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宾饭店的东大厅里,灯火辉煌,喜气洋洋。孙改枝和王喜恒在将近一年时间的磨合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二人手挽着手走进了婚礼殿堂。
自然,王喜恒的家人们早早就到了,不用多说,看到孙改枝漂亮大方,稳重热情,人人喜上眉梢,个个欢天喜地,心里有说不出来的高兴。孙改枝的父母,兄弟姐妹都来了;段玉良的兄弟姐妹也来了,不过,段父段母却没有来。二位老人听说媳妇再嫁,难免勾起伤痛的心病。是啊,自己那短命的儿子,没有福气,早早就离开了人世,如今把个如花似玉的媳妇让给了别人,这和文化人说的忍痛割爱没有什么两样。老两口想上一回,心中就泛起一股难以言表的苦涩滋味。但是,转念又一想,人家媳妇还那么年轻,你让人家就守一辈子的寡也不是个道理,更何况现在不是封建社会,哪能束缚人家的手脚呢?于是,段父段母就打发子女们前来参加孙改枝的再嫁婚礼。不说其他的,单说孙子段斌,那也是段家的骨血,应该去看看,看看后继父是个什么样的人,人品怎么样,将来会不会虐待孙子。这也是人之常情,有这种担忧很正常,毕竟猪肉贴不在羊身上。从孙家和段家两家人的表情上,就能看出两边的亲人们各有所思,情绪迥异。段家这边的人面无喜悦表情,似有拭目以待的神态。孙家这边的人苦中有乐,苦乐交融,满脸复杂的表情。苦的是自家这口人年纪轻轻就经受了不少磨难,同时也怀念昔日的段玉良;乐得是如今终于又有了依靠,结束了这些年孤独无靠的苦日子,又像一个正常人家,能够完完整整地过光景了。
婚礼仪式很简单,没有乐队,也没有摄像,更没有披红挂绿,就像一群亲朋好友普普通通的聚会一样。
王喜恒和孙改枝走到了礼仪平台上,两人并排站着。
常怀玉作为婚礼主持人,他的讲话正式拉开了婚礼仪式。他站在礼仪平台上说:“尊敬的各位来宾,各位亲朋,女士们,先生们,大家晚上好!”
大厅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常怀玉接着说:“今天我们欢聚一堂,目的是为了庆贺两个苦难的人,经过岁月的沉淀,生活的洗礼,人格的品味,交往的考验,终于走到一起来了!”
大厅里又是一片掌声。
“此时此刻,这是他们生命中重新点亮爱的灯塔的开始,这是他们登上福乐同享,患难与共的生活小船的起航,让我们大家共同举杯,祝愿他们夫妻同心,携手共进,经营好自己的小家庭,精心培养两个学习非常棒的孩子,为家族增光,为社会添彩,干杯!”常怀玉说罢,将酒杯高高举起,示意和宾客们碰杯。
宾客们举杯示碰,一饮而尽,然后,掌声又起。
常怀玉接着说:“下面有请新郎官王喜恒讲话,请大家掌声欢迎!”
大厅里又是一片掌声。
王喜恒克制住喜悦的心情,说:“亲戚朋友们大家好,我和孙改枝走到今天非常不容易,都是经受过磨难的人,今天大喜的日子我就不多说往事了,我要说的是,第一,我会一辈子真心实意对待孙改枝,请孙改枝的娘家人一百个放心;第二,我会一辈子善待段斌,他既是段家的血脉,也是我的儿子,请段家的老少爷们一百个放心,在今后的岁月里,我愿意接受段家任何人的监督和考验。疾风知劲草,路遥知马力,人心留下个品,日久见人心,我的话讲完了,谢谢大家!”
