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计划于北京逗留两天。首先瞻仰天安门。在故宫围墙外转悠半小时没舍得花钱买门票入内。八达岭长城不用说只能神往,瘪瘪的腰包阻拦着欲望。唉,只怕这辈子到不了长城做不成好汉!……到底是首都,感慨它历史深邃和高度文明的同时,也心生悲凉,“长安好非久留之地”。
回到老家市区,妻子已于半月前辞工,退房回到老家。从北京返回的途中,我一直在思考下一步何去何从,如何养家糊口。继续老本行(记者站)不是没有可能,然则骨子里已经对其神恶痛觉。除此而外,老家打工可就不容易,工资低是一方面,更关键的是选择余地很小,总不至于沦落建筑工地做小工吧!心事重重,在市区逗留一天,最终无心联系原来的同事、朋友,匆匆回到家中。妻子、儿子很高兴。父母的高兴很快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冰冷的面孔:出去大半年,并没有挣下万贯家当!
我对妻子说:“咱们都待家里也非长久之计,我考虑过阵子还要出去打工。对浙江已经熟悉,还得去那边。”
妻子说:“也是呀,都待在家里没有别的钱路,我俩一块出去吧?”
我说:“可以考虑。”
十月十五,我们扔下儿子,踏上到杭州的列车。出发之前,我再三犹豫过,是否同海运公司联系,万一出师不利还有退路。然而,脑海中总出现遭遇桑美台风惊心动魄的一幕,促使我一再否决再次跑海的念头。到杭州,算是熟门熟路。城区住宿太贵,乘156次公交穿城而过,来到汽车北站。上半年等候上课的日子在此待过不短的时间,旅馆老板很熟悉。坐好几天的车,又困又累,开个标准间,先美美地休息一晚。
觉得自身的工作并不难找,先要把妻子安顿下来才好。有言在先,她不做厨师这行,但酒店客房例外。我们来到城区找工作。高档宾馆酒店无数,餐饮行业永远都处在用工荒,无时不刻都在招工。进武林广场附近“纳德大酒店”办公室,妻子填写报名表,并由客房经理进行考核,合格,算是熟练工,工资待遇也算可以,附加条件是:试用期三个月,试用期内管工作餐,住宿自行解决。
既然是熟练工,干嘛还试用期三个月?酒店在最繁华的闹市,不管吃住那点工资够交租房、够付交通费不?怪不得餐饮业留不住人,这恐怕是关键因素之一。第一天跑四家星级酒店,均是因为需自行解决吃住而放弃。回到旅馆同老板商量,搬到一个没有空调的房间。因为是老顾客,房费从每天四十元优惠到二十五元。
我到人才网上大量投递简历。次日到杭州人才市场、浙江人才市场寻找工作机会,还要看各种报纸上的招聘广告。西湖那边九里松度假村刚刚修建好试营业,正在大量招募员工,我动员妻子去碰运气。九里松比较偏僻,从汽车北站过去最低需转两次公交车,花费五十分钟时间。度假村三星级的,坐落在林荫深处。妻子面谈、考核都很顺利,当即就被录用,试用期一个月,工作时间三班倒八小时,月薪1200,还有奖金,包吃包住。这比市区那些三星级、四星级酒店待遇高出一截,条件更优惠一些。
回到旅馆,妻子说:“明天怎么办,我去上班吗?”
我说:“先解决一个人也好,减少开支。”
她说:“可是你的工作还没有落实。”
商量一番,决定她去度假村上班,我继续找工作,在这边租间房子,她暂时不住度假村提供的宿舍。马上行动,到附近村子里租房。这片区域是很多在市区打工人借住的聚集区,单间房、面积十平米左右月租金一般在300元上下。我们希望房租控制在300元以下,这就需多跑些人家。谢天谢地,总算找到要价260一个月的房子,二楼,面积15平米,铺有地板砖,另有床、桌子等简单家具,不方便的是卫生间在一楼。
交一个月房费,复印身份证,立即就搬过来。少不得添置被褥、暖水瓶等物品。一应事务弄完,时间不早,草草入睡。最近阴雨天,温度较低,夜晚怪冷的。早上将妻子送到公交车站,一再叮嘱她记牢转车的路线。看着有些晕车的妻子的身影随车远去,我很自责。
我搭上另外一路公交车,根据约定到一家房地产公司面试。该房地产公司在紫金港附近,距汽车北站并不远。一位姓吴的中年男子接待我。他介绍自己是公司的办公室主任,说公司准备出一份内部报纸,初步设想一月出一期,需要招录一名有新闻从业经验,懂媒体运作,文笔好的专职内刊编辑。网上投寄的简历他已经下载,此刻要我重新填写一份。并非难事,十来分钟就搞定。我持有“中华人民共和国新闻从业人员资格证”,他仔细查看一番,问一些专业性的知识,我对答如流,他无可挑剔。交谈的过程中,陆续有有人来应聘此岗位。
吴主任说:“你的联系方式简历上有,先请回,等候电话通知。”
这或许是一句托辞,然也无可奈何。抓紧时间再到其他两家单位去面试,岗位分别是区域市场调研员、西北市场业务员,都因风险大,需自己做一定的投入而作罢。紧紧张张返回出租屋,已是掌灯十分。妻子居然先我回来。
我说:“今天上班第一天,感觉怎么样?吃得消吗?”
