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几年有伺候妻子坐月子的“经验”,我买来鱼、排骨等精心操作,希望她多吃一些,尽可能补充营养。可较少进厨房的我不管怎么努力,都是笨手笨脚。她知道我的难处,就在灶台边做些指导,精神状态好的时候还亲自动手操作。毕竟是厨师出身,那看似很平常的刀工、恰到好处的火候,我怎么也掌握不好,她则是小菜一碟。她吃的还是很少,很多食物都进我和儿子的胃里。假以时日之后,邻居们都说我儿子短短半个月时间脸蛋胖乎乎的。也是呀,父母不在身边的孩子有些可怜。
晚上老屋邻居胡大嫂和我妈一块来串门,闲聊一阵,胡大嫂亮出身份,她居然是基督教本片区的“负责人”,妈也是积极分子和教/徒。
胡大嫂说:“你们知道本队小李吗?他从小到大都是病病歪歪的,去年不知怎么搞的害一场大病,医生说是绝症。他父母早逝,手中又没有钱医治,打算听天由命。我们知道情况后,立即组织教/民给他做祷/告,仅一个礼拜,他就从原来的奄奄一息、卧床不起,到可以起床下地活动。他很感激,毫不犹豫地加入教,并且很虔诚。他坚持和我们一起祷告,半年以后,什么病也没有。是上/帝宽/恕他,给他第二次生命。现在,小李子是非常虔诚的信/徒。他这几天不在家,过几天回来后让他来找你们现身说法。”
小李的病自幼有之,是家族遗传的结核病。结核病本身是可以治好的,可多年来农村农民们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没有钱到医院做彻底的治疗。直到近年来,国家将结核病列入免费医治的惠民政策后,小李因此而受益,才借东风治好折磨他多年的结核病,与祷告、求神拜佛八竿子不沾边。我是无神论者,连世界上有鬼都绝对不相信,更不会相信那摸不着,看不见的“上/帝”。
多年前看过一个幽默故事:张三、李四是邻居,一天他们结伴到地里去干活,忽然下起大雨。他们赶紧跑到就近的简陋教堂去避雨。雨止,回家必经的小溪却洪水暴涨,小溪上的桥被冲的摇摇欲坠,桥面上铺的木板,都被洪水卷走,木桥仅剩几根木棒,两人都不敢冒然上桥。
张三灵机一动,返回教堂。乡村教堂很简单,几块木板搭成的圣台,圣像用浆糊糊在木板上。张三叫李四搭手,两人扛着几块木板返回小溪,将木板搭在木棒上,顺利过桥。过一会小溪边又来两人也准备过桥,分别是王五、李老大。他俩是非常虔诚的教/徒,看见有圣像的木板被当成过桥的踏板,非常生气,诚惶诚恐地祷告一番后,将木板恭恭敬敬地送回教堂安放好。他俩心里想:上/帝应该惩罚大不敬的人。
上/帝两名手下正好巡查到此,目睹张三、李四、王五、李老大们截然不同的做法后,马上汇报给上/帝。上/帝很生气。两手下建议,必须对不敬者予以惩罚。上/帝吩咐:你俩去木桥守着,王五、李老大过桥时将桥捣毁,让他俩的躯体被洪水卷走,我会在天堂给他俩的灵魂安排一个好点的位置。
两手下大吃一惊:主人,王五、李老大是你的信徒呀!
上/帝叹口气说:俗话说‘我们的心与上/帝同在’,张三、李四心中根本就没有上/帝,叫我怎么去惩罚他们?王五、李老大就不一样……
胡大嫂和母亲竭力劝说我们信奉“上/帝”,如此就可以逢凶化吉,没病没灾。对此,我坚决决绝。她们则说:“也不要太极端,我们先给病人祷告,心诚则灵,天长日久会有效果的。但关键是具体的人要稍稍配合一下。”
我黑着脸一言不发。妻子则说:“也没有什么,配合就配合。”
胡大嫂说:“对对对,思想要解放一些,死脑筋是不行的。”
妈从另外一个房间拿出一块白布,展开后中间是个大大的十字。
胡大嫂说:“把十字挂在墙上,祷告的人跪在地上,心要诚,否则不仅没有效果,还要遭报应的。”
跪着祷告、讲话,是东方佛教、中国古代特定的礼仪方式。而西方教派(基督、天/主教),甚至于穆/斯/林/教徒们,行教派礼仪也多是站或者坐姿。如今,面对西方教派的圣物“十字架”,居然要跪着行礼和祷告,典型的歪嘴和尚念歪经!
我没好气地说:“不要折腾,你们该干啥干啥去。明确告诉你们,只要我在家,神神鬼鬼的东西休得进家门。”
妈脸色黑的像锅底,极度不满地说:“不知好歹的东西,从今天开始,你媳妇就是病死掉老娘也不会来看一眼。”
说完她们气冲冲地离去。我突然有所醒悟,问儿子:“你奶奶是不是经常邀约些人来家里做祷告?”
