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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紫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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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1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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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唱2007》连载

第二十四章 雪上加霜

两个月时间,小楼房就封顶。夏收也至,施工队人员都来自农村,统一放假,回家收麦子、种稻子。岂料又逢下雨,收种庄稼延后,复工已是半个月以后。修房造屋最烦的就是工期往后拖延。停工的工地乱七八糟,零散的建筑材料满地都是,需要不间断地看护。我除看守工地,做一些必要的整理外,还抽空去寻找妻子。怎奈劳而无功。想想自己过错在前,唯有长吁短叹,后悔不迭。以后会怎么样,也感觉茫然无措。难道,妻子的心真被伤透?连两岁多的儿子也漠不关心?做为一个母亲,天大的仇恨,也不至于对自己的亲骨肉一块恨吧?

妈没有反省自己的错误,在各种场合大肆述说儿媳妇的不是,扬言不再接受临阵脱逃的儿媳妇!我考虑到派出所去报人口失踪案,又觉得不妥。

收假归来的施工人员换不少新面孔。房子已经到粉刷阶段,大功即将告成,岂料偏偏出意外:当初施工人员住宿安排在我家老屋的堂屋。在堂屋水泥地面铺上床板睡觉。工人嫌睡堂屋空气不好,人进人出也影响休息,要求睡楼上。农村老式土木结构的房子,都是在三米高度横搭上圆木,圆木上铺木板或者竹子,就成“一层楼”,“楼上”可以放东西。既然工人要求,就随他们。一架简易木梯供上下楼。安全方面做过一定提醒。皆说是大人,不会有事。

外墙粉刷结束的晚上,天气较好,睡“楼上”的人去街头闲逛,较晚分批回来。一个叫小梁的二十一岁的小伙回来特晚。堂屋里有一盏灯,睡上面的人嫌晚上起夜开灯不方便,把开关弄上面去。黑黑的,小梁看不见,吆喝上面的人开灯,没有反应,就摸黑爬梯子。人上“楼”后,万万没有料到竟一脚踩空,头下脚上摔在水泥地面上!巨大的闷响惊醒“楼上”人,连忙开灯下楼查看。小梁口、鼻、耳出血,不省人事!几个人吓坏,叫醒在另外一个房间睡觉的包工头大梁、胡金秀两口。

手忙脚乱一阵,小梁鼻息微弱。他们焦急万分地找到我。我也没有好的解决办法,给支取两千块钱,让赶紧送医院。医院输氧,吊液体,折腾一宿,说伤者大脑受到强烈的冲撞,脑髓移位,伴随着颅腔出血,县医院不能治疗,建议立即转到市中心医院。只好这样。大梁带来的工人,见工地肯定会停工,纷纷挤上救护车开溜。施工毫无悬念地无限期停止。我边看护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更牵挂着小梁的伤势。希望他们快点将剩下的活完工。银行的债务,利息天天都在计算累计的。十多天过去,没有音讯。

盼星星、盼月亮般的焦急中,这天上午十一点,大梁一伙人终于露面。不过看起来很不正常,大梁的脸上到处是伤疤,腿还一瘸一瘸的,胡金秀同样蓬头垢面,脸上带伤。同来的有两个年龄大些的妇女,两个中年妇女,一个老头。此五人什么话都不说,往我家堂屋一躺,耍起死狗。

大梁讲:小梁送到中心医院后,已进入深度昏迷状态。经过一系列抢救,他的生命特征逐渐消失,不幸身亡!惨痛结果难住大梁两口。小梁是他们带出来打工的,如今一命呜呼,怎么给他的亲属交代?两口子那个愁啊,无以言表。如何妥善解决此难题,大梁两口在市内磨蹭大半天,才给小梁亲属报丧。一石激起千层浪!

小梁自幼父母双亡,七岁跟着叔叔、婶婶过,是叔叔、婶婶将他抚养长大的。他缺乏父母关爱与相应的教育,学好比登天都难,学坏无师自通,鬼混到二流子类的角色,令他叔叔、婶婶颇为失望。十八九岁以后,大梁四处揽工程,需要人手,就带着他干活,使他能够挣点钱养活自己。出事的那天晚上,他和几名工友在街上烧烤摊喝下两瓶啤酒,遛达到十点独自在理发店理发,同理发姑娘瞎聊中头脑发热,买来啤酒饮料请客。在酒精的作用下,屋子里漆黑一片,摸黑上楼一脚踩空,酿成惨剧。

大梁懊恼地说:“小梁平时没有人在乎,出事后,七大姑八大姨等闻风而动,来我家设灵堂,声言小梁要养活多个人。不言而喻,要让我拿出一大笔钱来满足他们胃口。迫于无奈,大梁只好回避,让老父老母妻子应对。那些人毫不客气,声言不拿出个十万八万的,决不罢休。见对方狮子大开口,当然被否决。那些人一不做,二不休,撬开大梁家的门窗,屋里存放的上万斤稻子、麦子、玉米、油菜籽、黄豆等粮食被恶作剧掺和在一起。并请来吹鼓手,唱孝歌,煞有介事地办起丧事。小梁的遗体还在殡仪馆冷柜里存放着。汉中平川殡葬实行的是火葬,在医院去世的人,没有通天的本领,就只能在殡仪馆领亲属的骨灰盒。”

