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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北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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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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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之水万古流》连载

第三十三章


北方的建筑公司有他的特殊性,从头年的十一月二十号左右,到来年的三月二十号左右,整整四个月的时间都在停工状态。腊月二十日上午,总经理王建国宣布,在司人员全部放假,回家过大年。

常怀玉和张忆珍回到家中后,白母赶紧抽空出去买菜。张忆珍上炕给常远喂奶,常怀玉两腿垂到炕楞边下,侧着身子躺在儿子身边,一边看着儿子嘬奶,一边想着怎么和张忆珍商议今年在哪里过大年的事。因为去年过大年,他们两口子是新婚第一年,这地方有讲究,年轻人结婚第一年必须要和男方父母过大年,说是新媳妇进家门,过第一个大年的时候,上要孝敬好公婆,下要伺候好姑叔,有了新年伊始的好开端,好习惯,以后三百六十五天的生活中就有模学样了,这大概又是中华传统文化的遗传吧。《礼记·婚义》当中说,所谓顺者,无非“顺于舅姑,和于室人;而后当于夫,以成丝麻布帛之事,以审守委积盖藏。”简而言之,上敬公婆,下合妯娌,中间再照顾好这个家,其中,还将上敬公婆放在首位,提倡的就是一个孝。所以,去年过大年,他们两口子丢下白玉一个人回梁台村过的年。临走的时候,常怀玉看出了岳母既不愿不舍又无可奈何的表情,心里也不是个滋味,挺难受的,心说,这一走,家里就留下岳母一个人了,空空荡荡的,没有一点合家欢乐,过年的氛围了,无奈今年只能这样了,明年过年长短得和岳母一块过,不能让她老人家再孤苦伶仃了。

然而,去年的计划彻底泡汤了,今年过年更麻烦,两头一家一个孤寡老人,顾了这头就顾不了那头,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啊。现在唯一的办法,也是最好的办法,那就是让岳母和我们一块回梁台村过年,让两位老人通过在梁台村的相处,回忆往事,激起旧情,最终走到一起生活。唯有如此,才能彻底把所有的难题解决掉。

想过这些之后,常怀玉对张忆珍说:“忆珍,我想跟你商议一下今年在哪过年的事。自从我妈去世后,我爹一个人留在家里孤苦伶仃的,实在可怜,也不知道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往常年底这个时候,应该是和我妈忙活着备办年货,蒸煮吃的喝的,一眼瞭儿女们过年回来,一家人热热乐乐团聚呢,看今年这光景,突然把一个走了,家里一定是冷冷清清的,想起来就叫人心酸。忆珍,我是这样想的,自从常远出生到现在,我爹还没有见过孙子的面,我寻思着咱们抱上儿子回老家过年吧,让他老人家也高兴高兴,你看怎么样?”

张忆珍说:“咱们一家三口人在哪里过年都好说,就是两方老人挺麻烦,回老家过年吧,就把我妈一个人留在家里了,去年不就是这样吗?我于心不忍。在河川过年吧,又把你爹一个人留在老家了,你又于心不忍,挺矛盾的,顾此失彼,左右为难。你脑筋好使,使劲儿想一想,能不能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让咱们都能顾及到双方老人。”

常怀玉听后,一本正经地说:“办法倒是有一个,就是说出来怕你接受不了。”

“快说,什么办法?只要能解决问题,我都能接受。”张忆珍着急地追问。

常怀玉撑起胆子,鼓足勇气,说:“让你妈和我爹一起生活。”

张忆珍听后,顿时,脸色大变,惊恐不安,着急地说:“你这是开玩笑吧?这成啥事了,父子两个找了母女两个,简直就是奇闻轶事,不怕世人笑话?”

“你看,我说什么了,知道你就接受不了,还是被我说准了,你这种观念太狭隘了,我问你,人生奋斗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追求美好幸福的生活吗?老年人最怕孤独,你妈就是个例子,咱们结婚典礼的时候,她喝多了酒,说什么了?这你知道。我俗话俗说,我爹是个光棍,你妈是个寡妇,寡妇和光棍,一样的心病,他们都怕孤独,人孤独就是不幸福,常言说得好,老伴老伴,老来做伴。两个老人年轻的时候就相爱过,彼此都知根知底,情投意合,结果由于历史的原因,被棒打鸳鸯了,可是,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两人都成了单身汉,又都老了,这不是正应了老来做伴这句话吗?所以,如果我们做儿女的促成此事,我倒觉得这是尽了大孝心了,还怕见识短浅的人笑话?为了老人有个幸福的晚年,这样做又有何不可呢?我觉得完全可以,你仔细琢磨琢磨,是不是这个理?”

