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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北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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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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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之水万古流》连载

第七十章


过了腊月二十三,辛父辛母拿了些蒸炸的席面,来眊瞭(看望)孙子辛勇先。进门后,老两口抱住孙子先亲了几口,然后,辛母对媳妇说:“眼看快要过年了,二蛋怎么还不回来?”

李杏花掩饰地说:“他给人家打工,由不得他,也许工作繁忙,一时半会儿走不开。”

辛母又问:“那他在哪里打工?”

李杏花回答说:“具体在哪里打工,我也不清楚,只听他说过河川市有个战友事业做得挺大,也许他去投奔人家了。”

辛母听后,无可奈何,半信半疑。心说,二蛋一走就是半年多了,工作再忙也得回家过年吧,自从给勇先看病的时候捎回一次话来(打电话),这么长时间也不说再捎个话回来,叫人心里不踏实。转念又一想,或许大年三十会回来,常听人说,上班的人都在三十那天才放假。于是,老两口坐了一会儿就回老院子去了。

辛二蛋成家两年以后,向村里要了宅基地,盖起了穿靴戴帽的新房,搬出了老院子。老院子在村子的北头,辛二蛋的新房在村子的南头,相距不过一里路,中间隔着堂叔的小卖部。老两口走到小卖部门口的时候,辛母说:“咱们进去问问他叔,看看二蛋最近捎回话来没有?”

辛父点头赞同。于是,老两口就走进了小卖部。堂叔见哥嫂进来,赶紧递烟倒茶,让哥嫂坐下。堂叔说:“又眊瞭孙子去了?”

辛母笑着说:“是了,打几天不见孙子一面,耳朵响得嚯哨哨的,他叔,我问你,最近二蛋捎没捎回话来?”

嚯哨哨是本地幽默语言,形容非常想念的意思。

堂叔回答说:“最近没有,倒是老秋天的时候,二蛋打回电话来让我叫杏花来接过电话,杏花来了以后,二蛋又打过电话来,当时是杏花接的电话,人家小两口说话,我这个长辈自然要回避,我躲进里间去捎带着听了一耳朵,隐隐忽忽听到二蛋让杏花拿什么户口簿,对了,还有结婚证什么的,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便过问,怎么了,出事了?”

辛母赶紧说:“没有,没有,都挺好,就是我们挂念二蛋,这个小子走了半年多了,也不说经常捎个口信回来,报个平安,让人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在外头打工怎么样?眼看快要过年了,还不回来。”

堂叔安慰说:“你这是多余的牵挂,当年二蛋当兵,一走就是两年,也没见你这么牵挂过,那个时候他还是个娃娃,现在已经是四十来岁的人了,你还担心他干什么?没必要,把心放在肚子里吧,说不定一半天就回来了。”

老两口听后,觉得有道理。便喝了几口茶水回家去了。

然而,到了大年三十下午,还不见辛二蛋的人影,老两口就在盘算,往常过年这个时候,二蛋会拿上供品和纸钱到老坟上点纸的,可是,今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点纸这事不能耽搁,必须在吃年夜饭之前做完。于是,老两口就把准备好的供品和纸钱拿上,又来到了辛二蛋的家。

进门后,辛父说:“乖孙子,你爸到现在也不回来,你跟爷爷上坟点两张纸吧,快把棉衣穿好,咱们走。”

辛勇先说声“好”,跳下地来穿扮好衣服,就跟爷爷上坟去了。

家里剩下婆媳二人,辛母靠坐在后炕楞沿上,李杏花靠坐在前炕楞沿上,辛母看向媳妇,焦虑地说:“杏花,你说二蛋到现在都不回来,不会出事吧?”

李杏花回答说:“不会的,我心里有数,要是现在还没有回来,那就过年不回来了。”

辛母听了这话,仔细一琢磨,觉得话里有话,怎么叫我心里有数,二蛋又没给你捎回话来,你怎么心里有数?辛母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突然想起前几天小叔子说的话,什么户口簿,结婚证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辛母看向李杏花,追问说:“听你堂叔说,二蛋在老秋天的时候给你打过电话?”

“嗯,打过。”

“我听你堂叔说,二蛋在电话里说户口簿,结婚证什么的,这是怎么回事?”

李杏花不敢正视辛母,马上把头低下来,一对杏眼斜瞟了辛母一眼,慌张地说:“乡里核对户口,他让我到乡里办一下。”

辛母听后,更加疑惑了,说:“你在说谎,全村人谁也没有听说核对户口,怎么就你们一家核对户口呢?”

