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宴开始后,常怀玉率领公司主要领导转桌子给大家敬酒,并感谢各级领导的关怀,感谢社会各界人士的支持。然后,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来宾们吃喝自主,自由活动。
这次开业庆典,常怀玉也邀请了金明,尽管他非常鄙视金明,看不起他的人品,但是,考虑到都在一个城市生活,既是同村同学,又是同行,抬头不见低头见,如果邀请了业内其他人士,唯独不邀请金明的话,从情理上也说不过去,况且,这些年来金明也没招没惹他,所以,他对待金明的态度还是过去那个信条,小人可以规避,但不可以得罪,仍然也给金明下了请帖。
金明来到卫自如这一桌,殷勤地给卫自如和王富贵敬了酒,当然了,也给同桌的其他战友敬了酒,那只是出于礼节应付而已。敬酒之后,金明再三挽留卫自如和王富贵,让他们多住几天,他要真诚款待他们,并且,当场确定就在宏安大酒店招待。卫自如点头允诺,王富贵因为回去要和老人过节,所以,婉言谢绝了。
庆典过后,其他战友及其家属和孩子们在河川市多玩了一天,大家就回去了。卫自如因父母都在河川市,所以,一家三口人留下来继续陪老人几天。
这天,金明在宏安大酒店订了雅间,诚邀卫自如一家和卫父卫母赴宴,同时也邀请了常怀玉两口子。只因卫家人做客,常怀玉不便推辞,所以,两口子也入席就餐。
席间,金明给众人殷勤敬酒不在话下,还是老套路,酒过三巡之后,众人边吃喝边闲聊。卫自如说起他的下一步计划,准备在阴山县城西北搞一个规模较大的农贸综合市场,一是把一些个体手工作坊请进市场营业,如手工蒸馒头作坊,粉条和豆腐加工作坊,葵花籽榨油作坊,等等等等。二是把一些工艺品销售商请进市场营业,如阴山玉石加工和零售行当,木雕工艺品行当,等等等等。三是形成集中的农副产品批发市场,如农民的瓜果、蔬菜批发,葵花籽生熟品批发,等等等等。
卫和平听后,提出了反对意见,说:“你们搞活经济并没有错,但是,错就错在不切合实际,你们搞这么大规模的综合市场,一是之前的各种市场已经形成了稳定的局面,你们一下子要他们搬迁到新的场所,原来的场所怎么办?再说了,舍近求远,他们肯定不愿意来回折腾。二是城西北盖市场远离了居民生活的繁华地段,极大地影响了人们的购买积极性,人的心理就是这样,越是方便就近,购买欲望就越强,如果不方便的话,一定是能凑合就凑合,不愿跑远路了,嫌麻烦,这是个最起码的心理常识。一旦如此,这些商户的生意就会一落千丈,到时候他们会心甘情愿进你的市场吗?所以,我说你们这是瞎折腾。”
卫自如听后,反驳说:“阴山县要打造自治区文明城市,从长远发展来看,必须要有一个整体的规划,不能到处摆摊设点,继续影响城市市容市貌和环境卫生。上次我在常委扩大会上已经提出了这个设想,大家都表示赞同。爸,你这思想有点落伍了,赶不上形势的发展,还是停留在守旧的层面上。”
卫和平把头一拧,哼了一声,说:“瞎胡闹!就你们这样搞冒进,我看你们到时候怎么收场?”
卫自如笑了笑,说:“爸,您老人家不要生气,常言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您还是和我妈好好保养好身体吧,那才是您老人家要操心的事。”
卫和平仍然哼了一声,愤愤地把头摇了几下,不再说话了。
稍后,卫和平看一眼沈文芳,估摸着老伴吃得也差不多了,便对常怀玉的媳妇说:“忆珍,你送我们回去吧,眼不见心不烦,不想听他胡咧咧,尽整些劳民伤财的事,哪里还顾及民生。”
“好的。”张忆珍起身说。
卫娜赶紧说:“爷爷,我吃饱了,我也跟你们回去。”
卫和平转怒为笑,说:“好,还是我孙女懂事,咱们走。”
于是,三人跟着张忆珍出门回家去了。
卫父他们走后,卫自如说:“老爷子今天生气了,也怪我多嘴,本就不应该当着他的面说这事,他还是那套老思想,没有创新观念。好了,不说这个了。怀玉,你看你能不能调开手,如果河川项目不凑手的话,明年我想让你去搞这个市场。”
常怀玉是个很有头脑的人,刚才听了卫和平的分析,觉得伯父说的话非常有道理,假如市场建成以后,一旦房子卖不出去,那就必然要砸在政府的手里,到时候政府没有钱支付工程款,那就坏菜了,你还能起诉政府讨债?所以,他也不赞成卫自如的这一设想,只是因为政府行为,所以,没有必要去反驳他罢了。此时,卫自如问及承建之事,他便委婉地说:“是这样,我明年的项目挺多,恐怕腾不出手来,你还是另作打算吧。”