她说:“同事和管理都很好,基本可以断定拿的下来。你今天工作联系的怎么样?”
我据实告知,她说没关系明天继续。一个星期过去,为联系到合适的工作,几乎跑遍杭州几个区,面试十几家公司,都因种种原因作罢。这天在杭州人才市场,看到有个招工摊位招聘杂志编辑、记者,我很感兴趣,过去攀谈。招聘的主子姓旁,很胖,四十出头,他说自己来自香港,想在杭州办一本杂志,杂志暂命名《港九周刊》。
我问道:“请问刊号批下来吗?”
我国近年已冻结杂志、报刊的批号、刊号审批,若非有通天的本领,想撕开一道口子,几乎不可能做到。
旁先生说:“正在策划,刊号等手续还没有来得及去跑。你懂这些?”
我说:“略懂。”
他说:“这就好,我在此招聘,就是想招两位行家,同我共同策划操办杂志。”
等一阵,又招到两名人员,他收摊,说到家去商量。在路边打的士,旁先生的家居然就在汽车北站临近的一个住宅小区。百十平米的房子简单装修过,没有人,显得很空荡。
旁先生说:“我从香港过来的时间不长,房子是临时租的。杂志要是办起来,这里就是大本营。”
他从电脑里调出办杂志的一些文件性资料。我看看,做一些指导,将不符合我国意识形态的词语进行删改。另两位应聘者也提供一些意见。几个人折腾一两个小时,弄好刊号的申请书,约定明天去找杭州市新闻出版局。我心知肚明,以个人名义申请出版物许可,我国目前的制度是不允许的,旁先生的满腔热情换来的只能是一厢情愿。倘若明天陪他去新闻出版局,浪费时间而已。
约定的时间我给旁先生打个电话,说有事去不了。两天后旁先生电话告诉我,市、省新闻出版局都拒绝出版手续的审批,将他推到新闻出版总署。他问我是否去北京跑跑?我说省点路费吧,真的有钱,把眼光放在内地一些出版物上,可以采取承包、入股的方式,控制一些经营困难的报刊杂志。
他“哦”一声说“可以考虑”,此后再无联系。
准备出内刊的房地产公司我又去面试一次。吴主任说报名应聘的有一百多人,初步考核筛选出六十人。初选的六十人公司有关领导要做面试。在一个小房间里,三男两女“会审”我们。我不是第一个进去的,略显紧张地被“审判”十分钟后,被丢下一句话“等电话通知,下一个进来。”
整天东奔西跑,尽管基本是坐公交,可一天也得好几十块钱花,兜里的银子日渐减少,心中难免着急。妻子在度假村已完全适应,她不止一次劝我随便找个工作,哪怕做保安员也行,先安顿下来再另打主意。我摇头否决。
一下着大雨的上午,吴主任电话通知:下午两点来公司参加笔试。如此繁琐,还不如直接告诉我“对不起,你不符合我公司的录用条件!”可我还是有些兴奋,焦急地盼望时间快点过去。两点整,第三次来到折磨我许久,抱有很大希望的房地产公司。吴主任将我带到一间大会议室。大略将会议室扫一眼,心凉半截:三十多位和我目的相同者正襟危坐!
吴主任说:“你们三十七位是经公司初试、再试严格挑选出来的优胜者,今天,在经过笔试后,你们中的一位就可以加盟我们公司,我代表公司提前欢迎。”
吴主任拍了两下巴掌,无人响应。他有些尴尬地继续说:“考试内容很简单,将我们公司一万多字的简介缩写成一篇600字以内的新闻稿,时间四十分钟。写好的新闻稿我们将请报社编辑打分,得分最高者就是被录取者。”
一沓材料发到每个应聘者的手中。会议室除翻动纸张的声音,再无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