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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条小机动船紧靠我们船外侧，都用绳子拴在船舷边的铁栏杆上。二十多号人纷纷从几米高的水面爬到我们船上。上船后有的人在甲板上到处乱窜，有的到舱室里翻腾。我在甲板上不知所措，这么多人断然难以对付！有人主动凑过来说：“小兄弟，船上装的什么油？船长是哪位？”
我说：“装的是汽油。船长在休息。”
“汽油？这玩意可不好惹。有别的东西处理吗？我们出高价，很多船都和我们合作的。船上机器烧的可是柴油，卖个三五十吨，大家一起发财。”
我说：“船停这里是等着加油的，哪里有油卖？以后有机会，一定联系你们，合作一把。”
一大堆名片递到我水中。这些人折腾足足一个小时，什么浮财也没有捞到，很不高兴地下船，在一阵马达的轰鸣中离去。我们船恢复平静。
为等加油船的到来，船长，大副，二管轮，水手长等都坐在餐厅看电视，喝啤酒，剥花生打发时间，我亦然随之。约摸到午夜一点，大家都撑不住，留下值班人员，余者回寝室休息。凌晨近三点，我被一阵嘈杂声惊醒，估计加油船到，连忙跑上甲板观望，没错。有关人员都已到齐。二管轮抄起大副量油的工具，分别量自用油舱中的轻质柴油、重柴油、机油的量，加油船上的人确认后，开始加油。整个过程历时一个多小时。看账单，二十多万元，乖乖，看来船才是真正的油老虎。
接近凌晨五点，又得起锚。船长说：“根据规定，长江上述航道需要请领航员，否则会有危险和被海事处罚。本来领航员登船的地点还稍微靠上一点，可现在船是抛锚的，方便一些，多花一两百块钱的小费，但可节省时间。”
船长通过海事联系领航员，掏钱的买卖，一拍即合，领航员一个小时后到来。这个时间，大家都睡不着，聚集在驾驶室打开空调聊天。
大副说：“我和船长都有长江的领航员证，可我们领航海运公司不给领航费。”
我说：“领航员起什么作用？这么宽的江面，船随便开也没事吧？”
大副说：“长江看起来江面宽阔，可南京以下码头林立，来往船只特别多。关键是江底也不是平坦的，起伏很大，不熟悉者会有搁浅的危险。领航员常年累月跑长江，对水底情况非常熟悉，由他们指挥可安全行驶。再者，我们是成品油运输船，在安全系数上有关部门也有要求。”
领航员迟迟不来，船长亟不可待，隔一会就联系一次。我隐约听见说这个时间小船不好找，而且要价高，明显讨价还价。
船长对我说：“领航员说现在行情看涨，雇个小渔船要两百元。如果是中午、下午，五十元就够。你给李总打个电话说说吧，要么接受两百元的小船费，要么等到中午。”
我瞪大眼睛，现在五点多，李总肯定还在睡梦里，如此芝麻大的小事不是请示，是骚扰吧？
我不发言，船长笑笑说：“等等吧，我们有的是耐心和时间。”
大家哈欠连天的等待。天际霞云涌动，夜幕中模糊的景物逐渐清晰地展现在眼前。难得的大晴天。陆地不再遥远，似乎唾手可得。两岸的码头、建筑有些杂乱，并不像夜色中那般让人叹为观止。锚地之外航道上来往的船只如同城市早高峰车辆一样川流不息。
难得的一个艳阳天。
一艘小渔船突突地往我们船驶来，毫无疑问是领航员。水手长在船舷放下软梯。小渔船靠近，两中年男子就着软梯上船来。到驾驶室，简单介绍，两领航员一个姓李，一个姓刘。讨价还价一番。领航费是海事部门规定的，按照规定收取，需要协商的是小渔船费和小费。
李领航员说：“费半天口舌，小渔船费才降至一百五十元。领航到接近南京的锚地，需要二十多个小时，行规今年不同于去年，翻翻，你们应该明白的。”
船长说：“上个航次也是跑长江，上来一个领航员，请示老板后发三百元小费。今天你们两位，小费怎么发？伍佰元怎么样？”
李领航员说：“两个人分伍佰元小费，呵呵，你老哥挖苦我们是二百五吧？现在的行情，至少得八百元。”
船长说：“太高，做不了主，六百元怎么样？就这还得请示老板。”
