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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北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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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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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之水万古流》连载

第一百一十八章

自从一年前听了闺女的话,唐挨亮的心情渐渐地好了起来,只要一有空闲,他就隔三差五地往郝冬梅的饺子馆里跑。

唐媛说:“再好的火车也有一站;再好的宴席也有一散;再亲的亲人也有远走的那一天,时光如流水,活着的人还要好好地活下去,争取过好每一天。适当的悲伤可以表示感情的深切,如果长时间地陷入悲伤之中不能自拔的话,那就是不明智了……”

昨天葵花地里喷过防虫农药,近一段时间算是歇工。今天唐挨亮起了个大早,着意地梳洗打扮了一番,刮刮胡子,洗了头发,照照镜子,穿上闺女买的西装,左瞅右端详,自我感觉良好,干瘦的脸盘上好像比以前胖了许多,稍加微笑也有了一些光彩,人也显得精神多了。因为这一年来的跑逛,让他看到了未来生活的希望,每次去郝冬梅的饺子馆帮忙,感觉心情很舒畅,虽然每次到了晚上,郝冬梅总是从家里拿来被褥,把两排椅子对到一块,让他睡在饺子馆里,但是,他意识到郝冬梅没有一点厌恶之意,而且每次还歉疚地说:“委屈你了,先就这么凑合吧。”然后,丢下一脸愧意的微笑走了。

先就这么凑合吧,那么,后又怎么样呢?唐挨亮心里琢磨着郝冬梅的这句话,最后终于想明白了,那就是等到时机成熟以后,再就不用睡饺子馆了。所以,他的心中再一次点亮了一盏灯,心里暖融融、亮堂堂的,这使他逐渐地走出了悲伤的困境,他期待着郝冬梅有一天不再往饺子馆拿被褥。一憧憬这种美好的遐想,他就有了一种迫不及待的渴望。于是,收拾停当之后,他便兴奋地坐上私人客运车,匆匆忙忙地来到了郝冬梅的饺子馆。

唐挨亮进门后,看到郝冬梅一个人正在擀几个饺子皮再包馅,忙得不亦乐乎,便走到脸盆架子前洗手。

郝冬梅抬头一看是唐挨亮来了,便高兴地说:“地里不忙了?”

“不忙了,昨天刚把农药打完,我琢磨着你一个人忙不过来,这就赶过来帮帮你。”唐挨亮边洗手边说。

“嗯,你还别说,这几天吃饺子的人还挺多的,你来得正是时候,快来帮我擀皮子,我好包。”

唐挨亮二话不说,拿起擀面杖便擀了起来。

两人沉默片刻后,郝冬梅说:“常总给你打电话了吧?”

“打了,常总想得太周到了,一来八一建军节是我们这些老兵的节日,有纪念意义,二来举行集体婚礼能省下不少钱,一举两得,我举双手赞成。”唐挨亮回答说。

“眼看八一建军节就要到了,你还稳坐钓鱼台,真能沉得住气,也不说给我来个电话。”郝冬梅似有嗔怪地说。

“我这不是人来了吗?牙长的两步路,抬腿就到,当面说话要比打电话来得更直接。”唐挨亮回答说。

郝冬梅笑着说:“也是,咱俩总要当面鼓,对面锣地上上话了,毕竟你是娉闺女,我是娶媳妇,鞋大鞋小不能走了样子,说吧,你还有什么要求就趁早提出来吧。”

唐挨亮看向郝冬梅,说:“爱好结亲,一家为儿,一家为女,只要娃娃们快乐,我没有任何要求。”

“你不要点彩礼钱?”郝冬梅惊讶地问。

“不要,我不把闺女当商品卖,要什么彩礼钱?”唐挨亮回答说。

“那你总得要点什么吧,不能培养了那么大的闺女没有一点回报吧?”郝冬梅又问。

“要什么回报?你不是也一样,你培养那么大的小子,一手把他拉扯大,供书念字的,娶媳妇还得给他买楼房,你得到什么回报了?当今社会,不知有多少人财迷心窍,他们觉得闺女娉了就是别人的人了,殊不知咱们这一代人大部分一家只有一个娃娃,就拿我来说吧,我只有一片闺女,那么,当我有一天老的动弹不了了,到时候靠谁给我养老送终,还不得靠闺女女婿吗?所以说,我这人爱思前想后,从来是凭良心做事的,不搞社会上那一套,一切为了儿女好,同时也为自己的后半辈子着想。”唐挨亮说。