李杏花无言以答,脸色憋得通红,嘴唇开始颤抖。辛母见状,知道这里面有问题,便稳定了一下情绪,心平气和地说:“媳妇,给妈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辛母在大集体时期,当过多年的大队妇联主任,曾被誉为大寨村郭风莲式的妇女干部,在当时的新胜公社赫赫有名。辛二蛋当年之所以能当上兵,就是因为辛母亲自到公社找领导谈妥的。所以,辛母还是很有工作魄力和经验的,她懂得如何去做妇女的思想工作。面对儿媳妇这般窘境,她已经猜测到一定发生了事情,但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她就很和蔼地问李杏花。

李杏花再也撑不住了,顿时,泪流满面,哽咽着说:“我们离婚了。”

“因为什么离的婚?”辛母着急地问。

“他,他说,他说他有外遇了。”李杏花结结巴巴地回答说。

辛母听后,愤怒地说:“这个王八蛋!竟然干出这种缺德事来,气死我了,你知道他跟谁好上了?”

李杏花回答说:“不知道,勇先还没有出院的时候,他就走了。说是靠地里的收入过不了光景,勇先看病要不是战友们资助,抢都抢不来钱,必须得另谋出路,所以,他就走了。老秋天的时候,他打来电话让我拿上户口簿、结婚证、身份证到乡里,我去了以后,他就提出来要离婚,我哭死哭活不跟他离,他说离了婚他出去好闯荡,等哪天挣了大钱,回来再复婚,无奈之下,我们就离了婚。”

李杏花编了一段精彩的谎话,意在保守辛勇先的身份秘密。她牢记离婚时辛二蛋说的话,现在只能将错就错了。说完后,她从抽屉里拿出离婚证和离婚协议书,递给了辛母。

辛母也攒学了一些字,看完后老泪纵横,伤心地哭了一阵子。然后,说:“没想到我养了这么一个负心狼,狼心狗肺的东西,这样的儿子,不要也罢。杏花,我宁愿认你做闺女,也不认这个畜生!从今天开始,我还是你的妈,如果你不再嫁的话,我们跟你一起刨闹光景,共同把勇先养大成人;如果你要再嫁的话,我就把你当亲闺女看待,咱们永远是一家人。”

李杏花听了,激动得不能自拔,放声哭着喊了一声“妈”,然后,扑到了辛母的怀里……

大年初二,祁美俊和陈得意提着礼品来给祁国栋拜年。两人进门后,祁美俊把礼品靠墙放下,然后,站在陈得意前面说:“叔叔婶娘好过年,祝二老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祁国栋坐在沙发上瞥了一眼,说:“坐吧。”表情严肃,再就没有二话了,只顾看新闻13台节目。祁美俊和陈得意尴尬地站在侧面沙发旁。婶娘瞅一眼祁国栋,边给二人倒茶上水,边说:“大过年的,这是怎么了?娃娃们给你来拜年,看你苦大仇深的样子,像什么话嘛。”

祁国栋盯着电视,头也不扭地说:“我看见他们就来气,搞得什么名堂,丢人现眼!”

祁美俊听了这话,瞬间便掉下了眼泪,抽泣地说:“叔叔您不要生气了,都是我的错,事情依然这样了,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地方,我们今天来没有别的事,就是来给二老拜个年,我们这就回去。”

祁美俊说罢,便转身要走。婶娘赶紧说:“这个死老头子,大过年的,吃上枪药了?美俊,别管他,吃了饭再走。”

祁美俊擦着眼泪说:“不了,婶娘,我们这就回去了。”

祁国栋这回扭过头来,愤愤地说:“回去吧,回去好好反省自己,什么也别想,就在下面踏踏实实干工作,再也不能出错了,再要出错的话,连我这个县委书记也保不了你们。”

贾玉祥到龄退休了,不过,多年来的提拔与栽培,选定的接班人梯队依秩而上,阴山县党代会上,祁国栋当选为县委书记。

祁美俊听完这番话,气得二话没说,拉一把陈得意的衣袖,掉头就走。

婶娘把二人送出大门外,安慰侄女说:“你们不要把那个老东西的话放在心上,他就是一头犟驴,你们老祁家的人你还不清楚?一个比一个犟,以后瞅他不在家的时候,你们尽管来,婶娘给你们做好吃的。”

二人谢过婶娘,走出政府家属大院。祁美俊一路委屈地哭着,陈得意赶紧掏出手绢来,边走边给祁美俊擦眼泪,并安慰说:“大冷天的,不要哭了,当心哭坏身子。人常说,天下没有无不是的老人,他是长辈,想说两句就让他说去吧,我们就当耳旁风好了。”

祁美俊憋着一肚子委屈,说:“我不是哭他说我两句,我是哭他毁了我一辈子的幸福。当日我自己谈的对象,他不让找,结果让我嫁给了纨绔子弟,受尽了屈辱和折磨,现在倒好,他高高在上,站着说话不腰疼,好像都是我的错,难道他就没有错?真是秀才见了兵,有理说不清。”