大厅里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是啊,王喜恒的讲话虽然很简短,但是,这是他发自内心的声音,他本来就是一个善良的人,自己和女儿经历了这么多年的苦难,打心眼里能够体会到孙改枝母子俩的不容易,所以,他并非嘴上说得好听,而是暗暗地下决心,一定要把战友的遗子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来对待,绝不能让人说三道四。
宴席正式开始了,按照本地常规,王喜恒和孙改枝应该先给孙改枝的娘家人敬酒,这叫老娘舅舅是人主,闺女女婿需得高抬低端,不能怠慢。但是,王喜恒和孙改枝商议,让娘家人委屈一下,先给段家人敬酒。孙改枝拿捏不定,就请教常怀玉,常怀玉非常赞同王喜恒的做法。
于是,两人来到段家人坐的席桌。王喜恒说:“兄弟姊妹们,我来给大家敬一下酒,我这人不会花言巧语,心里咋想就咋说,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亲姊热妹了,我会把你们当作我的亲人来对待,希望你们也不要把我当外人看待,来,我敬大家,干杯。”
段家人一看王喜恒是个诚实人,心中有了几分安慰和放心,于是,便纷纷举杯,一饮而尽。
王喜恒又说:“我能理解段父段母的心情,此时此刻,两位老人心里一定不好受,但是,时光不能倒流,我们无法挽回过去,你们回去告诉二位老人,让他们看在段斌的份上,把我也当成他们的儿子,我会尽心竭力孝敬他们的,如果二老不嫌弃我的话,我们打算今年过年领上段斌和我的闺女回去和二位老人过年,不知道姊妹们意下如何?”
段斌的二叔说:“那敢情好哇,你有这份心意,我们感激不尽,不过,我们得回去请示二位老人同意才行,我们做不了主,不过,是长是短,稍后再给你们回话。”
王喜恒说:“谢谢兄弟,我早晚等你的话,我们过去给孙家老小敬一下酒,请姊妹们慢慢吃喝吧。”
二人走后,段家姊妹们议论开来。有人说:“看这个人其貌不扬,但是挺随和的,说话有礼有节,应该是个善良之人。”
也有人说:“只要他对咱们侄儿好,那就是好人。”
还有人说:“这个人是个识大体,懂大礼的人,你们看,按照规矩他应该先给娘舅家敬酒,但是,他却先给咱们敬酒,这就说明他是个通情达理之人,是个善解人意的人,是个能够体谅别人的人,咱们不妨回去跟父母好好说一说,让他们一家回来过年吧,不说别人,还有咱们侄儿子呢。”
段家其他人也都频频点头赞同,都有接受王喜恒的意思。
战友刘贵生、丁海生、王富贵、萧岐山、郭楞小、弓建强、黑子哥,都应邀列席了婚宴,卫自如外出不在,没有参加。这一群战友,除了王富贵稍有不悦之外,大家都真心实意地庆贺这对苦命人又婚大喜。
婚宴在和谐的气氛中结束了。
等到腊月二十八日,孙改枝接到了小叔子打来的电话。小叔子说:“经过多方努力,众人开导,二位老人终于同意你们回来过年了。”
王喜恒听后,激动万分,心说,这回终于可以暖一暖二位老人的心了,要想老人得到安慰,那就必须要以实际行动来表现,才能取得老人的理解。再说了,我能有今天的现成好日子,那也是老战友段玉良打下的基础,可以说我是冷手抓了个热馒头,人家打下江山我来坐,所以,不能知恩不报,必须要把段玉良的父母当成自己的父母去对待,才能对得起死去的战友。想过这些之后,王喜恒就和孙改枝商议,把各种过年的食物多买一些,一家四口人满载而归。
第二天,一家四口人手里提的,肩上扛的,背上背的,全是吃喝年货,然后,浩浩荡荡地来到了段玉良父母的老屋子。
进门后,众人把年货放下,王喜恒双膝跪下,并叫段斌和王茹也跪下。王喜恒情深意切地说:“大叔大婶,我率领一儿一女给二位老人磕头了。”
王喜恒说罢,便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段斌和王茹也跟着磕头。
此情此景,就连段玉良活着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过。段父段母见状,感动得老泪纵横,段父用衣袖擦了一下眼泪,赶紧跳下炕来扶起王喜恒,段母靠在炕楞边上,把孙子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这是多么感人的举动,一般人是做不到的,然而,王喜恒做到了。他作为段玉良的老战友,能够体会到老人晚年失子的悲痛,所以,他是真心实意地想让二位老人得到安慰。
面对这真诚的举动,段父段母激动地无语凝噎,心中的感触无以言表。段母将孙子搂在怀里,一边亲脸蛋,一边流着眼泪,心中说不出是苦还是甜。众人的心情都一样,每个人的眼圈都湿润了。
接下来的几天,王喜恒和二老亲亲热热,和睦共处,犹如儿子回到了父母的身旁,承欢膝下,就连孙改枝都深受感动。再加上王茹的懂事,左一声爷爷,右一声奶奶,叫得二位老人心里甜滋滋,美丝丝的。段父段母瞅着王茹,打心眼里疼爱,心说,将来孙子要是能娶上这么个媳妇,那该多好啊。还甭说,后来的发展真如二老所盼,好事成真了。这是后话,以后再叙。
大年初七,俗称过小年。刘贵生还和往年一样,提着礼品来给祁国栋拜年。这已经是十几年的惯例了,他从来没有间断过。他之所以每年选在正月初七来拜年,那是考虑到初一到初六会有很多人来给书记拜年,碰到同僚们怕人家说他溜须拍马,所以,他是瞅来拜年的大劲下去之后,才姗姗来迟的。
进门后,刘贵生说:“祁书记好过年,婶子好过年,给二老拜个晚年,祝二老身体健康,生活愉快,工作顺利,万事如意。”
祁国栋虽然已经是县委书记了,但是,他和刘贵生十几年的交情已经成了陈年老酒,时间越长,味道越香。祁国栋在刘贵生面前也不摆书记的架子,还和往常一样,热情地招手说:“快来,过来坐,坐。”
刘贵生放下礼品,走过侧面沙发边坐了下来,并把小身板挺得立铮铮的。祁国栋坐在沙发正面给刘贵生递上了中华烟,说:“怎么样,工作干得还顺心吧?”
