上班另外给谁按月发工资,一旦出嫁或者成家,你就按每年收入的纯利润给他们分红,人人平等,这样才是最合理,最公道的做法。如果你把整个鱼塘都给了儿子,难免会让他躺在父母的财富堆上不思进取,骄奢淫逸,最后成为花花公子的。关于这一点,你还要引起高度的重视才行,人常说富不过三代,指的就是这种现象。假如股份平均,人人都参与管理,人人都有管理责任,发挥众人的聪明才智,群策群力,这样的家族事业才能够长长久久。”
丁海生听后,沉思起来,心说,常怀玉这个人的想法就是与众不同,凡事都能看得很透彻,要不然人家怎么能干出那么大的事业呢,还是有远见卓识,真知灼见的。人家所讲得道理确实在理,仔细一想,还真让他说对了,大闺女在儿子这个年龄的时候,已经能给父母做家务事了,可是,儿子却做不到,现在做不到,难道将来就能做到吗?看起来还是常言说得对,闺女真是父母的小棉袄。听人劝吃饱饭,不如就按他说得办,按股分红吧,不能亏待了闺女。
想过这些之后,丁海生说:“你的话让我开窍了,纵观现实生活,真还如你所说,养儿防老基本上是没有多大指望了,他们不啃老就算不错了,但是,养闺女就不一样了,最起码父母不用为她们买房子的事而发愁了,不过,这个愁帽子最终还是落在男方父母的头上了,将心比心,像我这样的人,既有闺女又有儿,是该换位思考一下了。过去我穷的时候,总是憎恨这个世道不公道,现在仔细想来,我的重男轻女观念本身就是不公道。今天听了你的一席话,我算彻底醒悟了,毛主席在世的时候,一再强调男女平等,过去我只是理解为不能歧视妇女,今天看来,那是非常浅薄的认识,伟人的话包罗万象,一个男女平等涉及到方方面面的问题,有着深刻的含义,并非是简单的一句话。现在我想明白了,我不能既憎恨世道不公道,又还自己不公道,自相矛盾,自己打自己的嘴巴。所以,我听你的,就按你说的来吧,全家人平均分股。不过,房子还是要给大闺女买的,因为大闺女给我这个家做的贡献最大。”
常怀玉听后,高兴地说:“这就对了,手心手背都是肉,一碗水端平,将来儿女们都无怨言,你们两口子也心安理得了。这就是毛主席提倡的人人平等,财富全民所有制的理论,如今在你家率先实现了,可喜可贺啊。”
丁海生点头认可。通过常怀玉的一番开导,丁海生的思想有了飞跃式的转变,由此让他不禁地想到了任新宽。
任新宽住在黑海东岸,丁海生住在黑海西岸,两人隔海相望,遥相呼应。东岸和西岸垂直距离不过十来里地,冬天海上结了冰,任新宽经常骑上自行车来丁海生家串门子,久而久之,两人交往得挺不错,可谓思想守旧,臭味相投。
任新宽的思想和丁海生一样,重男轻女,封建意识很严重。任新宽的老婆刘巧巧第一胎生的也是闺女,为了生儿子要了第二胎,结果,任新宽被党组织给了警告处分,说他不支持只生一胎好的计划生育政策。任新宽对该处分非常恼火,常常是满腹唠叨,怨言重重。好在第二胎天随人愿,果然生了个儿子,先开花后结果,两口子心花怒放,也算是得到了莫大的安慰。
任新宽的闺女初中毕业,考高中分数很低,任新宽一气之下就不让闺女上高中了,他说,花上这么多钱即使培养出来,将来也是人家的媳妇,还不如趁早找个地方上班挣钱来的实际点。之后,他通过关系就把闺女安排在城里的移动公司上班,当了营业员。
此时,丁海生要给大闺女买楼房,他想试探一下任新宽给不给闺女买。也是惺惺相惜,有好事不忘知音的意思。
于是,丁海生拨通了任新宽的手机。丁海生说:“新宽你好,我是丁海生,现在有这么个事情,我想跟你说一下,就是咱们战友常怀玉,他在一中旁边盖了亲情家园小区,楼房的户型非常实用,一户两套房,大户房自己住,小户房还可以出租给陪读家长或打工族,我准备给大闺女买一套,不知道你给闺女买不买?”
任新宽在电话里说:“闺女将来出嫁自有婆家给买房子,怎么还用得着咱们给买?”
丁海生马上当起了教员,他把常怀玉对他说的话,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教育起了任新宽。
任新宽听后,沉默不语。丁海生又说:“电话里说不清楚,不行你来上一趟吧,过来看看这个楼房的户型,确实很实用,错过机会就没有了。再说了,你存下那么一圪旦钱干什么呀?小心老鼠给你啃了。”
任新宽听后,说:“好吧,我一半天去一趟,见了面咱们再聊。”
两头关了电话。常怀玉问:“任新宽是谁?”
丁海生说:“就是咱们十年战友聚会时,最后来的那个战友,一进门唱连四曲的那个战友。”
常怀玉一拍脑门,说:“噢,我想起来了,他不是在农村种地吗,也有钱买楼房?”
丁海生说:“种地也有发了的,他家地多,种得将近一百二十亩地,每年纯收入都在十万元以上。农村就是这样,土地多的人家就能刨闹上钱,土地少的人家只能凑合着过,也是两极分化,穷的穷,富的富。”
任新宽退役回来后,种地两头跑,东海一队有他五亩地,东海六队有老婆刘巧巧五亩地,一共经营着十亩地。还不错,头一年刨闹下来地里收入了七百多块钱,但是,他不满足这点收入,心里总是琢磨着如何能够增加收入的门道。
任新宽最大的优点就是干一行爱一行,当日在部队的时候,他能一心钻研钢筋放大样,结果成绩不菲,一鸣惊人;爱好唱跳二人台,结果抱得美人归。现在当了农民,又在想着如何发家致富的门道,脑筋都用在了正道上。他把队里的土地转了一圈,当他走到紧靠黑海岸边的一溜荒地时,停下了脚步,便动起脑筋来。
这溜荒地由于盐碱化原因,在大集体后期就废弃了。包产到户的时候,队里自然不把它当数分包,因为如果当数分包的话,那就要按亩数给国家纳粮的,所以,这一溜荒地属于无主之地。
任新宽站在荒地里,小眼珠子滴溜溜地来回转,他琢磨了老半天,心说,这圪瘩地种庄稼不行,如果要是能种耐碱性的草类,把草卖给牧民也能有些收入。
想定之后,他就跑回家问父亲,说:“爹,靠海边的那溜荒地过去种过什么庄稼?”
任三宝回答说:“什么都种不成,捉不住苗,大集体的时候县上要求改造土壤,曾经种过紫花苜蓿草,其他的什么也种不成,包产到户分地的时候,社员们自然谁也不要那溜地,因为一旦分到手,你就得按亩数给国家缴公粮,所以,那溜盐碱地一直荒着,你问这个干什么?”
任新宽说:“我琢磨着想多抓点经济收入,看看那块地能不能利用上。”
“不行,一来苜蓿草不值钱,二来收割很费劲,不划算。”任三宝说。
任新宽说:“爹,我是这么想的,那块地反正是荒地,闲着也是闲着,又不用掏任何费用,就当我们两口子出点力气,收多收少也是收入,您告诉我哪里有苜蓿草的籽种?”
“推广中心就有,如果你一定要种的话,那就去找推广中心的老主任吧,他和我是老相识。”任三宝说。
任新宽得到这一消息后,第二天就去找推广中心的老主任。
这正是,社会发展到如今,金钱排在第一名。养儿基本无指望,育女却能少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