祁美俊的家在农村,七十年代后期,祁国栋活动了一张指标把她转成了城市户口,并且落在了祁国栋的户头上。之后,祁美俊在县城上高中,吃住都在祁国栋家。祁美俊高中毕业后,祁国栋又把她安排在计生局上了班。可以说,祁国栋和她的关系情同父女,因此,在祁美俊的婚姻问题上,祁国栋做了主张也是情理中事。没想到后来的发展却令祁国栋非常沮丧,大失所望。尤其是“人代会事件”,让祁国栋十分尴尬。所以,祁国栋恨铁不成钢,说了这番毫不留情的严厉话。对于祁国栋的这番话,祁美俊和陈得意各有所思。祁美俊是抱怨叔父当年独断专行,让她的婚姻遭遇不幸,造成了一失足成千古恨的结局。而陈得意思量的是自己的仕途渺茫,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从祁国栋的话言中便可领略一二。他说,什么也别想,就在下面踏踏实实干工作。这还不是摆明了告诫我们不要异想天开,不要仗着当县委书记的叔父升官发财吗?如今看起来和郝冬梅离婚是大错特错,弄巧成拙,聪明反被聪明误,作茧自缚了。事情发展到这等地步,木已成舟,亡羊补牢已经晚了,还是怜惜眼前人吧。想过这些之后,陈得意心疼地说:“你不要哭了,哭坏身子我心疼,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只要你我真心相爱,互相体贴比什么都强,我会珍惜你,心疼你的。”

祁美俊听了这番话,心里顿时暖洋洋、热乎乎的,她伸出一只手挽住了陈得意的一条胳膊,然后,另一只手紧紧地抱了上去,仿佛,这是她唯一的靠山。

党代会结束以后,祁国栋找卫自如谈话,说:“自如,我想把你调个岗位,我是这样想的,第一,你还年轻,老呆在办公室不合适,应该做些实际工作,多积累些实践经验,将来好担负起更重的担子。第二,你是基建工程兵出身,懂建筑,咱们阴山县下一步要大抓基础设施建设,所以,我想让你主抓建设方面的工作,你看怎么样?”

卫自如听后,爽快地回答说:“可以,我没意见,一切服从组织的安排。”

于是,卫自如毫无怨言地离开了县委常委,当上了主管建设等方面工作的副县长。虽然算是平调,但是,从某种意义上讲,算是削权了。

卫自如走马上任后,第一个构想就是建造党政机关办公大楼。他在常委扩大会上提出了自己的初步构想,把党政机关全部集中在一个区域,建造16层党政机关办公大楼,地上15层,地下1层。以党政机关办公大楼为中心,人大常务委员会和政协委员会也分布在大楼某层,法院和检察院等部门分布在周围,形成众星捧月之格局。一幅宏伟蓝图经卫自如口头描述,惊奇地浮现在各位常委的脑海里,大家憧憬着美好的未来,无不欢欣鼓舞。但是,有常委还是提出了异议,说:“党政主要机关都集中在一个区域,去哪里找这么大的地片?”

卫自如回答说:“城北郊的平原林场如今也没有几棵树木了,名存实亡。改革开放以后,林场的职工停发工资,林场也实行了林地承包责任制,二十年来,由于钢材和塑料制品等产品的广泛应用,致使木材的市场份额急剧缩水,林场的职工仅靠原来经营的树木无法维持生活,所以,他们就自谋出路,将林地逐年减少面积,到目前为止,除了渠道两侧还有几棵树木之外,过去的林地现在已经变成了耕地,十来家职工靠种葵花和玉米等经济作物来维持生活,如果我们能够妥善安置这些职工的生活起居,那么,完全可以把这片土地拿回来,搞土地开发。”

又有常委说:“盖办公大楼自然是好事,但是,这么大的项目,资金问题如何解决?”

卫自如镇定自如地说:“平原林场占地面积大约有近千亩,到时候全面开发,出让土地,土地资源就是一项可观的收入,不愁资金没有着落。”

还有常委说:“如何安置这些职工?”

卫自如回答说:“我是这样设想的,第一,政府给这些职工交养老社保,他们再过几年就能领到养老社保了,用不了几个钱。第二,给这些职工安置回迁楼房,每户120平方米,到时候由其他开发商捎带着一块建造。第三、把这些职工安排在平原镇环卫队,让他们去搞环境卫生工作。”

众常委面面相觑,无话可说。稍后,祁国栋书记讲话说:“我看可以考虑,此事就由卫副县长牵头,组织土地局、林业局、规划局等相关部门,先调研一下,等调研结果出来后,咱们再做进一步的研究。”

这正是,感情用事犯冲动,导致遭遇各不同。婚姻离合看缘分,月老也来瞎捉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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