金明一听这话,觉得机会来了,心说,卫自如有好项目肯定首先考虑让常怀玉去干,因为人家的关系不一般,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实。所以,现在既然常怀玉不干,那好,正好给我留出了余地,机不可失,我上手去干。想到这里,金明便趁机说:“既然怀玉忙不过来,那就让我来干吧,是灰就比土热,毕竟我们是老熟人,总比新人强,你说呢?卫副县长。”
金明说的是灰就比土热,那是在暗示自己给卫自如送钱,万无一失,他是值得信赖的人,总比新人保险,或者说放心。
卫自如听后,对金明说:“你搞也可以,那就提前做些筹划准备吧。上起班来,我得赶紧催促祁书记把这个事敲定了,争取今年冬天把蓝图搞出来,明年开春后破土动工。不过,由于政府的财政有些吃紧,这个项目需要乙方先垫资,等收回铺位资金后才能给付,你得考虑你的资金能不能撑得下来。”
金明听后,一双老鼠眼滴溜溜一转,心说,有你卫自如在副县长这个位置上,我还怕你政府割了我不成?于是,便高兴地说:“放心吧,卫副县长,这点钱我还是能够拿出来的。”
“那好,既然如此,这事就这么说定了,你等消息吧。”卫自如说。
金明激动地说:“谢谢卫副县长,来,我敬你一杯,感谢你对我的大力扶持,干杯!”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之后,三人打住了此话题,专心致志地喝起酒来……
祁国栋由于年龄的关系,即将退休,这些天来,他的脑海里老是浮现出侄女祁美俊的影子,仔细想想,侄女这些年来也不容易,一直在下面工作,如今自己很快就要退下来了,也该给她安排个好去处了。于是,他就亲自给侄女打了电话,说:“你们两口子一块来一趟办公室,我有话要说。”就这么简单的两句话,说完就挂了电话。
对于侄女和陈得意前些年的不良影响,祁国栋当时确实非常生气,恨铁不成钢,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不愉快的心情逐渐地淡化了,而且,他也漏开空子侧面打听过他们的表现。新胜乡党委书记曾经汇报说,两口子干工作很踏实,任劳任怨,没有任何违反党纪国法的行为。所以,祁国栋就有了拉扯侄女和女婿一把的心思。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女,就像亲闺女一样,气归气,该照顾还得照顾,更何况现在表现得也不错,总不能用一成不变的眼光去对待犯过错误的干部吧?该起用还得起用。不过,由于前段时间工作繁忙,脑子里尽事,一直没有参来办理这码子事。这回上面已经找他谈了话,明确地告诉他提升无望了,只能到届退休。所以,祁国栋就想到这事不能再拖了,必须得马上办理,否则的话,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人走茶就凉了。
祁美俊接完电话,心里七上八下,心慌意乱,忐忑不安,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惊天动地的,还劳驾叔父这么大个县委书记亲自打来电话,看来问题又非常严重,是不是又要兴师问罪了?于是,她就和陈得意自我核查这几年的行为,想想哪里出了差错。两人掰着指头一年一年地仔细过滤往事,但是,核查到眼下也没有发现有什么过错,都是安分守己地在乡里做工作,而且处处谨小慎微,夹着尾巴做人的,哪有什么过错,没有。两人核查再三之后,最后互相鼓劲,憋足了勇气,决定理直气壮地去见叔父。
祁美俊和陈得意上了阴山县党政办公大楼,在祁国栋的办公室门外停下了脚步,两人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长长地吐出来,反复呼吸数次,最后平静了一下心态,祁美俊伸手轻轻地敲响了叔父办公室的门。
祁国栋在里面说:“进来。”
祁美俊轻轻地推开门,和陈得意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坐坐坐。”祁国栋见是侄女和女婿,便一改常态地招呼说。
祁美俊和陈得意诚惶诚恐地坐到侧面一溜的沙发上,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叔父。
祁国栋起身从椅子上走过来,坐到沙发的正面座位上,拿起中华烟抽出一支来,自己点上抽起,然后,把烟盒从茶几上推了一下,看一眼陈得意,说:“抽吧。”
陈得意赶紧说:“谢谢书记,我刚捻熄,不抽了。”
祁美俊看着叔父的脸,胆怯地问:“叔父叫我们来,不知道有什么事?”
