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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北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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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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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之水万古流》连载

第九十九章


谁能料到,蹩倔是人寻的,财富是寻人的,辛二蛋和汪翠翠买下店铺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内蒙古自治区上面来了重要领导,指示鄂尔多斯要大力发展城市建设,打造现代化的百万人口城市。当时,整个鄂尔多斯市区算上流动人口也不过四十来万人,现在要打造百万人口城市,那就需要再吸纳六十万人口才能达到这个指标。这么多人口一下子涌进城市来,人气旺盛,拉动消费,自然是形势喜人,但也是形势逼人。鄂尔多斯的领导们首先考虑到了住房问题的严峻性,所以,市委市政府决定一手改造东胜老城区,一手打造康巴什新城区的实施方案。老城区要改造成南有深圳,北有东胜的现代化文明城市。在距离老城区二十三公里的康巴什,打造建设全新的设施、配套、功能齐全、标准水平高,集市委市政府机构、医疗、学校、服务业一流的新城区。于是,一时三刻,鄂尔多斯一下子冒出了几百家房地产公司,各家公司争先恐后地开发土地,在老城区拆迁棚户区盖高楼。在新城区建造智能化的住宅楼盘,以至于出现了后来的鄂尔多斯“鬼城”,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建造的。

辛二蛋和汪翠翠可算兜住买卖了,开发商给他们的商铺回迁了一套120平方米的楼房和40平方米的底店,住房和商铺一下子都齐了,可谓财运亨通,锦上添花。

这天,夫妻俩正在美容店里忙活着,辛二蛋的手机铃声响了,他接起手机一看,是常怀玉来的电话,便说:“喂,常总,你好。”

常怀玉在电话那头说:“二蛋,你好,有这么个事情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不知道你现在方便不方便?”

辛二蛋说:“方便,你常总亲自打来电话,那是抬举我,哪有不方便之理,什么事情?请讲吧。”

常怀玉说:“今年年底就是咱们入伍三十周年了,二十周年的时候,由于种种原因没有聚成会,战友们反应很强烈,这次大家都希望三十周年一定要聚一聚,并且希望我能亲自出面组织这次联谊会,我现在想把你列为组委会成员,帮我一起筹备一下这次聚会的各项工作,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辛二蛋听后很为难,心说,这么多年背井离乡,隐名埋姓,就是因为没脸见战友们,现在一旦参加战友聚会,那就得面对战友们,可是,到时候又该如何向战友们解释这一切呢?于是,他说:“常总,这让我太为难了,我不是不想和战友们聚会,而是没脸见战友们,你说我见了战友们该如何解释这一切呢?”

常怀玉说:“二蛋,有些个事情不能老搁在心上,该让他过去就让他过去吧,你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不说别的,就说你那白发苍苍的父母吧,眼看着他们一天天地老去,你作为儿女总不能一辈子不管吧?这些年来,我和刘贵生去过两次辛二圪旦村,看到你父母牵肠挂肚,泪儿爬腮的,心里真不是个滋味,不难理解,两位老人的内心是多么地痛苦啊,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们不了解内情,真以为你走了歪门邪道,恨铁不成钢。但是,我能看得出来,虽然他们嘴上在骂你,可是,心里却是盼儿心切,骂你的同时眼泪就汪汪地掉下来了。二蛋,你是个聪明人,我说这些你应该想象到老人心里是多么地牵挂你啊,面对二老日思夜想的牵肠挂肚,就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被感化的,难道你就不会动心吗?”

常怀玉会煽情,一番话说得辛二蛋在电话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稍后,常怀玉又说:“二蛋,我认为脸面没有孝敬父母重要,见了战友们大不过你有些尴尬而已,对于这种事情,清官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是个人感情问题,一般人就更不会过问了,大家都会忌讳和回避的,你说是不是?”

辛二蛋听后,止住抽泣,平静了一下情绪,心说,人家常怀玉那么大个老总,屈尊降贵打来电话邀请我,那是高看我了,我不能狗肉上不了台盘秤,不识抬举。再说了,我也够不孝的了,自从走后已经十年没有和父母联系了,仔细想来也太过分了,为了自己的脸面,竟然连生我养我的双亲二老都不管不顾了,真是大逆不道啊,常总说得没有错,总不能因为这码子事逃避一辈子吧?

