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们脸色大变,试图摇醒、唤醒李德福,未果。众人一起将李德福送到医院。手忙脚乱一阵,李德福心脏总算恢复跳动,需要留在急救室观察。杜秀芳连吓带饿带冻带累,支持不住,也在医院输液。李德福那只被手背手铐整整吊、铐一宿,医生初步估计部分功能已经丧失,即便通过医治,也会有后遗症的,体现在手铐铐的时间过长,手腕处关节受到严重的影响,血脉流通受阻,导致部分组织坏死,是否能够完全恢复,要靠运气。
既然如此,收“赃款”的警察对李耀祖、石小小说:“刚交来的六百元赃款先借给你们,给娃先交住院费。记住,不准乱说!”
警察们溜走。医生催促李耀祖去交住院钱。问问,预交三百元。李耀祖嘟囔着:这六百元钱是派出所的,交给医院,派出所怎么交代。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先救人。交费抓药,端屎端尿,忙忙碌碌,两口头脑又不是很清楚,办这些事手忙脚乱,顾此失彼,没少遭医院的白眼。作孽的警察们,连面都不露。
杜秀芳感冒加重,也需住院治疗。诊断结论是“急性肺炎”。医院也让交三百元住院费。李耀祖两口将“赃款”花的分文不剩。两个孩子、大人还要吃饭呀!急字当头,苦思良策。别看石小小傻不拉几的,她两个哥、一个弟弟,一个姐,一个妹妹可都混得不错,都在县里单位上班。考虑自身形象不好,石小小和血亲们很少来往,现在到这步田地,不找他们不行。石小小首先找到在财政局上班的二哥石小勇。
石小勇人高马大,是财政局“三把手”。见傻不拉几的妹妹突然来访,颇感意外,将她带进办公室关门说话。费好大的劲石小勇才明白怎么回事。他随即来到医院。听罢杜秀芳的陈述,他瘪瘪嘴没有说什么,代交三百元住院费,另给石小小一百元钱,让先看病,其余事他先问问。石小勇回到办公室,给县公安局打电话。财政局的人在地方上比较吃得开,何况又是个领导,公安局姓卫的局长接过电话,听明白后连声说马上去调查,有结果立即联系。
次日上班后,石小勇直接来到公安局。卫局长说还没有来得及去调阅案卷。磨磨蹭蹭又一天又过去。第三天下午,才见到公安局的提供的简单材料。材料上说:李德福、杜秀芳涉嫌盗窃本村一刘姓人家600元钱,他们对盗窃事实供认不讳,监护人已经将赃款退还。出警办案的派出所干警问完话有点晚,出于安全考虑,让他们留宿派出所。岂料两孩子原本有病,就通知监护人一道将其送到医院。本案事实清楚,嫌疑人已经承认盗窃事实,赃款也已追回。考虑到两嫌疑人都在医院治疗,故此待出院后,再做处理。案卷后面还附有询问笔录、两个孩子的手印、签名。
石小勇脸色铁青,二话不说,出公安局,他来到医院再问侄儿侄女前因后果。两孩子一口咬定没有偷钱,警察打他们也没有“招供”,更没有签字画押。李耀祖则说之所以会带钱到派出所去交,是因为村长传话说不交钱就要给孩子判刑,判刑不就是坐牢吗?石小勇听完这些陈述,心里明白的镜一样。
这事处理起来不很难,自己出面不利于前途。可侄儿侄女明明是冤枉的,不管也不行,得想个万全之策。想来想去,石小勇想到了杜秀芳,被冤枉的也有她,何不......
石小勇回到办公室,通过电话查询系统,查到杜秀芳老家那个镇办公室的电话。他电话打过去,对接电话的人说某某人的女儿在这边出事了,让电话转达一下,让其亲属赶紧过来。杜老大在公社干过不短的时间,人际关系较熟,接电话的人很快告诉他有关情况。他回打电话过去,对方说杜秀芳被派出所以盗窃罪带走,现在人在医院里。尽管女儿已经给人,亲情关系却是抹煞不了的。杜老大急急的回到家里商议对策。结论是先过去看看,把事情弄清楚再说。于是,杜老大带上杜添喜,动身前往。到县医院,两个孩子不免又哭一阵。尤其杜秀芳,见到爸爸、哥哥,嚷嚷着要回老家去。
杜老大、杜添喜计划先到派出所。石小勇说:“你们是外地人,派出所不会认你们的帐,我又不方便去。这样吧,我让老三(石小小的姐姐)一块去,她虽然是个女流之辈,可能说会道,天不怕地不怕。”
石小勇说的老三叫“石小琴”,也在县城,没有工作,老公是县属国有企业的一般干部。石小琴到医院了解情况后,就开骂:“天煞的哪些吃人饭、不拉人屎的警察,竟然这样欺负我的傻妹妹!糟蹋我的侄儿侄女!走,马上到派出所去,不把派出所闹个底儿朝天,我就不姓石。”
李德福在医院急救室已经五天,医生说已无大碍,可以转到普通病房。杜秀芳的急性肺炎也有所好转。石小琴去外面找来两辆架子车,几个人一起,将两病号拉到县公安局!该县政府部门是典型的县四大班子、公检法等单位都在一片的紧凑式布局。石小琴大嗓门把事情经过一述说,围观者越来越多。看着可怜孩子,以及傻不拉几的李耀祖、石小小两口,舆论纷纷谴责派出所的警察们。
公安局气急败坏,要撵石小琴她们走。石小琴大声说:“好,我们马上走!我们到县委、县政府去!”