见闹的不可收拾,大梁只好出面。一帮老太立刻鬼哭狼嚎般地扑上来,抱腿,寻死觅活等各种伎俩都使出来。大梁一身衣服被撕/扯的稀烂,脸上、身上被撕出一道道血口子。有个缺德鬼,在他的裆部狠抓两把,使他疼痛难忍,几乎晕过去。在众多人员的围攻下,大梁整个仰面朝天躺在院子里,双手双脚都压坐有人。有人要大梁披麻戴孝!面对出格、胡闹、借题发挥的一切,大梁这边的亲戚朋友忍无可忍,双方一百多人眼看要开始械斗。有人偷偷报警。三名警察来“清场”,一看架势,退避三舍。闹腾的人更来劲,双方混闹着,拉扯着,各有损伤。上百人群殴惊动镇、村干部,连忙几个部门配合,来到大梁家。拉扯在一起的人松开手脚。小梁亲属在虚拟的灵堂里嚎啕大哭。哭的让人头皮发麻,哭的悲痛欲绝,哭的煞有介事。

小梁的婶婶边哭边诉说:“小梁我的儿,尽管你不是我亲生,可是你父母双亡后,是我省吃俭用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的,指望你给我养老送终呢。你居然先走一步,让我这个白发人来送黑发人。谁来养活我.....”

猫哭耗子假慈悲,醉翁之意不在酒,再糊涂的人也明白。在村镇干部声威下,各派代表协商善后事宜。小梁的七大姑八大姨都说养老送终归小梁全权负责,听者无不嗤之以鼻。

村主任也是梁姓。梁主任说:“大梁带小梁出去打工,是好意。小梁是大人,该对自己的安危和行为负责。根据大梁所说的情况分析,小梁属于饮酒过量,酒后失足导致悲剧的。事发地点且不在施工现场,按照国家法律规定,也不算工伤事故。”

派出所干警也说:“根据有关法律和条文规定,你们非法侵入他人住宅胡闹,已经触犯《治安管理处罚条例》,要追究法律责任,再不收敛的话,将按照规定处罚。”

胆小者开始往一边溜。借助良好的开端,派出所干警继续说:“谁是这家的主人?把自家遭受的损失当面写个清单出来,各算各的帐,该赔偿的照样要赔偿,决不能让歪风压倒正气。”

胡金秀在亲戚们的配合下,开始清点被糟蹋的东西。损失最大的是那一万多斤粮食,不同品种的粮食被这些不嫌累的人掺杂在一起,不可能分离出来,只能作为猪牛的饲料。门窗被破坏三栋。席梦思大床被弄到堂屋,当做供奉死者的供桌使用,被香蜡烧出不少窟窿。村镇干部也开始协调赔偿事宜。

小梁的叔叔婶婶坚持说自己的养老要靠侄儿。村主任说:“你们都有儿女,奇怪,抛开亲生儿女,要让侄儿来养老送终,说的过去吗?小梁的父母去世后,的确是你们将他拉扯大的,适当报答是应该的。现在,你们这些所谓的亲属一哄而上,都想从中捞好处,这种行为是极端不道德的,是犯法的,是敲诈勒索行为!干警不是也说过,继续胡闹下去,就要抓人送监狱。你们好好想想,不要偷鸡不成反蚀把米。适当的补偿也不是不可以,得有个度。”

一位比较会说话的人说:“大梁带人走时人可是好好的,这一出去人就没啦,怎么也有些责任吧?既然干部们都在场,那就该把事说个差不多呀。都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呀。”

“大梁带小梁出去做工,本身没有过错,如果不出意外,小梁还要受益。根据一般的意外死亡赔偿惯例,农村三万元左右。小梁是成年人,本身也有过错。赔偿标准就得打折扣。小梁是给他人修房的,房东是受益方,也应拿出一定的钱来补偿。这是出于道义,没有法律规定,主要由双方协商。你们可以去代表协商,人不能太多,更不能胡闹。要清楚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就这个意见,你们好好考虑考虑。也可以找镇司法所,或者到法院起诉。”一位镇干部做长篇发言。

听说大概赔偿数目后,这些人默不作声。见混乱的场面得到控制,干部们欲起身离去。大梁等人连忙劝阻,请求把事情处理妥当。不厌其烦的算来算去,商定大梁补偿小梁叔叔婶婶一万二千元。

得知人已死,我到镇派出所报案。听说是命案,派出所说这是刑警队管的事。来到县公安局,治安科干警将我带到刑警队。刑警队的一位老干警勉强熟悉,听我讲述后说这不属于刑事案件,不归公安部门管理。最大限度,也就是派出所做个调查笔录。其他事项,私下解决。头闷眼花的我返回派出所。干警让先回去,说过一会来人看看。始终也没有见干警来。

父亲请来村上干部。对方要三万。反复协商,要价由三万降低至一万。我们依然表示无法接受。当天未能达成协议。有劳村领导的大驾,又破费一点钱请他们到街上火锅店意思一餐。次日继续协商。村干部动员我家做个让步。意味着,债台高筑的我家,需拿出三千元补偿给小梁亲属,我默认。对方不肯答应。最终对方叽叽喳喳猫哭耗子假慈悲一番,接受补偿三千块钱的结果。

打发走了这些人,我精疲力尽。继续施工。粉刷的活比较细一些。大梁赔钱后,拉拢几个亲戚来收尾。这些人心不在焉,干的活质量极差,我没少抗议。工程尚未彻底完工,他们提出要走人。我说不要工程款走可以的。又拖拖拉拉几天,要死不活的工人使我怒不可遏。决定还是打发他们走,余下的活折算工时从工程款里扣除。根据建筑行业的惯例,工程款不会立即付清的。给付三分之二的工程款,余下的约定好付款日期。修修补补的小工程,找来本地的工匠做。

欠债修房到如此程度,结账、要账的人纷至沓来。筹备的钱花光不说,超支三万多,偌大的缺口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父母躲到果园老房里。儿子也不舒服,哼哼哼的,我不胜其烦,也想撒手不管或者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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