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海生领着常怀玉和刘贵生在鱼塘边看了一番,然后,三人上了小船划到陷鱼包旁边,丁海生手持抄网,一网下去捞上了满满一网鱼,常怀玉和刘贵生每人逮了一条大鲤鱼扔进船舱。丁海生说:“你俩捡半斤左右的大板瓜子逮,这种鲫鱼年头长,肉精入味,比大鲤鱼好吃。”
二人听后,用心擒逮大板瓜子,但是,由于板瓜子表面光滑,又挣扎扭抖,不时有脱手之鱼栽进水里。这下让常怀玉激起了童心,他像小孩子一样,和鱼摽起劲来。只见他每逮一条鱼,两手使劲卡住鱼头和鱼尾巴,嘴里不时还念叨着“看你往哪跑”的狠话。不大功夫,船舱里已经有了大约三十来斤鲤鱼和鲫鱼,两人直喊管够吃了。
三人回到丁海生的小二楼,樊美桃一看常怀玉来了,赶紧热接热待,让座上茶,并且,亲自剥了一个香蕉递到常怀玉的手里。
常怀玉说声“谢谢”,在沙发上坐下之后,对丁海生说:“海生,我有几年没有和战友们见面了,今晚想和大家一块聚聚,你能不能把萧岐山、郭楞小、弓建强,还有黑子哥一块叫来热闹热闹?就是让你破费了。”
丁海生说:“你说破费就见外了,多少年了,我请你都请不来,今天好不容易你来了,这么点要求算什么,我马上通知萧岐山,让他开车接上弓建强和郭楞小,顺路到砖瓦厂把黑子哥接上,这不就全了。”
常怀玉说声“谢谢”。丁海生掏出手机给萧岐山打了电话,告诉他如何如何,萧岐山一听说常怀玉和刘贵生已经到了,当即回话说马上行动。
这些年来,萧岐山最感激的人就是常怀玉和刘贵生,他俩算是萧岐山的恩人,两人都帮了他不少的忙。此时,他听到两人已经到了丁海生家,尤其是稀罕常怀玉,好几年没有见面了,心里怪想的。于是,他便和韩巧丽打个招呼,开车接人去了。
丁海生打完电话,开始拾掇鱼,常怀玉也挽起袖子来帮忙。
樊美桃见状,说:“不用你忙活儿,你坐着喝茶聊天吧,你是老总,哪能让你动手呢。”
常怀玉笑着说:“什么老总不老总,在战友面前我就是一个老兵,你别忘了我也是农村人。”
樊美桃听了这话,更加敬佩常怀玉的为人处世。稍后,丁海生边刮鱼鳞边说:“怀玉,请你给我个机会吧,你这次回来搞得两处大工程,投资一定不小,我没有多少钱,但是,我有这个心,多少是我的一点心意,我和樊美桃已经商议好了,钱不多,支援你一百万,了却我们夫妻俩多年来的心愿,请你不要嫌钱少。”
刘贵生听后,直咋舌头,感叹不已。
常怀玉停下手,看看丁海生,再看向樊美桃,见樊美桃点头认可,便感激地说:“感谢你们,难得你们的这片心意,不过,你们一定要计划好了,不能因为支援我而耽误了你们的生意。”
樊美桃深情地说:“我们已经计划好了,不会误事的,你就放心用吧。想想当初,在我们揭不开锅的时候,是你伸出了援助之手,送来的两千块钱才帮我们度过了艰难的日子,我们夫妻俩一辈子也忘不了,这次就算是知恩图报吧。”
常怀玉说:“你们不要把这事放在心上,战友之间互相帮一把都是应该的,人有善心必有善报,你们今天对我的支援就证实了这一点。好吧,你们的支援我收下了,再一次感谢你们两口子。”
平心而论,常怀玉确实是个讲义气的人,这些年来,他帮助了很多战友,如萧岐山,已故段玉良,辛二蛋等。还有梁台村十来个父老乡亲,都是因为看大病掏不起钱,他都给予了资助。他之所以这么做,与他的苦难经历是分不开的。每当他看到周围的人遇到困难的时候,他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苦难时的情景,所以,只要在他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他都会义不容辞地帮助别人,这已经成了他的秉性。
还是丁海生亲自下厨炖鱼,这是他的拿手好戏。不多时,萧岐山他们到了。常怀玉和他们一一握手后,拉着黑子哥坐下,说:“黑子哥,你的砖厂怎么样,现存多少砖?”