常怀玉耐心地讲了一番超世脱俗的大道理,眼睛盯着张忆珍的表情。张忆珍听了这番话,也觉得有道理,但是,总感到有点那个,心里别扭,便说:“尽管你说得有道理,可是,怎么跟两位老人说呢,他们又能接受了吗?”

常怀玉开导说:“和老人说这事并不难,难的是我们的观念要摆正,如果我们从内心想通了,一切都好办,即使遇到阻力,只要我们耐心做工作,讲利弊,讲得失,讲情感,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说不定还一拍即合,正中两位老人的下怀呢。”

张忆珍转愠为悦,伸手推了常怀玉一把,撒娇般地说:“你真坏,好事全让你给遇上了。”

常怀玉接话说:“这么说你想通了?那好,那咱俩就齐心协力来做老人的思想工作,你抽时间单独和你妈谈谈,要有耐心,而且还要声情并茂,用真情实意打动她,一旦有了眉目,咱们就一块回梁台村过年,顾此失彼的难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我爹那边我负责,咱俩各负其责。依我看,咱们回梁台村过年这事问题不大,毕竟梁台村也是你妈的第二故乡,她对那里还是有感情的,至少对我们老常家还是有感情的。要不然我回去办丧事,你妈给我爹拿了两千块钱,还前安后顿要我安排好我爹的生活,那是旧情难忘啊。”

“去去去,别胡说八道,妄猜圣意,我妈那是报答你们老常家的恩情呢,尽往歪门邪道上想,你真坏。”张忆珍还是撒娇般地说。

常怀玉说话有水平,一句旧情难忘的成语,一语双关,妙不可言。这要看站在哪个角度理解了,站在恩情的角度理解,这话恰到好处;站在爱情的角度理解,这话还是恰到好处。所以说,华夏的语言文化博大精深,奇妙无穷,一辈子什么都不干,专门学习语言文化都未必学得精。

常怀玉把老婆逗乐了,张忆珍的思想包袱也放下了,多少天的心里筹划总算实现了第一步。其实,从他给母亲办完丧事之后,挥泪离开梁台村的那一刻起,他就在想,母亲已经走了,父亲还要生活下去,如何才能让老人有个幸福的后半辈子,实现自己曾经的诺言,这才是他这个做儿子最应该考虑的问题。要不然别人会说常怀玉入赘到白家,只顾照顾丈母娘,不管孤苦伶仃的老爹了。于是,他绞尽脑汁,苦思冥想,最后还是觉得父亲和丈母娘走到一起最合适。这倒不是说忘了母亲的恩情,去让父亲另有新欢,而是考虑到活着的人应该享受生活,应该过好每一天。

此时此刻,常怀玉感觉希望就在眼前,只等老婆佳音了。

稍后,白玉从菜市场买菜回来,准备做饭。常怀玉暗示张忆珍去帮厨,瞅合适的时机把话挑明,他在炕上哄儿子睡觉。

厨房里,母女俩开始做饭。白玉边摘芹菜边说:“过两天就是腊月二十三了,灶王爷要上天,妈今天买了十斤糕面,咱们二十三炸油糕,恭送灶王爷上天。明天让怀玉哄住宝宝,你跟妈出去采办些年货。”

张忆珍一听母亲说要采办年货,便急忙说:“妈,咱们是不是晚几天再买?先跟怀玉商量一下过年的事。”

白玉说:“你这丫头,过个年还用商量,商量什么?”

张忆珍说:“我是说今年在哪里过年?”

白玉说:“咳,在家里过年呗,还能去哪里?”

“梁台村。”张忆珍可怜巴巴地看着母亲,乞求般地说。

白玉一听这话,停下了手,看着女儿着急地说:“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睁着眼睛说瞎话,去年你们新婚头一年,回老家过年那是理所当然的,可是,今年已经是第二年了,也该和我过年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怎么,莫非今年还想把我一个人丢下过年?想都别想,再说了,我离不开小宝宝,如果你们一定要走的话,那就把小宝宝给我留下,你们走吧。”

白玉似乎很生气,心说,闺女就是外人,一旦有了婆家,就跟娘家两条心了,难怪常言说,闺女是贼,吃里扒外,说得一点也不假。

张忆珍一看母亲生气了,便急忙解释说:“妈妈,您误会了,不是我们回梁台村过年,而是我们回梁台村过年。”

张忆珍说第一个“我们”时没有看母亲,但是,说第二个“我们”时却看向母亲,这是语言和会意相结合的表达。然而,白玉却越听越糊涂,说:“你这丫头,说话怎么语无伦次的,我们我们的,还不是你们吗?”