想到这里,辛二蛋说:“谢谢你,常总,你说得没有错,我是应该面对现实了,不能再让二老这样痛苦下去了,等我调整好心态,我回一趟老家吧。关于战友聚会一事,我想通了,我参加,有什么指示你就下达吧。”

常怀玉说:“这就对了,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拿得起放得下,好了,咱们不说这些了,说说咱们战友聚会的事吧。我初步是这么设想的,这次聚会干脆把地点设在河川市,在我的宏安大酒店里举办,具体细节,我想等你来了以后咱们再详细讨论,你考虑这一半天能不能来我公司一趟?”

辛二蛋说:“可以,我明天就开车过去。”

常怀玉说:“好,这就对了,不见不散。”说罢,压了电话。

第二天上午,辛二蛋来到了宏安集团公司。

两人见面后,热情握手,常怀玉少不了沏茶上水,问候辛二蛋的生意情况。寒暄过后,常怀玉说:“我的意思是仿照战友十年聚会时的做法,组委会成员由我和你,卫自如、王富贵、刘贵生、丁海生、萧岐山、郭楞小、王喜恒、任新宽组成,咱们来他个十大常委,寓意十全十美,大家分工明确,各负其责。我建议由你来主管战友们的集资款,再配备两个助手帮你,你看如何?”

辛二蛋说:“可以,到时候临时抽调两个战友记账收款就行了。”

“那么,你看咱们聚会三天,战友们每人出资多少为合适?”常怀玉征询意见说。

“我看每人得掏一千块钱,现在物价这么高,连吃带住,少了恐怕不够。”辛二蛋回答说。

常怀玉听后,说:“不行,不行,太高了,来河川聚会,下面的战友从家里出发到县城,再从县城到这里,来回车票就不少,有些战友光景刨闹得不好,负担太重了,聚一次会就得花去千二八百块钱,受不了,不行。我看这样吧,组委会成员每人出上一千块钱,其他战友最多掏上五百块钱就行了,将来结余下就给战友们退了,如果不够的话,差多少都由我来补上,你看如何?”

辛二蛋说:“每人五百块钱肯定不够,这样一来,又让你破费了。我看这样吧,其他战友就按五百块钱收吧,组委会成员自由出资,大家根据自己的具体情况,能多掏就尽量多掏一点,少让你破费点吧。”

常怀玉说:“行了,就按你说的方案来吧,但是,绝对不能强求,尤其是下面的战友,如果实在困难的话,也可以少掏或者不掏,到时候你根据实际情况灵活掌握就行了。”

辛二蛋说:“好,这项工作就算决定了,下一项工作就是如何通知战友们了,这事你准备怎么搞?”

常怀玉说:“我看这样吧,咱们也不要印发书面通知了,十年战友聚会时是没有条件,现在手机基本普及了,几乎家家至少都有一部手机,咱们让刘贵生编成短信发给战友们就行了,他比较熟悉下面的战友。”

“好,这事也算确定了,还有哪些事项需要提前考虑?”辛二蛋说。

“剩下的事情就是往返路程上招呼战友们,这事咱们就让阴山县的组委会成员负责吧,让刘贵生领队好了。再就是战友们来了以后,安排坐席和住宿的问题,我看到时候等组委会成员都到齐之后,咱们临时决定分工吧。另外,大规模聚会是要和公安局打招呼的,这事就由我来办吧,你看怎么样?”常怀玉没话找话说,他是故意东扯西拉,让辛二蛋进入专心聚会事务的状态。

“好,就按你说的办,万事俱备,就等日子到来了。”辛二蛋高兴地说。

常怀玉琢磨着辛二蛋已经进入了状态,第一步目的已经达到,现在该是进入第二个话题了。于是,就说:“二蛋,一直以来我有一个疑问解不开,今天咱们把战友聚会的事情基本敲定了,现在等于闲聊点家长里短的事,我想请教你一下关于门三户四的问题,你看啊,现在战友们的孩子都长大了,马上就要找对象,根据咱们河川地区的传统乡俗,门户问题是严肃的问题,你说在生活中如何才能辨别出臭骨子的人?”

臭骨子是河川地区的方言,既狐臭。

辛二蛋不知道常怀玉是在请君入瓮,给他下套子,以为是在探讨常态下的问题,便说:“通常情况下有两种办法辨别臭骨子,其一是闻味道,如果是臭骨子的话,那个味道和咱们汗腥气味道不一样,近似于死葱烂蒜的味道,闻起来非常刺激鼻子,让人恶心想吐。其二是调查他的家史,臭骨子是有遗传的,改变不了,如果父母之中有一个是臭骨子的话,那么,即使现在的医学再发达,做了手术也改变不了臭骨子的本质,一出汗就暴露出来了。”

常怀玉听后,笑着说:“真的有遗传?”

辛二蛋认真地说:“千真万确,我还哄你干什么?”