黑子哥回答说:“实心砖不太多,主要是多孔砌块多。”
砖瓦厂改制后,黑子哥从常怀玉那里借了三十万元,买下了制砖车间和二号砖窑。前几年在常怀玉的指导下,黑子哥又上了一套制作多孔节能砌块的机械设备。因为常怀玉是内行,他从国家对节能的有关规定就能看出,填充墙所用的砌体材料,实心黏土砖将要被多孔节能砌块逐渐取代。当时,建筑单位在施工前就要缴纳实心黏土砖限制使用费,又叫墙改保证金,按5元/㎡建筑面积缴纳,返还标准按该工程已缴实心粘土砖“限制使用费”的比例计算,只外墙未使用者返还40%;只内墙未使用者返还50%;内外墙均未使用者返还90%,建筑单位在砌体抹灰前申请返还,如已抹灰则最多返还50%。所以,早在几年前黑子哥就开始生产多孔节能砌块了。
常怀玉说:“这就闹对了,阴山县这次开发的项目,填充墙要求全部上多孔节能砌块。黑子哥,你要抓紧生产,尽量加班加点往出赶制,有多少要多少,销路不是问题。”
黑子哥听后,感激地说:“我明白了,全凭弟兄们帮忙。”
挨到傍晚时分,樊美桃在餐桌上摆好了凉菜,招呼大家入席,准备开宴。不多时,卫自如到来,大家都起身迎接,卫自如回礼说:“坐坐,大家都请坐。”然后,众人又重新坐下。
就在这时,王富贵进门了,众人一看,王富贵身后跟着孙改枝,大家心知肚明。只见她虽然徐娘半老,但是风韵犹存。这些年来,王富贵没少招呼孙改枝,每年总要让开发商分些水、电、暖安装工程给她,孤儿寡母在经济上倒是不存在问题,就是孙改枝在感情上欠缺太多。于是乎,王富贵就于心不忍,助人为乐,尤其是和刘美丽离婚后,更是一揽大包地招呼孙改枝。
刘贵生瞥一眼王富贵,心说,太不仗义了,战友的遗孀都要霸占,见色忘义,道德败坏,可惜了刘美丽那么好个正直的女人,当初瞎了眼嫁给他,到最后害了自己。
孙改枝一眼看到常怀玉,便走到他身边坐下,伸出双手握住了他的左手,说:“我今天就是专门来见你这个大恩人的,大家不要笑话我。”
常怀玉顿时觉得好不自在,但又不好推脱,只能尴尬着,脸色通红。孙改枝说罢,眼里便流出泪水来。常怀玉见状,赶紧安慰说:“不要难过了,你的心情我们都能理解,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振作起来开始新的生活吧。”
常怀玉趁此机会用右手拍拍孙改枝的双手,将左手抽了出来。孙改枝被常怀玉这一煽情地说道,顿时出声哭了起来,众人的心情都很沉重。是啊,段玉良正是年富力强做事的时候,却不幸英年早逝,留下孤儿寡母着实可怜。孙改枝哭过一出之后,说:“我一看见你们战友聚到一块,有说有笑的,我的心就痛得活不出来,不由我的,控制不住,请战友们谅解我这个疯婆子吧。”
常怀玉说:“没关系,人之常情,今后你自己要往开想,走的已经走了,我们活着的人还要生活,而且还要生活得更好,这样才能让走了的人放心。不怕大家笑话,当日我母亲走了,我也是痛苦不堪,可是,后来仔细一琢磨,走了的人一闭眼睛什么都不管了,留下活着的人怎么办,总不能悲伤一辈子吧?于是,我就冲破世俗观念,大胆地把家父和外母娘撮合到了一起,这不是,现在两位老人生活得很幸福,所以说,如果遇到合适的,你就重新组合家庭吧,赶快从悲伤的阴影中走出来。”
常怀玉这么一说,孙改枝又哭了一出。稍后,在众人的劝慰下,孙改枝止住了哭泣,端起酒杯站起来,说:“谢谢战友们,你们的话我记住了,今天我借花献佛,首先给我们的大恩人敬一杯酒,怀玉哥,祝你身体健康,事业兴旺发达,万事如意,请你干了这杯酒。”
常怀玉也站起来,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说:“坚强点,以后有什么困难你就说话,战友们不会不管的。”
孙改枝接住酒杯斟满酒,再一次共敬大家,众人一饮而尽。
这次战友小聚,大家带着一半伤感和同情心进行着。有人埋头吃鱼吃菜,有人自斟自饮,也有左右相邀共饮的,反正气氛比较压抑。常怀玉看着众人的表情,站起来说:“我敬大家一杯,祝战友们和军嫂们健康平安,快乐生活,并给大家献歌一曲,好人一生平安。”
众人掌声响起,常怀玉一饮而尽,然后放喉唱起。
“有过多少往事,仿佛就在昨天,有过多少朋友,仿佛还在身边。也曾心意沉沉,相逢是苦是甜,如今举杯祝愿好人一生平安,谁能与我同醉,相知年年岁岁,咫尺天涯皆有缘,此情温暖人间……”。
常怀玉声情并茂,唱出了意境,众人感慨地鼓掌。然后,常怀玉招呼大家说:“谁能与我同醉,相知年年岁岁,请举起酒杯来,干杯!”