儿子说:“是的。每个礼拜六都有很多爷爷、奶奶跪在地上半个小时不起来。”
我说:“是吗?他们跪地上干嘛?”
儿子说:“祷告呀。我也会。”
我说:“是吗?你可真行。是怎么祷告的?做个示范给我们看看好吗?”
儿子很得意,跑到隔壁房间将刚才那块白布取出来挂在墙壁上的钉子上,接着双腿一跪,小嘴里叽里咕噜朗诵着什么。我火气立刻窜上脑门,一把将儿子拖起来说:“混账东西。好歹你也在上学,老师教的知识没有学好,如此装神弄鬼糊弄人的把戏却学的津津有味。从今往后,再不许信这鬼把戏,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你。”
怒气冲冲地话说完,我拿起那块白布,准备付之一炬。妻子连忙抢先将白布抓到手中,说:“你不信也就算啦,别人信你管不着。这东西是你妈的宝贝,你一把火烧掉,她肯定跟你没完没了,日子还过不过?”
我叹口气,妥协。如此数天过去,妻子按部就班地打针吃药,身体状况时好时坏,很多时候她强打精神到厨房帮忙,我一般都拒绝,让她安心静养。学校还在暑假中,儿子无所事事,不是跑的不见人影,就是缠着要带他上街玩,买零食等。爷爷奶奶那里,他死活不去。
周六晚七时,很少来的爸爸突然来到我们房间,说:“和你们商量一件事,待会本教区组织几个信/徒,来为你媳妇祷告,祝你媳妇早日康复。大家是一片好心,希望你不要横加指责和阻拦。我们在隔壁房间祷告就行,对你们没有任何影响。”
我努努嘴欲严辞拒绝,妻子抢过话题说:“行。我们不干涉。”
我说:“我到街上去一趟。”
儿子拍着手乐颠颠地跟随下楼。本村的几位大爷大妈在楼下院子里等着。我没有和他们打招呼,带着儿子快速离去。晚上九点我回来,大爷大妈们已经散去。
妻子说:“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回来?”
我说:“还用问吗,早回来同他们闹别扭吗?”
妻子脸上写着兴奋。我说:“你也跟着跪过吧?”
她说:“其实真没有什么大不了,大家都是好意。那些当官发财的,比一般老百姓还迷信。”
我懒得和她讨论,岔开话题说:“针药今天已经打完,明天再到医院做个检查,看是否继续开针药。”
妻子说:“不用去医院,你看身体已经好许多。花那些钱买药,不如多做几次祷告。”
我说:“他们是不是告诉你说,生病不需要打针吃药,只要虔诚祷告就可以百病全消?”
她说:“是的。刚才来的大爷大婶,每个人以前都患有这样那样的病,有的还是癌症,自从参加祷告和教会后,所有的病统统消失。”
基/督、天/主/教/教义提倡“赎罪”和拯救“迷途的羔羊”,没有祷告可包治百病的教义!只有臭名昭著,早已被政府取缔的“法/轮/功”,曾经宣扬该教可“包治百病”,难道……真没有料到,妻子的接受能力这么“强”,极短时间里就认可不伦不类、滑稽荒唐的“杂教”,一时之间,我甚至找不出合适的语言来说服她。
第二天,没有去医院。排胆结石的药还有些,将就着服用。我心中一天天的着急起来,手里的钱越来越少,坐吃山空没有任何经济来源,一大家子人天天要开销呀。给浙江的公司打过几个电话,说位置还给我留着的,并且所有月薪人员自八月份开始涨两百元。我的心越发驿动起来。妻子最近可以到处跑,厨房基本不用我打理。逢农闲时节,我的时间变得多起来。妈不止一次来劝说,让我和本村人一道,去建设工地做小工之类的杂活。当时工价还没有怎么涨,工地杂工日工资35元左右。
炎炎烈日,多年没有下过力气,突然转身从事这样的活计当然非我所愿,妈的一番好意自然被当成驴肝肺。傍晚带上妻子、儿子一道去街上闲逛两个小时。其实,我是有目的的,想观察观察妻子的身体究竟是否恢复到一定程度。从她兴奋的脸上几乎看不出病痛的影子。第二天到井上挑水时,我故意带上三只水桶,一个大号铝壶,并邀约她一道去。计划是我挑一担水,遗下一只桶及铝壶,看她能否主动提上盛好水的桶和壶,能否提得动。
妻子当然不明白我的良苦用心。桶、壶里的水都盛好,我说:“我先挑一担水回去,你在这里看好水桶、水壶,别让他人提走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