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强的大队人马进山后,在山口的关隘处安营扎寨,设置路卡。当日相安无事,偃旗息鼓。
几天以后,徐强排兵布阵停当,兵分两路。一路人马在山口把关收费,由松巴尔领队。另一路人马直捣私人铁矿办公室,由铁头领队。
先说山口收费站,过往大车每车收费五十元,过往小车每车收费十元。徐强不愧是足智多谋之人,他给松巴尔交代,万不得已的情况下,避免和司机发生暴力冲突,要给司机耐心讲解草原生态的重要性,把司机拖住,不让车辆通过就是胜利。而且,还像模像样地印制了通行卡,车辆交费后,司机就可以拿到通行卡,返回时交卡通过,还算手下留情,良心没有彻底泯灭,没有双向收费。
收费站第一天开张,一时三刻就拦住了二十多辆拉矿石的大卡车,司机们下来集体抗议。
有人气愤地说:“这里又不是国家公路,你们凭什么乱收过路费?”
还有人强硬地说:“你们非法收费,那就是车匪路霸,你们就不怕我们到公安局告你们去?”
松巴尔满不在乎地说:“随你们的便,这里是我家的草原牧场,你们的车轱辘辗压了我的牧草,我的牲畜就没有草吃,你让我们牧民怎么生活,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你们不明白?现在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不想掏钱也可以,那就从空中飞过去,不要辗压我们的牧草。”
司机们一看这阵势,知道遇上了红皮黑鬼,大家一合计,纷纷表态掏钱吧,要不然耽误一趟拉运损失就不小,再晚了钢城钢铁厂的收料人员也该下班了,白白耽误一天挣钱的功夫,先应付过关,日后抽时间去公安局告他。于是,大家就乖乖地交了过路费,放车走人。然而,司机们三五成群地告到巴图局长那里,却被巴图都给顶了回来。从此以后,司机每趟交纳过路费成了常态。
再说山上的讨债鬼,铁头率领手下人马开始围攻铁矿矿主。徐强初步制定出杠杠,每天收取每家铁矿两千元。铁头腰间别把小劈斧,从白衬衫外面看得真真切切,手下弟兄们也不空手,有拿砍刀的,有拿板斧的,煞是吓人。南方老板钟成刚见状,赶紧沏茶递烟,热情招待。然后,打发手下人去叫其他矿主。
不大一会儿工夫,其他矿主都赶了过来。钟成刚大概也是行走江湖之人,一番客套之后,说:“不知各位好汉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铁头开门见山地说:“你们开矿赚大钱,一顿开山炮响过,飞沙走石都落在了我们的草场上,严重地破坏了我们的牧草生长,我们牧民祖祖辈辈全靠放牧生存,草场没有草牲畜吃什么?再说了,你们整天开山放炮,把我们的牛羊吓得胆战心惊,寝食难安,就连母畜都无法怀孕产仔了,给我们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损失。所以,我们是来收取损失费的。”
钟成刚看向铁头,赔着笑脸说:“好汉说笑了,放炮怎么能和母畜怀孕扯上关系呢,又怎么能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这话有点说大了吧?”
铁头说:“你是南方人,当然不懂得草原上的事情了,那我今天就给你说个一清二楚,让你也增长一点见识。你肯定听过我们内蒙古的一首牧歌,叫做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挥动鞭儿响四方,赞歌更嘹亮。几千年来,我们的牲畜是在环境优美,空气新鲜的条件下生长的,每天听着马头琴悠扬的旋律吃草、戏耍、谈恋爱,如今突然听到隆隆的炮声,惊慌失措的,哪还有心情吃草,更没有心思谈恋爱了,整天提心吊胆,东张西望,生怕飞来的石块砸到自己,你想啊,谈不成恋爱就怀不了孕,这是最基本的常识,你是过来人,不会不清楚这个道理吧?”
南方老板们听后,又想笑又不敢笑,心说,内蒙古大草原和我们南方就是不一样,连畜生都会谈恋爱,不简单。但是,转念又一想,不对,即使不能谈恋爱,那也不至于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吧?
