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用户
初来乍到觉得比较新鲜。公司大门外一百米外，是一道五六米高的防浪堤。堤外是椒江与海的汇合处。江水、海水都翻滚着泥浆，浑浊一片。堤岸边有芦苇、围垦的养殖场等。没事的时候沿着堤岸散步是不二的选择。这是一片偌大的化工产业区，白天空气中弥漫着轻微的难闻的混合气味。晚上九点以后，站在高处观看整个园区，冒着各种颜色的化工废烟废气烟囱、管道，比比皆是，空气中充满令人窒息的气味。沿着堤岸往左走五百米，建有一处园区污水处理站。各排污管排放的化工污水汇集到这里后，再被几台大功率水泵泵到堤外。芦苇丛被挖开一道渠，颜色混杂不一的化工污水从渠中源源不断地排到海里。照例是白天不能排，晚上“偶尔为之”。经常可以看到不少海鸟死在排污渠两边。
厂里的伙食也很特别，员工自己买米，公司提供蒸汽室，员工用饭盒蒸饭，食堂只提供熟菜，现金、饭票都可以买。没有面条、馒头。食堂人员都是本地的，菜的口味极其难以下咽。到镇上餐馆去改善伙食或者买点零食交通不便，我只好托付胡睿，让他给我妻子捎话，买些方便面、榨菜等捎带过来。由此也令同事们感觉很奇怪，毕竟公司CEQ经常捎东西给某个人，其中必有门道。半个月后，给我的工作做出调整，晚上十二点上班，巡视整个生产车间，抓劳动纪律，违规抽烟、串岗、开着机器偷懒睡觉、预防各种不确定事故等，另有两位四川籍的同事一块当班。这个工作不好做，原因多方面的。后夜班长期以来劳动纪律等公司疏于管理，员工偷懒睡觉等习以为常，要想短期内更正绝非易事。罚款是必须的手段，但绝不是目的。某晚我们罚了两位开着机器溜回宿舍睡觉的员工各一百元，结果，两位四川同事放在停车棚里的摩托车莫名其妙被砸，修车花了近千元，好在公司予以报销。
尽管不间断巡查车间，还是接连发生几起事故：一员工晚上偷着到草坪抽烟，点燃枯黄的草坪；一位负责往反应釜投料的员工当班期间偷懒少投料两百公斤，致使该班生产的产品全部不合格；某晚仓管员喝酒后昏昏沉沉值班，给来领化工原料的员工发错料，错领的料当班技术员也没有甄别，直接投进反应釜，结果可想而知；更有甚者，两名员工从防腐蚀罐中放取“苯”这种化学液体后，居然不关阀门，等到被发现时，约一吨价格昂贵的“苯”进到污水处理池……发生这些事，公司很恼火。员工觉得事故和失误在所难免，被处罚后迁怒于安全员，导致员工与我们严重对立……
利用一个休息日，我搭乘胡睿开的车到临海去见妻子。一晃二十多天，咫尺天涯，个中滋味真有几分苦涩。胡睿们理解，特意放假半天。我俩到大街上闲逛。
妻子说：“好累，好困。”
我说：“说说吧，到底怎么样？实在干不了另打主意。”
她说：“活到不是很多，就是两个孩子很难带。男孩虽说早上送学校下午放学接回来，可他调皮的很，特别喜欢扯别人的头发玩。扯胡睿两口的头发是家常便饭，和我熟悉以后也经常扯我的头发。这孩子扯头发不分场合，连爷爷奶奶也不放过。小女孩正是学说话和走路的年龄，特别爱哭，唉，真麻烦。张文英偶尔过来帮帮忙，可解决不了大问题。”
让妻子遭这些罪，我感觉很惭愧。
她继续说：“他们说话还算守信用，承诺的工资等都如数给了。你借同事的钱已按照你的吩咐还上，另外还给儿子寄三百元回去。现手里还有点钱，你用吗？”
我说：“那边很偏僻，基本上是有钱没处花。”
她说：“也好，省钱。你有别的打算吗？”
我说：“现在已经是十二月中旬，俗话说‘年下无期’，今年的春节又比较早，不到两个月时间，只好在这里过年。年后再做打算吧。”
她说：“唉，也只好如此。”
随意逛了逛，返回胡睿家。那个很调皮的男孩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几分钟就同我混熟，开始撕扯我的头发，没办法，只好陪他玩。晚上睡胡睿家客厅里的沙发上。