常怀玉又说:“假如现在给你找来两个人,让他们出一身汗,你就能闻出来是不是臭骨子?”

辛二蛋肯定地说:“能,十拿九稳,逃不出我的鼻子。”

常怀玉高兴地说:“既然如此,那好吧,你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辛二蛋不知常怀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看常怀玉起身就走,便着急地说:“你这是……”

常怀玉也不搭理,径直走出了办公室。

常怀玉来到张忆珍的办公室,让常远和辛勇先跟着他打了一套军体拳,如此这般地折腾出一身汗来,然后,教给两个小子到了他的办公室门外,用衬衫蒙住脑袋,千万不要说话,听他的命令行事。

一切准备停当以后,三人回到了常怀玉的办公室。

常怀玉笑着对辛二蛋说:“我们三个人现在都出了一身臭汗,你都闻闻是不是臭骨子?”

辛二蛋一看后面进来两个蒙面人,感到莫名其妙,就说:“常总,你这是搞得什么名堂?”

常怀玉还是笑着说:“没什么名堂,我想证实一下你的嗅觉,看你是不是吹牛,闻吧,尽情地闻吧。”

辛二蛋听后,也不服输,于是,就上去闻常怀玉。闻完之后,说:“你不是臭骨子,你这味道是正常的汗腥气。”

“好,你再闻他俩吧。”常怀玉说罢,走到办公桌子后坐下。

辛二蛋又把两个蒙面人仔细地闻了又闻,然后,说:“都是正常的汗腥味,不是臭骨子。”

常怀玉睁大眼睛说:“你敢肯定,都不是臭骨子?”

辛二蛋自信地说:“我敢肯定,绝对不是臭骨子。”

常怀玉听后,似乎马上严肃起来,一本正经地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你这么肯定,那好吧,你们两个把衬衫拿下来吧。”

常远和辛勇先两人取下衬衫,顺势用衬衫擦头上的汗水,然后,站在原地不动,听候常怀玉的命令。

常怀玉接着说:“二蛋,这两个人你认识不认识?”

辛二蛋看看常远,说:“这个不认识。”再瞅瞅辛勇先,似曾相识,但又不敢肯定,说:“有点面熟,但是,想不起来了。”

常怀玉指着二人,说:“这个是我的儿子常远,这个是辛勇先。”

直到此时,辛二蛋才恍然大悟,如梦初醒。眼珠子盯着辛勇先,目不转睛。

常怀玉感慨地说:“二蛋啊,我看你是做下孽了,当日你一时冲动,不计后果,抛弃了亲生骨肉,理由就是勇先不是你的种,那么,现在我问你,如果勇先是那个狐臭男人的种,你今天就应该闻出味道来,对不对?可是,现在的结果怎么样呢?你比谁都清楚,自个打自个的嘴巴吧,作茧自缚,自作自受。”

辛二蛋后退了两步,然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眼珠子就像凝固了一般,久久地盯着辛勇先,半天说不上一句话来。但是,他的眼珠子似乎有些湿润了。

辛勇先同样也盯着辛二蛋,眼圈红红的,此时此刻,一股委屈的苦水在他的心里翻腾着,搅得他胸口阵阵发痛。

办公室里寂静片刻之后,常怀玉说:“我也不逼你们马上就父子相认,我看这样吧,咱们相信科学,做一个亲子鉴定之后再说话。”

之后,常怀玉亲自开车,四人来到河川市法医鉴定机构,为辛二蛋和辛勇先做了亲子鉴定。

一周以后,常怀玉打电话叫来了辛二蛋。还是常怀玉亲自开车,搬上辛二蛋、辛勇先和常远,四人来到法医鉴定机构。

取出鉴定报告之后,常怀玉拿在手里和大家一起看,报告书有好几页,上面都是些数字指标,大概只有辛勇先看得懂。当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长方形的红印上印着四个耀眼的大字,“确认亲生”。

刹那间,辛勇先喊了一声“爸爸!”扑上去抱住了辛二蛋,父子俩撕心裂肺般地痛哭起来。

走廊里,父子俩个紧紧地抱在一起,一个粗嗓门,一个细嗓门,只有高一声,低一声的“呜呜”哭叫声。常怀玉父子俩也跟着掉眼泪。

是啊,十年了,就因为一时的开玩笑铸成了大错,导致了妻离子散的恶果。父子俩的哭声里蕴藏着无限的伤痛与悲哀,叫人听了不禁心酸,潸然泪下。

这正是,一场玩笑痛断肠,十年生死两茫茫。父子相认何所道,唯有新泪洗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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