于是,钟成刚好奇地问:“好汉你说说,如何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铁头说:“那就拿我们的羊群来说吧,我们有两千多只羊,其中母羊就有两千只,第一年一只老母羊产下一个母羔子,第二年老母羊仍然产下一个母羔子,但是,老母羊第一年产下的母羔子第二年也产下母羔子,第三年第四年同样如此,你算一算十年之后是多少只羊?”
众老板听得目瞪口呆,瞠目结舌。他们被铁头绕得稀里糊涂,一时三刻懵得还真算不清这笔账。
稍后,铁头又说:“你们算不出来吧?其实我也算不出来,我们草原上到底有多少羊群,就像天上的星星,我们也数不清,这还是一只老母羊的账,咱们就算不出来啦,更何况是两千只老母羊呢?所以说,我们的损失是不可估量的。你是个聪明人,又是个大买卖人,我们适当的收你一点损失费,你说应该不应该?”
钟成刚听后,仔细一想,好汉说得虽然有些夸张,但是,损失肯定是在所难免的。于是,就问:“不知好汉要收多少损失费?”
铁头说:“不多,每天一只羊按一块钱收费,我看你像个走江湖之人,挺识相的,既然你痛快,我也痛快,我做主了,就按两千只羊算吧,零头就给你免了。”
众老板听后,甚是惊愕,都看向钟成刚。
钟成刚脸皮紧绷,说:“太多了,每天每只羊一元钱,一天就是两千元,一个月就是六万元,一年下来就是七十二万元,我接受不了。”
铁头故意用手摸摸腰后的劈斧,说:“接受不了也得接受,我给你再算一笔账,现在一斤羊肉十来块钱,一只羊几十斤重,一只羊就能卖几百块钱,还有一张羊皮也能卖几十块钱,再乘以算不清的羊,你算算看是多少钱?每天要你两千块钱,你只占便宜不吃亏。再说了,古人说得好,要想打得深山虎,需先安住四邻土,你来我们草原上发大财,你吃肥肉也得给我们喝碗汤吧?我劝你还是乖乖地把补偿费交了吧,否则的话,你这铁矿就开不成,我一不让你放炮,二不让你走我的草场,咱们就这么耗着,看谁耗得过谁。”
众老板听了这番话,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心说,这帮黑老大惹不起,好汉不吃眼前亏,暂且把今天的费用交了,马上进城找政府,看看他们把我们招来还管不管这事。于是,钟成刚说:“好吧,就按你说的交吧,不过,现在矿上资金吃紧,只能一天一天地交,你看如何?”
铁头说:“可以,不过,你们得每天管弟兄们的饭,总不能让我们在这深山老林里挨饿吧?”
众老板听后,叫苦不迭,苦不堪言,只好把一腔怒火和怨气暂且强压在心底。随后,大家都乖乖地交了两千块钱的补偿费。
在这深山老林里,手机没有信号,想打个电话责问政府都办不到。于是,几个南方老板合计了一下,决定到阴山县找政府去理论。他们同乘一辆车,来到阴山县党政大楼,气势汹汹地走进了主管工业工作的王副县长办公室。
南方老板们七嘴八舌头地诉说了山上的具体情况,王富贵听后,拿起电话打通了巴图局长的电话,说:“巴图局长,后山铁矿的几个矿主来告状,说是有一伙牧民强制收取草原损失费,我把他们打发到你那里,你要亲自过问一下,把这事处理好。”
巴图局长回答说:“好的,你让他们过来吧,我会处理好的。”
不大一会儿工夫,几个南方老板走进了巴图局长的办公室。
巴图局长让坐后,同样如此,几个老板还是愤愤不平地把山上的情况诉说了一遍。
巴图局长听后,坐在办公椅子上沉思片刻,然后,说:“常听人说,你们南方人脑袋瓜子非常聪明,我今天想探讨一下你们的思维,这样吧,咱们就拿山上这件事来说吧,假如那片草场是你们的,你们就是牧民,以草原放牧为生,现在收取补偿费的那些牧民是矿主,面对这种情况,你们应该怎么办?”
