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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堂在驾驶楼下左后侧走廊里，面积狭长不大，一长溜摆放着五张桌子，菜已上桌摆好，不少人已开吃。
二副介绍说：“船上每个人吃饭都有固定的位置，海务部和机务部人员各自凑在一起吃，船长和轮机长两人另有一桌，不过饭菜都一样。”
我犯愁，问二副：“每个人都有固定的位置，我在哪个位置吃饭合适呢？”
二副说：“好像交代过，你和船长同桌吃饭。”
迟疑两分钟，船长进来，他热情地说：“小王，你暂时和我一桌吃饭。”
我有些别扭地坐在船长对面。还有一个人怎么不见？我犹豫着没有动筷子。
船长说：“老龚（轮机长龚道军）是本地人，船靠岸回家去，明天才会回来。今天就我俩，不必拘谨客气，放开手脚吃就是。你会喝酒吗？”
船长拎出一大壶绍兴黄酒。回头看看，其他饭桌上都放着啤酒白酒黄酒等。迟疑几秒，我腼腆地说：“不好意思，能喝点，这种黄酒还未品尝过，今天就沾沾光。”
拿起一汤碗，从船长手中接过黄酒。南方的黄酒味道发苦，北方的黄酒却甜的发腻，不知是何道理？
菜不错：一盘虾，一大条鱼，一盘蒜薹炒肉，一盘凉拌黄瓜，还有一盆紫菜蛋汤。
吃喝的同时听船长说：“船上的伙食标准每人每天十六元，按照人头支付。三餐，每餐四菜一汤，稍微节约点月底每人还能分两三百块钱。”
吃饭的速度很快，转眼间桌子上没人，我成最后一个。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着手收拾碗碟残羹，我帮忙，两人很快就搭上话。他自我介绍叫“杨明文”，湖北人，是船上的大厨。厨房在餐厅东侧拐角的小房间里，搭手洗刷很快收拾妥当。在此过程中，我俩一见如故，话很投机。他说原本考取过水手证书，可几个月过去还没有拿到证，目前在船上也属“黑户”，平时上码头采买也是用别人的证件。
我最关心的问题是：“在船上究竟有没有危险？”
他说：“不刮台风就好。我在船上几个月，基本上风平浪静。待在船上基本特点是枯燥乏味。船一离开码头港口，在海上一跑就是数天，手机打不通，电视没信号，看不见陆地，只能面对大海和来往的船只。有时在锚地等待靠码头的指令，运气不好会一等好多天，岸近在咫尺，可不能上去，呵呵，那滋味真折磨人。”
“还有，刚上船的人一般都会晕船。有些老船员遇到风浪颠簸还晕吐的一塌糊涂。至于你是否会晕船，过两天才能见分晓。”他继续说。
彼此聊很多话题。晚六点过，船员们相约上岸去玩。杨明文邀约我同去，我很犹豫，他说：“没事的，你和大家一块去就是，边防和保安也不是每个人都盘问。二副办手续时已报过船上人员名册，万一被盘问就说是‘好运油20’的船员。船上的油明天才能卸完，届时还要办出港手续等很多事，会耽误不少时间，明晚不一定能出港。下个航次好像是到大连装柴油，海上航行单趟需四五天，装油需两天，还不知道在锚地得等几天。所以，船每次靠码头后，船员都会上岸去采买半个月的必须品。你刚上船虽然不懂，但也得随大流，买些零食、酒水预备着。”
我担心上去回不来，二副突然冒出来，他听见杨明文对我说的一番话，补充道：“小杨说的没错，一块去吧，没事的。”
既然大家这么热情，恭敬不如从命。一行八人上岸。出得码头几百米，有一条很破烂陈旧的街道，网吧、饭店、商店、发廊等齐全，有一半弟兄直扑发廊。
杨明文说：“船员长期漂在海上，难得有时间回趟家，枯燥压抑，大凡船靠岸，有些船员就要去发廊等处发泄发泄。几乎所有码头都有这些服务场所，很便宜，你有没有兴趣？”
我连连摇头。二副想去网吧，正和我意，杨明文也乐颠颠的。三人进得一网吧，各自开电脑玩。我随意打开扣扣，倾国倾城、东海美人鱼均不在线，和不很熟悉的陌生网友聊几句，索然无味，便搜索一部枪战片看。如此消磨一个多点时间，二副提议回去。三人一同出得网吧，到商店购物。他们各自买两件牛奶，并劝我买。