刘领航员也说：“不能再低啦！到吴淞口江段，航道异常繁忙，油船需要请海事的巡逻船护航，否则限制通行。我们在长江做几十年领航员，对海事部门非常熟悉，可以通过关系，优先免费为你们申请一艘护航巡逻艇。”
船长请示李总，被克几句，答复最多六百元小费，不要拉倒。船长据实告知。两位领航员叹口气说：“船老板真够小气的，海事局得多加教育才是。”
水手长升起领航员在船上的旗帜。起锚，船拐上主航道。李领航员留在驾驶室，另一位去船长室休息。大副当班，操舵手小张。我在旁边当电灯泡。此时的舵机完全由领航员指挥，大副成摆设。
晴朗的天突然变得雾气腾腾，并且渐渐增浓，能见度降低至一公里以内。按照规定，这样的能见度需要抛锚。大副疑问的目光投向领航员。领航员头也没抬地继续吆喝着“左舵五、右舵十”。
前面一条船后面拖着长长的冒着油的“尾巴”，引起我们的注意。大副说：“要不要向海事汇报，否则海事还以为是我们油船在漏油污染长江。”
领航员说：“要汇报的。这段江面临近上海市区的市民自来水取水口，要是谁的船漏油污被海事和环保部门发现逮着，吃不了兜着走。”
领航员拿起高频无线电话，用专用频道给海事报告。船通过吴淞口，领航员也给海事做汇报。此江段，左侧就是上海市区。印象深刻的是宝钢、美孚公司延伸在长江中长长的码头栈桥。上海主城区不在长江两岸，标志性的电视塔、经贸大厦等建筑都看不见，映入眼帘最多的是码头、电厂、造船厂、来往船只。
尽管非常渴望一睹长江的风采，可置身长江之上，渴望已久的激情却似乎不再。长江水明显也有些浑浊，加之人活动的痕迹无处不在，意识中长江的气势磅礴有些难觅踪迹。“龙的传人”的曲调还在回响，可那声音和带来的激情已渐行渐远。
我是怎么啦？人老啦？也不过三十五岁呀！
我在船上各处跑来跑去，激情渐退，困意也来袭，身不由己进房间躺床上。还没有合上眼，手机铃声爆响。看来电号码，是温建华的。尽管心痛每分钟一块三毛钱的话费，还是接听。
温建华说：“你到什么地方？在公司安排下，我已经到舟山岛，准备参加‘浙江海洋学院’的培训考证课程，杜添喜也从温州龙湾码头下船和我同在舟山。其余你们三个上船者，有两人已下船正赶往舟山。你下船后也马上赶来同我们汇合，一起参加学习考证书。”
得知我在长江，他们羡慕不已。预测船到芜湖的时间，估计我最快在四天以后才能赶到舟山。即将下船，我的心情有些激动，睡不着，就着手机猛发一通短信。
“东海美人鱼”说热切期待我尽快到舟山；“倾国倾城”说既然在长江里，那是要经过她家门口的，应该下船去相会…..
吃过午饭，船接近苏州江面。领航员果然呼叫来一艘海事巡逻艇在前面鸣着警笛开道。远远的一座大桥出现在眼前。
船长说：“这是“苏通桥”，是连接苏州市和南通市的，其长度和跨度，早已超过声名远播的‘南京长江大桥’。再往前，镇江市和扬州市之间，也修起一座大桥‘镇扬桥’，都后来者居上。”
船逐渐上行，长江两岸对比非常明显：江南沿岸码头港口林立，江北沿岸多是芦苇和防护林。难怪江南富裕江北相应落后。
过去整整一个白天，接近南京江段。公司突然来通知：立即调转船头返航，在江阴市卸油。江阴市在全国可是赫赫有名，不仅有全国的样板“华西村”，其本身也在国内的十强、百强县市中名列前茅。
既然变更的指令已经下达，船长当然无条件执行。即将下船的领航员也无须下船，省事不少。船下行，航速较块。接近午夜，船停在江阴市长林油库码头外的锚地。
我上岸的心情非常迫切，只要船靠码头，就可以踏上陆地！尽管大海和长江还是美好和向往的，可应该停留在憧憬里，有道是：看景不如听景，相见不如思念！
给“倾国倾城”发已到江阴锚地的短信，无声无息！
岂有此理！
焦急中时间过得太慢。不停地到驾驶室打探何时靠码头，船长和值班水手皆摇头。我甚至想过雇条小渔船先行上岸。请示李总后被告知：不急，船靠码头办好手续后再离开！
看电视没兴趣，聊天找不到话题，在船上瞎转也无聊，还是躺被窝吧，闭上眼睛或许时间会块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