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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患者杜秀芳要求出院，另行谋求治疗方式，可以吗？”我胆怯怯地说。
“如果患者及其家属要求转院甚至放弃治疗出院，原则上不符合有关规定，但特殊情况可以例外。不过，患者及其家属必须得同医院签署一份协议，避免日后患者及其家属反悔再来医院纠缠。”大夫脸色忧郁地说。
“是吗？需要签署什么样的协议？”我问道。
“很简单，就是患者及其家属要求出院，放弃治疗，之后发生的一切均与医院无关。”大夫说的很轻松。职业习惯，也许见怪不怪。
“那好吧，协议该怎么签，你告诉我们。”我说。
大夫从抽屉里取出一张便签纸大小，打印好的协议递给我说：“就是这个东西，你们拿去看仔细，同意签字就尽快，以免影响治疗，患者的时间已经不多。”
我接过重逾千斤的协议，步履沉重地回到急救室。妈和妻子在小声交谈着什么。我将协议交给妈看。
妻子说：“说好没有，我们什么时候出院回家？”
我说：“正在商量。”
妈看过协议说：“没有什么，赶紧签吧。现在是上午九点半，如果过了中午，又得多算一天的费用，几百上千元呢。”
将协议的大致内容给妻子讲了讲，她说：“我同意，马上去办理吧，一会就出院回家。”
想让妈去签这个协议，可不管怎么说她也不肯。也难怪，落下几个字很简单，可一个生命却有可能因此而消失！
应该同大舅子、岳父岳母们商量一下，否则怪罪下来吃不消！首先打通大舅子的电话，照例是大嫂接的，她听明白经过后，说：“既然是这样，我们也没有办法，这个病也实在难以医治。她爸妈没有电话，就是告诉他们也没得好的主意。”
小舅子电话打不通。关键还有李德福，他同杜秀芳可是亲如姐弟的关系，此等大事不可能不让他知道。可李德福近两年来在广东打工，无从联系呀！
焦急中时间过得蛮快，已到上午十点半，妈和妻子都有些着急。闭上眼睛，心一横，签字！我、妈、妻子三人的名字分别签上。再找到大夫，他飞快签字。协议一式两份。
办理出院手续妈很积极。妻子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氧气管、输液管、心电图管等如同蜘蛛网轻轻抖动。启动手机拍摄功能，拍成一段视频。
二十分钟后妈返回说：“医院真是的，患者就要出院，还想多收两天的钱。”
问怎么回事？妈说：“医院说过两天才能办理出院手续，这不是明摆着要我们在急救室再住两天吗？一天几百上千，两天又是两三千块钱，钱收了，病却依然看不好。”
我说：“办理出院手续本身就很麻烦，很少有说出院立即就能出院的，就缓一两天吧。”
妻子说：“问问能不能人先出院，过后再来办理出院手续。”
妈说：“医院说过，这样也行，不过要交一千元出院保证金。”
妻子说：“怎么这样的？我们偷偷出院算。”
我说：“这样做万万不可。交就交吧，反正是多退少补的。过几天我再来医院办出院手续。”
同层楼的不少患者家属来送别，有两位老妇人的话很刺耳：“早死早投生，也少受些罪……”
真想扇她们耳光！
陆续探视的同事朋友们送的水果、奶粉、罐头、鲜花等不少，我曾建议能扔的扔，能送人的送人。结果在妈和妻子的坚持下，鲜花放在走廊的凳子上，其余全部打包带上。好家伙，两个彩条蛇皮袋塞的满满的，外加几个大号塑料袋。
妻子换上了平时比较喜欢穿的衣服，神态也精神了一些。不过，还是没有力气走路，要借助我的背和全力搀扶。下到一楼大厅，她气喘吁吁，疲惫不堪。衣服遮不住露出的手脸等处的肌肤，淤血变得红红的，似乎要喷涌而出。
扶她在凳子上坐下。我开始犯难：如此身体状况，怎么去坐班车，原本她还晕车的。
我对妈说：“你看这个样子坐班车肯定不行，打的吧？”
妈皱着眉头说：“也只好这样，你去找的士吧。”