二副说：“油船平时会散发大量的油气，船员首当其中会吸入一些油气，时间一长对健康很不利。牛奶具有化解油气的作用，所以油船船员必备和饮用热牛奶，公司也给船员发放牛奶费。”
我将信将疑地买下一件，另采购瓜子花生等零食。想到吃饭时喝船长的酒，来而不往非礼也，也买下一壶绍兴黄酒、一壶白酒。还准备买一件啤酒。
杨明文说：“啤酒太重不好带。明天早上我上岸买菜时，你把钱给我，我给你买回来就是，送菜的车可以到码头上来的。”
回到码头，船又升高一截，跳板差不多七十五度角，爬上去有点吃力。回到房间扔下东西，瞬间百无聊奈。带着好奇，由不得上到甲板上。眺望四周，远处星星点灯，近处是灯火通明。挥洒在海面上的灯火，映照出让人赏心悦目的景观。有两位水手显然是值班的，在甲板上的管道和阀门上来回走动查看。立于船首良久，有些潮湿的海风带来阵阵凉意，冷嗖嗖。看见驾驶楼里面亮着灯，就上去看西洋镜。
一陌生人在驾驶室高脚凳上坐着听收音机。尽管不熟悉，可吃饭时见过，多少有些印象。
他先发话：“不到岸上多玩些时候，回船上很无聊的。”
我说：“初来乍到，对船上和大海非常感兴趣，到处走走看看。你在驾驶室干嘛？值班？”
他说：“是在值班。海事部门规定必须二十四小时值班，停泊码头港口时，值班主要是听无线电高频专门频道，随时接收海事部门的指令。”
我说：“这个工作不是很枯燥吗？”
他说：“是的。海事部门不知道猴年马月才会发一个指令，可我们必须得费时费力不间断收听，否则要挨罚款，甚至获得延迟出港、进港的处罚。就如同交警和汽车司机的关系，有理无理都得无条件服从。”
驾驶室靠近窗户约一米距离，长条形摆放着一溜仪器。尽管尚未打听该船员的尊姓大名，我还是指着仪器向他讨教。一番指点之下得知有舵机（手动舵和自动舵），自动导航仪。雷达此刻开着，显示屏上有周边的城镇、海面上来往的船只、远处的岛屿等。还有GPS接收机，无线电通讯设施等，看的我眼花缭乱。
闲聊一个多小时，得知该船员叫“林二宝”，福建泉州人，原也是渔民。近海渔业资源严重枯竭后，响应政府号召，弃海上岸，改行从事其他职业。一番折腾后，参加水手培训班，考取水手证后依然吃跑船这碗饭。他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
正欲离开驾驶室，船长突然上来。他问林二宝有没有收到海事部门的指令，得到没有的答复后，交代几句注意事项就转身下楼，我紧随他身后。船长住驾驶室下面的二楼，是一外面客厅里面卧室的小套间，跟进去逗留几分钟方才回到房间。看看时间，晚九点多，一两天来紧绷的神经可以稍事放松，阵阵困意袭来，迷迷糊糊随着。不知过多久，被冻醒。薄薄的毛毯显然抵挡不住海风带来的凉意。打开空调，一会就热乎起来。船尾二楼的发电机震耳欲聋，机舱里各处也有不小的这声音那声音，加上过往船只刺耳的汽笛声等，致使我再也难以入眠。看看时间，午夜一点四十五分。
拿起手机，想想拨通妻子的电话，不意她很快挂断。再拨打，还是被挂断，奇怪。瞪大眼睛瞅着屋顶。过五分钟，妻子打电话来。此时漫游状态下手机接电话比打电话还贵。我挂断电话，反拨回去。
妻子略显疲惫的声音说：“刚才有几个深夜来住宿的客人，忙着招呼，不方便接电话。你在哪里？有什么事？还好吧？”
我说：“亲爱的媳妇你辛苦啦！我在一个你不知道的地方，此刻躺在一艘船的房间里睡不着，所以就给你打电话请安。你还好吧？气温逐渐升高，工作起来特别累吧？”
妻子说：“还好，累是累，可也得撑着。你好好干，不用操心我。要到‘五一’，我想把儿子接下来玩两天，怎么样？”
我说：“可以呀，你安排就是。可你要上班，儿子下来不能待房间里吧？”
妻子说：“你放心，我已想好和安排好，上班时将他带到宾馆来，服务室里有电视，他可以看电视。下班后我再带他去玩就是。”
想多聊一阵，妻子提醒说：“电话费很贵，还是发短信吧。”
其实，听妻子说话，我内心有一种很满足的感觉，这种满足感致使我大脑昏昏然，不知不觉居然睡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