节骨眼上,石小勇出现,他说:“妹子,你们这是干啥?有话好好说,快把娃拉回医院去,娃被打成这样,还在住院,可不敢这样折腾。其他的事,我来处理。”
公安局顺坡下驴,将石小勇请到办公室,石小琴自然不会拉下。李耀祖两口拉着孩子,返回医院。公安局这下不再含糊,立即电话传来派出所所长、具体办案的警察。在局领导暗示下,派出所人员采取低姿态,说办案方式欠妥,但案件还是存在的,嫌疑人,监护人都承认盗窃他人钱财的事实。
杜老大等人要求看询问笔录。警察们以“案件尚未侦查完结,有关资料不能外泄”予以拒绝。两个孩子的意外伤害问题,派出所说有一定的责任,不过很轻微,小孩子不去盗窃,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家长管教有方,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如果.......警察们总是有理的。
辩论半天,在局领导的干预下,做出两孩子的医药费,派出所承担百分之二十。石小琴代表所有人当即予以否决。不欢而散。石小琴等人商议,看来警察们对“莫须有”的犯罪认定是不松口的,尽管所谓的口供、签字画押都是假的,作为强势者,又怎能还原事实真相呢?
石小勇回到办公室后,一把手局长亲自来找到他,关心地问是不是亲戚出什么事?再问事情处理的怎么样?拐弯抹角一阵,一把手才说实话:“县委王副书记来过电话,说财政局有干部参与纵容不法份子冲击县公安局,影响很不好。因此,我善意提醒你,尽量劝你的亲戚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否则,领导会对你有看法的。”
石小勇僵住。
石小琴携同李耀祖等人到县政府去给无辜受害的孩子继续讨说法。三番五次,被市上一级领导看到,并过问此事。晚上石小琴回到家,丈夫问:“这几天你是不是到政府去找过麻烦?”
石小琴很随便地回答说:“不是找麻烦!我侄儿侄女被派出所诬陷,屈打也没有成招,结果十来岁的小孩子在派出所被弄得送医院抢救。这样的事,我能不帮帮忙吗?
她丈夫说:“我劝你还是别掺合,厂领导为此找我谈话,让我做你的工作。”
石小琴丈夫在县粮食加工厂上班。是夜,石小勇、石小琴均为侄儿侄女的事和家人发生口角。
杜老大、杜添喜父子俩也没有好主意,人生地不熟,一筹莫展。就在僵持不下的时候,整个事情发生戏曲性的变化,导致峰回路转。
原来,就在刘万元丢钱的那天下午,吃晚饭时间两位生意上的朋友上门。客上门来自然要好酒好肉招待。在两位朋友的轮番“进攻下”,刘万元喝下很多酒,烂醉。两位朋友告辞之前,说是手头紧,要借一点钱用。要是刘万元在清醒的状态下,这钱有可能是不借的,即便借也该有个手续,可他此刻被酒精烧昏头脑,就瞒着老婆,到屋里取出六百元钱交给朋友。朋友走后,刘万元吐得昏天黑地,不省人事,他老婆吓得去请来村医生。
一觉醒来,凌晨6点。清醒一些后,刘万元记起天亮后,还要去县城做笔生意,昨天从银行取出的三千元钱,必须得带上。摸出钱包,感觉不对。这时还没有五十、百元的大钞,面额最大的是十元票子。刘万元把钱数无数遍,少六百元!当时,六百元是一名国家干部一两年的工资!喝酒的细节刘万元实在回忆不起来,更记不得给朋友借出六百元钱!和老婆一商量,觉得六百元钱是被人偷去!
自定怀疑对象。两个朋友是非常重要的生意伙伴,也很有身份和地位,没有理由怀疑他们,也不能怀疑,否则就断财路。思来想去,到派出所去报案。刘万元是这一方鼎鼎大名的风云人物,他家进盗贼,派出所非常重视,立即走访调查。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灵感”,把李德福两姐弟列为重点怀疑对象(按照派出所办案经过看,早就认定杜秀芳、李德福是盗窃犯)进行审讯,此举严重违反多项法律法规。
刘万元报案后的第九天,那天喝酒的朋友遇见他,拿出六百元给他,说是某年某月借他的钱,现在该还上。刘万元依然糊涂。朋友方才把酒后借钱的事原原本本地讲出!
刘万元如梦初醒,方意识到酒后办的糊涂事,该如何收场?刘万元对朋友说出借出六百元钱后发生的种种意外,朋友也大吃一惊!两个人还算有点良心,商量一番后,觉得应该去派出所把事情讲清楚。
口口声声说“罪犯已经签字画押,家长已经退回赃款”的警察们,半天说不出话来。案卷已被县局调阅过,“罪犯签字画押”的部分,可是不好消除的。现在,换个角度,处理他们可是铁证如山!
坏消息不断传到派出所:杜秀芳、李德福的亲属,将未成年人蒙冤被屈、被刑讯逼供等情况反映到县人大、政协、妇联,主要领导都知道此事。人大已责问局领导,要干预和过问.......
所长、指导员赶到县局,向局长、政委不敢隐瞒地汇报“案件”的详细经过。局领导们长叹一口气。局长意味深长地说:“既然事情已经这样,只好委屈委屈你们。你们也知道,人大那块不好应付,去年我们局的工作报告,人大差点不予通过。这件事处理不好,在今年的人大会议上,只怕我们局日子更难过!想这个位置的人很多呀。”
派出所领导赶紧写检讨。卫局长亲自给石小勇打电话,好言好语说要了结此事。双方达成如下协议:杜秀芳、李德福治疗费,由派出所承担,并适当予以补偿。到学校消除影响,给两姐弟恢复名誉。派出所领导另调他处,承办此案的干警受局内警告处理。
没有人为此承担具体责任。警察们如何给县上有关部门交代,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