“哎呀,你真是个实在人,给娃娃们装修房子你就花了七八万,再要没有任何要求的话,让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我看这样吧,咱们也不要太高,也不要太低,就按照普通人家的最低水平,我给你拿上五万块钱的彩礼吧,就算我小气了,这样一来,方方面面也能说得过去,省得外人说我是铁公鸡,一毛不拔,你看怎么样?”郝冬梅说。

“彩礼我是一分钱也不会要的,我虽然人穷,缺钱,但是,我说一不二,说到做到,不会见钱眼开的。不过,你要一定给我点回报的话,那我还真想要点你家的贵重礼品,就是不知道你舍得舍不得给我?”唐挨亮停下擀面杖,看着郝冬梅说。

郝冬梅听后,打个定性,说:“这要看我家有没有你所说的贵重礼品了,要是有的话,我一定奉上。”

“有,没有的话,我不会瞎要的。”

“那你说吧,什么礼品?”

唐挨亮心里胆怯,不由自主地干咳了两声,然后,撑起胆子说:“你,我要你。”

“你坏,你真坏。”郝冬梅羞涩地说,然后,带着满脸的喜色低下头,专心致志地包起饺子来。

唐挨亮见状,喜上眉梢,心说,女人一旦羞涩地说你坏,你真坏之类的话,那就十有八九有意思了。于是,他的擀面杖在案板上欢快地滚动着,嘴里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军歌《打靶归来》,“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胸前的红花映彩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mi sao la mi sao la sao mi dao ruai,愉快的歌声满天飞……”

郝冬梅边包饺子,边默默无语地听着唐挨亮的歌声,心里甜丝丝的。

整整一天,来了顾客郝冬梅煮饺子,唐挨亮端盘子伺候着,两人配合默契,干脆利落,不时还对看上一眼,彼此的脸上都露出了快乐的微笑。

到了晚上十点多钟,两人把最后一拨顾客伺候走了以后,一起收拾锅灶盘碗,郝冬梅清洗头遍,唐挨亮淘洗二遍,不多时就收拾停当了。

郝冬梅脱掉围裙,说:“这一天总算又忙完了,打烊。”话音落罢,便自个走出了饺子馆。

唐挨亮赶紧追出门外,着急地说:“今晚我在哪里睡?”

郝冬梅头也不回,边走边说:“这还用问?牙长的两步路,走上一黑夜回你们家睡去吧。”

唐挨亮听后,高兴得差点一蹦丈二高,他能听懂郝冬梅的话,心说,这是郝冬梅在开玩笑,哪有走上一晚上回乡下的道理,分明是让他不用再睡饺子馆了,这次连被褥都没有拿来,还能去哪里睡?不言而喻,回家睡呗。

唐挨亮顿时热血沸腾,激情澎湃,赶紧锁上了饺子馆的门,一路小跑地追了上去。

应该说唐挨亮能有今天,与亡妻王桂花当日的努力是分不开的。当日王桂花在去北京的路上,虽然疾病缠身,身心痛苦,但是,她胸怀大度,豁达博爱,暗示闺女和陈凯,自己走了以后,希望唐挨亮和郝冬梅能够走到一起,安度晚年。这也是王桂花临终前的最后一个愿望,如今终于实现了。郝冬梅十分敬佩唐挨亮的通情达理和人格魅力,欣然地接受了唐挨亮的爱意,找到了十几年来寻寻觅觅的真爱。

十天以后,唐挨亮和郝冬梅欢欢喜喜地登上了东去的火车,赶赴一双儿女的集体婚礼现场。

宏安大酒店的二楼三楼上,张灯结彩,金碧辉煌,喜气洋洋,瑞兆呈祥,喜庆的《步步高》轻音乐在楼道里回荡。

这是八一建军节前一天的傍晚时分,八户人家的亲戚朋友们陆陆续续地来到了喜宴现场。不多时,宾客们越来越多,二楼三楼上热闹了起来。有去记礼台前答礼的;有互相认识闲聊的;有上洗手间方便的,有收留小孩追跑的,好一派人声鼎沸,热热闹闹的喜庆景象,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刘贵生是总代东,手下配备了七个副代东,除常怀玉家以外,其他七家每家从亲戚或朋友中选拔一人作为副代东,由八人组成代东团队。下午六点钟以后,在刘贵生的直接指挥下,代东团队积极地行动起来,开始安排来宾们宵宴就座。用当地代东行当的话来讲,这叫圆桌子,十个人一桌,自由组合,男女搭配,喝酒不醉。