刘贵生谨小慎微地回答说:“还行,听领导的话,做自己的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祁国栋听后,沉思片刻,然后,说:“也是,多少年了,你干工作还是比较踏实的,这我知道,我看这样吧,过起年来下面领导班子少不了要做些调整,我给你考虑一下,总不能一辈子就当副职吧。”
刘贵生听了这话,赶紧说:“谢谢祁书记的栽培,我会努力工作的。”
两人闲聊一会儿,刘贵生估摸着还会有人来拜年,于是,就知趣地告辞了。
从祁国栋家里出来后,刘贵生一路哼着小曲儿回了家。
不久之后,原民政局局长调往平原镇当书记,刘贵生坐上了民政局第一把交椅,也算是苦尽甘来,更上一层楼了。
刘贵生自从在供销联社当上副主任以来,又到民政局当副局长,算起来在副职位置上已经有十几个年头了,现在终于威正了,自然是春风得意精神爽,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是惯例,不必赘述。
这天,刘贵生正在办公室查对一些材料,忽听外面有人敲门,刘贵生抬起头来说:“请进!”
只见一个老太太搀扶着一个中年人,步履蹒跚地走了进来。
民政局的工作就是这样,天天都跟穷人打交道,不是来要救济款的,就是请求看病报销的,反正都是来要钱的主。刘贵生看到一老一小进来,赶紧起身说:“老人家,坐,快坐,有什么事情?说吧。”
那年轻一点的人盯着刘贵生说:“刘局长,刘贵生,你高升了,不认识我了?”
刘贵生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后,还是认不出来,便摇摇头说:“对不起,记不起来了,你是?”
对方说:“我是杨富平,民族乡牧业队的,忘了?老战友。”
刘贵生听后,猛然想起,于是,赶紧离座走过来和杨富平热情握手,说:“哎呀,十几年没有见面,怎么把个人变成这样了,我都认不出来了,看你人也佝偻了,脸色也不好看,是不是旧伤复发了?快坐,坐下慢慢说。”
刘贵生招呼二人在沙发上坐下,赶紧沏茶上水,然后,落座原位。
杨富平端起茶杯嘬一口茶水,叹口气,说:“别提了,旧伤倒是没有复发,但是,放羊得了羊憨憨病,人家大夫叫做布病,治疗起来挺麻烦的,这种病是综合症病灶,腰也痛,咳嗽,小腹也痛,尽毛病。”
刘贵生说:“看看这生活有多艰难,什么营生都不好做,放羊也能放出毛病来,真是不容易啊。对了,还没有问这位老人家是谁?”
杨富平笑着说:“什么老人家,我老婆哇,乌兰托雅。”
刘贵生听后,顿时恍然大悟,转而面露尴尬,随即满脸窃笑地说:“你看我这记性,把那事都给忘了,对不起,乌兰托雅,第一次见面不认识你,请你谅解。”
乌兰托雅笑着说:“幸亏你没有叫我大婶,否则的话,我又占便宜了。”
三人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刘贵生说:“老战友,你来找我一定有事吧,说吧,什么事?”
这正是,相貌虽丑心不差,为人百善孝为大。换位思考明事理,真情实意来感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