所有人都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孙改枝的眼里转着泪花,深情地看着常怀玉的侧脸,许久目不转睛。
……
第二天上午,常怀玉带车到民政局接上刘贵生,去辛二圪旦村看望李杏花。
算起来辛二蛋已有三个春节没有露面了,他就像在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连他的父母都不知其所踪。李杏花一个人种着辛二蛋的六亩半田地,她在娘家的田地由父母经营着,每年秋收下来,父母尽数将她地里的收入给了她,甚至还要多给些。可怜天下父母心,看到闺女和外孙母子俩相依为命,老两口常常是老泪纵横,以泪洗面。李母曾经多次劝说她再找个男人和她一起拉扯娃娃长大,可她就是不听,坚持一个人生活下去。好在婆婆公公心疼她,地里的农活都帮着干,也经常给孙子辛勇先兜里揣钱。
常怀玉和刘贵生一路打问,总算找到了李杏花的家。
小车开进院子里停下,常怀玉和刘贵生从车里钻出来,李杏花隔着窗玻璃一看是二位,赶紧从家里出来迎接,说:“没想到二位恩人来了,快进家。”
常怀玉环顾了一下院落,地面干干净净,院落拾掇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精把人家。他说:“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不该瞒着我们,一个人家里至外一把手,多不容易,你也不给我们打个电话,就一个人硬撑着,这怎么能行呢?”
李杏花眼里转出泪珠,说:“先进家,进去再说吧。”
常怀玉和刘贵生进家后,在外间的炕楞沿上坐下,李杏花沏茶上水。
邻居看到李杏花院子里开进一辆小车子,以为是辛二蛋回来了,赶紧过来看究竟。
李杏花给大家一一端茶倒水,忙完之后,她给邻居介绍说:“这两位都是二蛋的老战友,这位是常总,在河川市开大公司,我们勇先看病的费用大部分都是他资助的,花了一万多块钱。这位是咱们县民政局的刘副局长,在他的组织下,众多战友也给资助了一万多块钱。”
常怀玉和刘贵生站起来,与邻居握手。
李杏花介绍完后,又对邻居说:“麻烦你去叫一下勇先的爷爷奶奶,让他们也过来见一下我们的大恩人。”
邻居转身出门。常怀玉和刘贵生重新坐下。常怀玉对李杏花说:“前年腊月你和勇先临走的时候,我们前安后顿让你每年等勇先放了寒假,领上娃娃来河川市一趟,你怎么就不去呢?”
李杏花抹着眼泪说:“我实在是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图借你们的钱不让还,我们娘俩去了,忆珍给我们又是买穿的,又是买戴的,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所以就没有去。”
常怀玉责怪地说:“你看看,你多这个心干什么,忆珍不是说了吗,勇先的上学学费如有困难,让你随时打电话,结果你也不打个电话,正好遇上我们也太忙了,一天到晚忙公司的事,把这事就给忘了,以后可不能这样,再有两年勇先就要考大学,忆珍承诺勇先上大学的一切费用由我们包了,到时候你这样硬撑着怎么能行呢?”
说话间,辛勇先的爷爷奶奶进了门,常怀玉和刘贵生站起来,李杏花赶紧把他俩介绍给二老。辛父激动地上来和二位握手,说:“恩人啊,你们是我们老辛家的大恩人,杏花都给我们说过了,我孙子看病花得钱要不是你们资助,我们就是出去抢也抢不来,我老汉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恩人了。”
常怀玉说:“辛大爷,您坐,您不用这么客气,战友家有了困难,战友们伸出手来帮一把,那是应该的,您不必挂在心上。”
辛父在炕楞沿上坐下,叹口气,说:“唉,我那不争气的小子,连你们的脚后跟都撵不上,我操他那个祖宗,给他爷一刮股走了三个年头,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杳无音信,快死了也好,就当我没有养他,你们看看,娃娃都那么大了,他给他爷外头混上女人,把老婆娃娃都抛弃了,真是个畜生王八蛋!你说家里头没有个男人,留下母子俩多可怜。”辛父说着话,用衣袖擦拭眼角的泪水。
常怀玉和刘贵生也在炕楞沿上坐下。常怀玉安慰说:“辛大爷,您不要骂了,也不要生气了,二蛋一时冲动做下了蠢事,说不定哪天醒悟了就会回来的,浪子回头金不换。”
辛母的眼里似乎也有泪花,但她强装心硬,说:“二位恩人快请坐,咱们不提那个畜牲了,恩人们来了咱们高兴,你看这三春季,农村也没有什么好吃的,杏花,咱们娘母两个杀只大红公鸡招待二位恩人吧。”
这正是,芸芸众生各有命,前世今生早注定。悲欢离合不由人,此中因果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