“噢,是这么回事,阴山县政府在自治区青原市有个办事处,老主任和副主任都到龄要退休了,我寻思着要不你俩去顶班?所以,就把你俩叫来征求一下意见,就这么个事,现在主意你们自己拿,我不强求。”祁国栋说。
祁美俊和陈得意听后,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各自悄悄地长出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才算落回了原位。
祁美俊激动地说:“谢谢叔父为我们操心,我们听您的话,我们去。”
祁国栋说:“那好吧,既然你们愿意去,这事就算定了,你们回去以后准备一下,乡里的工作该理清的理清,该移交的移交,我马上让他们下发通知。这样,中午你们回家吧,让你婶娘做些好吃的,吃过午饭下午再回去吧。”
祁美俊听后,一股热流顿时涌上了喉咙,也不知道是委屈,还是感动,眼眶不由自主地湿润了。
自从祁美俊和陈得意上次被祁国栋教训以后,气得祁美俊再也没有登叔父的家门,这已经快五年了。此时,听到叔父招呼她们回家吃饭,甚觉自己理亏,心说,不管叔父批评的对与不对,但是,作为至亲的侄女,过去叔父就像亲闺女一样对待自己,不应该因为老人训了几句就那么任性,那么执拗,连逢年过节都不去看望一下他老人家了,真是不孝啊。想到这里,祁美俊既是激动,又是惭愧,刹那间,眼泪就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祁国栋吸一口香烟,用余光已经看到了侄女的表情,便接着说:“回家吧,这几年不见你的面,你婶娘整天唠叨你,今天回去给她个惊喜吧,去吧。”
祁美俊听了这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便出声哭了起来。她边哭边哽噎地说:“对,对不起,叔父,是,是我错了。”
祁国栋看一看侄女,眼里似乎也有些湿润了,说:“好了,好了,回家去吧。”
毕竟是亲情,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祁国栋一是马上就要退下来了,已经提前有了一种失落感;二是也上了年岁,自然而然地滋生出了怀旧的情结,从内心深处感受到亲情的重要性,这些年来,侄女不登门就是事实,所以,他也有些激动了,只是书记有泪不轻弹。
说到换届选举,其实选举只是个过程,该让谁上,该让谁下,那都是提前内定好的,并非是投票选举,谁的票数多谁当选,而是把内定的候选人提出来,让代表们举手表决而已。
卫自如本打算竞选县长,但是,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来,上面派来一个叫钱登云的干部接任了县长职务。据说,钱登云原来是自治区政府某办公室的副主任,此次屈就基层工作,主要是为了积累工作经验,增强领导能力,以备日后提拔使用,重返首府机关。因此,卫自如原地不动,还当他的第二届副县长。倒是王富贵出人意料地竞选上了副县长,主管工业方面的工作。听人说王富贵经常往市里跑,上面有人提携。
开春后,阴山县农贸综合市场如期破土动工。金明又给卫自如送上二十万元的招呼费,这似乎已经成了惯例,搞工程项目就得送礼,否则的话,天上不会掉馅饼。
农贸综合市场占了一块流沙荒地,按理说既发展了经济,又治理了沙漠,属于综合利用的良好措施,应该是一件大好事,但是,把综合市场盖在远离城边的三公里以外的地方,确实如卫和平所说,不切合实际。
工程刚刚动工,阴山县的老百姓就在大街小巷议论开了,尤其是将来要被请进综合市场的商户们,更是满腹牢骚,怨气冲天。
普通小商小贩说:“政府这是瞎胡闹,把个批发市场盖在荒滩里,想进点瓜果蔬菜什么的,都得跑老远的路程,既耽误时间,又不方便,纯粹是坑人。”
涉及到切身利益的商户说:“将来把我们弄到那个不毛之地,架起机枪也扫不住几个顾客,怎么赚钱?再说了,我们现在的商铺怎么办,卖给谁?不去!打死也不去那个荒无人烟的沙滩里做买卖。”
还有一些社会闲杂人说:“大概是不搞工程领导就捞不上钱吧?比如说阴山县的街道马路,一年半载就得拾翻一次,今年挖下水管道,把个道路挖得七断八圪节,弄好以后,马路就得需要重新修筑,铺油撒砂,碾压成型后,还得在路面喷涂道路交通标线,把钱大把大把地花出去,结果,没等过上一年,供暖管道又要重新开挖,说是过去的管子太细,热压上不去,居民冻得受不了,反映强烈,所以,现在要换粗管子。听起来挖路的理由十分充足,但是,早干什么去了,这么大个城市,就没有一点长远规划吗?还有自来水管道,排污管道,电力网线,供气管网,等等,就是不去一次性地统筹做好,好像故意反反复复地折腾,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折腾。”
看不惯玄乎事的人插话说:“因为不折腾就没有来钱处,所以,必须要天天折腾,月月折腾,年年折腾。”
姜还是老的辣,人老成精,卫和平真有先见之明,如今市场还没有盖好,民众的议论声就证实了他的判断。然而,无论如何,政府的行为那是势不可挡的,施工进度每天都在向前推进。由于该项目是全资垫款,所以,总承包的利润非常可观。金明憧憬着大把的钞票将在不远的未来,揣进自己腰包的美好前景,信心满满,浑身是劲,在工地上跑前跑后,忙得是不亦乐乎。
这正是,不顾民生搞文明,千方百计套资金。金明反被精明误,求财心切跳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