几个老板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无话可说。稍后,钟成刚说:“尽管如此,那也不能收取那么多钱吧。”
巴图局长问:“他们收你们多少钱?”
钟成刚回答说:“每个铁矿每天收取两千元。”
“理由是什么?”巴图局长问。
钟成刚说:“他们说,第一年一只老母羊产下一只母羔子,第二年老母羊仍然产下一只母羔子,但是,老母羊第一年产下的母羔子第二年也产下母羔子,以后每年同样如此,让我们算一算十年之后是多少只羊,他们还说他们有两千多只羊,仅母羊就有两千只,零头给我们免了,每只羊每天收取一块钱,算下来就是两千块钱,这就是他们的理由。”
巴图局长听后,笑了笑,说:“那你们算清没有,一只母羊生母羊,以后都是母羊生母羊,十年以后,这只母羊一共有多少子孙后代?”
众老板听后,又是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巴图局长见众人窘迫,接着说:“既然连你们南方人都算不清楚的账,那就说明这个数目非常大,是不是?账不瞒算,我现在就给你们算一算这笔账。一只老母羊第一年下一只母羔子,是两只羊,第二年这两只母羊又各下一只母羔子,一共是四只母羊,第三年是八只母羊,第四年是十六只母羊,第五年是三十二只母羊,第六年是六十四只母羊,第七年是一百二十八只母羊,第八年是二百五十六只母羊,第九年是五百一十二只母羊,第十年是一千零二十四只母羊,人家现在就有母羊两千只,十年之后就是二百零四万八千只羊,这还是按母羊下单羔子计算,其实草片好的牧场,大部分母羊下得都是双羔子,那些牧民没有按双羔子和你们算账,说明你们的运气还不错。所以,人家一只羊一天向你们要一块钱的草料钱,才是两千块钱,要我说并不多,再说了,你们那么大的买卖,日进斗金,还在乎这两个钱?依我看还是和气生财吧,每天多挖几铲铁矿石不就出来了吗?”
众老板听了这番话,知道巴图局长是在有意袒护那些黑社会无赖,但也无可奈何。心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出门在外,为了赚钱还是忍辱负重吧。于是,只能怏怏不乐地默认了收费。
以上两项收费,徐强美其名曰维护草原生态补偿费,收费时间竟然长达十几年,直到党中央发起扫黑除恶的行动后,才撤销了收费。这是后话,以后再叙。
新官上任三把火大概成了常规,应该都是为了体现自己的才能而为之吧。新任县长钱登云一上任就大抓后山铁矿工作,他通过自治区相关部门又从外地招商引资,引进了十几家外地矿产企业。在副县长王富贵的直接领导下,没用多长时间,各家矿产企业设备安装完毕,并且为了方便矿上的生产生活,还搞了一些基础设施建设,把移动公司的信号发射塔安装在了大山顶上,方便通讯联络。另外还专门规划了一片空地,拉上了220伏民用电线,为小商小贩提供商业经营条件。随后,开始了大规模的开采作业。一时三刻,阴山县背靠的阴山山脉支系一线热闹了起来。由于该山系矿产资源丰富,开采规模又大,所以,极大地拉动了相关产业的内需。
周边有些脑筋活套的人看到了商机,有人买翻斗车运输矿石;有人搭个彩钢房开饭店;有人开小卖部;还有人开酒吧和卡拉OK厅。一些零星的散户就更不用说了,有人挑着担子卖茶叶蛋;有人骑个三轮车放上火炉子卖羊杂碎。总之,五花八门,应有尽有,一派繁荣昌盛的景象。