医院门口的士不少。城市里的的士都有各自的“势力范围”，像大型医院这样“生意”较好的地盘，一般都是同医院挂钩的的士公司专控，在医院大门周围数十米范围内，非挂钩的士没有机会揽客。正因为如此，医院门口的的士要价很贵。
深知行情的我亦然硬着头皮同就近的的士司机讲价。桑塔纳的士司机开价五百，甚至还有开价六百的。我心中的底价不超过两百元，因为这也是行情。连续问过十几辆的士，要价没有低于五百的。
我向前走两百米，来到十字路口拐角，已远离医院的“势力范围”。此处揽客的的士要价两百二十元。讨价还价一番，一百八十元成交。讲好的的士是桑坦纳，司机是位胖胖的女士。
希望她能将车开到医院门口，她说：“不行，我和医院门口那些的士不是一个公司的，开过去拉客会被围堵的。医院对面有条小巷子，我可以把车开进那里等你，这样你们也近点。”
将妻子搀扶到小巷的过程中，医院门口的的士纠缠不已。好在不至于发生冲突，还是顺利“脱围”回到家中。
熬好绿豆稀饭，就着泡菜妻子吃下不少，然后她安静地昏睡一天一夜，次日早上八时醒来，穿好衣服，到堂屋洗脸刷牙，看电视。
去街上买菜回家看到这一幕，我大吃一惊，这不是同医院里一丝力气也没有判若两人吗？
我还是很不放心地说：“你还是到床上躺着休息吧，别累着，一应杂事有我料理。”
她说：“这些天你们都很辛苦，你看我一回到家就和正常人差不多，说不定过些天就完全好的。”
但愿如此，谢天谢地。
她非常要好的姐妹小胡第一时间来探视。小胡个头较矮，和我妻子同岁，原本同村，又同在一家饭馆同事几年，非常合得来，彼此以姐妹相称。小胡除了基本探视、关切外，带来一位朋友叫刘玉英。该女同志说：“我是某某公司的业务员，我们公司近年来推出一款治疗癌症的特效药，只要坚持服用，会有很好的效果的。”
刘玉英拿出一张彩色的宣传海报，海报上治愈癌症特效药的广告有专家介绍、推荐，患者现身说法等。看印刷在广告上的药品包装，药品批号却看不见，生产厂家也无处寻觅。在报社多年，见惯传销、直销公司“挂羊头卖狗肉”骗人的把戏，对此不削一顾。
刘玉英说：“我们公司治愈癌症的特效药，只在网上和会员内部才可以优惠购买。鉴于你们目前的情况，应该马上入会，即刻服用我们公司的特效药，否则悔之晚矣。”
妻子眼中有些亮光。刘玉英接着说：“这位好姐姐，看你年龄不过三十出头，可以称之为年轻漂亮，患这种病实在太令人惋惜。不过，只要坚定癌症可以战胜的信念，再辅以我们公司的特效药，相信你会焕发青春的。”
妻子求助的眼神望着我。我只好说：“哦，你们叫什么公司呀？特效药能否拿来看看？”
刘玉英说：“我们公司的特效药限量销售，必须先入会，才能以会员身份限购和试用该药。条件是交纳1777元会员费，不过你们放心，会员费将冲抵同等价值的特效药，同时还会给你们办理优惠卡，网上支付的网银账号等。会员有宣传公司，发展会员的义务。假如你们入会后短时间内发展到十位以上的会员，则药费全免，还有奖金。”
我说：“目前病人的情况很危急，不要说的太复杂，什么时候可以拿到药？”
刘玉英说：“交过会员费，将你们的资料发到上海公司总部，总部审核通过后，会以最快的速度给你们寄来会员证、优惠卡等，你们用这些东西开通网上银行，再登陆特定的网址，选购特效药，在线支付药费就可以。一般说来，一个星期可以走完这些程序。”
我说：“时间太长，能不能简化手续，先卖点特效药给我们试用？”
刘玉英说：“特殊情况也是有的，不过必须先交会员费，这样我可以协调两盒药给你们先试用。”
妻子的眼神明显黯淡。我说：“那我们考虑考虑。”
刘玉英又哆嗦一阵才离去。小胡到楼下送送返回。
我说：“小胡，你这位朋友是做传销的吧？你也入会啦？”
小胡说：“我和她不是很熟悉，通过别人认识的。她这人黏糊的很，本来仅仅打过一个照面，今天就突然跑到我家来，说要给我一家人‘上课’。我说要来看看生病的姐妹，她听说是癌症患者后，一定要跟来。不过，我觉得奇怪，以前她推销的都是洗发水、香皂之类，今天怎地卖起治癌药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