这地方把办事宴的主持人叫做总代东或副代东,意思就是代表办事宴的东家去安排事宴中的各项工作。

婚礼主宴厅安排在二楼的一号餐厅里,里面坐了八户人家的直系亲戚,满满地坐了三十桌子。

战友们来了二百多号人,也安排在了二楼的二号餐厅里,个别桌子超员一半个人,战友们为了人多红火热闹,挤擦着坐了二十桌子。

常怀玉和卫自如的两家亲戚朋友们坐了二楼的三号餐厅。由于常怀玉在河川市党政机关及业内的朋友比较多,所以,也是满满地坐了三十桌子。

二楼的四号餐厅里,安排了辛勇先和崔河两家的亲戚朋友们就座。由于崔亮亮所在阴山县灌溉系统的同事比较多,辛勇先所在河川市卫生系统的同事也不少,所以,又是满满地坐了三十桌子。

其他的亲戚朋友们全部上三楼,两两亲家的亲戚朋友们同坐一个餐厅。

王喜恒和孙改枝及段家的三方亲戚朋友们同坐五号餐厅,又是满满地坐了三十桌子。

唐挨亮和郝冬梅及陈得意的亲戚朋友们同坐六号餐厅,坐了二十桌子。

如此规模宏大的婚礼宴会,大概是河川地区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实际参宴人数为一千六百多人,总坐桌子为一百六十桌。饭菜标准每桌为一千二百元,人均一百二十元;每桌要上两盒高档香烟,一盒软中华香烟六十元,一盒细支冬虫夏草香烟也是六十元,人均十二元;五星级河川老窖酒每瓶一百六十元,每人每宴平均按二两五计算,人均四十元;饮料、水果、葵花籽,每人按五元钱计算;住宿费按最低标间价格,每个房间八十元,每人一晚四十元;还有开宴前的临时招待香烟和矿泉水,大约人均三元钱,早点每人十元钱,歌手乐队,以及礼仪公司的费用人均6元钱,一次喜宴两次坐席,晚上宵宴,第二天中午正宴,东家为每位来宾的开支为(120+12+40+5+3)X2+40+6+10=416元。每位来宾基本上都是答礼五百元,东家可结余八十四元。

这还是常怀玉精打细算,按照最低收费标准安排的结果,如果按照正常的收费标准,以及各家办各家喜宴的话,那是必然要赔钱的,光是歌手乐队,礼仪公司的费用就得一家全部支付,如今是八户人家共同支付,这就节省了一大笔开支。因此,常怀玉组织举办的这次集体婚礼,非常成功,深得人心,也为后来的集体婚礼合办婚礼宴会开了先河。

河川地区的喜宴新仪式,大概是从2000年左右兴起,也不知道是谁开得先河,晚宴也叫夜坐或宵夜,礼仪平台上先是几个姑娘拉小提琴,后是搬上几方大鼓,几个露着肚脐眼的姑娘猛敲猛擂,心脏有问题的人真还接受不了,但也无奈,礼仪乐队已经形成了这种套路,套路越多,歌手乐队挣得钱就越多。也不知道人们是在夸富有,还是故意渲染场面气氛,家家办喜宴皆如此。接下来是礼仪主持小姐请代东团队闪亮登场,总代东讲话,大致内容是首先一通祝福贺喜的华丽词语,其次是安排远路亲朋好友的住宿问题,以及第二天的早点、正宴开席时间等事项。最后一项是请东家老两口上台讲话,完事后便挨桌子给大家敬酒。之后,礼仪平台上的歌手们便开始轮番唱歌,也有类似东北人幽默风趣表演的,直到晚宴结束。

第二天是正日子,先前晚夜的套路依然如故,只是礼仪平台上多了新郎新娘闪亮登场。婚礼过程套路更多,一时三刻不能道尽,这里只介绍一个细节,以供读者飨之。当新郎新娘和双方父母齐聚礼仪平台上,新郎要对岳父岳母现场改口,同样,新娘也要对公爹婆母现场改口,要叫爸爸妈妈,这时,礼仪主持小姐就会挨个问四位老人,说:“女婿叫得好不好?”,“媳妇叫得好不好?”

老人当然是高兴地合不拢嘴,回答说:“好!”

主持小姐便说:“既然叫得好,那就掏红包。”

于是,双方老人就把提前准备好的红包掏出来,递给改口叫爸妈的新人。有钱人家在红包里装上一万块钱,贫穷人家至少也得装上一千块钱,这是人面前的活器,面子很重要。

闲话少说,还是回到本次喜宴的环节上来吧。

这正是,人间自有真情在,深明大义暖胸怀。莫道伤心不愿嫁,只待如意郎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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