转眼就到春节。大年三十晚上留守人员吃团年饭，我心情不好拼命喝酒，最后同几位拼酒的员工大打出手，他们到厨房拿出菜刀对我张牙舞爪。我气急败坏，跑回宿舍拿出保安队长用不锈钢磨制成的长约一米二的仿日本武士刀。这东西颇具威慑力，几把菜刀自然是徒孙见到祖师爷，他们落荒而逃，我拼命追赶，没有人敢冒险来劝任何一方。大年初一早上醒来，对昨日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保安队长说我昨天闹得动静很大，连董事长都惊动，还专程到厂里跑一趟。
我心想坏啦，不是好兆头。大年初三，我休班，电话联系妻子，她说胡睿全家已外出旅游。我乐颠颠地赶到市区。在胡振华家待二十分钟，张文英打电话过来，邀请我们过去吃午饭。结果她过来。原来胡振雯也已到夫家拜年。问张文英怎么没有回家过春节，她说已离婚，回父母身边过春节很没面子。三个人热热闹闹地吃饭。
上街闲逛。大街上年的氛围很浓郁。妻子说什么也要给自己买两件衣服。我有些不情愿地陪她频繁进出服装店、鞋店。她买下一件质地不错的羽绒服，几乎花去半个月工资，另看中一双靴子，我反对，作罢。气喘吁吁回到胡睿家，累坏，坐下休息。她说工资从元月份开始按1200元月发，春节另给伍佰元红包。张文英在一旁怂恿：“1200元还是有些低，你看我在胡振雯家，没有小孩，她女婿还在外地，就照顾胡振雯一个人，月薪也是1200。所以，你们应该直接提出来，要他们将工资开到1500以上。”
我和妻子不知所措。
……公司正月十五方才全面上班。当天中午正在宿舍看电视，刘吉星来找我。他说出去走走。我俩来到海堤上。难得的艳阳天，尽管夹杂着略显凛冽的海风。
他说：“你大年三十晚聚餐时喝酒太多，拿着刀追几名同事要砍的架势很吓人，影响也很大，董事长当晚亲自来过问想必你是知道的。很遗憾，不得不将董事长的意思转达给你，你被辞退。”
我平静地说：“没有什么可遗憾的，预料之中，其实我早就‘身在曹营心在汉’，什么时间办离职手续？”
刘吉星说：“从今天开始，你不用上班啦，办离职手续的具体时间你决定，董事长答应宽限在一周内。”
遭遇如此变故，我心中反而很高兴。给妻子打电话述说这边的变故。她不无担忧地问我眼下怎么办？我好言劝慰。不急着办理离职手续，搭乘来公司办理业务的车到杜桥镇上直奔网吧，贪婪地浏览浙江的几个知名求职网站，大量发送求职简历。还没出网吧，就有几家公司打电话来邀约面试。翻过春节，各公司都忙着广招员工。两天过去，通过电话联系需要面试的公司多达三十家，其中好几家公司还是临海市区的。有这些，心中一时间底气十足。
来到胡睿办公室，据实告知。他非常惊讶，连忙说的确不知情，要打电话给董事长说情。我说：“不用啦，事实证明我的确不适合做这个岗位。你放心，我虽另谋职业，但小杜还是会在你家继续做下去的。”
办完手续结算工资，行李就不客气啦，下班后放胡振雯车上，连同我一块到胡睿家中。当晚十点妻子请假，随同我到外面旅馆商议下一步计划。她说同这家人相处的还可以，已习惯，想稳定几个月攒点钱……
次日，我到临海市区两个电话约谈过的公司去面试，因工资待遇和岗位不遂人意而放弃。比如在著名的“伟星管业”，电话中谈的是企划文案，可总经理让我先从生产统计做起。天生对数据不敏感的我当然否决。另一家制造汽车的企业有所汽车技术学校，电话中和约谈的是后勤管理，可工作地点却非临海而是到江西，岂有此理。
心目中比较理想的有两家企业，一是位于宁波慈溪市的某集团行政助理，二是金华市武义县某公司行政后勤保卫科长。当然，两个地方都比较远，不在一条线上，仅仅是邀约面试，不确定因素还是蛮大的。可我已经中邪，带着换洗衣服等简单行李出发，其余物品暂由妻子保管。首先来到金华武义县宏富工贸公司，这家私企有点规模，生产防盗门、文教用具。没有想到给我打邀约电话的是老板娘。这样也好，一步到位，省下人事部门初试，再由老板定夺的繁琐。
交谈半个小时，老板娘直截了当地问：“你什么时间能到岗？”
我不假思索地答复：“两天之后。”
老板娘说：“行，就这样定下。”
其实，这里谈的并不是很理想，原本电话中说的是来做行政后勤保卫科长，可老板娘说行政后勤这块刚刚雇佣一位退休的警官担当，原来的保安队长准备辞退，我上岗后先“屈就”该职。工资待遇同海外药业基本差不多，不同的是试用期只有一个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