张忆珍着急地解释说:“我说的我们也包括您在内。”

“我也去梁台村过年?”白玉惊愕地问。

“嗯。”张忆珍边说边点头,心说,这回总算说清楚了。

白玉说:“傻丫头,你也不想想,我去算什么,哪有当娘的跟上闺女到亲家门上过年的,我活了这把年纪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别想起一出是一出。”

张忆珍着急慌忙地说:“不是去过年,是那个,那个……”

“你这丫头,今天这是怎么了,说话含糊其词,脑袋进水了?不是去过年,那个那个的,到底是哪个?”白玉被闺女彻底搞糊涂了,眼睛瞪着闺女追问道。

“就是那个,那个,怀玉!怀玉!你快过来说吧,我怕。”张忆珍心里发怵,急忙喊常怀玉解围。

常怀玉出了西里间,轻轻地把门带上,然后,站在客厅当地说:“什么事?大呼小叫的,差点把常远吵醒来。”其实,他心里非常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是装聋作哑罢了。

白玉见女婿问话,便转过头来看向女婿,说:“你们俩搞得什么名堂,一会儿说回梁台村过年,一会儿说不是,又说这个那个的,到底是哪个?”

常怀玉满脸堆笑,委婉地回答说:“妈,是这样,我和忆珍议论说,梁台村也是妈的第二故乡,几十年没有回去了,现在变化可大了,人们不再饿肚子了,而且,莜面都能卖上好价钱,每年过年都能穿上新衣裳,所以,就想让妈回去看看,没有这个那个的,是忆珍脑子不够用,没有表达清楚。”

张忆珍一听急眼了,委屈地说:“你才脑子不够用!骂谁呢,是你亲口说的,让我妈和你爹一起过生活,现在竟然是猪八戒不认好赖人,倒打一耙。”

“看看,还说自己脑子够用了,一时三刻就把老师傅给出卖了。”常怀玉笑着对张忆珍说。

这回白玉总算听明白了,原来如此。其实在常母去世后,白玉的脑海里也闪现过这种念头,但是,转念又一想,这不是痴心妄想吗?一来是常母刚去世,尸骨未寒,即使常宝珍续弦,那也不能如此急速,迫不及待,那会让世人撅起屁股耻笑他的。二来是自己和常宝珍现在已经成了顶头儿女亲家,今非昔比,世俗如山,怎么能旧梦重圆呢?人言可畏啊。所以,这种念头在白玉的脑海里一闪而过,连她自己都不敢再想了。现在一搞明白缘由,白玉一时也有口难说,无法表达自己的内心世界,只好把头扭了过去,低下头来摘芹菜。

常怀玉见岳母沉默不语,便走过来挽住岳母的胳膊,说:“妈,咱们到外面坐坐,坐下听我慢慢解释。”

白玉放下芹菜,三人走出厨房来,各自在客厅的方桌旁坐下。

常怀玉接着说:“妈,这事我想了好长时间了,我不是个逆子,这您知道,我妈已经走了,人死不能复生,但是,活着的人还要活下去,总不能因为走了的人而痛苦一辈子吧,我认为痛苦不能救回离去的人,所以,我们要有勇气让生活过的更幸福,更舒畅,这才是正确的人生观。再说了,走了的人一闭眼睛什么也不知道了,她能管了活着的人过好过坏?因此,时代不同了,我们的观念也要更新,不能固步自封,愚昧守旧,传统的世俗观念有时候会害死人,咱们母子俩都是有文化的人,不能让世俗观念束缚了自己的手脚,要解放思想,走自己的路,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怎么幸福怎么来,别人的闲言碎语那都是扯淡,他帮不了咱们,只有咱们自己帮自己,才能过上美好的光景。反过来说,如果我妈地下有知的话,她也不会忍心看着我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生活,我妈是个善良的人,我懂我妈的心。我之所以想把这事办成,那是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理由,那就是您和我爹知根知底,当年要不是政治环境所迫,你们早就走到一起了,您说对不对?过去是条件所限制,谁也无可奈何,可是,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又有了可能的先决条件,我们为什么不能向好的方向发展呢?”

这正是,大孝之下有高论,全盘考虑来促婚。一能解困利子孙,二能团圆享天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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