刘占山退役回来后,在村子里种了几年庄稼,但是,地里的收入也就平平常常,没有多大起色。于是,他就绞尽脑汁苦思冥想,琢磨发财的道道。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他决定买辆三轮车进山收购皮毛,然后卖给大皮毛贩子。刘占山平时好交朋友,他家距离山上的牧民嘎查十几里路,嘎查里还有几个朋友。每年冬天,刘占山杀猪时就叫来蒙古族朋友,吃杀猪烩菜,喝烧酒,春节的时候也叫来做客。当然了,他去到嘎查,人家蒙古族朋友更是热情招待,吃手扒羊肉,喝大酒。所谓喝大酒,大概形式就是嘎查里的男女老少都来凑热闹,大家一起唱起敬酒歌,这时会有一位美丽的蒙古族姑娘双手捧着哈达献给尊贵的客人,然后,双手端起银碗敬酒。接下来就是大家共同唱起蒙古长调,一曲唱完之后,主人再给尊贵的客人敬酒,敬完酒接着再唱,如此循环,周而复始,可谓马拉松式的喝酒,有时从早到晚还整夜地红火热闹。
就这样,一来二往,刘占山和蒙古人打得火热,他进山收购羊毛羊皮,牧民们都卖给他,有时手头钱紧,牧民们就赊给他,反正三轮车天天都是满载而归。几年下来,刘占山鸟枪换炮开上了农用汽车,收购皮毛的买卖越做越大。再后来,他的儿子刘满仓念书不成器,贪耍,整天抱着手机玩游戏。于是,他就一咬牙,一跺脚,干脆让儿子考了A本驾驶证,和他一起进山收皮毛。
刘占山在宏安大酒店开业典礼上,看到常怀玉生意做得那么大,心中感慨万千,煞是羡慕。回来后,父子俩仍然进山收购皮毛。第二年,春季羊毛剪下来的时候,父子俩抢行情,车不停轮地一溜山湾收羊毛。当他们路过各个铁矿看到如此繁荣的景象时,刘占山触景生情,也想把事业做得大一点。于是,就在抢购了一个多月的春毛之后,刘占山便和儿子商议,说:“人家大车拉运矿石跑得那么欢拾,要不咱们也买辆大车跑运输,你拉矿石,我收皮毛,双管齐下,一年的收入就更多啦,我的老战友王富贵主管后山铁矿,求他跟矿上打个招呼,咱们就能做这个营生,你看怎么样?”
刘满仓听后,举双手赞成。于是,父子俩就用全款接回一辆翻斗大卡车,下户买费,然后就开始上山拉矿石。
第一天拉矿石,刘占山不放心儿子一个人去,心说,总得把路跑熟了再甩手。于是,他便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和儿子一起上山。
当他们开车到了徐强的收费站时,松巴尔的手下拦住了车,要他们交过路费。刘满仓血气方刚,年轻气盛,死活不给掏钱。于是,双方发生了争吵,刘满仓边吵边瞅着机会,一看拦车设备只是一根长长的松木条子,就加大油门闯了过去。上山装满矿石回来时,刘满仓还是强行闯关。
松巴尔见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说时迟,那时快,跳上皮卡车就追了上去。
山里的下行路都是左边靠山崖,右边万丈深渊。松巴尔超车后,故意别刘满仓的大车,也是刘满仓心地善良,没有操坏心眼,他几次急刹车不忍心撞上皮卡车。然而,到了一段下坡路,车已经刹不住了,他还是不忍心撞上皮卡车,便把方向盘猛一拧,结果,大卡车撞到了左边的山崖上,车翻矿石洒,横着挡住了通行山路,父子俩当场昏迷不醒。
不多时,上行车和下行车都被挡在了路上,有好心的司机赶快给交警打电话报警。后山片的乡里住着一个交警分队,分队接到报警后及时赶了过来。交警们七手八脚拍照的,拿米绳丈量现场的,然后,分队长当机立断,用警车拉上刘占山和刘满仓,风驰电逝般地直奔钢城医院。
后山铁矿距离钢城比较近,警车赶到医院后,交警赶紧把刘占山父子俩抬进急诊室抢救。大夫一检查,刘满仓因脑袋破裂失血过多已经死亡。刘占山重度昏迷,紧急抢救后,死里逃生,住院治疗。
这正是,黑恶势力在横行,一把大伞来罩定。歪理调侃南方人,用心险恶害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